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后,樊德風、陸詠婕跟杜丞諺他們三個人,就常常在一般的練習之外,又約了一起打球。
教練警告過他們好多次,過量的練習會造成反效果,可是那三人一旦碰在一起,就很難控制住自己,就會忍不住技癢,想要跟對方分出個勝負。
他們把對方當成了一生中難得的對手,他們都不想輸給對方。
除了敵人之外,他們也把對方當作唯一可以了解自己的朋友。
站在投手丘,面對樊德風,雖然說只是練習,而且他們現在是隊友而不是敵人,陸詠婕還是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還真是個怪人!外表雖然高大粗勇,可是總帶著陽光一樣的笑容,跟人相處的時候也很親切熱情,可是一站上球場,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熊熊的殺氣常逼得對手喘不過氣來。
她投出球,是她最自豪的變化球。應該會進捕手杜丞諺的手套的,可是清脆的一聲響起后,球又被他給打出去了。
陸詠婕氣死了,很不淑女的罵了一聲臟話。
對面的大男生咧開嘴,開心大笑。
她瞪他一眼,卻突然發現他仰頭大笑的樣子很吸引人,他低沉、男性的嗓音鼓動著她的耳膜……
她不知為何的愣了一下。
那笑聲停了。她看見杜丞諺拿開捕手頭盔,起身對樊德風講了什么,暗示性的朝場邊瞄了一眼。
跟樊德風一起轉過頭,她看見場邊站著一個穿著碎花洋裝,還搭著一件粉色針織外套的女孩!蕭萍,樊德風的女朋友。
蕭萍繃著臉,一看就知道很不高興的樣子。
“暫停一下!”樊德風拋下這句話,往場邊小跑步而去。
跟杜丞諺繼續投傳球練習,陸詠婕卻發現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不時看向場邊的那兩個人……
樊德風跟蕭萍講了好久的話。
她看見蕭萍低頭委屈的哭了,投進樊德風的懷里。
高大的男人懷抱著嬌美的人兒,大手有些無措的接任她的肩頭,低頭跟她說了什么。
好溫柔的表情呵……她都不知道樊德風會有這種表情……
“哇!痛死啦!”
上臂被球K到,陸詠婕哇哇大叫。這才發現她晃神了,竟看樊德風看呆了。
杜丞諺馬上跑到她身邊!坝袥]有怎樣?”
抓起她的手臂,他查看她的傷勢,幸好球速不快,只是擦過手臂。
他的關心反而讓她很糗,是她自己分心了。
“沒有!逼鋵嵧此懒。咬緊牙關,她忍著擠出笑容!皩Σ黄,是我的錯。”
杜丞諺若有所思的看她,然后轉頭看了眼樊德風的方向。
他似乎察覺了些什么。
陸詠婕總覺得他的眼睛,好像雷射光,能夠穿透她的腦子,把一些她都搞不清楚的東西給照得一清二楚。
“休息一下吧!”他淡淡的說。
“不,不用。我沒事,我們繼續!
“你確定?”
“對啦、對啦,我又不痛,沒事啦!”
她一再保證,杜丞諺才點頭回到捕手位置。
這回她不敢分心了,專心看著杜丞諺手里拋出的球。
又過了一會兒,樊德風重新加入他們。
她還以為樊德風是要說今天到此為止呢,結果他居然說:“咱們繼續吧!”
“你不用陪女朋友?”杜丞諺挑眉。
樊德風用手耙了耙頭發,煩躁的說:“不用啦!我叫她回去。ㄜ……我忘了今天約了她,所以她生氣了。不過,我已經叫她先回去,我等會結束再去找她,F在我們可以繼續打球了!
“快點!阿婕,我越打越順手了喔!你的變化球就快要被我攻破了!嘿嘿!”
“聽你在放屁!”陸詠婕當然不甘示弱。
嘴上占便宜沒有用,他們在球場上又廝殺了好幾回。今天三個人的狀況都奇佳,興致也很高。
這是因為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的關系,每個人的實力自然又向上提升了。
他們三人打得昏天暗地,忘了時間,直到管理員伯伯出來趕人了,他們才不情不愿的收拾了球具離開。
背著背包,三個人走在黑夜中的校園,清風拂面,沒有比流汗過后微微的酸軟感更好的了。
“呼!好累!可是好爽!”
陸詠婕講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像女孩子會講的,可是樊德風跟杜丞諺都覺得深得我心。
“我有預感,今年的全國比賽我們可以十場全勝,不可能有比我們更強的隊伍了!”
“可惜阿婕不能上場!闭奖荣惻赃是被排除在外。
陸詠婕很不服氣的哼了聲。
知道她又要發表一連串男女平權的言論,已經受過幾次炮火攻擊的杜丞諺連忙開口。
“沒差,有阿婕在我們隊上,沒有投手能投出她那么強的變化球,跟她練習的話,對我們的打擊實力大大的有幫助,這樣就夠把那群肉腳殺得片甲不留了!”
果然聽到這樣的話,陸詠婕直率的咧嘴笑了起來,笑容中有隱藏不住的得意和自信。
咕嚕……
尷尬的聲音闖入了熱烈的談話中,也不知道是從誰的肚子傳出來的,惹來三人面面相覷,然后一陣大笑。
“好餓喔!”陸詠婕說。
“去吃鄭記的燒臘飯吧!”杜丞諺笑著看她。那家的分量多,口味好,是棒球隊員的首選。
“好哇!好哇!走吧!”
走著走著已經出了校門,樊德風卻還跟著他們。
“咦?阿德,你不是要去找女朋友?”
想到他們可以一起吃飯,而他卻得回去陪蕭萍,就氣悶不已。
壯碩的男人搔搔頭,有些為難!鞍ァ忍铒柖亲釉僬f!
老實說,他覺得跟阿諺還有阿婕聊天吃飯,比起面對蕭萍的臭臉要好得太多,他還不想這么結束這快樂的時光。
蕭萍知道的話又要鬧脾氣,想起來他又頭痛了,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選擇明天的問題明天再煩惱。
“去吃飯!吃飯最重要!”
他一手搭在阿諺肩上,一手搭在阿婕肩上,仰起脖子大聲喊,似乎下定決心了。
肩上的重量讓陸詠睫征了一下。
暖熱的觸感,還有貼近的身體傳來男人身上獨特的氣味,都嚴重干擾著她的神經……
她感覺臉燒熱了,幸好現在是晚上,別人看不出來。
男人她不是沒有相處過,愛玩好動的她,根本是在男孩子圈里長大的?墒菦]有一個男人,會讓她產生這么奇怪的感覺……
這時候撥開他的手會很突兀,因為他也把手搭在阿諺肩上,表示這只是他顯示友好的一種方式,所以她忍著心里那怪異的酥癢感,一路走到了鄭記燒臘。
他終于放手,然后三個人各點了加大分量的三寶飯,端著餐盤坐下來……
“阿婕,你的臉怎么那么紅?”杜丞諺訝異的問。他果然是三個人里面觀察最細微的人。
“啊?有、有嗎?哈哈……可能是因為太熱了,剛剛運動完血液循環比較好……厚,好餓喔!我要開動了!”
陸詠婕為了掩飾尷尬,下意識的把辣椒醬一匙一匙的往盤子里放。
“哇塞!你能吃這么辣喔?”
“ㄜ……”看著盤里已經變紅了的叉燒,陸詠婕有一點后悔……“呵!辣一點才夠味呀!要不你們試試看!”
說著,她把兩塊最紅的叉燒,丟進對面兩個男生的盤子里。
杜丞諺吃了,皺皺眉可是沒說什么。
樊德風看阿諺吃了,當然也不能落人后,一口就把叉燒塞進嘴里。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不只臉紅,而且還有從頭上冒煙的可能……
“水!給我水!”
灌了一大瓶水以后,還猛咳的樊德風,那狼狽的模樣,讓杜丞諺跟陸詠婕抱著肚子笑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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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們不但一起吃飯,吃完飯還回杜丞諺跟樊德風的宿舍里去續攤。一路上在大學附近的夜市買了一堆吃的,當然也少不了到便利商店拿了一手啤酒……
“ㄟ?不錯嘛……”
這是陸詠婕第一次到他們的宿舍,那可不是一般窮學生住得起的高級社區。
聽說樊德風跟杜丞諺家里都很有錢,不過這是陸詠婕第一次體會到,那是什么意思。畢竟要在城市的菁華地帶,擁有這么大坪數的“宿舍”,不是簡單的事情。
“就你們兩個人住啊?”三房兩廳的格局,每一間房間都是套房不說,用的建材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
“是啊!”
陸詠婕吹了聲口哨。
“這間房子是我爸的,本來是租人的,我上來念書他就給我住,然后我再租一個房間給阿諺。”樊德風解釋。
“來、來、來!坐!”
寬敞的客廳鋪著原木地板,這屋子高級歸高級,家具倒是不多,整個客廳除了電視,就只有一張和式桌還有幾個抱枕。
樊德風把食物放在和式桌上,招呼陸詠婕坐下。
啵的打開啤酒罐,仰頭灌了一口,三個人同時發出舒服的嘆息,然后相視而笑。
“哈!夏天的晚上喝口冰涼的啤酒,是最棒的了!
陸詠婕的話深得其他兩人的心,他們不斷的干杯,沒有多久,桌上的魯味、鹽酥雞也遭到風卷殘云似的快速減少。
“對了!我們錄了上一場洋基隊對紅襪的比賽!”
“放來看!放來看!我要看!”
剛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討論這一季兩隊的表現,直到紅襪隊的大棒一揮,打出一個全壘打,陸詠婕跳起來大喊萬歲,氣氛一下變得怪異。
樊德風的臉沉下來。
“你是紅襪隊的迷?”他的聲音陰惻惻的。
她一怔,然后危險的瞇起眼,提高聲調:“你是洋基的?”
“沒錯!”
“我真不敢相信!洋基?!”陸詠婕激動的大叫。“洋基根本就是一個暴發戶!”
“暴發戶又怎樣?戰績就是洋基比較好!”
“紅襪比較好!”
“洋基好!”
“紅襪!”
“洋基!”
臉紅脖子粗的爭辯,最后變成完全沒有意義的意氣之爭。
杜丞諺沒有加入,或者該說根本不屑加入這場論戰。他是唯一保持清醒跟理性的人,帶著莫可奈何的苦笑看著兩人。
陸詠婕就像是只被激怒的小獸一般,而那漲紅了的臉、那散發出火焰的雙眼……悄悄的讓他的心震蕩了一下下……
吵吵鬧鬧中,沒有人注意到時間有多晚,沒有人注意到喝了多少啤酒,只知道爭論到最后沒有結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了,然后倒的倒、躺的躺,終于連講話的聲音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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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詠婕作了個夢,夢到自己被一只大熊追著跑,最后大熊抓住了她,它沒有一口吃掉她,反而把她壓在地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走……走開……好重……”她費力掙扎,可是沉重的熊掌怎么部移不開。她咬緊牙,一直掙扎……
從惡夢中醒來,她有一種沒有辦法呼吸的感覺。
眨眨眼,這不是她熟悉的女生宿舍房間。她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會作這種惡夢的原因。∫恢徊粊営诖笮艿募一,把他的手臂擱在她胸前。
對了,昨天她到阿諺跟阿德的宿舍里喝酒,然后不知道怎的就睡著了。
“滾開……”她用力想要推開他的手,可是男人咕噥了一聲,不但沒有醒來的跡象,還下意識的抱緊了想要逃脫的“抱枕”。
經過幾分鐘的努力,陸詠婕累得頻頻喘氣,可是卻動不了一分一毫,終究敵不過一個身高一百九的巨人的蠻力。
早知道這家伙的睡癖這么差,昨晚就是醉死了,她也要回宿舍去。
她瞪著他。
進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男性臉龐,在沉睡中,臉部的線條看起來柔和很多,像個大男孩,可是下巴剛冒出來的胡渣,又顯得很有男人味。
男人味這三個字,讓她意會到自己是在一個男人的壞中。
臉紅了。越是意識到這點,越是感覺到全身上下接觸到的身體,都是那么陽剛,那么堅硬。
她可從沒有這么近距離,接觸過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軀體吶!
這家伙近看的話,長得還蠻有味道的,濃眉、高挺的鼻、還有一雙讓人想要碰觸的薄唇……
仔細想想,這家伙還不錯,至少,他是第一個在球場上,讓她輸得心服口服的人。
真要說他有什么缺點,可能只有他是個頭殼壞掉去支持洋基的大豬頭吧!
嘿!等等!她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說……
她喜歡上他了?!
心跳失速的狂擂,陸詠婕拚命的搖頭,想甩掉這可怕的念頭……
鈴鈴……鈴鈴……
電話的聲音驚醒了她,也讓旁邊地上睡著的杜丞諺,迷迷糊糊的張開眼,偏偏樊德風仍然像死人一樣的熟睡。
等一下!這被當成抱枕的樣子,萬一讓阿諺看到的話,那不就太丟臉了!
想到這里,她使盡全力一推。
“起床了啦!電話!”
頭上傳來的巨痛,跟在耳邊炸開的高分貝吼聲,讓樊德風終于驚醒。
“什么呀……”
頭怎么那么痛?該死!他剛剛作了個好夢說,可是現在怎么想不起來到底夢到什么,反而全身骨頭都痛。
尤其是頭,好像撞到地上了。
一手撫著頭,另一手被塞進了一支電話。
“電話!你的電話!”
阿婕?她怎么會在這里?丫!對了,昨天一起喝酒看球賽……然后就……
“電話啦!”她又再吼了一遍,他才想到要接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他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昨天沒去找你,因為打完球很累很餓,就一起吃飯了……我知道,就說對不起了,不是嗎?”他邊說,邊揉揉疼痛的太陽穴。
真是的,女人為什么就是這么歇斯底里?
不用說,聽樊德風講話的語氣跟內容,就知道打電話來的是他的女朋友。
她看他拿著無線電話走進自己房間去,一邊又低聲安撫著對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阿諺,借一下洗手間!
“嗯。浴室柜子里有全新的牙刷毛巾,自己拿去用!
“噢!”
阿諺還真是細心!她咂舌走進浴室梳洗。
她的頭發很短,隨便撥兩下就好了。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還有點紅。
真是奇怪,最近這陣子臉紅的次數,恐怕是她一輩子臉紅次數的總和了。
這一切似乎都跟“某人”有關……
“你在想什么東西?人家有女朋友了……”她罵著鏡子里的自己。
用冰涼的水潑了潑發昏的腦子,她甩甩頭,走出浴室。
激烈的爭吵聲傳入耳膜,她一看,赫然發現蕭萍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
難不成剛剛她是用手機打的電話,否則怎么來得這么快?
她用詢問的眼神看看阿諺。后者回給她一個無奈的聳肩。
“在你心目中,我到底算什么?!打球、打球、你每天都說要打球。好,我也不是不明理的女人,可是,你答應過我的事情,為什么沒有做到?!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在等你!”
拔尖的哭喊加上咄咄逼人的言詞,讓陸詠婕嚇了一跳,她印象中的蕭萍學姊是個氣質美女呵!
樊德風灰著臉。
他是有錯?墒鞘捚夹沟桌锏呐R,讓他心煩極了。
“你說話!你解釋!你為什么一句話也不說?!到底是我比較重要,還是朋友比較重要?為什么我約你就那么難,朋友約你就二話不說的去?你說。∧汩_口!”
蕭萍氣得渾身發抖,見男人始終抿緊的唇,她終于爆發了,發狂似的捶打著他堅硬的胸膛。
“夠了!”
她的拳頭雖然沒有辦法造成任何傷害,可是樊德風感受到兩個朋友的視線,不禁一陣發窘。他抓住蕭萍的手,決定結束這場鬧劇。
“你、你這個混蛋!”
手是被抓住了,可是她還有腳,腳上還有高跟鞋……
腳背一痛,他悶哼了一聲,放開了手。
蕭萍憤恨的瞪他一眼,搗著臉轉身哭著離開。
她應該想說阿德會留她,因為要走出門外之前,她還轉頭看了阿德一下,可惜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表示。
真是傷人呵……
砰的關門聲之后,室內是一片尷尬的沉默……
“ㄜ……阿德,你不用去追她嗎?”陸詠婕試探的問。
“不用了!彼プヮ^發,一臉煩悶。
她沒多問!班蕖堋俏一厝チ恕!
“唉,別急著走,我們一起去樓下吃早餐,我們這邊的那家豆漿店不錯。”
他沒有急著把女朋友追回來,反而約她去吃早餐,這點讓她有些竊喜。
她點點頭,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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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周末。
這兩天,他們三個每天早上也都約了打球,樊德風絕口不提蕭萍的事情,她以為他們已經完蛋了,所以當星期一的練習時,阿德又跟蕭萍一起出現,她的手還親密的搭在他腰上,她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她的嘴巴張得好大。
“發什么呆?”杜丞諺從后面拍了她的頭一下。
“他……他們不是吵架?我還以為……”
杜丞諺聳聳肩。
“別看阿德那樣,他是很會哄女孩子的!
聽到阿諺這么說,她的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很沉、很重的石頭,喘不過氣來……
杜丞諺帶著復雜的表情看著她,而她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樊德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