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損友臉上原本布滿的不耐迅速被笑意所取代,慕青城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瞧去。
結果,只差沒有氣得吐血。
她、她竟然……他正忙著幫她找大夫,而她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當看戲?!
「我不想打了,就如你意替她包扎吧!」一看到慕青城那氣得要吐血的模樣,米橫天立刻就改變了心意。
基本上,如果沒出差錯的話,他應該還會在慕府吃幾年飯,他可不希望這個負責撐起慕府一片天的男人被活活氣死,所以他只好委屈點了。
畢竟,他勉強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
滿滿一室的藥草味飄蕩在三人的鼻尖,一排排的藥柜吸引了黎謹言全部的心神。
這樣的藥柜其實她并不陌生。
在還沒進慕府之前,每次娘親病得重了,她總會跑到藥鋪去抓個幾帖藥。
「這傷怎么來的?」用清水仔細洗凈已經有些干涸的血跡,米橫天隨口朝著一臉不痛不癢的黎謹言好奇地問。
那傷口不長,不像是不小心劃傷的,不過倒挺深的,似乎有些人為的跡象在里頭。
大夫問話,傷者不答,只是將眼神往慕青城的方向睞了睞,那清亮的眼神就像是一記鞭子一般,狠狠地鞭上元兇的良心。
「沒事就安靜上你的藥,你不多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惡狠狠地瞪了米橫天一記,慕青城作賊心虛的模樣全都落入旁人的眼中。
呵……這倒奇了,向來自負過剩的慕青城竟然會表現出這種心虛的態度?
以往,他就算是做錯事,也總有那本事將黑的變成白的,「心虛」這個詞兒應該離他有著很久遠的歷史了吧!
「她這傷口……」彷佛嫌剛才的試探不夠,米橫天故意用帶著點遲疑的語氣開口,話還不肯一次全說完,擺明了是要吊人胃口。
「傷口如何?」
這是一個餌,可是完全被罪惡感籠罩的慕青城壓根不理會他眸中的戲謔,毫不猶豫地張口咬下誘餌。
「傷口太深,要是不好好休養的話,若傷口化膿,只怕會廢了!
多夸張的危言聳聽。
黎謹言抬眼,雖然不懂他這么說的用意,仍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傷口不過就是被碎片劃過的皮肉傷,就算深了點,只消幾日也能愈合。
她粗人粗命,這種小傷口還不看在眼底,卻教他說得好像要風云變色一般,真是讓人搞不懂這個大夫葫蘆里頭賣的是什么藥,又在算計些什么。
他的言過其實連黎謹言都聽出來了,偏偏一向精明的慕青城這會兒卻像是白癡一樣的信以為真,只見他一聽到事情的「嚴重性」,立時嚴肅地朝著米橫天吩咐,「用最好的藥,我不要她的手有任何的后遺癥,就算是條疤也不行!
「嗯!沟玫搅俗约合胍拇鸢,米橫天帶著滿臉的笑容頷首。
今天的慕青城真的怪怪的,完全不像是那個縱橫商場的精明商人,反倒是個容易唬弄的市井小民。
這個轉變……是因為她吧?
想著想著又將目光移到黎謹言的身上,他完美地在包扎好的傷口上打了個結,正準備交代些什么,不料一陣風吹來,拂起她的寬袖。
不過是隨意一瞥,米橫天整個人卻如遭雷殛一般地定住。
他的視線快速地掃上黎謹言的臉,瞪著她的目光卻活像是見鬼似的,久久不能回神。
「米大夫,你怎么了?」被人怒視她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被人這么奇怪地盯著,她卻覺得很不自在,索性打破沉默,開口輕喚。
「我……」在她的詢問下,他稍稍回神,但那渙散的眸光仍殘留著驚訝。
「沒事,只是……」
柳眉微皺,她偏頭瞅著欲言又止的他,總覺得他的眼神帶著一點點的激動,與方才那種笑睨完全不同。
黎謹言一向是個敏感且細膩的姑娘,她察覺他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真的沒事嗎?米大夫有話但說無妨。」
也不知道是看在他剛剛幫她包扎的份上,還是他對待慕青城沒有那種誠惶誠恐的模樣,讓她多了份親切,所以她打破以往對待別人的漠然,主動以帶著關心的口氣問道。
「我……」望著那雙清亮的明眸,米橫天原本沉穩的神色中忽閃過一絲的激動,他開口想說,卻──
「包好了嗎?」
慕青城粗魯地打斷,然后不等他的回答,便一手扯住黎謹言完好的那只手,二話不說的把她像個木偶似的往門口扯去。
「大少爺!」她掙扎著想要抽回手,可是慕青城卻握得死緊,從他那僵直的身影中,可以看出他渾身上下正散發著一股怒氣。
他又怎么了?
剛剛不顧旁人目光扯著她,還可以說是因為急著替她療傷,可是……現在呢?
「記得,她的傷口好一陣子不能碰水,要是碰了水,出了什么事,可別又來這兒喊打喊殺的!
米橫天的交代從他們身后傳來,一樣是充滿戲謔的,黎謹言方才心頭驟起的異樣頓時又被不以為然所取代。
倒是慕青城聽到這話時,原本踩得又急又快的步伐突然一頓,才又向前走去。
。
是她嗎?
剛剛那雪白手臂上的紅印還依稀殘留在他的眼前,米橫天忍不住再次將目光眺向早已沒了人影的一角。
真的會是她嗎?
他的心頭再次漾起這個疑問,如果是的話,未免也太巧了吧!
皺起濃濃的劍眉,他的腦袋轉得飛快,翻騰著無數的可能性。
「喂,你在想什么?」
重重的一掌擊在米橫天寬闊的背上,雖然不痛不癢,但他仍是沒好氣地睨了來人一眼。
「別用那種眼光瞧我,好像本姑娘是什么害蟲似的,我已經乖乖在房里待了十二個時辰了。」
一看到他眸中的不贊同,慕青嵐便直搖著手,連忙為自己喊冤。
「如果我記得沒錯,妳應該待在房里三天,不能吹到風!
「我已經好啦!」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一樣,她雙手微張,利落地轉了好幾個圈。
「妳是會好卻不見得是完全吧!」米橫天瞪了她一眼,很受不了的說。
他是一個大夫,雖然常常不想醫人,可是一旦醫了,就想要將人給醫好。
問題是,眼前這個娃兒總是讓人頭疼,除非她已經病得只能隨人擺布,否則要她好好聽他的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才不是呢!」慕青嵐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彷佛對于他的評論很是不滿,她小聲咕噥,還在米橫天正要展開長篇大論之際,快一步地開口問:「你剛剛在看什么?連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
「我……」被這么一問,剛才滿腹的疑問又重新抬了頭,他目光復雜地瞥了眼前看似弱不禁風,卻嬌俏可人的慕青嵐一眼,沒有說話。
「喂……你別光是瞧著我,你說說話。
活像個纏人的孩子,她好奇的直催著,畢竟米橫天剛才嚴重失了神,而他很少這樣的。
「我……」該怎么告訴她呢?
唉!
米橫天在心底長長地嘆了聲。還是別說了吧。
一切只是場不經意的發現,壓根就還沒有肯定,也未成定局,多說無益。
「方才,妳大哥帶了個丫鬟來讓我包扎傷口,我只是在好奇她的身份。」
為了不讓話題在自個兒的身上打轉,米橫天索性將焦點轉移到慕青城的身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話才說完,慕青嵐臉上已經浮現萬分驚訝的神情。
「你是說我大哥帶了個丫鬟來讓你包扎傷口?」她的語氣里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嗯!」米橫天點了點頭,其實他也還弄不清楚慕青城為什么會帶著那丫鬟來這兒。
「那丫鬟是誰?」一改方才的訝異,慕青嵐的眼中滲染著一抹濃濃的興味,那模樣就像是孩子發現新玩意兒一般的興奮。
這可是個大消息呢!
她那個精打細算過了頭的大哥,竟然會帶個丫鬟來讓米橫天這個昂貴的神醫包扎傷口?
讓這個男人看一次病可是要價十萬兩的呢!
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看著她那帶著狡黠與好奇的眼神,他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別說他真的不知道那丫鬟的真實身份,就算知道,沖著她手上的那個特殊印記,他也不可能讓她成為慕府這些任性主子的新玩具。
「你不知道喔!」聽到他的回答,慕青嵐的表情頓時由興奮變成失望,不過很快地又笑開了一張臉,喜孜孜地說:「你不知道沒關系,反正慕府就這么丁點大,隨便問問也曉得!
「妳想做啥?可別忘了妳的身子,看起來或許是好好的,卻也不容許妳太過任性妄為!
望著她臉上那躍躍欲試的模樣,米橫天忍不住端起大夫的架式,然后訓誡的提醒著。
「我的身子好得很,再說有你在,就算真有什么應該也不礙事吧?」望著他眸光中滲染著強烈的不信任,慕青嵐一邊說著話,一邊朝他頎長的身軀倚了過去。
那投懷送抱的模樣,哪里有著大家閨秀的風范。
面對這樣大方的慕青嵐,米橫天倒也不是嫌惡,只是很自然地移開腳步,讓倚靠過來的她撲了個空。
「你……」因為他的躲開,慕青嵐的重心稍稍不穩,米橫天也好心的伸出手助她一臂之力,但她卻氣憤地一把拍開他的手。
「不用你假好心!姑难蹆阂粰M,她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
「四小姐,妳該知道……」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大仇未雪,還有很多事情都沒辦好,暫時不談風花雪月……」
已經被拒絕到麻木的慕青嵐嘟囔著那些她聽到耳朵都快長繭的借口。
「既然小姐知道,那么就請自重。」
自重?!
她還不夠自重嗎?
要是她不自重的話,早就要大哥將人給綁上床,任她為所欲為,看他還抵賴得了嗎?
哼!算了,這兒不好玩,慕府自然還有其它好玩的地方,她腳跟兒一旋,就準備離開這木頭人兒似的米橫天。
「四小姐,如果妳要去的目的地是我所想的那個地方的話,請妳……對她好一點。」
不似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米橫天那帶著懇求的聲音竄進慕青嵐的耳中。
好不容易他主動同她說起她身子之外的事兒,但卻是為了另一個姑娘,慕青嵐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陣的酸。
她回頭睇了他一眼,臉上忽而泛起一抹壞壞的笑容,對于他的請求完全不置可否。
然后,她再次回頭,踩著氣憤的步伐走人!
隱約中,她聽見了米橫天那聲既長且無奈的嘆息。
心中一抹無奈與不悅驟然往上竄了起來。
為什么在這些人的眼中,他們慕家這幾個兄妹好像除了任性、自大,就沒有其它的優點了呢?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