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雖然云層較厚,但是個好天氣。太陽半遮半掩地從云層后露出和藹的笑臉,在暖暖的陽光下,風不再那么寒冷。
秦嘯嵐獨自站在頂層靠近船尾的護舷旁,眺望著大海和跟隨其后的萬通號。即便受了創,萬通號依然雄偉壯觀。
遠遠看著萬通號,嘯嵐心中充滿了自豪,那真是一艘華麗的大船,難怪骷髏王想得到它。
再看眼前的海狼號,她同樣贊嘆不已。今早起床后,沒人阻擋,她盡興地把這艘海盜船逛了個遍。昨天就覺得「海狼號」與「萬通號」很相似,今天在明亮的陽光下,更看出了它們的異同。
兩者都是首尖尾寬兩頭翹的新式船型,同樣裝置齊備,兩側安裝護板以增強抗擊能力,并設有小船以備救生搶險之用。不過也許是因為走私的需要,海狼號多了一層貨艙,但它沒有華麗的裝飾,體積較小,因此相比之下更顯靈巧。
它有四層,底層是壓艙和貨艙,二層是船工居住地,第三層是船工們主要的工作場所,船舷炮也裝在這層;頂層則是了望及作戰場所,這層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可以想像,當遇襲時,它可立刻向下發射弓箭火炮,達到克敵制勝的效能。
看著這樣偉岸的大船,嘯嵐心里對船主人產生了一種敬畏。能掌控指揮這樣的船,霍海潮一定是經驗豐富,膽識過人的人!
「你就是那個愛惹老大生氣的小子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她回頭,看到身后有個身材粗壯、長相兇狠的男人,這人給她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這才是真海盜!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怎么不說話?你怕我嗎?」那人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兇惡的長相,摸摸滿臉的落腮胡笑道:「不要怕,小兄弟,我是老大的副手,叫何成。聽說你是老大從萬通號帶來的隨從,是嗎?」
「只是臨時的!沟弥腔艉3钡母笔郑瑖[嵐不再緊張。
「你長得真俊,要是穿上白衣懦衫,一定是個翩翮佳公子!购纬傻恼Z氣充滿恭維,可嘯嵐卻覺得他的目光,讓她有如吃到腥味逼人的角螺肉般隨心。
懶得回應,她轉頭看著身后的萬通號和在眼前翻滾的海濤。
何成趨前,她本能地后退!肝乙プ鍪铝,火……喔,老大也許在找我!
「不會,老大忙著咧!购纬尚Φ醚劬Χ伎鞗]了。
「就因為忙,我才需要他!闺S著這個聲音,霍海潮帶著幾個人走了上來,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短衫,下著黑色寬口褲,顯得干凈俐落,儒雅俊挺,就像他的臥室一樣,絲毫沒有海盜的氣息。
而且嘯嵐細看后發現他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光著腳,而是穿了鞋子。這點與她倒是不謀而合,就不知他腳上的鞋是否也像自己一樣,是特制的軟底鞋?
「阿嵐是我的隨從,他的活動由我安排!够艉3崩淅涞恼Z氣與往日相同,但當他的目光轉向正盯著他的腳看的嘯嵐時,不由心里惱怒。
這小子依然如此放肆,看來昨晚的火銃還沒把他砸醒!
「是,老大!钩藝[嵐以外,何成及眾人紛紛回應他。
「阿嵐,隨我來!顾唵蜗铝。
「為什么?」嘯嵐防衛地問。
又來了!這小子哪來這么多的「為什么」呢?
霍海潮皺起了眉頭,晦暗的眼中閃過一道銳光!敢驗槟闶俏业碾S從!」
嘯嵐不理會他的警告,直率地說:「暫時是,到了五嶼就不是了!
「所以呢?」霍海潮希望自己兇狠的語氣能讓他想起「規矩」而閉嘴、服從!
可那該死的小子不上道,依然在挑戰他的權威。
「所以你最好不要太常使喚我,否則等我離開后你會很不習慣。」嘯嵐一副為他好的表情讓他恨得牙癢癢的。
「那是我的問題,F在,跟我走!」他咬牙說完,轉身欲走。
嘯嵐看出他很惱火,知道自己的不順從讓他在這些手下面前很沒面子,可是想到昨晚他眼看自己連番出糗還哈哈大笑,心里就按捺不住報仇的沖動,于是她故作無知地問:「跟你去干什么?」
「跟我走就行了!够艉3眽阂种磳⒈l的脾氣說。
「你不回答,我就不跟你走!沽隙ㄋ粫阉鯓樱瑖[嵐無畏地說。
眾人的驚喘聲在風中清晰可聞,長庚趨近低聲說:「在船上得服從老大!
嘯嵐張嘴欲辯。
「阿嵐!規矩——你忘了嗎?」霍海潮的聲音溫和得讓人頭皮發麻,但秦嘯嵐依然揚著頭,張著無辜又無知的大眼睛看著他。
見這樣明顯的暗示都沒能達到目的,霍海潮明白這小子是在故意激怒他,不由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宏亮,驚飛起一群海鳥,目睹這一幕的人們都很好奇,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大膽地違抗老大的命令,可這個瘦小的隨從哪來這么大的膽子?而一向嚴厲的老大今天被他一再挑釁為何不發怒,反而笑了呢?
「好吧,你既然還沒記住規矩,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剐β曇煌,他立即抓住她的手。
他大膽的碰觸,引起嘯嵐的堅決抵抗。
「放開我!」她低頭想咬他。
「你要是敢再咬我,我會讓你更難看!」霍海潮俯視著她威脅道。
「那你放開我!」嘯嵐不退讓,依然用力掙扎。
這次霍海潮沒有為難她,放開了她的手。
驟然失去拉力的嘯嵐沒有防備,向后一仰,跌倒在甲板上,引起一陣哄笑。
「可惡!」她忍著屁股上的疼痛爬起來,狠狠瞪了面無表情的霍海潮一眼,轉身想離開這里。
不料身后傳來他的一聲厲喝!赶氯!」
嘯嵐一愣,回頭看著他指著舷梯的大手!赶氯ィ俊
「你一再違反規矩,難道以為可以不受懲罰嗎?」霍海潮的聲音不大,可是大家都能聽得到。
「懲罰?」嘯嵐看看四周,想起這畢竟是海盜船,不由心一沉,有點緊張。
她的表情毫無遺漏地泄露了她的心情,霍海潮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肝以撏醋崮愕钠ü,還是像懲罰其他人那樣,脫了你的衣服將你吊在桅桿上?」
他此言方出,嘯嵐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這種侮辱人的話,她何曾聽過?
怒氣直沖腦門,她飛出一腳就往他的兩腿之間踢去,她知道那里是男人唯一脆弱的地方。
可是她的動作雖快,霍海潮更迅速。他縮身出手,抓住她的腳踝輕輕一拉。
撲通一聲,嘯嵐再次摔倒。
這次更慘,因為腳被他抓住,她身體失去重心,整個背脊和臀部與甲板來了個親密接觸,痛得她想大叫,而周圍傳來的笑聲更讓她羞愧得想哭!
她躺在地上用力踢著腳,想要掙開他的大掌。
霍海潮放開她的腳,黑著臉訓斥。「是誰教你這種下三濫招數的?丟人!」
「以大欺小,你才丟人!」倒在地上的嘯嵐還是不服氣。
「起來!」霍海潮高聲命令!覆环䴕饩驼酒饋恚易屇愫煤么!」
打他?看看他結實的身子,嘯嵐眼珠子一轉,活得不耐煩了才會找他打架!
她站起來想繞過了望塔跑到另外一頭去,可還沒邁步,人已經被提了起來。
「以卵擊石!猖狂的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這身賤骨頭里有多少傲氣!」霍海潮的臉幾乎貼到了她的臉上。
為了保持尊嚴,嘯嵐不再反抗,她昂起頭用力瞪著他,可惜身高上的巨大落差讓她只能腳尖碰地,身子像吊在他手腕上的布袋,實在沒有什么威力。
看她面色赭紅,目光不再反叛,霍海潮放下她,抓著她的手往下走去。
嘯嵐來不及反抗,只得任由他抓著,跌跌撞撞地來到下一層。
那里有幾個人正在用海水沖洗甲板,霍海潮大聲地對他們宣布:「今天起沖洗甲板的工作就由我的隨從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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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魚眼睛,臭海盜,但愿天妃娘娘懲罰你!」
寬大的銃艙內,前后門大開,秦嘯嵐正跪在地上用力擦洗著地板。她將心頭的恨都集中到手上,將所有的憤怒發泄在抹布上。
從前天早上惹到惡狼后,她就開始飽嘗勞役之苦。
先是被發配沖洗甲板,再就是被命令擦洗銃艙。
她本來是不怕做這些活的,可是當尋常工作被作為懲罰手段逼迫著做時,她就覺得特別窩囊和厭煩。
「阿嵐,我們來幫你!」幾個男人走進來,他們都是被替換來的萬通號船工。
「不要,你們還有別的工作,我可以自己來。」嘯嵐直起身阻止他們。
「沒事,反正大家在甲板上也是吹牛聊天!鼓腥藗児蛟谒磉厧兔。
好強的嘯嵐不領情,對他們說:「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得讓那惡狼看看,我們秦家人可不是泥捏的,我不要你們陪我受罰,快走吧!」
「都三天了,他每天都讓你做這樣的粗活,實在是欺負人!」其中一個男子憤憤不平地說:「我們得去找他說理。」
「別傻啦,跟海盜能講理嗎?」嘯嵐勸他們!笡r且擦地板的活總是要有人做的,不是我,就是你,所以不能說這是欺負人。」
「他分明就是欺負人,昨天吃角螺肉時你吐了,我們去告訴他,你不喜歡吃那個,可今天大家都是吃臘肉,他竟然要廚子給你角螺肉,還逼你吃!」
想起中午的情景,嘯嵐又想吐了。
那時霍海潮逼她吃她最討厭的角螺肉,還嘲笑她不配做跑海人。為了自尊,她硬是吃了,可是等他一轉身離開,她就吐得苦膽都要破了,她知道那是霍海潮對她的「懲罰」。
想到這里,她恨死了那個該死的海盜。如果說原先她對他還有一點同情心的話,現在也早被這番折磨消耗殆盡了。
可她不想讓這些兄弟們被連累,那是她與火海狼的戰爭,跟他們沒關系。
于是她故意板起臉來指責他們!高@都是你們的錯,如果你們沒有告訴他,我就不用再吃那鬼東西。還有,那天如果不是你們硬要幫我沖洗甲板,他也不會罰我擦洗銃艙。所以你們不能再幫我,不然只會害了我,快走吧!」
男人們聽到她的責備,只好按照她的要求離開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嘯嵐心里很內疚,這些人都是她的好兄弟,他們幫她是不愿看到她受苦,可她還這樣說他們真是過分了。
唉,都是死魚眼睛害的!
她咒罵著低下頭繼續被打斷的活。
舷窗外的霍海潮站在那里觀察著里面賣力擦洗地板的阿嵐,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去檢查水房路過這里,無意中聽到里面的說話聲。那時,他已經走過了舷窗,是那個熟悉的聲音讓他退后一步,納悶地偷看艙里說話的人,果真聽到阿嵐與兄弟們的后半段對話。
他們在為遭受「苦難」的任性小子打抱不平,可那小子卻反而指責他們,而且說話的口氣再次令他詫異。
他真的只是普通船工或者艙房雜役嗎?霍海潮靠著舷窗,疑問再次浮上心頭。無法理解為什么秦氏船上的所有人,都對他表現出一種超乎尋常的尊敬和保護?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伏地工作的瘦小身子,想起他爬桅桿和拉帆索的熟練手法,心中疑惑更深。
有如此身手的人,絕對不會是官宦人家的富貴公子,可是他的言談舉止又不時顯示出良好的教養,他還識字,因為他見過這小子翻看他的書;而且他對像自己這樣強勢又惡名遠播的人,表現出來的勇氣也是一般船工所缺乏的。
看著勤奮工作的他,再想起中午逼他吃角螺肉時他倔強又痛苦的模樣,霍海潮心里不由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感。
這幾天,霍海潮確實是有意「折磨」他。派船上最苦的活給他做,拿他最不喜歡的食物逼他吃,做他最反感的事——碰觸他,明知他討厭見到自己,就偏要不時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接近他。
可是無論什么樣的「折磨」,他似乎都能承受。雖然嘴里一直在罵,但每件事都做得很好,贏得了所有人,包括廚子、雜役,甚至自己的尊敬。
這個阿嵐確實是他遇過最難纏,也最有趣的「對手」!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與他斗嘴,甚至對他毫無敬意的挑釁期待了起來。
這真是令人難解!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霍海潮沉思著離開了舷窗。
傍晚,擦洗完銃艙后,嘯嵐回到艙內,決定今晚放棄晚餐,因為她知道那該死的死魚眼還會逼她吃難以下咽的可怕食物。
船上淡水有限,但她還是從水房小廝那取得了半桶熱水。
在黑暗的小房間里匆匆擦洗換了衣服后,她覺得舒服多了。
不去吃飯,就點燈看會兒書吧。
她想搬椅子爬上天窗放下布簾,卻發現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四處找了找,沒有可用的東西,唯一能用得就是那只將她「壓倒」的鳥銃槍。
于是借助那沉重的兵器,她費力地拉好了布簾。
當她放下鳥銃時,不小心碰落了書桌邊的一疊書。匆忙放好鳥銃,點上燈后,她將落在地上的書一一放回原處。
這時,她看到一本封面端正寫著《船規》二字的小冊子。
又是規矩!她不屑地撇撇嘴,抓過那本冊子來翻看,隨即被里面清晰工整的字跡吸引了,看得出書寫者有很好的書法基礎。
這是誰寫的?應該是霍海潮吧?他最愛給人定規矩!
而且就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他是個很愛讀書的人,這點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看來,海盜該是不識文明禮法、粗魯野蠻的江洋大盜,可他卻不是那樣的人,這讓她很欣賞。
小冊子里的規矩不少,每一條都將獎懲條例寫的清清楚楚,沒有一絲含糊。規矩中除了上船那天長庚告訴過她的燈火管制和不許打架外,還有不許搶劫、不許無故殺人害命等好幾條。
其中最讓她興奮的是第六條:嚴禁女人和孩子上船,將女人,含喬裝打扮過的女人帶上船的人,將自砍一刀并扔下海處死……
「哇,好厲害的船規!」
秦嘯嵐暗自驚嘆,帶女人上船者將受如此重的懲罰?由此看來,自己要脫離臭海盜很容易,只要用這一條脅迫他,他還敢扣著自己不放嗎?
得意的笑容出現在她的臉上,所有的疲憊消散了,她感謝他,因為他讓她擁有了一件武器,一件足以毀滅他又保護自己的銳利武器,她要好好的珍藏著,到必要時拿出來,克敵制勝!
啊,太好啦!她期待著,不知當那個冷酷的海狼知道被他執意帶上船的她是個女人時,臉上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臭海盜,最好不要再惹我,不然就讓你自殘、跳海自殺!她恨恨地想。
她將小冊子塞回書堆里,躺在床上考慮著要怎樣利用這個武器,同時也自然而然地揣測起霍海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會制定這些規矩的應該不是壞人,可是為什么……
還沒有結論,她已經呼呼入睡了,直到被一股濃郁的香味喚醒。
「好香!」她使勁嗅著空氣里的香味,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淡淡的燈光,那是她睡著前點亮的?墒窍阄叮
她轉頭從窄小的門看去,一眼就看見書桌上放著一個盤子,里面裝著很滿的東西,燈影下冒著熱氣也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就是那東西香!她起身想出去,卻看到霍海潮的身影在墻壁上搖晃。
那一定是他帶來的!懷著遺憾的心情,她吞咽著口水再次閉上眼睛,希望能阻止盤子里美食的誘惑。
可是一閉上眼,滿眼都是好吃的東西,讓她饞涎欲滴,越想越餓。那香味也一直往她鼻孔里鉆,那好像是……是蔥油餅……烙餅……
她想著,唾液分泌更加旺盛。
不管啦,我得去看看耶究竟是什么?只是去看看,看我猜對了沒有。
她下了床走出小隔間,雙腳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似地,往書桌走去。
果真是香噴噴的食物,油亮亮的還冒著熱氣。
這東西是什么?黃黑相間,還帶點白色,一定很好吃!
她湊近那盤子,用力嗅著……
「吃吧!顾砗箜懫疸紤械穆曇簦瑖樀盟似饋。
被美食吸引,她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
「你怎么回來了?」她兇巴巴地喊,以掩飾自己的窘態。
「快吃,那是給你的!够艉3敝钢缸郎系谋P子,態度同樣不好。
「給我的?你有這么好心?」嘯嵐看著他譏諷道。
他出人意外地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那笑容讓他的面容看起來一點都不冰冷嚇人了。
「我本來就是好心人!顾孟掳捅缺纫巫!缸鲁园!
「那、那你呢?」他的笑容困擾了嘯嵐,讓她一時倒兇不起來了。
「我吃過了!箍磥磉@小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伙,霍海潮想。
嘯嵐遲疑地坐下,再看看他,發現當他不板著臉時,真的很好看。
「放心吃吧,我再壞也不會對一個小廝下毒!」見她偷看他,他促狹地說。
嘯嵐嘴巴一瘍。「誰怕你?」
她抓起筷子,挾起盤子里的食物就往嘴里送。
「哇,真好吃!」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放進嘴里立刻讓她覺得鮮美爽口、唇齒留香!钢x謝你,不然我就錯過這么好的晚飯了!顾磺宓卣f。
霍海潮坐在床頭看著她狼吞虎咽,竟有一種滿足感。
吃晚飯時因沒有看到他,問廚子才知道他沒來,于是霍海潮猜想一定是中午將他弄怕了,寧愿餓肚子放棄晚飯。
看來自己確實把他逼得太狠了點,他輕輕嘆息。
雖然想磨磨那小子倔強的個性,但他從不希望餓著或是傷著他。想起中午他嘔吐的模樣,他心里浮上了一絲連他都沒能意識到的心痛與憐惜。
「明天起你不要再去沖洗甲板和擦洗銃艙了!顾p聲說。
「。俊箛[嵐一愣,剛想塞進嘴巴的筷子停在唇邊,她看著霍海潮,被他忽然轉變的語氣吸引,而他冷眸中閃過的暖暖光芒,不僅改變了他冷硬的五官,也在她心里激起一股暖流。
「懲罰給束了嗎?」她吶吶地問。
「懲罰?」這次換霍海潮一愣!甘裁磻土P?」
嘯嵐把筷子一放,氣嘟嘟地說:「你都懲罰我三天了還裝蒜?」
「哦,那不是懲罰,是讓你學規矩,也多長點肌肉!够艉3睙o所謂地說。
「肌肉?我當然有肌肉!」
好勝心極強的嘯嵐放下筷子,正想挽起衣袖讓他看胳膊上的肌肉時,忽然想起「男女有別」和對爹娘的保證,馬上放下胳膊拾起筷子。
「繼續啊,掀開袖子讓我看,有多少肌肉?」
見他突然住手,霍海潮覺得很有趣,就故意激他。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撩撥這個易怒的小子,喜歡看他激動時臉上豐富的表情,當他生氣或罵人時,他的眉毛眼睛似乎都會跟著嘴巴動,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斗的男孩。
嘯嵐搖搖頭!杆懔,是比不上你!
霍海潮點點頭。「所以說你需要多鍛練,從海里提水沖洗甲板,既練了腿力,又練了臂力。在船上,缺了這兩項是很危險的,一陣風都能把你吹走!
「那么說,你并不是在報復我頂撞你?」嘯嵐驚訝地問,她一直以為他是在報復她。
霍海潮正色道:「當然不是。不過讓你吃點苦頭,也是為了讓你學規矩。在大海上,不守規矩是難以生存的!
「你是個好人!顾臏匮约氄Z使得他的相貌不再顯得冷漠兇悍,而且想起他訂的船現上有禁止搶劫殺人,嘯嵐由衷地稱贊他。
「我本來就不壞。」霍海潮臉上的笑容擴大了。
嘯嵐笑著要求!改悄阋院蠖枷襁@樣跟我說話,好不好?」
「怎么說話?」霍海潮收住笑,瞪眼問她。
「別瞪眼!箛[嵐舉手在他眼前揮揮!妇拖駝偛拍菢虞p柔地說話。」
「你發什么神經?」經她一提,霍海潮意識到自己今天對這個極難馴服的阿嵐是有點反常,不由心里微震,撥開她的手說:「吃你的吧,別多話!」
嘯嵐果真不再多說,反正她已經發現了他的優點,那是她喜歡的!
「這是什么?」等吃得差不多時,嘯嵐問:「我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
「海鮮!
「我知道是海鮮,我是問這菜叫什么名字?」
「名字?」霍海潮隨口道:「『你情我愿』。」
「?」嘯嵐驚訝地看著他,嘴巴忘了動。
霍海潮很不自然地瞪她一眼。「啊什么?是你問我這菜叫什么,我告訴你,你干嘛那么吃驚?」
嘯嵐笑道:「原來這菜名叫『你情我愿』呀?因為從來沒聽說過,所以有點驚訝嘛。其實這名字挺好的,想不到海盜也吃這么雅的菜。」
霍海潮伸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感∽,又出言不遜,記住規矩!」
對他的碰觸,嘯嵐不再抗拒,也沒有反感,只是說:「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要不你別干海盜,那我就再也不這樣說你!
這話讓霍海潮心情沉重,他嘆口氣,低沉地說:「有誰想做海盜?」
他沉重的話語落在嘯嵐心頭,彷佛鐵錨拋下海,激蕩起巨大波浪。
「若不想,為什么你要做?」他的神情讓嘯嵐心生同情,沖口就問。
「你太年輕,又怎會明白命運是怎么回事?」
「那你跟我說說吧,不說,我自然不明白。」嘯嵐想更了解他,認識他。
可是霍海潮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站起身走向大床,動作迅速地脫下了衣服。「有什么好說的,太晚了,你快吃吧!」
專注于他言語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痛苦,秦嘯嵐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脫光了衣服。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猛然看到他赤裸的身體,她頓時面紅耳赤,心跳激狂,卻也沒有阻止或回避他,反而瞪大眼睛注視著眼前精瘦健美的軀體。
「看什么看?還不趕快吃完睡覺去!」套上另一條褲子的霍海潮感覺到室內突然出現的異常氣流,立刻申斥滿臉漲紅盯著他看的嘯嵐。
這一吼讓秦嘯嵐回過了柿,她不知所云地支吾了一聲,低下頭匆忙地吃著。
可嘴里的美味不再吸引地,她眼前一直出現那具震撼人心、充滿力量和美感的男性軀體。
十九年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異性赤裸的身子,她的心不再平靜。而今晚他這樣和氣地跟她說話,也讓她對他有了新的感覺。
他做海盜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他絕對是個好人!
入睡前,這個念頭反看出現在她腦海里。她忘記了幾天前對自己做的「與他保持距離」的警告,放任感情的天平向他傾斜,想著他溫柔的笑容,她沉入了夢鄉。
整個夜里,纏繞在她夢中的都是黝黑的肌膚、隆起的肌肉,勻稱的四肢……
第二天因為夜里睡得不好,加上清晨時霍海潮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將她從睡夢中拎起床,所以嘯嵐醒來時已快中午了。
她趕去洗甲板,可甲板早已被沖洗干凈,船工告訴她那不是她的工作了。
原來霍海潮昨晚說的是真的,她以后不用再做這些粗活。
沒事做,她就去吃午飯,可一看又是她厭惡的角螺肉,她跑進了廚灶間。
這幾天擦洗地板,她跟廚子們都混熟了,于是她對廚子說想吃「你情我愿」。
「什么『你請我愿』?」廚子見是他,自然不會怠慢,可卻不懂她在說什么。
「就是昨晚吃的,很香脆的那個海鮮!箛[嵐努力的形容著。
「他是說昨晚老大煎的炒角螺!古赃呉粋雜工提醒廚子。
「不!不是角螺,我不要吃那個!」嘯嵐立刻否認,但廚子已經明白了。
「昨晚老大在這里做的就是那個。老大已經教過我,我會做,你等著,馬上就好。」廚子立刻動手。
「老大做的?」嘯嵐好奇地問:「你說昨晚老大在這里做菜?」
「沒錯,是老大親自做的,還說要弄可口了你才吃得下!箯N子得意地說:「瞧,我可都記住了,先把浸透水除過腥的角螺肉用適量薯粉拌和,在薯粉漿里摻上干蔥末蠔仔,上鍋烙熟……噢,聞到香味了嗎?」
「嗯,是的,就是它!」當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嘯嵐不再懷疑。
想到霍海潮為了讓她吃得下而親自下廚做菜,她被感動了。
原來他并不像傳言中的那樣冷酷無情!懷著一半欣喜,一半感激的復雜心情,嘯嵐吃飽后,就跑去找霍海潮,她得當面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