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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一)蝴蝶山莊 楔子
作者:小林子
  風中的白衣  

  「師父,下雨了。」年幼的弟子拉了拉自己師尊的袈裟。  

  初秋的江南地,一個年邁的和尚帶著一個未剃發的十歲男孩。  

  「雨?」和尚抬起了滄桑的臉,雨道白眉下是空洞的雙眼。  

  「是啊,天上罩著的是黑矇矇的云,現在滴在咱們臉上的不就是冷冰冰的雨?」男孩笑著。  

  「我只聞到了血的味道!购蜕邪櫰鹆嗣。  

  「血?」男孩四處瞧著!改膩淼难?」  

  「跟我來,我需要你的眼睛。」  

  微枯的草上有著深褐的血漬。男孩好奇地彎下了腰瞧著。  

  「師父!真的有!」男孩喊著。  

  空曠的草原上有著血漬,是受了傷的野獸?和尚想著,直到豆大的雨打在徒弟臉上。  

  「……師父,咱們該躲雨了!  

  徒弟找到的,是最近的廢棄莊園。早已腐朽到碎裂的木門上,還有著一道歲月抹不去的黑漬。  

  和尚皺起了眉。  

  「又聞到血了嗎,師父?」  

  大雨之中,徒弟放大了聲量。  

  「是怨氣。」和尚說著。  

  「死者的怨氣?」徒弟看著莊園內的白墻上,一道又一道、像是熱血灑出的黑漬,有些發著顫。  

  「……活人。」  

  師徒倆冒著雨跑進了主屋,徒弟連忙擦了凈座椅,扶著自己年邁的師父坐了下來。  

  漆黑的屋內伸手不兄五指,只有屋外隆隆的雷聲與閃電。  

  徒弟在行囊里找著火石,而和尚合起了掌。  

  「阿彌陀佛,施主,情非得已,老僧借住一宿!  

  聽到了自己師父突然說起了話,越來越相信這是一座兇宅的徒弟簡直軟了腳,好不容易找到的火石也幾乎掉了下地。  

  「師父?」  

  「大師請!购诎抵幸粋聲音淡淡說著。  

  循著聲音的來源,男孩才終于在主位旁的軟榻上見到了一個人。  

  應該是活人吧?男孩小心地想著。雖然呼吸聲輕到聽不見,不過胸膛確實是起伏著的。  

  男孩忍不住走了近瞧,卻讓自己師父拉了住。  

  男孩轉頭看著自己的師父。  

  「只住一宿,施主莫怪。」和尚合著掌。  

  雨漸漸下著。  

  軟榻上的人一動也不動,雙眼只是靜靜看著門外。  

  師徒二人在主屋的角落坐著,和尚背上靠著墻,似乎已經入睡,而他的年幼徒弟卻足忍不住繼續打量著那個人。  

  是個年紀頂多二十歲的少年,有著清秀的臉以及纖畏的手指。尤其是那雙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依舊綻放著光芒的眼睛,仿佛是雨顆黑寶石似的。  

  「別再瞧了,他一個掌風就能把你打飛的!购蜕械吐曊f著,似乎還帶了點微笑。  

  「喔……」男孩低下了頭。  

  然而,安靜不了太久,一陣刺耳的咕嚕聲響了起,甚至比窗外的雷聲還要刺耳。  

  男孩捂著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著。  

  「廚房里有些干糧,去拿吧!管涢缴系娜苏f著。  

  想是沒料到那人其實還挺好心,男孩反而呆了一下。  

  「……施主慷慨相助,老憎甚是感激。」和尚再度合了掌,接著才轉向了自己的徒兒!感膬,去吃吧!  

  「……嗯!」男孩笑開了。  

  待得男孩走後,軟榻上的人才淡淡說了。  

  「他是你兒孫?」  

  「不是!购蜕形⑽⑿χ  

  「徒弟?」  

  「不完全是!购蜕杏衷傥⑽⑿χ!甘橇x子。」  

  「不讓他剃度?」  

  「還沒去過紅塵,如何看破紅塵?時候未到、時候未到!购蜕械吐曊f著。  

  「那你拖著快死的身體帶著他,不苦?」軟榻上的人說著。  

  「不苦!购蜕泻现!钢辉赣芯壢四軒Ю像膸M入紅塵!  

  「我不愿!管涢缴系娜苏f著。  

  「……老憎曉得,因此只是借住一宿!购蜕械吐曊f著。  

  「師父!還有一些饅頭,您……」  

  興沖沖帶了幾顆白饅頭奔回的男孩,話才出口,就已是覺得了不妥。連忙向軟榻上的人看去,那人邵只是繼續看著他的雨。  

  「拿去給你師父吃吧,不用顧忌!  

  「多謝施主!」男孩高興地喊著,跑向了自己的師尊。「師父,來,我拿饅頭給您!  

  也許是因為男孩看著自己師尊的眼神引起了一些回憶,軟榻上的人轉過了目光看著這一對師徒。  

  盲眼的老人讓徒弟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拉了過來。  

  「師父,來!鼓泻z頭輕輕塞進了和尚的手。  

  軟榻上的人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只是繼續凝視著兩人。  

  想是感應到了,這對師徒微微驚疑地看向了那個少年。  

  冰冷的風穿過雨幕,打向了那個少年的臉。那張臉是有些青白的,仿佛才剛大病初愈。然而,與先前那冷淡的語聲不同,此時的眼神柔和地像是初春的微風。  

  閃電的亮光一道道射了進來,男孩移不開眼。  

  少年走向了和尚。  

  「……施主?」和尚低聲問著。  

  「助你一臂之力,讓你今夜不會死於此地!谷崧曊f著,少年揚起了手。  

  「多謝施主。」和尚低聲說著。  

  仿佛是雨中翻飛的桃花瓣,青年那纖長的手指接連點著和尚身上的要穴,每點的指力都擊散了隔著兩人間的風,仿佛可以點穿和尚的身體。  

  男孩只能呆愣地看著。  

  直到少年停下了手,和尚才微微喘著息,合掌感謝著。  

  「多了一年,時間應該就夠了!骨嗄暾f著。  

  「多謝施主……沒料到施主竟是蝴蝶山莊藉的后人!  

  「……是啊!股倌晡⑽⒖嘈χ!付叶嗳諄砭谷煌诉@個身分!  

  「……忘了?」  

  「是啊……而且,也忘了我這條命……」少年輕輕說著。  「看來,我終是想通了、也放下了!  

  「恭喜施主。」和尚低聲說著。  

  「……待我將那人送回京城,一年之後,若你始終托孤不成,就讓他回到此處。」  

  「多謝施主!购蜕械吐曊f著。  

  「若我在,你自再也了無遺憾。若那時我已不在……屋后灶下有金磚千兩,你徒兒自也衣食無尤。」  

  「……施主大德!  

  「時候不早,我該啟程了!股倌贻p輕說著。  

  「可這雨……」  

  「這毒傷都沒能要我的命,小小的雨我沒放在心上。」少年低聲說著。  

  草原上,兩匹駿馬奔馳。一白一黑的馬,一男一女的騎士。男的面色沉重,女的也已許久未展笑顏。  

  「過了前頭的鎮,就找得到人。」拉住了馬,男子對著身后的妙齡女子喊著。  

  然而,那女子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我很抱歉,十分的抱歉……不過我的承諾不會變卦,若你懷了我的孩兒,自是貴妃。若然不是,而你依舊不愿待在京城,我也保你后生衣食無缺!  

  女子微微點了頭,而男子見到了女子的回答,也是釋然地笑了。  

  「如今我們且在道路旁歇歇……」騎在馬上,那男子望了望不遠處的巖山。陡峭的巖壁,寸草不生。夕陽照來,更是血紅一片。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就只有那么一會兒,女子就察覺到了。  

  「皇上莫非想起了蕭少俠?」女子淡淡說著。  

  男子不作聲了。  

  「蕭少俠武功蓋世,想必不會有事!古哟藭r卻是微微露出了微笑。  

  看了女子一眼,男子沒有說話。  

  「……只是……」短短一聲嘆息,包含了多少心思。女子微策馬,馬兒就轉向了草原處。一人一馬望著遠方的草原,男子見不到女子的表情。  

  「嫣紅姑娘……」男子有些吞吐。  

  「只怪我命苦,怨得了誰呢?」女子悠悠然地說著。  

  除了命運之外,也許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后宮嬪妃莫不日夜以盼,而他明曉得這姑娘的心思,卻仍……其中,也許還含著一些卑劣的想法。  

  像是,要她與那人之間有著終生難解的疙瘩。就算雙宿雙飛,也要那人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  

  那一幕的荒唐,那翻飛的帷幕。  

  因為激情的低喊而引來的他。  

  失控的夜晚以及他蒼白的臉。  

  究竟是他、還是她,讓他變了臉色、讓他忿然而去,讓他杳無音訊……  

  「是誰!」女子低聲驚呼。  

  女子的語聲讓男子回過了神。  

  隨手就是拔起了長劍,策馬向前。  

  草原的盡頭,本該只有即將沒下的夕陽。那群漠然逼近的、身上穿著藏青色衣飾的男子,帶來了死亡的氣息。  

  他們手拿劍,踏草而來,悠悠然、像是相候已久。  

  「走!」男子低聲喊著,連同著女子策馬狂奔。  

  然而,沿著山,奔出不到數里,便又是一群男子,站在了路上。  

  為首的老人,狂風吹著他的白發。  

  兩人停下了馬,男子握著劍。  

  「相候已久,玄武帝,請下馬!估先说吐曊f著。  

  「青城,你們究竟要的是什么!若是為財,你該曉得我能賞賜的財寶絕對多於玄華!」男子護在女子面前,低聲喝著。  

  「老夫家財萬貫,要此何用?」老人仰天大笑。  

  「……世人要的終究脫不了名與利,既然不是為了利,想必是為了名,您說是也不是,武林盟主?」  

  那悠悠然的聲音,似乎帶著些嘆息,很輕很輕的,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里。  

  尤其是那男子,一股狂喜幾乎就要沖破了他的胸口。  

  「靈兒!」在這個瞬間,他忘卻了前方的強敵以及后頭的纖弱女子。他仰天大喊,持著  

  長劍轉著身仰望、要去尋找這聲音的來處。  

  而那男子身后的女子,則是捂起了嘴、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子的背后。  

  「退去吧,蒼浩然,不要逼我動手。武林里已經沒有多少門派了,你要奸好保惜!鼓锹曇粢琅f是輕輕的,然而幾個曾經見過他身手的弟子,已經開始往后退了。  

  「……蕭子靈,不用再虛強聲勢!估先顺谅曊f著。  「你身上的毒傷沒要你的命,就算你命大。想跟老夫較量?傷好了再苦練十年,也許還有可能。」  

  是啊,靈兒的傷……  

  本是狂喜的男子,一顆心頓時墮入了冰窖。如今靈兒現身,想必是要管上此事?梢撬c這老人真的動起了手來……還不如他當時就這么走了,不再回頭!  

  男子持劍的手有些顫抖。  

  再見他是狂喜,然而,他若真的現身卻會賠上性命!  

  鏘!  

  男子把手上的劍扔在了巖地上。  

  「束手就擒了?」老人冷冷問著。  

  「我跟你走!鼓凶诱f著!胳`兒,你別再管我!  

  「若他真的能不管,就不會跟了一百二十里的路!估先死湫χ。  

  ……一百二十里?男子抬起了頭。  

  「你與這小姑娘相依相偎的一百二十里路,他全程跟著!  

  一股熟血涌上了臉頰。有種不顧一切的沖動在心里撞著,男子開了口。  

  「靈兒,那你應當曉得,我……」  

  「曉得什么?我只曉得我今日又要大開殺戒!  

  「上頭!在那上頭!山上!」青城派的弟子指著山頂驚喊著。  

  在那險峻的山頂,迎風飄蕩的白衣,以及略略顯得冰冷的眼神,就是蕭子靈!  

  「清心散的傷,至少要三十日才能完全痊愈啊!古釉谀凶由磲岬吐暫爸!竸e讓蕭公子動手,他……他會死的!」  

  「下來!決一死戰!」幾個青城派的弟子聽得,可不是喜極望外,一股腦兒地朝上頭叫囂著。  

  「不要啊,」女子捉著男子的衣裳,泛著淚光。  

  「……他這人的性子,就我記得的,只兩個人治得。我……不是那兩個人!鼓凶涌嘈χ!竸e怕,嫣紅,他若是死了,不會一個人上路!  

  「皇上……」  

  「啊……」幾聲驚呼聲中,那白衣男子竟然直接躍下了山崖。  

  「靈兒,」男子驚呼著。  

  只兄那飄飄的白衣在急風中發狂似地翻飛著,而那似乎不要命的蕭子靈,-點兒都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盯著山下的眾人。  

  幾個擔心著蕭子靈直接摔到自己頭頂上的徒眾連忙散開了,老人再度皺了眉,女子嚇得也是后退了一步。  

  「靈兒!」男子帶著驚慌的神情奔了過去,像是要用肉臂去接他似的。  

  然而,在那直線墜落的中途,只聽得一聲清亮的喝聲,蕭子靈踏上了巖壁,而那下墜的身影就藉著那一踏之力躍了出去!  

  「好!」老人沉聲一喝,踩穩了馬步,就是運起了全身的功力。因為,蕭子靈正往他的方向躍來。  

  「靈兒?」才剛松了一口氣的男子,下一個瞬間卻又是見到他往著老人的方向而去,又是嚇得一身的冶汗。  

  豈料,明明就是朝著老人飛去的蕭子靈,即在中途一個千斤墜垂直落下。幾個弟子措手不及,見到這從天上掉下來的煞星,就是舉劍抵擋。  

  蕭子靈空中一個扭身,一個飛踢,三把長劍就這么硬生生被震出了手。  

  「哎喲!」三名弟子抓著自己的右手腕,跪倒在地哀嚎著。等到了蕭子靈輕巧巧地站在了他們面前時,莫不抬起了驚懼的雙眼。  

  「別!」不遠處的老人連忙奔了來,要阻止蕭子靈下毒手。  

  「接著!故捵屿`抬起了腿,足尖一帶,一個弟子像是羽毛毽子一樣地飛向了自己的師父。  

  「哇,」  

  那名弟子的驚叫未歇,第二個也上路了。  

  只見兩個師兄弟都在空中揮舞著手腳尖聲叫著,第三個弟子連滾帶爬地要逃,卻還是讓蕭子靈腳尖一勾,遠遠地飛了去。  

  「哇!」  

  其余的弟子驚懼地遠遠散了去。  

  「師父!」  

  「不準叫!」老人微微紅了顏,一連接下了三個弟子后,窘迫地站在了當場。  

  「靈兒!」男子奔了過來,就要去拉他的肩膀,然而蕭子靈欲是側身避開了。  

  「……靈兒?」男子那狂喜的神情暫時退去了,他小心地喚著。  

  「撿起你的劍,我送你回京城!故捵屿`頭也不回。  

  「靈兒?」  

  「玄武,撿起你的劍!故捵屿`重復著。  

  沉默地看了蕭子靈的背影一眼,玄武才回頭走去、撿起了劍。  

  那萎靡的神情,哪是當日高坐龍椅,滿朝文武跪地齊稱圣上的玄武帝?  

  即使是當日落難,那風骨跟氣勢還是在的。  

  略略回過頭的蕭子靈,雙眼微微合上了。究竟是誰的錯?因為著寂寞,惹動了一顆心,結果傷了三個人。  

  「蕭子靈,老夫與你會會!」老人低喝一聲,大踏步而來。  

  那毒傷在胸口隱隱牽動著。突然的,蕭子靈想起了那場雨。  

  想起了那對相依為命的師徒,想起了過去,本來以為已經干涸的淚水又再充盈盈眼眶。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心。  

  該恨他嗎?  

  不恨的,也許,該是他要恨他的。  

  另一頭,走向了青城派大弟子的玄武,只是沉聲說著。  

  「也許你已經聽不進,不過,我還是要說,不然我死不暝目!剐湟е。  

  雖然玄武是看著那名弟子的,不過,他所要對話的對象,已經靜下來聽了。  

  「我的心,跟那日還是一樣的,靈兒,不管你信不信,還是一樣的,靈兒!」  

  我曉得,只是輕輕的動作,只有嘴唇微掀,沒有發聲。因此,也許這世上只有他一人曉得他曾經說過這話吧?不過,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他本只要說給自己聽了。  

  迎向蕭子靈的是蒼浩然,他走來的樣子威風凜凜,可等到了蕭子靈出手,卻不是這么回事了。  

  蕭子靈空手迎擊,使的不曉得是哪一派的掌法。登時只見漫天的掌影,蒼浩然連忙也空手以對。  

  十招過后,蕭子靈卻像是微微笑了。在對手的蒼浩然還未能明了之前,蕭子靈的掌法就變了。  

  登的是開口裂石之刀,掌風到處,就連蒼浩然的臉頰都隱隱作疼。  

  同一套掌法,蒼浩然心中一凜,此人果然不能留。  

  可藉著六十年有余的經驗,蒼浩然十招九避,像是等著機會要看清這套掌路。  

  蕭子靈卻像是渾然不理,閉氣靜心,只是將一招招的、雷霆有似的掌打到蒼浩然的身上。  

  苦也!蒼浩然從橫一生,經歷的戰役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可何時遇見過這樣難纏的對手。  

  可後悔著先前只顧著鉆研他的劍法路子,沒好好看清他的武功底子,到了今日只怕沒有了勝算,  

  心里正冰冷著,卻見到了對手掌力一滯。  

  唔。蕭子靈胸口一緊,掌下的威力登時散了。  

  天助我也:蒼浩然心中一喜,掌鋒一偏、趁隙殺入,蕭子靈卻輕輕一撥,及時擋去了這著殺招。  

  「看來你這老臉皮也不要了!故捵屿`冷笑著,強忍著胸口的翻騰。  

  「廢話少說,你惡貫滿盈,只待我擊斃了你這賊子,顧不得江湖道義!」  

  「……我可不記得做得比你多!故捵屿`說著。  

  「還耍嘴皮!」  

  「……蒼浩然啊,蒼浩然,我今日沒替武林殺了你,我師尊及師門都要面上無光!」蕭子靈高聲一喝,鐵掌襲來,可沒有半分傷重的樣子。  

  蒼浩然心中叫苦,卻也只能全力以擋。  

  「我來會你!」青城派大弟子蒼譽冷然一笑,抽劍上前,指著玄武的臉。  

  好一個傲慢的武林人。玄武心中不快,表情也就沒有多么的客氣。  

  「嘖,玄武帝,這兒可沒有你的臣民!鼓巧n譽冷然笑著。  「裝那副皇帝老兒的架式,可沒有用。」  

  「我若回朝,第一個就滅了青城派!剐湔f著。  「你是第一個,凌遲處死,誅殺九族。」  

  「……哼,回得去再說吧!」蒼譽啐了一聲,就是揚起了劍揮去。  

  鏘。  

  玄武像是隨意一個揮劍,就擋下了這個不成招式的一劍。  

  蒼譽料不到原來這個玄武帝也有兩下子,才在遲疑,玄武一連三招擊來,卻差點要割破了他的衣袖。  

  蒼譽心中一凜,不敢再輕忽,也是全力以對。  

  可眼見著自己的師尊輿大師哥都戰得辛苦,幾個圍觀的弟子,眼睛就轉到了正在一旁緊張看著戰場變化的少女。  

  這群弟子持劍走了過去,臉上也是完全沒有掩飾的青筋畢露、釘氣騰騰。  

  嫣紅不會武術,一見了那群男子走來,才臉色大變,那冰冷的劍鋒便已襲來。嫣紅倉皇避開,然而手臂上還是被割了長長的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于是便是忍不住的失聲慘呼。  

  玄武和蕭子靈同時回過了頭來。  

  「卑鄙,竟然對姑娘家出手!」玄武怒喝一聲,往對手的長劍一架,立刻飛身而至。  

  嗆嗆嗆三聲金鐵交鳴之音,玄武擊退了三名弟子,然而就在此時,蒼譽卻足趁機而襲。  

  被三個敵手纏住,玄武無法分身,蒼譽紅了眼運起十分功力揚起劍,眼見就要將玄武立斃當場!  

  「小心,」蕭子靈驚呼出聲,連忙縱身而去,想擋住蒼譽凌利的殺手。  

  蒼浩然眼見機不可失,一掌擊中了蕭子靈的後背。  

  蕭子靈眉頭一皺,硬生生忍住了喉頸的鮮血,趁著蒼浩然的掌力,有如斷紅風箏一般地竄近蒼譽。  

  蒼譽聽見了風聲,連忙翻身一掌擊向蕭子靈。四掌相對,蒼譽那一張本如書生般白凈的臉孔登時扭曲翻黑。而將蒼譽一擎斃命的蕭子靈,趁著蒼譽之力,翻身而去,卻避不過蒼浩然追擊而來的殺著。  

  後背再度受到重創,蕭子靈一口鮮血噴出,往前踉蹌了三步。  

  「靈兒!」玄武痛呼。  

  蕭子靈原本就氣色不佳的臉,此刻更有如鬼魅般的蒼白,一絲鮮血猶然掛在嘴邊。玄武心急如焚,然而此刻正與三人纏斗的他又得如何分身。  

  「沒想到這個武林盟主專挑別人的背後下手!故捵屿`冷冷說著。  

  眼見簫子靈中了兩掌,卻仍然屹立不倒,蒼浩然不禁失色。  

  這號人物如何能留!  

  再度運起功力,蒼浩然決心要把蕭子靈斃于掌下。  

  蕭子靈緩緩回過了身,仿佛已無力招架。  

  蒼浩然暗喜。  

  蒼浩然兩掌按上了蕭子靈的胸口,然而,隨著蕭子靈噴出的鮮血,即是一把泛著紫色光芒的劍。  

  一劍穿心,蒼浩然雙目圓睜,似乎死不暝目。而蕭子靈難忍重創,單膝一跪、低著頭就是不住嘔血。  

  青城派的三大弟子眼見己方大師兄跟師尊俱都慘死,丟下了兵器、就是鬼趕似地逃了。  

  嫣紅則是看了他們兩人以及地上的兩具尸首過後,雙眼一閉,就是昏厥在地。  

  玄武連忙奔向蕭子靈身旁。  

  「靈兒,你覺得怎么樣?」玄武低聲問著,一雙手臂本想要扶起蕭子靈,卻又不敢碰觸,他手足無措。  

  嘔血漸漸停了,蕭子靈喘著。  

  「我替你療傷!」玄武低聲喊著,心情有些激動。  「就像上次你教我的那樣,你不會有事的!」  

  蕭子靈的眼神緩緩對上了玄武。  

  「沒用的!故捵屿`淡淡說著。  

  「不試試怎么知道!剐涞穆曇粲行┥硢。  

  「我自己的身體會不清楚?」蕭子靈是一貫的輕淡語氣。  

  「靈兒……」玄武心中一酸。  

  蕭子靈望向嫣紅的方向。原本兩人騎的馬,早就不知去向。  

  「把嫣紅帶回鎮上療傷吧!故捵屿`輕輕一嘆。  

  「我陪你。」玄武低聲說著。  

  「陪我?然後等我死?你沒看見嫣紅的傷?如果再不醫治,她撐不過一個時辰。」蕭子靈低聲說著。  

  「她又與我何干,」玄武大吼了一聲。  

  「……別忘了,她是你的艷妃啊!故捵屿`淡淡說著,雙眼已然輕輕合上。  

  玄武握著蕭子靈的雙肩,咬緊了牙關。  

  「靈兒,我曉得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我先帶你回鎮上,然後再回來救她!  

  「青城的弟子剛走不久,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兩人都已離開,你該知道嫣紅姑娘會有何下場!故捵屿`低聲說著。  

  玄武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蕭子靈。  

  「更何況,我是沒救的了!故捵屿`低聲說著。  

  「不準你適么說!剐浒杨^靠在蕭子靈的肩膀。  

  「你帶我走,死的是兩個人。帶她走,至少你們能活著!  

  「我兩個同時帶!  

  「荒唐!你同時怎帶得動兩人!」蕭子靈把玄武推開,怒目而視!噶⒖處!」  

  玄武望著蕭子靈,然而蕭子靈卻只是黯然轉過了頭。  

  「走吧,然後再來接我!  

  玄武沉默了很久。  

  「一國之君怎可如此遲疑不定?你難道存心要我死不瞑目!」蕭子靈怒吼著,一口鮮血忍不住又咳出。  

  「靈兒!」玄武連忙向前扶著蕭子靈。  

  蕭子靈從懷中翻出了一把匹首,架在了自己心口。  

  「靈兒!」玄武絕望地喊著。  

  「我幫你吧,等我死了以後,你就不用為難了!  

  「靈兒!別這樣!」玄武簡直是哀求著。  

  「走!故捵屿`說著。  

  玄武望了他一會。  

  「我立刻回來,你等我!  

  「走。」蕭子靈只是重復說著,他沒有做下任何的承諾。  

  玄武緊咬著下唇。  

  「等我!」他怒吼了一聲,接著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嫣紅,抱起了她。  

  嫣紅的長發被風吹了散,遮住了玄武的視線。  

  淡淡的清香、飛揚的發絲,仿佛是遮在兩人間的紗幕。  

  玄武望著蕭子靈,而難得的,蕭子靈的視線總算是放在了玄武身上。  

  「早些走、早些回來!故捵屿`輕輕地說著!肝也还帜,可我實在等不了你太久。」  

  玄武強忍虎目中的淚水,飛奔而去。  

  「舊事隨流水,寒煙成凝綠,歲月如斯盡……往日繁華快意,消弭于煙塵之間……」  

  背上靠著枯樹,手上握著那把驚動江湖的紫棱劍,蕭子靈先是看著夕陽的余暉,接著就是看向了走近的眾人。  

  不是玄武帝,不是嫣紅,只是那群臉上還帶著驚懼憤恨表情的青城弟子。  

  他們的背後,隱隱約約的,是誰的面容?  

  是那往日的自己,還是日夜思念的故人?  

  「……你們來了……」從那蒼白的唇,緩緩吐著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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