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蔚湘在放與回家這段時間偷了空隙又趕去醫院,她跟徐哲文說她會過去的,不會食言。
這禮拜她的時間并不多,在今天去探望過徐哲文后,她恐怕有好一陣子不能再去看他了,目前期中考是她的頭號大敵,她是先把它解決掉才行。
興匆匆來到了醫院,她的腳步輕快許多,昨天……哦!或者該說今天凌晨的那通電話,讓她心中寬釋不少,她今天應該可以看到他了吧?懷著一顆幾乎可以算是雀躍的心,蕭蔚湘來到了熟悉的病房門口。
輕輕推開門,門內沒有半點動靜!
“奇怪了,人呢?”
踏在空蕩的房間里,蕭蔚湘企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卻怎么也找不著。而且整間病房……似乎太干凈了些,干凈的像意欲掩飾有人住過的痕跡。她一時不措,不曉得該繼續留在原地,還是退出去?
身后傳來明顯的腳步聲,蕭蔚湘猛一回頭,赫然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劉毅?”她緊蹙眉頭!澳阍趺闯霈F在這?”
“我只是回來拿東西而已!眲⒁銖拇差^的柜子下取出書包,斜掛在肩!罢芪哪?”她向他討人。
劉毅朝她望了一眼,表情是復雜的,蕭蔚湘感覺到他知道徐哲文的下落,且更驚訝的發現他的氣勢從她上回在醫院見到他之后又銳減不少,霸道、兇狠的氣勢完全消失了。
有了這層認知,她大膽地催促:
“說呀!”
該由他來向她通知消息嗎?劉毅知道蕭蔚湘討厭他,他要是開口的話,會不會讓她更痛恨?見著她銳利逼人的眼神,他不自覺的松口了:“徐哲文他……他……”雖不情愿,但又百般無奈,劉毅終于說出口!八懒恕!
“什么?”血液霎時從腦門盡數褪去,腦袋一片嗡嗡作響,那三個字不斷的刮著她的腦壁,造成她無法思考!澳阏f什么?哲文怎么樣了?”
劉毅不忍再說出口,他的直覺告訴他,夠了,他所說的話對她已經造成傷害,不要再讓她流血了。以對徐哲文的愧疚之心而衍生出的彌補之情,莫名地他覺得應該擴及到蕭蔚湘的身上。
“他……呃……已經……你聽到的了!薄
激動的情緒瞬間模糊了雙眼,蕭蔚湘對劉毅這個人更痛恨了,她悲號著:
“你胡說!他昨天半夜還打電話給我,怎么會今天就……就……不可能!”眼眶已經酸酸地、熱熱地,蕭蔚湘拼命眨著雙眼,將高昂的語調壓到最低。
原來就是她……劉毅更覺得自己的過錯太大。
“那是昨天他動完手術醒過來后,其實……也就是回光返照的現象,他說要打電話,我們叫他不要下床,但是他堅持要去,我們只好向醫院借了一輛輪椅,推著他去找電話。而他打完電話,還沒回到床上,就已經……已經……”不用多說,他知道她會曉得的。
酸楚已盈溢于胸,再多一點即會泛濫。蕭蔚湘閃開劉毅的視線,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窺見她的心事,然而她的肩膀仍因過于激動而微微顫抖。
“你……你騙人。”她仍不肯相信。
“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他。”
在知道他只是在敘述一件事實,她更難熬了,從喉頭擠出低微細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嗚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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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這個世界同時在騙她,否則徐哲文的家人不會個個悲哀傷痛,否則他不會躺在那兒不理她,她希望這只是一場玩笑,然而老天卻不讓她如意。
徐哲文就是靜靜地、安詳的躺在那兒,不論她怎么奢望,他就是不張開眼看她一眼。
這就是現實嗎?為什么偏偏這么冷酷,這么磨人似神?蕭蔚湘在沖出醫院時拒絕有任何感覺。
她的表情茫然,她的神情呆滯,要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必須要穿透她深邃而不可測的黑瞳里。那輪小小的、幽微的、晶瑩的一方宇宙已經破碎,憂傷填滿眼睛,容不下一點空隙。
麻痹的回到家門前的巷口,她并不想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了隔壁佇立。
湯雷從屋內看到了她,覺得她的舉動怪怪的,趕緊跑了出來。
“蔚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再也不想喬裝隱藏脆與悲傷,淚水爭先恐后的奪眶而出,蕭蔚湘放聲大哭起來。
“蔚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無論他怎么問,蕭蔚湘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哭,在湯雷不知該怎么安慰她的情況下,他只得將她帶進他懷中。而蕭蔚湘在得到溫暖的臂彎后,不顧一切的撲抱住他,將身子埋在他懷中哭泣。
“蔚湘,你……”湯雷受寵若驚,唯一的反應是將她反摟住。
蕭蔚湘如梗在喉,盡管一時之間尚不能順暢的開口,然而她的悲哀、她的難過,她都急欲向他傾訴:“哲文他……他……他死了!薄
“什么?”湯雷呆掉了!
“他怎么可以這樣……我還有話還沒對他說,他怎么可以這樣就走……我還沒有對他說過……我喜歡他呀!“不知是心疼還是遺憾,她的眼淚流的更多。
湯雷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知道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情事雖似一道難解的三角習題,但是這種結果,并不是他能接受的!徐哲文的死,他不但失去了一個好朋友,更看到心愛的人心痛,這兩者他都不想要!
“蔚湘,你怎么知道哲文……他死了?”消息來的太突然,令人難以置信。
“我剛剛去過醫院了,我……也看到他了,他躺在床上……臉色好蒼白,好蒼白,我一直祈禱他能夠醒來,告訴我這一切只是場戲,戲演完了他也應該就醒過來了,可是他沒有……他甚至連理都不理我!”
蕭蔚湘想到他失去生命的軀體,表情卻如往常恬淡安然,仿佛他早已預知他的結局……這是何等的不堪呀!
徐哲文終究注定和他們不一樣嗎?在他們青春歲月中,還在茫然,追尋所謂的人生目標時,他卻撒手人寰,生命與生命之間,存在的價值到底在哪里?
湯雷閉起了眼睛,深吸了口氣,穩住身子重心,不讓自己被消息打倒,他還得扶持她呢!
“好了,別說了。”
蕭蔚湘無法克制自己,失去的痛楚如千根萬根血針不斷的戮刺她的心靈,她想要閃躲,卻無處可逃。
“雷,怎么辦?我好難過……幫幫我,幫幫我。”她緊摟者他不放。
湯雷不知該怎么幫她?他連自己都還未療傷,又如何依她的意愿?但他知道他不能放開她,他要是放開她的話,他怕她會垮了……
“蔚湘,”他撫著她尚未及肩的秀發,動作又輕又柔。
“我不會教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也不會教你不要哭!边B他都有股沖動,又憑什么資格要她收起眼淚呢?
“如果你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傾訴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他算是給了她承諾。
蕭蔚湘了解了,任憑她哭濕了他胸前一大片衣襟,這男孩……都不會抗議。
他寵溺她很久了,盡管言語上的爭吵不斷,在實際上他老是放任、縱容她,蔚湘早在心底深受感動。
“雷……謝謝你。”她低喃出聲,語不成音。
盤據在心中的痛苦、輩傷、難過、憂愁、哀怨,都隨著淚水一點一滴的釋出,然而已經不再錐心刺骨,因為有寬闊的胸膛吸納了她的情緒。
悲哀的時刻或許難耐,但總是會度過。因為……一向有他一起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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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從蕭蔚湘遞上成績單的那一刻開始,就以驚濤駭浪之勢席卷而來,蕭文博的叫囂怒罵聲從十里外就可以聽到,再加上蕭母郭淑婷急欲保護女兒免受處罰的責怒聲,整條巷子的人都知道蕭蔚湘考了倒數第七名。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什么成績?”蕭文博氣憤的把成績單往地上一丟,拒絕簽名。
“全班五十八個人,你給我考這種名次,要讓人笑話啊?上次十四名,這次給我考了倒數第七名,還有三科成績不及格,書都讀到哪里去了?分數就算要差也不至于差這么多吧?”
“那你也不用發這么大的火呀!叫小湘下次補回來就好了!惫珂眉泵ψo著女兒,趕緊將成績單揀起來,拼命的說好話。
“補回來?你說的倒簡單,你看看她這個樣子,下次豈不是給我考個全校倒數第七名?我辛辛苦苦的賺錢讓她去學校,不是叫她去混的,考這種成績……怎么對得起我?”蕭文博再也忍不住,揮動著鞭子就往蕭蔚湘的身上落下。
“爸!”蕭蔚湘哭喊一聲,往后退了一步,蕭文博怒不可遏,抓住她直往她的背后、大腿猛抽,蕭蔚湘害怕的猛往母親的背后縮。
“媽……”她戰戰兢兢的喊道,希望尋求點護衛。
父親在生氣,她知道是因為自己,可是爸爸那樣子好可怕,仿佛她惡貫滿盈,不容原諒,一害怕,眼淚就直涌而出。
“好了!好了!不可打了!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她只要乖乖的,沒出什么事情就可以了!“郭淑婷將哭泣的女兒藏在身后。
“你看,孩子就是給你慣壞的,小孩有錯就要打,打了才會有警惕,她下次才不會再考這種成績!”
“你這樣兇神惡煞,小湘嚇都嚇死了,下次會考好成績才怪!惫珂貌环捻斄嘶厝。
“淑婷!”蕭文博大喝一聲。
“我現在是在教訓孩子,你不要跟我搗亂。小奇以前也是不乖,還不是被我打,要不然怎么會考上大學?你就不管這件事,讓我教訓教訓小湘!
“不行啦!女孩子細皮嫩肉,將來還要嫁人,哪能給你打!”
“你不要管,這小孩就是要打才會成器,要是放縱的話,全都學壞了!”蕭文博抓過女兒,強迫她跑下,竹條一鞭一鞭的落下,將雪白的肌膚烙上了一條條殷紅的鞭痕。
“爸,不要,好痛!”蕭蔚湘不及閃避,身體、心靈都受了傷害。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郭淑婷拼命阻止,蕭文博不睬她,抓著蕭蔚湘就是一陣猛打,口里還不斷罵道:“不讀書啊?我就打到你讀書,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種成績,下次要是還是這樣子的話,我就打死你!看你還敢不敢!”
“爸,我、我下次會考好一點的。”蕭蔚湘拼命討饒。
“下次?為什么不是這次?”蕭文博更氣,鞭子揮的更兇了!
“爸!”蕭蔚湘怕打到臉,保護著頭部,淚水已在地上形成水漬,她不敢再說話了!
在每一道鞭痕落下時,還未來得及忍受痛楚,另一道鞭痕又落了下來,舊疤加新傷,分不清是哪里在疼?
蕭蔚湘咬著下唇,紅著眼眶,眼淚撲簌簌的掉落,她也知道這種成績難以見你,她也不想啊!可是……她已心力交瘁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所有的事情在這時候全都匯集而來,她已經不想再去面對了……
抽打仍舊持續著,心的痛楚亦桫曾稍減,老天……不要,停止吧!最好能夠來場山洪爆發或是海水倒灌,讓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能夠消失,她也愿意這時候突然暴斃死掉算了,這樣就不用再面對父母,也不用再接受錐心的疼痛……
“蕭伯伯,不要打了。”
湯雷推開蕭家的大門,見苗頭不對,連忙沖上去制止。湯雷的父親湯宗石在這時也出現了。
“老蕭,別打了,你打的是你女兒耶!”
蕭文博仍像發了狂,鞭子不斷落下,完全看不見女兒的傷心,邊打邊念:
“就是我女兒我才敢打,哼!養她養了這么大,還是這么不懂事,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就是要打她,免得她不知好歹......”
一記吃疼的喊叫聲響起,蕭文博尚未注意,還想揮下手中的鞭子時,被湯宗石的暴吼聲打醒。
“好了,老蕭,你打到我兒子啦!”
蕭文博如大夢初醒,定神看清狀況,湯雷不知何時捍衛著倒在地上的蕭蔚湘,而他剛才那一鞭打錯了,打到別人家的孩子,他不禁愣住了。而湯宗石趁蕭文博呆愕之際,趕緊和郭淑婷扶起兩個年輕人。
“老湯……對不起!笔捨牟┑臍庋婢蹨p,手中的竹條垂了下來。
“老蕭,你干什么,孩子考好考壞是常有的事,犯不著為了這點成績動手……”
湯宗石邊說邊把他手上的竹條拿下,拉著他到外面去談話,郭淑婷見狀趕緊把竹條拿到后門丟掉。
湯雷見蕭蔚湘的手上、腳上滿是傷痕,明天怎么去學校呀?他眉頭都蹙了起來。剛才蕭文博無意落在他背上的那一鞭他都差點吃不消,何況是她呢?禁不住的,心頭糾了起來……
“很疼是不是?”他扶著她,關心的問道。
蕭蔚湘點了點頭,身子不敢亂動,怕一動就會牽扯傷口。她看了他一眼,怯怯的道:“對不起……”她指的是他代她受了那一鞭的事。
“沒關系!彼麄冊缢热〉霉沧R。
“你跟湯伯伯怎么會過來?”
“我們就住在隔壁呀!”湯雷笑了一笑,蕭文博的怒吼聲要他們沒聽到也難。
蕭蔚湘知道她的事情湯雷一定聽到了,羞愧加上疼痛,她不敢正眼瞧他,撫著手臂上的傷痕,她坐了下來,拭去眼角的淚水,臉上淚痕依舊斑駁。
湯雷見她瑟縮,想必是疼的緊,而且她的心事他懂,除了難看的成績,還有加上徐哲文的事,碰到這種變故任誰都不好受。
地上角落靜靜的躺著一張白紙,湯雷將它撿了起來。
“你的成績單?”他看到了她的名字!
蕭蔚湘沒有回答,這種成績……怎么見人呀?
湯雷是跟蕭蔚湘一起長大的,她有多少實力他了解,但是他實在不忍苛責,何況他的成績也下滑了七、八名,只不過湯宗石沒有蕭文博來的嚴苛,口頭上講講就算了,這點算他好福氣。
“我這次的成績也不理想,咱們彼此彼此!彼恼Z氣輕快,企圖安慰安慰她。
“我也知道這種成績很難看,難怪我爸會生氣,可是……你也知道的,我……我……”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么理清思緒跟他說明?
“我曉得,是因為哲文吧?”
蕭蔚湘不用承認或否認,她的許許多多事情湯雷都明白,就連她心底深處最秘密、最敏感的心事他都知道之后,她對他幾乎是無所隱瞞了。
將成績單放置她手中,湯雷交代著:“下次不管你再考多少分數,至少不要再讓你爸爸打了,好嗎?”
蕭蔚湘當然無異議。
郭淑婷終于在房間找到了退紅消腫的藥膏,她走到客廳準備要幫蕭蔚湘上藥,湯雷見郭淑婷出來了,便道:“蔚湘,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學校見。蕭媽媽,再見!
“這么快就要走了,我還沒謝謝你們把我們家那老頭子拉走,免得他一直打小湘。雷,再坐一會兒嘛!”郭淑婷很熱情的挽留。
“不用了,蕭媽媽!
“沒關系,再坐坐嘛!”
郭淑婷很喜歡這個男孩子,脾氣好人又不錯,又挺照顧他們家小湘,這一點最讓她滿意。
“真的不用了,蕭媽媽,已經很晚了,蔚湘明天還要上學,她現在這個樣子,叫她早點休息吧!”
郭淑婷終于被說服了。
“好吧!那你明天也是要上課,先回去睡覺吧!改天再過去坐坐!
“嗯!
湯雷以眼神代替言語,和蕭蔚湘取得默契后,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