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白學院一年一度的校慶圓滿結束,顏芷伶的歌唱表演也博得滿堂彩,原本只有十分鐘兩首歌的表演硬是變成了三十分鐘的演唱,造成之后出場的組別倍感壓力,因為震耳欲聾的安可聲幾乎要將禮堂給掀了,不讓她多唱幾首恐怕會引發眾怒,而那不絕于耳的掌聲和尖叫聲都讓顏芷伶既滿足又感動,表演得也就更加賣力。
舞臺上她滿場飛舞,忘了所有煩惱,盡情的展現自我,耀眼的光芒令人看得不轉睛。
但下了舞臺,現實頓時涌上將她包圍,那個她原本已經忘了的「秘密」──關于黑慎對她的心意。
「怎么可能?一定是娣娜姊姊在跟我開玩笑!顾芙^相信那是真的!覆豢赡,黑慎怎么可能喜歡我?他老是找我麻煩耶!」
一個人回到宿舍,進浴室洗了個澡,把一整天的疲勞和汗水全數洗凈后坐在床上擦拭頭發,邊擦邊看著這間十坪大的學生宿舍套房,不經意的,她想起到紐約的第一天,一開門就看見黑慎坐在床上等她……
那時她傻了眼,只覺得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竟然大老遠跑到紐約都還會遇見陰魂不散的惡魔。
但現在她卻感到有些疑惑,黑慎大老遠跑來,就只為了警告她別以為能擺脫他,之后就卷起袖子幫她搬家具,現在這個房間里,除了床是現成的之外,其余的家具全部都是從洛杉磯送來的,他就這么一樣一樣的搬進來,不假他人之手,連她想幫忙都被臭著臉的他阻止,要她坐好等著……其實他不用這么做的。
「要擺哪里都沒有問我,就直接擺在我會喜歡的位置上,好像真的很了解我的喜好……」她還是有些懷疑,隨意地將原本投射在書柜上的視線轉移到一旁的書桌,那上頭擺了一盒她愛吃的酒釀巧克力,是從洛杉磯那間她從小吃到大的手工巧克力專賣店買來的,黑慎上周跑到教室堵她,把東西交給她后,一句話都沒說就又走了。
思及此,她頓時一楞,突然覺得黑慎那些毫無紳士風度可言的態度和舉止,都像是在掩飾著什么似的……
他沒有必要對一個傭人之女這么好,大老遠從密蘇里跑來紐約,放下工作和學業,只為了幫她搬家。雖然他以警告她別想擺脫他為掩飾,幫她搬好家具后又拖著她去吃飯,直到吃完飯送她回學校后才又趕回密蘇里。
之后不到一個月,他好好的密蘇里大學企管系不念,竟然跑到紐約大學讀經濟,要說他對企管沒興趣也太牽強了,誰會念到大三才發現自己沒興趣,卻又一直拿獎學金?他明明就念得很愉快!
之前他要求她每天打電話給他,問他為什么要打,他卻連個解釋都不愿意給,只叫她少啰唆。
即使是正在冷戰的現在,他依舊不改一周來見她兩次的習慣,雖然不見得每次都會交談,但一定會帶東西給她,而她常常不領情的轉頭就走,看他臉色鐵青,拿她沒轍的表情就心情大好,且他現在也不敢對她太兇,或再自以為是吼著罵她笨蛋。
「難道是真的?黑慎他……喜歡我?」頓時心跳加速,以前她刻意忽略的感覺此刻變得鮮明,黑慎對她的好一個又一個的冒出來,她突然覺得好熱,一張臉都紅了,心跳得極快,她根本無法控制。
再去細想他那些無聊的惡作劇,發現全都跟小學生表達愛意的手段沒有兩樣。他已經二十幾歲了,對喜歡的女生態度卻還跟個小孩一樣,真是不長進!
「遜斃了!」她忍不住邊笑邊說,下了床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原本要拿抽屜里的吹風機,可是才把半濕的發撥到兩旁,就看見鏡中自己的倒影。
這個……臉紅得像顆蘋果的女孩是她嗎?怎么嬌羞得像個戀愛中的少女?
「怎么可能……」難道知道黑慎喜歡她,讓她很開心嗎?
捫心自問,說不動心是騙人的,現在想起來,黑慎似乎一直都在保護她。
小時候她念的是公立小學,那是一所華人非常稀少的學校,可是她的成績很好,自然招來一些學生的嫉妒,被欺負是很正常的,因為這里是美國,是白人的天下,被排擠欺負自是不能避免,但她知道她被欺負媽媽會難過,所以在外面無論怎么受委屈她都不哭,絕對不讓媽媽擔心,只有在她十歲那一年,她哭著跑回家。
原本她綁著兩條辮子上學,回到家后只剩下一邊,那時候她很小,愛漂亮又怕人取笑,尤其那時候黑慎每天逮到機會就找她麻煩,她情愿躲在房間里一輩子,也不要被黑慎看到自己的丑樣子。
黑慎放學回家找不到她,便直接走進她房間,見她哭得傷心,頭發還被剪得亂七八糟,不僅沒有笑她,反而露出很可怕的表情轉身就走。
結果第二天,那個剪她頭發的男生沒來上學,第三天來上課后便對她投以害怕的眼神,她覺得怪,問過對方為什么要那樣看她,想不到那個小霸王從此看到她就閃得老遠,連摸都不敢摸她一下。
后來她才知道黑慎伙同黑歆上門去見對方的父母,以正義凜然的姿態教訓惡作劇過頭的小男孩。她相信只要他們兄弟想,就絕對能擺出一副貴族的姿態,高傲又不可侵犯的把對方唬得一楞一楞,盡管那時候他們一個十五歲,另一個十四歲,但年紀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問題,因為他們早熟得足以令人畏懼。
從那天開始,學校便沒有人敢再欺負她,因為大家都知道,「比佛利皇宮」的太子和小王子會找上門教訓欺負她的人。
那時候不懂,只覺得黑慎很奇怪,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別人欺負她不行,自己卻又老是針對她!
現在一想,她總算搞懂他的陰陽怪氣是為了哪樁,喜歡她,卻不敢表白,只能用那種爛方法來引起她的注意。不過,要不是他老是欺負她,他們之間的交集也不會這么多,因為她太被動了,根本不會主動接近他。
想不到黑朝太子在面對愛情時會這么患得患失,她心動之余,卻又有點失落。
黑慎很優秀,無論身家背景、外貌,還是學經歷,雖然脾氣不好,但對女孩子極有風度──除了她例外,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對象,但是……
「我……跟黑慎是不可能的!顾龥]自信地嘆道!敢粋傭人之女……怎么配得上黑家未來繼承人?」
就算他喜歡她又能怎樣?像黑家這種大戶人家,才不會接受她這種出身的人呢,盡管海倫對她如同親生女兒般疼愛,但那畢竟是兩回事。
「我不想知道黑慎的秘密是什么,根本不想知道!」她拚命說服自己不要去想,黑慎的秘密跟她完全沒有關系,她不想知道!不知道就不會奢望,這樣死心會比較容易。
死心死心快死心!她抱著頭催眠自己,對自己一點自信也沒有。
她除了沒家世,還是個沒特色又沒才華的女孩,這樣的她哪里配得上黑慎?
殊不知在她自暴自棄的同時,命運卻已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
顏肖玉掛上電話之后,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她想了很久,內心不斷地天人交戰。她對女兒一直有著期望,也盡全力栽培女兒希望她進一流大學,畢業后找一份好工作,以后才不必像她一樣這么辛苦的討生活。
她希望芷伶能平平順順的過完人生,未來找個好歸宿,當一個平凡幸福的家庭主婦,可是女兒的心愿好像不是這樣,因為她不要平凡過一生。她一直知道她喜歡唱歌跳舞,但是靠這一行吃飯,畢竟不是一份穩定的工作。
想起小伶在電話中對她的哀求,乞求她的諒解和支持,她就更難作出決定,女兒從小到大沒有要求過什么,是個很貼心早熟的孩子。
只是每一個深愛孩子的母親都希望女兒能幸福,別吃那么多苦,可她偏偏要走辛苦的路,而且還不知道安不安全、牢不牢靠。
顏肖玉一時拿不定主意,與丈夫商量也未果,畢竟這是大事,小伶要是走錯一步,她這一生就全毀了!
但她的苦苦哀求,卻又一直在自己耳邊環繞。
媽,我這輩子只求妳這件事,讓我任性一次好不好?求求妳──
最后,她決定找上黑家女主人海倫,希望可以得到中肯的意見,另一方面也希望疼愛小伶的海倫有辦法打消女兒這個瘋狂的念頭。
「海倫,我有件事想跟妳商量,方便嗎?」想了很久,顏肖玉還是開口問了。
海倫坐在被盛開的香檳玫瑰環繞的花房角落,優雅的放下喝了一口的大吉嶺紅茶,微微偏頭笑著問:「什么事?」
她的美麗一如往昔,時間似乎在她身上靜止了,完全看不出來已是兩個孩子的媽,而且她的兒子都滿二十歲了,但她看起來頂多三十出頭而已。
「小伶說她想休學跟唱片公司簽約,要我答應她,但我實在拿不定主意……」顏肖玉一臉煩惱。
「唱片公司?很好啊,小伶本來就喜歡唱歌跳舞,當歌手很適合她,讓她發展自己的興趣也不錯,我們當父母的不能強迫孩子順著自己的安排,只能適時的幫她一把……咦?」說到一半海倫才想到,「怎么突然有唱片公司要跟小伶簽約呢?」
「說是她在校慶表演的片段被寄到唱片公司,對方看了之后有興趣找她簽約。唉,既然連妳都這么說,我看還是答應她好了,小伶沒求過我什么,這是她一次跟我要求……雖然不知道那家什么現像經紀公司是什么樣的公司……」
「等一等,」海倫秀氣的眉倏地攏起!感び瘢瑠呎f哪一家經紀公司要跟小伶簽約?現像?我有沒有聽錯?」
「沒有錯,我對經紀公司的性質不了解,那家公司的風評好嗎?海倫……能不能請妳幫幫小伶,打聽一下這間經紀公司如何?」
「要簽小伶的唱片公司是哪一家?」海倫打斷她的話,著急的追問。
「沒記錯的話是W唱片!诡佇び駬䦟嵰愿。
聞言,海倫立刻變了臉色。「不行!簽哪一家都可以,就這兩家不能簽!」她一反贊成的態度大力反對。
「不能簽……可小伶很堅持一定要休學去當歌手,怎么辦呢?海倫,為什么不能簽?」她這下慌了手腳。
「因為那家經紀公司旗下的藝人最后都會被逼去拍三級片,而且他們擁有黑道背景,絕對不能讓小伶和那家的經紀公司簽約!而W唱片的唱片約是業界出了名的黑,簽了就得一輩子幫他們做牛做馬,最后還拿不到錢,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海倫堅決不答應。
「這……小伶那里……」她實在不忍心潑女兒冷水。
「沒關系,這交給黑去處理。」海倫找回冷靜和優雅,微微一笑,掏出隨身的行動電話,撥給萬能的丈夫黑澤允。
電話一接通,她立刻以堅定而且不容反對的口吻對丈夫說:「黑,現像經紀和W唱片要找小伶簽約,你一定要處理這件事情,我不要小伶被這些吸血鬼榨干,毀了她的一生!」
寵老婆的黑澤允立刻溫柔回應,「海倫,不要擔心,我會讓慎去處理,放心,不會讓妳的寶貝小伶出事的,等我好消息哦。」
再三要求老公保證不會讓小伶出事后,海倫才掛上電話,接著回頭安撫與她同樣擔心的顏肖玉。
另一方面,電話一掛上,黑澤允立刻露出邪笑!高@下子,慎總不能再推托了吧?」
雖說唱片業不景氣,但還是有一定的市場在,他早就想進攻這一塊大餅了,只是黑慎一直借口管理不來,這下子,想必他會迫不及待的立刻著手籌備了。
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按下DVD的Play鍵,液晶電視螢幕上瞬間出現顏芷伶的身影。
只見她著一襲銀色緞面連身裙上臺,以一種能讓人安心的聲音,唱著悠揚的圣歌,眾人的目光不禁被她圣潔不可侵犯的姿態吸引,全場安靜無聲,只聽見她撫慰人心的嗓音。
唱了一小段之后,音樂突然急轉而下,貝斯、爵士鼓、吉他的混音前奏響起,她立刻撕掉裙襬露出修長的美腿,一反剛才圣潔的模樣,握著直立式麥克風,開始狂野的唱起龐克搖滾歌曲,從空靈的聲音轉為磁性極具爆發力的演唱,抓著麥克風滿場飛舞,輕易地燃燒群眾的熱情。
伊莉莎白學院的學生演唱表演,從來沒有出現過像這種演唱會才能看見的熱絡氣氛。
有一種人,天生就具有群眾和舞臺魅力,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被觀眾接受,左右他們的情緒。雖然平時看不出耀眼光芒,毫不起眼一如一般女學生,但一站上舞臺,握住麥克風就變了個人似的顏芷伶,就屬于這一類型的人。
黑澤允眼底精光一閃,笑罵,「這對姊妹未免太聰明了,還知道要送片光碟來我這里……不過也該感謝她們,否則我還不知道家里就有一塊未經雕琢的美玉。」
這一塊美玉,他們黑家攬下了,一定要讓她紅得長長久久才行!
在看了三次顏芷伶的表演后,黑澤允信心十足的拿起電話打給長子。
「慎,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不過對你來說可能是壞消息……」完全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語氣。
去忙得團團轉吧!他邪惡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