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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與小羊的戰(zhàn)爭 番外篇
作者:決明
   
  那一段輕描淡寫的過去

  「我家那丫頭,就麻煩你替我照顧她了……她要是太任性,抓起來打一頓不用跟她客氣,只是答應(yīng)我一件事,絕對絕對別讓她涉險,她那種死性子和我一模一樣,沖動到完全不用腦的,不愧是我司徒烺生的女兒,哈哈哈哈……」

  司徒烺放聲大笑,笑到最后嘔出大量的鮮血,變?yōu)閯】取?br />
  「你就少說兩句,也不看看自己傷成什么德行了!癸L(fēng)霆冷笑。

  「老左,你就讓我跟你家嘯小子多說幾句,以后……說不定想說也沒得說了……」他還想交代風(fēng)嘯娶了他家丫頭之后,一定一定要好好疼她,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心肝寶貝吶……

  「那真好,耳根子會清靜很多!癸L(fēng)霆不給面子地取笑他。

  「……老左,對不起啦,拖你下水……」想豪氣地拍拍好哥兒們的肩,手臂卻沉重到完全無法抬起。

  「兄弟之間說那什么屁話!」這么見外!

  「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不會莽撞行事,就不會被福田給誆來!

  「我有把你的橫沖直撞計算進來,所以不算是被你拖累,少往臉上貼金……咳咳,老右,有煙嗎?」

  「有。小子,我口袋的煙……」

  風(fēng)嘯鎖著眉,仍聽話地在司徒烺身上摸索煙包,煙包里恰巧就剩兩根煙,他分別將煙遞到風(fēng)霆及司徒烺嘴邊讓他們咬住,白色的煙管染上紅色的血漬。

  司徒烺和風(fēng)霆深吸口氣,再緩緩?fù)鲁霭谉,哈煙的聲音像嘆氣。

  「……我真是個他媽的大蠢蛋,福田這么簡單的挑撥也沒看穿,滿腦子裝屎呀!」

  「罵得好!癸L(fēng)霆贊同,其實他也很想這么羞辱司徒烺。

  「而且我還誤會你,老左……我真他媽的不配當(dāng)你兄弟!下輩子我替你做牛做馬來賠罪!」

  風(fēng)霆噗哧一笑,牽動全身的傷口都好痛,但無損他的調(diào)侃興致。

  「像你這種個性的牛馬,當(dāng)主人的也不見得多輕松、多吃香!巩(dāng)馬一定是火爆型烈馬,想騎牠還會被狠狠蹬下來;當(dāng)牛也不會是溫馴的那種,叫牠去犁田說不定只會叼根牧草趴在旁邊看,別說得好像自己多任勞任怨好不好!

  司徒烺跟著笑,「說得也是,哈哈哈……」

  始終在一旁的風(fēng)嘯撇開臉,緊緊閉起的眼縫異常濕潤,即使他再怎么強忍,也不能阻止那滴劇痛的眼淚凝結(jié)滑落。

  「小子,沒什么好哭的,眼淚擦干,男人流血不流淚啦!」司徒烺扭曲著臉,明明想取笑他,偏偏痛到滿臉皺擰起來,一點也沒有教訓(xùn)人的氣勢。

  「……阿嘯,你先逃吧,我和你右叔走不掉了,能活一個是一個,快走!癸L(fēng)霆的臉孔不會比司徒烺英俊到哪里去,他與司徒烺躺平在倉庫外一處隱密的角落,半具身子血肉模糊。

  「對,沒錯,我家丫頭還得靠你照顧,別管我們了。」

  「我不會把你們兩個丟在這里!」風(fēng)嘯馬上拒絕。

  「厚,老左,看你生的這個兒子,脾氣很硬耶,真不聽話……」還是生女兒好,雖然女兒也沒多孝順,至少賞心悅目多了,還能打扮得好可愛,嘿。

  「難道你想扛著我們兩個人逃嗎?!別說傻話了!自己逃吧!」風(fēng)霆一吼,血也跟著涌出喉嚨,他無法順過氣來,呼吸困難,再也咬不牢嘴里那根煙。

  「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去,一定。」風(fēng)嘯發(fā)誓。

  「小子,你要留著命照顧我家丫頭耶……」一起死在這里的話,他那個沖動火爆的心肝寶貝怎么辦?

  「我當(dāng)然會!」帶他們兩人回去和留著命照顧司徒綰青是兩碼子事,他都會做到!

  不讓風(fēng)霆和司徒烺再費功夫說服他,風(fēng)嘯一人一邊地扛起他們。

  「小子……」

  風(fēng)嘯自己身上也有傷,但沒有風(fēng)霆及司徒烺嚴(yán)重,方才的槍戰(zhàn),他們兩人不知替他擋下多少子彈,所以他這么一點痛又算什么?

  風(fēng)霆與司徒烺像沙袋趴在風(fēng)嘯身上,兩人相視,露出苦笑與一絲絲欣慰。

  風(fēng)霆率先閉上沉重的眼皮,頸子一軟,身體的晃動全是因為風(fēng)嘯奔走所帶來的反應(yīng),除此之外,他失去所有動靜,連呼吸也一樣。

  「嘿,兄弟,別偷跑……」司徒烺虛弱地笑著、咳著,嘴里還含糊了些什么,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他合眼,笑聲與咳嗽聲就此中斷,不再像方才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這種連喘氣聲都聽不見的安靜,寂寥得嚇人。

  風(fēng)嘯不敢放慢腳步,他一心只想救自己的父親及司徒烺,他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即便他敏銳察覺到雙肩背負的人已經(jīng)──

  一聲槍響,迫使風(fēng)嘯屈膝跪下,風(fēng)霆差點自他肩上松落滑下,幸好他立刻穩(wěn)住身勢。

  「我有說可以讓你帶走他們嗎?」福田匡弘堆滿不懷好心的笑,持槍自風(fēng)嘯身后緩緩走近。

  風(fēng)嘯不屑與他說話,扛穩(wěn)風(fēng)霆和司徒烺后又站起來往前走。

  砰!

  第二槍不是打在他腿上,而是腰腹,所以沒能讓風(fēng)嘯停下步伐。

  砰!砰!砰!

  連開三槍,槍槍不以殺他為目標(biāo),卻又槍槍擊中他,像在戲耍人一樣。

  「你如果放下他們,我可以考慮放你單獨逃!垢L锟锖爰傺b仁慈,他不把年僅十七歲的風(fēng)嘯放在眼中,一個連男人都稱不上的毛孩子對他不構(gòu)成任何威脅。

  「趕盡殺絕對你比較好,否則有朝一日會換我拿槍對準(zhǔn)你!

  「哈哈哈哈……膽識不錯,不愧是風(fēng)霆的兒子,有他的冷靜和氣魄,殺了你還滿可惜的。怎樣,要不要在我手下做事?好處少不了你一份!

  風(fēng)嘯只回以鄙視的眼神。

  「看來你是不會輕易答應(yīng)我的邀請!垢L锟锖霟o所謂地聳聳肩,眼底閃過惡意!赶霂ё唢L(fēng)霆和司徒烺的尸體也行,我也不是不好商量的人啦!

  他突然將手里那把槍的彈匣退了出來,取出里面僅存的一顆子彈,攤在手心中,對風(fēng)嘯笑了笑,再從口袋里取出四顆子彈,連同原本的那顆,緩緩地一顆一顆裝填進去,收回彈匣之前還故意讓它旋轉(zhuǎn)。

  風(fēng)嘯冷眼看著他的舉動,明白福田匡弘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么。

  他在福田匡弘開口之前攤手要槍。

  「我這把槍可不是要你拿來打我,你敢輕舉妄動的話,我身后的弟兄絕對會把你轟成肉泥,連同你扛著的那兩個人!

  「我知道!

  「你知道?」

  「你不就是想玩俄羅斯輪盤嗎?」

  「好聰明。五顆子彈,你只有六分之一的運氣,只要開一槍,不是死就是如愿帶走他們,玩不玩得起?」

  「玩!怪辽龠有六分之一的機會。

  福田匡弘贊賞地直點頭,遞出槍,風(fēng)嘯沒有半點遲疑,舉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臉上表情不帶任何恐懼,扣下扳機,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秒。

  鏗。迥異于子彈射出的聲音。

  風(fēng)嘯勾起唇,卻不是在笑。「幸運之神似乎站在我這邊!

  「五顆子彈都沒讓你蒙到?!」

  「倒是你,你蒙到了只有六分之一的壞運氣!

  「哦?怎么說?」

  「六分之五的機率,我會死;六分之一的機率,我會回來殺你。」風(fēng)嘯已經(jīng)重新站穩(wěn)身子,直挺挺往反方向走去。

  「那么你就試試看!垢L锟锖氡患さ妹婺开b獰,在風(fēng)嘯身后咬牙道。

  「老大,千萬不能放他回去,現(xiàn)在就斃掉他一勞永逸!」福田匡弘的手下急忙提出警告。

  「對,只要朝他腦門上開一槍,他就沒辦法再回來找麻煩,你要是放走他,以后說不定他真的會變成心頭大患──」

  「我說放走他就放走他,你們啰唆什么?!今天的重點是殺掉風(fēng)霆和司徒烺!一個不成氣候的家伙也值得你們害怕嗎?!沒看到他中了那么多槍,有沒有本事活著回去都還是個問題,需要我多補他一槍浪費子彈嗎?!滾!」

  福田匡弘一念之差,注定他日后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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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嘯有本事活著回去。

  而且還扛回了風(fēng)霆及司徒烺的遺體,只不過他也幾乎到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趟,一腳步差點就踩進去,最后是被唐拉了回來,但是他傷得太重,唐只有把握讓他不死,卻沒有把握讓他醒來。

  出人意料,風(fēng)嘯清醒過來,而且張開眼第一句話就喊出司徒綰青的名字。

  在他昏迷期間,風(fēng)霆的遺體已經(jīng)火化,司徒烺則是被送回右派,讓右派的人處理后事──

  「為什么不等我醒來再處理喪事?!」

  「等你醒來,風(fēng)霆叔都只剩一堆白骨了。你以為你只睡了一兩天嗎?」唐邊說邊替他注射一劑藥物,風(fēng)嘯只覺得一股酸進骨髓里的軟痛在身體里強烈蔓延開來,他飆了句粗話咒罵,唐不以為意,抽出針頭,再揉揉他的手臂。「會痛是好事,不會痛再來罵我!

  「你到底在干什么──」風(fēng)嘯無法冷靜地說話,咆哮吼他。

  「治療你呀,還是你想一輩子癱瘓也行,跟我說一聲就好,我馬上停止用藥。」

  「癱瘓?」

  「有顆子彈弄傷了你的脊椎!固朴弥钶p描淡寫的說法。

  風(fēng)嘯似乎不信,試圖從床上起身,但他失敗了,反復(fù)再試,仍沒辦法讓自己挺身坐直。

  「好了好了,別再操勞自己的身體,你現(xiàn)在好好聽我說!固骗h(huán)臂站在床邊,手里拿著一小罐無色藥劑,正色道:「這是還沒有做過人體實驗的藥,你是第一個試驗的人,會不會成功我不敢打包票,但如果不使用它,你這輩子絕對都不可能再站起來,現(xiàn)在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你要不要用這種藥治療?」

  風(fēng)嘯瞪著那罐藥劑,又瞪向唐,唐挑眉在等他回答。

  「……要!

  「好,達成共識,是你自己答應(yīng)要當(dāng)白老鼠的,后果要自己承擔(dān)!顾荒苌票M告知義務(wù)。

  「我不能一輩子躺在床上!

  「我身為醫(yī)生,自然會盡全力救你!惯@是基本醫(yī)德!杆幮Э彀l(fā)作了,你會再睡好幾個小時,應(yīng)該說你接下來睡的會比醒的多,這是神經(jīng)修復(fù)的副作用,不過當(dāng)然不會太好睡,我想劇痛是難免的,不過你……」

  唐的聲音越來越遠,后頭又說了什么他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

  睡時完全不能安穩(wěn),身體里全是抽痛,醒來之后又是注射新藥,他有很多事想問,偏偏說不到幾句話,藥效又會讓他陷入昏沉,他已經(jīng)無法分辨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以及他還要忍受多久──

  「過陣子你得開始復(fù)健,那也不是太好受的事!惯@是某一次他較為清醒時,唐對他下達的命令──醫(yī)生對待病人的命令。

  「我還要多久才能走路?」風(fēng)嘯受夠了成天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無力感!

  而且……他哪來的鬼工夫一直躺在這里不動?!

  司徒烺的尸體送回右派,司徒綰青一定……很難過,她和司徒烺的感情很好,司徒烺也非常疼愛她,至親死狀凄慘,她如何能承受?又如何能度過?

  「這種事急不得,慢慢來吧!固浦浪趽(dān)心什么,只能笑笑安撫。

  「我要一個大略的數(shù)字。」

  「再幾年吧。」

  「幾年是幾年?」

  厚,很魯耶,病人。

  「四年吧,不然五年,也可能六年。」四年是正常走路的基本所需時間,五年大概可以做到小跑步,六年就可以去參加奧運的短跑比賽。

  「太久了!

  「比起一輩子站不起來的人而言,夠短了,少貪心!

  風(fēng)嘯蹙眉不語。

  「不過前提是,你得先站起來,不然一切都是廢話!

  「我就是該死的站不起來!」他嘗試過了!兩條腿怎么也不聽使喚。

  「先生,不然怎么叫Paralysis──癱瘓呢?癱瘓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損害常見的癥狀,按照程度可分為完全性或不完全性;按肌張力異常情況可分為弛緩性和痙攣性;按分布型式可分為偏癱、交叉性癱、四肢癱、截癱和單癱──」

  「不用解釋給我聽!你只要想辦法讓我站起來就好了!」

  唐一點也不會因為風(fēng)嘯的吠吼而動怒,他很能體諒病人因為受傷而情緒失常。「保持心情愉快及與醫(yī)生好好配合也是幫助復(fù)元的主因哦!

  「……」看見唐的笑臉就一肚子的臟話想飆。

  「你能躺在床上過悠閑日子的幸福生活已經(jīng)快過去了,還不趁現(xiàn)在好好享受享受,接下來可有你辛苦的了。」

  「少嘲諷我!

  「我是先替你做心理建設(shè),風(fēng)嘯,會很難熬的!

  「……你以為我會怕嗎?」哼。

  「我是不以為你會怕啦,我比較擔(dān)心復(fù)健師會怕!

  風(fēng)嘯揚眉,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你一定會痛到胡亂遷怒扁人,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倒楣的復(fù)健師呀。」絕對會吃拳頭吃到飽。

  「我會控制我的脾氣,只要能讓我復(fù)元,我會盡力成為最聽話的病患──」

  言猶在耳,第一個復(fù)健師在第一天就被揍到肋骨斷兩根,抬出左派,第二個復(fù)健師也于兩個鐘頭后在亂槍齊發(fā)中倉皇逃出,第三個復(fù)健師撐得比較久,她一直到凌晨都還躲在廁所里啜泣不敢出來……

  「最聽話的病患?」唐冷笑嗤笑嘲笑諷笑,這六個字,字字帶刺。

  風(fēng)嘯臉色鐵青!高@比我中槍時還要痛一百倍!」

  「我有告訴過你會很痛。」

  「但你沒說會痛到這種程度!」

  「我是不是還要告訴你──乖,會非常非常的痛,會痛到你想扁爺爺揍奶奶,會痛到你想一邊拿機關(guān)槍掃射一邊拿手榴彈狂丟,會痛到你想直接一頭撞水泥墻去死?!」

  「媽的!真的很痛你不知道嗎?!連他們捏捏我的腳趾頭都像痛得直接把我的腿拿到火爐上去烤一樣,更別說他們試圖把我的膝蓋彎曲起來──」

  「好,很好,非常痛嘛,那就不要治了,你就一輩子這么平平穩(wěn)穩(wěn)地躺在床上,要喝水有人倒,要吃飯有人喂,永遠都不用再爬起來了!固仆蝗粡呐赃厱郎夏闷鹣嗫,一把摔在地上,相框玻璃碎成片片,他從里頭拿起照片,那是稚齡的風(fēng)嘯與司徒綰青在夏夜里坐在庭階上大啖西瓜的照片,里頭的兩人笑得天真無邪。

  唐作勢要揉掉照片,風(fēng)嘯瞠怒著眸,咆吼道:「你要干什么?!」

  「是誰說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的?是你吧,但是你決定放棄啦,既然要放棄,最好是連她也一起放棄,不然你想想,她要是看到你這副慘樣,很可能會同情地留下來照顧你,然后呢?你就打算拿她當(dāng)一輩子的拐杖?」

  「還給我!」風(fēng)嘯氣憤地想站起來,但完全不能如愿。

  「不過你這副模樣說不定更能讓她憐惜你,你正好就依偎著她、依賴著她,躲在她背后讓她來保護你好了!

  風(fēng)嘯雙手撐著床,臂上青筋暴凸,他挪動沉沉的身軀,雙腿只是這么輕微的拉扯都痛得幾乎讓他打起寒顫,他濃重喘氣──

  「唐──」

  「你以為這樣發(fā)頓脾氣就會突然讓你站起來,然后還沖過來打我一拳搶走照片嗎?天底下沒有這么簡單的事情!固剖钦驹卺t(yī)生更是站在老友的立場,看風(fēng)嘯不良于行他也不會好受,看風(fēng)嘯自暴自棄他也是會火大的。

  唐說的沒錯,風(fēng)嘯是沒辦法突然站起來,他只能挫敗地咬牙握緊拳,憤恨地捶打自己的腿!

  明明每一拳落在腿上都那么痛,為什么偏偏站不起來?!為什么這么廢物?!

  「我想見她!我想見她!我想見她……」吼叫聲像野獸的嘶吟,從有力到衰竭──

  「風(fēng)嘯,你相信我,我會讓你站起來,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到她面前,你相信我!聽從我的治療!忍耐下去!」

  風(fēng)嘯閉緊眼,教人幾乎無法承受的劇痛變成了濕濡雙眼的眼淚,但他沒有哭泣,將它與痛苦一起吞忍下來。

  「唐,幫我──」他沙啞低吟,近乎祈求。

  「我一定幫你。」唐向他保證。

  「必要時把我綁起來,讓復(fù)健師來按摩我的雙腿!共挥霉芩麜粫矗挥霉芩吹綐O點時的咆哮噴火──什么都不用管,直接強硬的替他復(fù)健!

  唐走近他,先將他安置仰躺回枕上,再把照片塞回他手里。

  「不用你說,我也打算這樣做!

  照片上的她,對著他憨憨甜笑,無論是對稚齡的那個他,或是對現(xiàn)在的他,她都展露著笑顏,他忍不住用食指碰觸照片中她的輪廓,沉沉說道:「我要走到妳面前,兌現(xiàn)我與右烺叔的承諾……也兌現(xiàn)我與妳的承諾!

  兌現(xiàn)那天替她戴上訂婚戒指時,在他心里默默許下的承諾。

  接下來的日子,風(fēng)嘯幾乎都被縛綁在床上,復(fù)健的痛總是讓他痛得抽搐,他知道這是一直以來唐替他注射的藥劑正在他體內(nèi)作用,他甚至不只一次痛昏過去,然后又在疼痛中醒過來;然后他開始學(xué)習(xí)走路,一開始只能維持三秒,每次倒下來時,他都為自己的無能深深自責(zé)。復(fù)健的過程十分難熬,但最必須對抗的,是他自己心里時常跑出來叫他放棄一切的惡魔,尤其他的復(fù)健進展并沒有突飛猛進的成就感,那股挫折彷佛絆腳石,時時讓他摔得比腳傷更疼痛。

  「噓!小聲點,不可以讓左爺聽見!

  「哦……對不起!

  「你剛剛說右派和虎幫打起來?怎么可能打得贏?以前有司徒烺在時可能還有勝算,現(xiàn)在不是只剩下司徒烺的女兒在撐?」

  「對呀,聽說右派被打得可慘了。」最后割地賠償,損失好大一塊肥田。

  「司徒烺的女兒呢?她也受傷了嗎?」

  「這是一定的,而且她還打先鋒咧。」所以被打得最慘。

  「你們再說一次!」震天價響的吼聲,震回兩名正在聊八卦的左派兄弟。

  「左、左爺?!」

  「再說一次,司徒烺的女兒怎么了?!」風(fēng)嘯試圖走過來,然而一步、兩步、三步之后,就不支倒下,他喘著氣,硬生生將自己撐起來,好不容易又走兩步,這回他沒再倒下,因為兩名左派兄弟飛奔過來攙扶他。

  「左爺,你當(dāng)心身體!你還不能──」

  「說!」他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lǐng)。

  「……右派就為了虎幫少主在他們的地盤上欺負一個小姐,找上虎幫談判,結(jié)果被打得全軍覆沒!箾]本事還敢強出頭,太不自量力。

  聽至此,風(fēng)嘯撥開兩人,一手撐著墻,一手扶著任何伸手可及的家具,想要走出左派,趕去看她的情況──

  「慢著,你要去哪里?」唐每天這個時候都固定會來觀察風(fēng)嘯的情況,沒想到今天還沒踏進門就看見他的病人想到處亂跑──喂,也掂掂自己的斤兩好不好?想亂跑也得有本錢,像這樣只能走三步就陣亡,還想逛哪兒?!

  「我要去看她──」

  唐瞄向他身后兩個臉色為難的左派兄弟,他們飛快用唇形跟唐說明風(fēng)嘯反常的原因,唐頷首表示理解。

  「你用爬的到右派也要兩天兩夜吧!固浦挥昧艘桓割^就讓風(fēng)嘯跌回身后左派兄弟的攙扶里!赴萃校@種風(fēng)一吹就倒的破身體還不肯安分?」

  「讓我去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唉!肝胰ヌ婺憧蠢,我想一個免費的醫(yī)生,應(yīng)該會很受右派歡迎!褂绕湓谒麄儽淮虻帽乔嗄樐[卻又沒經(jīng)費就醫(yī)的要緊時刻,他的出現(xiàn)一定會獲得熱烈的友善對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右派的人列隊膜拜他哦?

  「……」

  「我知道你心急,但你也不想功虧一簣吧?你的青青我會幫你治好,保證半點傷痕也不會留下來,以后你要是剝光她,發(fā)現(xiàn)有哪塊肌膚上有疤,你再來找我算帳,這樣的保證夠不夠力?」

  「我跟你一起去。我只要遠遠看她一眼就好!顾(dāng)然知道唐的本領(lǐng),然而他還是不能放心,沒用雙眼親自確認她的情況,他不能放心──

  「風(fēng)嘯──」

  「我堅持。」

  唐當(dāng)然拗不過風(fēng)嘯的「堅持」,叫人將風(fēng)嘯扛上車子前座,載他到右派門前停下,唐獨自下車按電鈴,不一會兒就被右派人馬迎進門,風(fēng)嘯在熄火的車?yán)镬o靜等待,半個多小時之后,唐終于出來,他身后跟著一串右派的人,也包括司徒綰青。

  她臉上有傷,但已經(jīng)仔細上藥,精神看起來很好,和唐有說有笑的,只是偶爾笑到一半會捂著胸口咳嗽,咳完又繼續(xù)笑。

  他的視線膠著在她青春洋溢的面容間,她的輕咳使他跟著抽緊胸口;她的笑容牽動他的唇角,讓他也揚著淡淡的淺笑,幸好她看起來很好,沒有大礙,即使車窗緊閉,她的笑聲仍能穿透,聽在耳里,減輕他此時雙腳的疼痛……

  唐帥氣的向右派所有人揮手道再見,右派人馬回以更熱情的雙手揮舞,唐噙著笑,回到車內(nèi),將手里一袋水煮蛋塞給風(fēng)嘯。

  「沒見過這么單純的小黑幫,我說我是敬佩他們見義勇為,敢向惡勢力挑戰(zhàn),替小老百姓出氣,特別免費上門替他們看診的醫(yī)生,他們竟然完全信任我──」還把準(zhǔn)備拿來熱敷淤青的水煮蛋全數(shù)送給他當(dāng)禮物,該說是可愛還是蠢呢?

  「她傷得怎么樣?」風(fēng)嘯只關(guān)心這個。

  「還好,鼻青臉腫在所難免,但離斷手斷腳還有很遠一段距離!

  風(fēng)嘯沉默不再問,臉上表情卻是大松一口氣。

  「人都進去了,不用再眼巴巴盯著看啦!固迫⌒λ。

  「唐,你盡量和右派打好關(guān)系,最好是和司徒綰青成為朋友──」

  「然后只要她一惹禍,我就負責(zé)免費替她治療就對了啦!挂谎劬涂闯鰜盹L(fēng)嘯在打什么主意。

  「……我當(dāng)然希望她不會有需要你的時候,但是我看很難,這次虎幫的事情不會是她唯一一次惹的麻煩。」司徒綰青絕對不是溫馴小羊,他很了解她的個性。

  唐點點頭。

  「我剛才替他們上藥時,聽得出來他們還在計畫復(fù)仇的事!褂懻摰煤芑馃,不過討論出來的計策很破,大概又是送上門去給虎幫揍好玩的。

  「沒關(guān)系,虎幫很快就會消失了!癸L(fēng)嘯忽而一笑,眸里閃動的可不是笑意。

  「我懂!勾蠹倚闹敲,不用點破。

  虎幫惹上右派,等同于惹上左派,死定了。

  風(fēng)嘯沒收回落在右派的目光,唐發(fā)動車子,對他笑道:「你很快就能來見她的。」

  「我知道,很快!癸L(fēng)嘯噙著自信揚唇。

  他不會讓時間拖太久,不會讓她等得太久,也不會讓自己被思念侵蝕。

  想見她、想見她、想見她……

  這是他唯一信念。

  「在那之前,替我找個刺青師傅。」風(fēng)嘯突然道。

  「刺青師傅?」

  「我身上的傷痕,用刺青應(yīng)該能蓋掉吧?」

  「這恐怕得刺上很大一片。很俗耶,那是老江湖人才在做的事吧?你一個大男人還會在乎美丑嗎?」他還以為風(fēng)嘯會對身上的槍傷很自豪,畢竟那可是男人的勛章。

  「我是不在乎,可是我不想嚇到她!挂膊幌胂蛩就骄U青解釋身上傷痕的由來,不說,是因為不想讓她難過。

  「不脫給她看不就好了!

  「這比較困難一點,上床做愛時總會看到吧!癸L(fēng)嘯淡笑。

  「你已經(jīng)想那么遠啦?男人果然是精蟲沖腦的生物,腿還不能動就滿腦子春意盎然,難怪有人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野獸。」唐忍俊不住地直搖頭。

  「走吧,回去繼續(xù)做復(fù)健!

  「不錯不錯,你距離『最聽話的病患』越來越近了。」可喜可賀,復(fù)健師們一定感動得很想哭。

  為了相逢那一天的到來,他不只會忍耐,更會期待,當(dāng)他踩著雀躍的腳步走到她面前時,希望在她驚訝的眼中,能讓他看到久違的喜悅與傾心……

  我很快就會回到妳身邊,青青。

  等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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