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畫下的一刀,結束安夢玲痛苦的一生,也提早結束安琉璃尚稱平靜的青春歲月。
喪禮過后,安琉璃遵從母親安夢鈐遺書里的交代,辦理休學,一人帶著簡單行李,只身飛抵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國際機場。
搭上計程車,她來到柯古拉莊園,求見薩戈·柯古拉,但是,一聽到安夢玲的名字,薩戈不說二話,斷然拒絕接見。
「對不起,我家老爺子不想見你,你請回吧!箍粗╊伆變,嬌柔似水的安琉璃,奧司特眼神防備。
「既然這樣,我就只能去找費斯先生了!顾缘。
「什么?!你要找我家先生?!」奧司特臉色大變。
「是的。」她點頭。
「你、好吧,你在這兒再等等,我去跟我們老爺子說說!」遭受威脅的奧司特,頓時沒好臉色,轉身進屋。
十分鐘后,她在大廳里見到薩戈·柯古拉。
薩戈·柯古拉以嚴苛的眼光,上下仔細打量黑發、黑眼,據奧司特轉述又說得一口流利俄語的她。
同樣的,安琉璃也靜靜觀察著他,之后,再看向站立他身邊的奧司特。
奧司特一如母親當初所形容的,身上總穿著一套俄式黑色制服,手戴白手套,下巴處蓄著一把小胡子。
至于有著一頭白發,端坐在沙發上的薩戈,也如母親所形容的那般眼光銳利、氣勢威嚴。
「我已經答應見你,我希望你不會再去煩我的孫子!顾_戈·柯古拉怒目瞪她,臉色極差。
要不是顧及費斯對「安夢玲」三字會有的激烈反應,且極可能直接危及健康,他根本不愿意再聽到、或見到跟那女人有關的人、事、物!
「請你放心,我不會的!
「很好,說吧,她為什么派你來見我?」他厲眼審視黑發、黑眼的她。
「是!顾孕”嘲铮贸鲆环庑偶,「這是我母親在自殺之前,寫給你的一封信!
聽到安夢玲自殺的消息,薩戈大感意外。
「我母親要我把這封信,親自交到你手上,她要求你一定要看完它,并接受她的歉意!沟拖骂^,她雙手遞出信件。
然,看著安琉璃手中信函,薩戈頓擰白眉。
在近一小時的思考后,薩戈·柯古拉打消將信件燒毀的想法,拆信閱讀。他想知道安夢玲究竟在信里寫了什么,也想知道在害死他的獨子后,她為什么還有臉要她女兒為她送信,還敢要求他一定要看完她的信?!
當年,要不是萊爾太傻,性情太溫和、太仁慈,又愛她愛太深,到臨死前,都還記掛著被逐出莊園的她,甚至,還拖著最后一口氣,央求他點頭應允放她一條生路,他早就讓她在人間蒸發,哪容得她死后還如此囂張。
信里,安夢玲寫滿她對自己過往所鑄下的大錯,以及對柯古拉家族所造成的傷害,所深感到的悔恨與痛苦。
只是她的悔悟,來得太遲也太慢,一直到陰謀被拆穿,親眼看見萊爾為求父親饒她一命而跪地懇求時,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做錯了什么。
母親愛賭、父親愛毒,自小就在染有惡習的家中長大的她,曾想遠離這樣的生活,試圖振作,但現實的環境,教她墮入風塵,成為酒國名花。
在這樣紙醉金迷的世界中,她看過同事因被男人欺騙感情而自殺,看過同事在男人甜言蜜語下,付出真心,卻換來絕情對待,也看盡進出酒店的男人的濫情與花心。
她以為男人全是虛偽與濫情,以為唯有金錢,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遇上萊爾與他結婚,是她這一輩子最快樂也最掙扎的日子,她曾想放手,想就此與萊爾平靜過一生。
但,根深蒂固的觀念,與過去周遭所發生的事,教她做下錯誤的選擇。
一念之差,她痛失深愛她的丈夫,她后悔莫及、痛徹心扉。
一心之貪,她傷害曾經一再纏著要她抱抱,親昵喊她一聲「媽咪」的費斯,她悔不當初。
她明白二十年前,那樁毒殺親夫、謀害繼子的奪產陰謀,不僅奪去深愛她的丈夫性命,也嚴重影響到丈夫唯一獨子費斯的身體健康。
在長達五張的信紙上,她寫盡心中所有悔意,也寫出這二十年來,她深受良心譴責的痛苦。
無法還他一個兒子,也無法還他一個健康的孫子,她自知罪孽深重,且無顏祈求他們的原諒。而長久以來,積壓于心的悔恨與痛苦,教她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只能選擇提早結束生命。
但為能贖罪,為能減輕心中罪惡,她決定把安琉璃送給他們柯古拉家族一輩子為仆,以求能償還她生前積欠柯古拉家族的情與債……
看到安夢玲自以為是的安排,薩戈神色大變。
他能夠感受到安夢玲在信中的真心懺悔,也知道她是自覺罪孽太深,對不起費斯與他死去的兒子,才想藉此方法救贖她自己的心。
但,她不應該犧牲他人的未來,即使安琉璃是她的養女,她也不該!
縱使失去獨子的事實,教他憤怒悲痛,但上一代的恩怨,他不想再牽扯到他們年輕的這一代。
「我已經看完,你可以走了!
「這……」看似平靜不起一絲波瀾的視線,不斷在薩戈與信件間徘徊。
她真的可以走嗎?看著薩戈手中的信紙,再想著自己的未來,安琉璃緊抿柔唇,心在掙扎。
是薩戈先生親口要她走的,那只要她聽話離開這里,她的未來人生就會大不同,因為從此以后,她就會有個全無羈絆且自由自在、美好的人生。
頓時,絲絲笑意揚上她柔潤的唇。
只是憶起母親的自殺,她笑意盡失。無法漠視母親生前承受罪惡的痛苦,無法忽視母親生前眼底的悲哀,也無法忘記過去這十多年來,母親在睡夢中的悔恨哭泣,她……不能走。
「對不起,我不能走!箶肯陆揄,她深深呼吸一口氣。
如果,完成母親生前的唯一遺愿,就是她今生既定的宿命——
那么,她認了。
然,不想與她再多言,薩戈下逐客令:「奧司特,送客!
「是!」奧司特上前,「安小姐,你還是請吧!
「不,我母親說過,你必須給我一份工作,以后,我就在這兒住下!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怒聲道,「我們這里根本就不歡迎你!」
雖然心急,雖然心慌,但她表情依然平靜。
「不,薩戈先生,請你聽我說……」她聲音緩慢而輕柔。
「你什么都不必說,因為我什么也不想聽!奧司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