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見安琉璃一再撿起地上臟掉的點心,以身試食,費斯·柯古拉憤瞠雙眼,一把揪起地上的她!
「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相信你?!」他恨聲吼。
忍住疼痛,她滾燙的淚水,懸眶欲落。
「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好……好嗎?」琉璃努力想維持平穩情緒,想冷靜的與他好好說。
可,無法承受他眼中的冰冷,難以擔負他心中太過沉重的恨意,她一再緩速加快的心跳,教她呼吸漸顯急促,臉色轉青。
「別以為裝出一副痛苦、難受的鬼樣子,我就會忘記你母親的惡毒,就會放過你!」看著她已變的臉色,他怒火飆燃,一把狠推開她。
「嗯!」向后撞上墻壁,她雙手護住腹中胎兒。
「還有你忘了嗎?裝病、裝痛,那可是我的強項,是我的專長呢!」
「費斯,你……」她痛苦喘息。
「怎么著?你現在是想學我,想藉此欺騙我嗎?就憑你?哼,你還久的很呢!」他惡言道。
「不,我沒有想學你,也沒有想……想騙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她想告訴他,自己患有心疾的事,但到嘴邊的話,消失了。
說了又有什么用?她本就是來俄羅斯為母親贖罪的,難道,她還奢望他會同情仇人之女?緊咬著唇,她困難苦笑。
「沒有?真的沒有嗎?!」他尾音高揚,「那為什么不讓我知道,安夢玲就是你的母親!」
「我……是爺爺他……他不希望……」她臉色發白,背靠墻壁,支撐著自己就快倒下的身子。
「不要想拿我爺爺當借口!」他吼聲截斷她的話,「你我都知道他會不讓你說,是因為他認為我體弱多病,他怕我知道后,會崩潰、會發病、會休克,所以,他才要求你配合隱瞞實情!」他怒顏抽動。
「但是后來呢?!幾個月前,當我在紅場告訴你,我根本沒病時,你為什么還不說你姓安?為什么不說你就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
「我……我……」無法自圓其說,無法為自己找借口,無法承載他如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與怨恨,安琉璃呼吸困難,臉色慘白。
猛抬手,她緊搶住紊亂而急速躍動的心口。
她劇烈收縮的心臟,好像就要爆開了!再也負荷不了心口的劇痛,安琉璃強睜雙眼,勉強站挺身子,越過他,一步步走回房間。
拉開梳妝臺,她取出醫師為預防她發病而開給她的藥。
醫師說當她發病時,這藥能救她的命。
顫著手,她旋開瓶蓋,倒出一顆藥丸,再旋緊瓶蓋,仰喉就想吞下。
但,她不停發抖的手一抖,抖掉手中藥丸,再抖,抖掉藥瓶。
隨著藥瓶的墜地滾動聲,她聽見藥丸在瓶里匡啷翻轉撞擊的聲響。
站立臥室門口,費斯面無表情,冷眼無情地看著她的痛苦。
假的。她的痛苦絕對是假的,否則,他以前為何不曾見她如此痛苦過?
至于藥?哼,還用說嗎?當然也是假的,就像他也有數瓶偽裝成是救命藥的維他命丸,被擺放在他隨時可能「病發」的場所里。
可見她很精明,早已計畫好一切,想藉由身體不適,來博取他的同情,騙取他對她的憐惜!
想騙他?想蒙他?哼,她在作夢。
舉步走進臥室,在她面前站定,費斯·柯古拉冷眼凝她。
「不舒服?」
痛得無法說話,她困難點頭。
「想吃藥?」看著滾落地毯的白色藥瓶,他冷笑。
強忍痛意,再點頭,安琉璃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撿起落地的藥丸。
可,費斯·柯古拉硬是一腳踩上。
「真是抱歉,不小心踩到你的藥了!剐δ等桓哐龅膽K白素顏,他惡質一笑,腳尖使勁一旋。
「你?!」忍住淚水,她咬著唇,伸手轉向落在一步遠外的小藥瓶。
但,指尖才觸上瓶身,眨眼間,藥瓶就被踢得好遠。
她心一震,強忍痛苦,再抬眼望他。
「你?!」她想問他,為何要把她的藥給踢開,但,她緊縮的心口,痛得她無法言語而倒下身子。
費斯神色一驚,朝她疾伸出雙手,想扶住就快倒地的她。
但,他伸出的手,頓停半空中,任由她在他面前倒下。
假的、一切全是假的!她想偽裝虛弱、痛苦,來騙取他的憐愛!
驟瞇冷眸,費斯·柯古拉唇噙冷笑,俯看她慘白容顏。
「你以為這樣裝柔弱,裝虛弱,甚至裝出一副快死的樣子,我就會被你騙了?就會因為不舍而心疼?」他語意議嘲。
她咬唇,搖頭。不冀望他的心軟與憐惜,她只求他不要再刁難她。
咬著牙,安琉璃捂住肚子,困難地側身朝藥瓶爬過去。
「嗯,不錯,你的演技還真是精湛!箍粗赖厍斑M的她,費斯唇噙笑意,冷言嘲諷。
「我雖然會裝病,可也沒有你這么敬業、專業,能把一個垂死病人的角色,詮釋得這么完美真實,看來,我是應該多跟你學習、學習!
不聽他傷人的言語,琉璃撿到藥瓶,隨即靠墻坐起。
她雙手顫抖,努力想旋開瓶蓋,可,她發現原抓在手里的藥瓶不見了。
「那、那是……那是我的藥!箍粗湓谒掷锏乃幤,她痛咬死白的唇,想讓自己心情保持平靜,不讓過于激動的情緒,再加重自己的痛苦。
「你的藥?」把玩著小巧藥瓶,他唇揚惡意,「不吃會怎樣?」
「會……會……」琉璃緊捂心口,呼吸沉重而急促。
「會怎樣?說啊!垢吲e小瓶子,他看著里邊一顆顆的白色小藥丸。
還真是維他命丸?小小一顆,長得就像是他以前吃過的維他命丸。
「可、可能會……死……」
聽聞死字,費斯·河古拉瞼色驟變;舻,他仰身大笑出聲。
「會死?!哈哈哈……」
驀地,他笑聲乍止,冷顏冰冷,盈怒瞪她。居然還跟他演戲?!
「好,那我們就來試試,看不吃這藥的你,是不是真的會死?!」
「你?!」不,她還不能死,她還要平安生下他們的孩子。
「怎么不敢試?怕死不了,就沒戲可唱了?」他褐眸幽冷,危光乍現。
「就、就怕死了,也沒……也沒戲唱了……」她痛苦說道。
「說得也對,那,我就來陪你演一段吧!顾磽P冷唇,「總之,你就是不想死,是吧?這沒問題,我這人最好商量了。」
以為他要把藥還她,安琉璃緩緩朝他伸出顫抖的手。
「不。」他搖頭,「我怎可能這樣就把藥還你呢?我看這樣好了,你就演一個怕死的病人,然后跪著求我還你藥就可以了。」
「費斯你……」
不聽她痛苦的呼喊,也不看她慘白的雪顏,費斯·柯古拉手拿藥瓶,優雅旋身,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前,坐下。
背對窗外燦爛陽光,他雙膝交疊,斂去眼中笑意,凝眼看她。
「可以了,來吧。」坐正身子,他俊容陰暗,眸光冰冷,薄唇高揚。
「千萬要記住,要演的有誠意些,也要求得誠心點,否則……」轉動手中藥瓶,他語帶威脅。
「你、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心痛,但此刻她已不知道,那痛是因為他的狠心無情而心痛,還是來自心臟的劇痛。
「羅嗦!」眼見她臉色慘白,卻遲遲不肯開口求他,費斯·柯古拉情緒煩躁而臉色難看。
「叫你演就演、叫你求就求,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她的演技已到爐火純青的階段,教他幾乎要信以為真,而想盡快把藥還給她。
「我……」她知道他是有心為難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想整她,但,她不知道自己若低頭了,他是不是就會把藥還給她。
不,他不會的。他恨她母親害死了他爸爸,又氣她隱瞞身分,現在他要她跪地哀求,只是想踐踏她的人格與尊嚴,那就算她真的求他千次、萬次,他也不可能會還她藥的。
牙一咬,安琉璃忍住心口的劇痛,別過頭。
「你到底求是不求?!」
不看他盛怒容顏,不聽他的惡聲惡氣,安琉璃顫著手,扶住一旁的沙發椅背,困難支起身子往外走。她想向外求援。
「不是說會死嗎?!那為什么不求?!」費斯一怒起身,疾步上前,狠狠拐起她的手腕。
「就算是胃痛,也夠折騰人了吧?那你還在跟我耍什么性子?!」費斯沒發現此時的自己,已全然相信她的話,也相信她真的有病。
胃痛?她凄聲一笑。如果是胃痛就好了。
「還是,你真的想死?!」他怒言道,「想死就說一聲,我可以大方成全你!」
「不,我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她全身在顫抖。
「那就求我!」
「求你,你就會把藥給我嗎?」眨去眼中淚水,她仰看憤怒的他。
「會!」他說的斬釘截鐵,說的肯定。
「求、求你把藥還給我。」她求了。伸出手,琉璃想自他手中取回藥,但他薄唇頓揚,縱聲狂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原來,讓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低聲下氣哀求我,是這么痛快的一件事,哈哈哈……」霍地,他笑聲一止,恨言道,「報應、一切都是報應!」
「給我藥、快給我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給你藥?到現在你還想演戲?!」不顧她的病痛,費斯冰眸一揚,將她扯進浴室里,「好,我就看你要怎么繼續演下去!」
「你、你想做什么?!琉璃步子踉蹌,被迫跟行。
「想做什么?你說呢?」松開她的手,他臉色陰沉,表情邪狠,猶如奪人性命的死神,冷眼盯祝她的眼。
驀地,琉璃瞠大黑瞳,駭看他旋開藥瓶,高高斜舉……咚咚咚……他當著她的面,將瓶里的救命藥丸,一顆顆往馬桶里倒。
「你、你怎可以這樣?!快把藥還給我!」眼看藥丸就要被他倒光,琉璃急身撲向他。
她想搶回自己的救命藥,但卻因為費斯的閃身,而撲了個空,還直接沖撞向對面的墻壁。
他眼色頓變,疾伸出手,在她撞墻之前,一把扯住她的發,扯回她。
「我告訴你,我就是可以這樣,而且,還有絕對的權利!」冷凝她滿是淚水的清瞳,他冷言宣告。
「你、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她使勁想掙脫他的手,用盡力氣地對他憤聲叫喊,可,體虛氣弱的她,掙扎無力,憤喊無氣。
「我不是人嗎?!他褐眼怒揚,「那你母親安夢玲呢?!」
「她——」提及母親,琉璃心中所有怨慰與怒氣,全然消失。
「她當年是怎么對待我父親的,你知道嗎?!她有告訴過你,她在這里所做的一切?!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的偉大事跡?!沒有,是吧?!」
「不,她說了,她全部都……」激動的情緒,加速她的難過與痛苦。
她不希望看費斯這樣的悲慟,不希望他的心,再被仇恨所啃噬,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他的快樂與開心。
「她說了?她真的什么都說了嗎?!」費斯憤手將她推出浴室,又將她推往一旁的沙發上。
「她真的把她那幾年,是怎么在大家面前裝賢慧,怎么討所有人歡心,又怎么在我父親跟我的三餐里下毒的事,全部都告訴你了?!」
他擦怒帶恨步步逼近,可,她無力后退。蜷縮在沙發上,她痛捂心口,無法言語,只能點頭。
「那她有告訴你為什么嗎?!她有說那一切全是因為她太過貪婪,等不及我父親親口告訴她,縱使他因為我母親死亡,為能專心照顧我而結扎,讓你母親永遠也無法為我們家孕育下一代,但是,他早已為她預留了一份龐大財產嗎?!」他嘶聲憤吼。
她點頭。
「她是不是很后悔?!」
她再點頭。
「對,她是應該很后悔,因為、因為……因為除了我死去的母親外,我父親也是如此的深愛著她!」積壓心中多時的恨與怒,教他憤聲狂吼。
入耳的憤恨痛喊,教她盈眶淚水,疾速墜落。
她明白。因為,她母親為此整整哭了二十年,她哭她的貪心,哭她害死了以真心待她的男人,哭她親手毒死了這一輩子最愛她,也最疼她的丈夫。
「對不起……對不起……」無法還他一個父親,無法洗去母親的罪惡與痛苦,除了一句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對費斯說什么。
「對不起?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讓一切煙消云散嗎?!」他恨她此時的凄幽哀憐。
「是不可以,但,對不起!钩藢Σ黄,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話。
斂下水眸,忍住心口的痛,她移身下沙發,雙膝落地。
「你?!你在做什么?!」她的跪地,教盛怒的他,為之怔住。
「我代我母親跟你下跪,替她跟你……道歉……也替她……替她跟你磕頭……」叩、叩、叩,她連續磕下三個響頭。
緊捂心口,她想站起身子,但再一次傳自心口的劇烈痛意,痛得她緊閉雙眼、緊咬雙唇。她無力站起,倒臥地上。
看著她慘白的臉孔、痛苦的表情,他似感受到一股來自她身上的劇痛。
握了握仍被自己緊抓在手的小藥瓶,費斯冰顏難看,薄唇狠抿。
「該死的你!」怒眸一瞠,他揮揚手,憤將手中藥瓶朝她用力擲出。
叩地一聲,藥瓶擊中她的身子,彈至一旁。
他不該相信她的偽裝,不該相信她真的有病,但,握了握不斷緊握又松放的拳頭,他憤旋過身,疾步邁出臥室。
被藥瓶砸痛,安琉璃勉強張開雙眸,看著不遠處的藥瓶。
看著里邊僅存的一顆救命藥丸,她凄然微笑。
即使他將對她母親的所有恨意,全數轉嫁到她身上,即使,他已經恨她入骨,恨不得要她死,但對她……他依然有情。
也許他對她的感情,還不夠多、不夠深、不夠重,也不夠濃,但對她而言……即使只有一丁點,那也足夠了。
抬眸凝淚看他怒火張狂的離去背影,聽著來自大廳一句句不甚清晰的爭吵聲,安琉璃緊握住藥瓶,淚眼蒙蒙。
抹去淚水,她困難坐起身,倒出瓶中唯一的藥丸,放進嘴里。
然,才想吞下藥丸,腹部傳來的一陣胎動,霍然驚住她的心。
雖然醫師說過這藥可以救她的命,但,她有孕在身,她不能吞藥抑痛!
咳、咳,安琉璃驚慌伸指探入喉間,想摳出還卡在喉嚨里的白色藥丸。
她拚命咳、用力咳,咳紅了臉,咳痛了心,她仍不停、不斷的咳著。
「琉璃?!」是深怕費斯在盛怒之下,會做出傷害琉璃的事,而命羅尼盡速開車送他趕來的薩戈。
一進門,他就看見憤怒沖出臥室的費斯,再聽見里邊,傳來琉璃陣陣痛苦的咳嗽聲,他嚇得心臟沒力,急拖著費斯就往臥室跑。
「到底怎么了?!」眼見安琉璃咳得臉色漲紅、痛苦不堪,薩戈急忙上前,小心而用力地拍打她的背。
咳!終于,咳出白色小藥丸,她氣力殆盡,虛脫倒地。
「你又不舒服了,是不是?!」見她點頭,薩戈急轉頭看向費斯,「快過來扶她,送她到醫院去!」
「爺爺,她是裝的,你不要被她騙了。」冷立房門口,他譏笑諷道。
當然是裝的,否則,她又何必要把吞下去的藥,再吐出來?哼!
「她這個樣子像裝的?!你的眼睛是瞎了嗎,」薩戈憤怒斥道,「琉璃她是心……」
「爺爺……別說!估∷_戈的衣袖,她虛弱搖頭,說話聲音小到要薩戈貼近她,才聽得到她的聲音。
「都這時候了,你還不讓我說?你干嘛這么傻?!」他又氣又怒。
「以前不說,是不要他擔心……現在不說是因為……因為他需要一個發泄心中仇恨的對象……」靠著僅存的意識,安琉璃喃喃說著。
「若不讓他把心中仇恨發泄出來,他會不快樂……他會痛苦的,而我只要他開心、快樂……不要告訴他,就讓他對著我來好了……」
「你?!算了、算了!你不要再說話,爺爺馬上送你到醫院去!」急急攙起她,薩戈紅著眼眶扶她慢慢走向房門。
「你要撐著點,他不救你,沒關系,爺爺一定會救你,你別怕!」
「我……我不怕!雇高^蒙蒙淚光,看著身旁老人,她虛弱微笑,轉眼望進情人悲憤、痛苦、掙扎的褐眸,她勉強再綻笑意——
「因為,我心甘情愿……」話聲落下,她眼前一黑,頓然倒下。
「琉璃?!」看著失去意識的她,薩戈驚急扶住她,希望費斯能幫他。
但,一轉頭看見緊繃冷顏的孫子,對眼前一切毫無所動,不肯上前伸出援手,薩戈·柯古拉強忍淚水,對他投以悲慟的一眼,留下一句————
「你就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