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個——”嚴綠晗再次目瞪口呆地忍受著上了莫星以后的又一個“驚喜”,但實際上,她就快要被嚇死了,“很刺激的游戲!”她干笑道。
一個筋肉橫生的老人坐在她的旁邊,用陸地上幾乎可以讓三公里以外的人聽見的嗓門大聲地叫道:“放心吧小姐,我們少爺的技術是很好的!——自從我在他十五歲時確定了他有做宇航員的才能以來,我就沒看見他再好好地開過飛機!沒想到闊別十幾年他地技術一點也沒有退步!”
“你地意思是?”嚴綠晗拉著自己衣裙地手指節都變白了,“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開過飛機了?”
“嗨,老芋頭!”莫伊喊道,“停止你地把戲,你嚇壞她了!”
老人咧出一彎大大地微笑然后挑起一道眉毛,故作正經地端詳嚴綠晗,嚴綠晗感到自己從脖子一路紅到發根。
”你好,小姐!北粏咀骼嫌箢^地老人哈哈笑著,“你不覺得這很刺激嗎?”
嚴綠晗微笑,她當然只有用微笑來掩飾苦笑,難道要她對著這個老人當面吼叫:不!我好害怕——這樣?然而,微笑忽然被腰斬了,飛機攸地加速穿過一層厚厚地云層,這個動作使得嚴綠晗地腰背撞上椅座地靠背,狹隘地椅背讓她疼得瑟縮了一下。
這個時候,地下地景色慢慢融入了莫星地夜色里去,僅僅只是半小時地時間,從“南風”到“玉兔”這七顆衛星便一一在莫星地上空展現出她們妖嬈地風姿。
“七顆月亮!”嚴綠晗忍不住嘆為觀止,“多么漂亮!”
“你會愛上這里地!”莫伊忍不住驕傲道,“莫星是全宇宙最美麗地星球!”
嚴綠晗忘記了自己地疼痛,微笑著柔聲道:“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這么愛自己地星球了!”
她看起來就象是一個淑女!莫天野發現狹小地機艙內,當她開始溫柔地說話地時候,即使是習慣粗野地老芋頭也開始不自覺地傻笑起來。
然后莫天野明白過來,她到底是什么在吸引他了,是的,就是這種溫柔的氣質,發自內心的,沒有忸怩作態的女性的氣質!
“注意你的儀表盤!”老芋頭忽然對著他的少爺大叫起來,“這個氣壓會把我們都變成一鍋熱飯!”
“哦!”大家都被嚇壞了。莫天野連忙把操縱桿拉了起來,然后尷尬地咳了一聲:”家里情況怎樣,老芋頭?”莫天野傾身繞過嚴綠晗,裝作跟他的家人講話。但是完全沒有來由,一旁看出端倪來的莫伊的嘴巴咧成了一個很大的弧形。
老芋頭詢問似地朝嚴綠晗看看,莫天野點了點頭,表示在嚴綠晗面前談論這些問題沒關系。
“很好,少爺。天氣合作,牧場肥美,獨角獸所產藥角的品質依舊保持著最高的水準。宇宙海盜們的問題雖然一直有點棘手,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還算得上是太平。另外,小姐迷上了一個叫做什么什么羅德的歌手,還結交了幾個跟她一樣瘋的小姐——”
莫天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天美一向容易跟著旁人起哄。等我回家,我會試著勸勸她。牧場地工人呢?”“他們都很高興你要回來了!
“那老媽呢?”
“沒啥改變。”
老芋頭呵呵笑,并拋給莫天野神秘兮兮地一瞥。嚴綠晗看見了那一瞥,而它令她不安。他們仿佛她不在場似地聊著天,她開始覺得自己象是貨物的一部分。
但是這種挫折感卻沒有帶給她向莫天野詢問的勇氣。莫伊在旁邊看見了她挫敗的表情,也許是剛才她的溫柔和少爺明顯對她的關心讓他意識到這位小姐和其它的小姐是不同的,所以他主動告訴她:“天美小姐就是您的學生了,我們小姐是一位相當有個性的女孩,所以我們也衷心希望您可以和她相處得愉快!至于老夫人,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很高興彼此的認識!”他說,“你們看起來就象是同一種人——啊,對了,淑女!你們都是淑女!”
受到鼓勵的嚴綠晗對著兩個小時前似乎還對她頗有成見的莫伊展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謝謝你對我的贊美,我會努力——!”
看見她的笑容的另外一個人卻完全沒有他仆人的高興心情,反而因為突如其來的怒火又把手里的操縱桿往下壓了壓!
“少爺,請不要在開這種玩笑了!”老芋頭一把扯住莫天野的領子,“我們現在距離陸地有七千公尺高,我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在地獄里被自己的樣子所嚇倒!”
“不會了,真的!”莫天野急忙保證,一邊為著自己的失態悶悶不樂,“一定不會了!”
“我感覺很難說!”莫伊忍住笑,小聲地講。
“莫伊!”
“是的,少爺!”
“閉嘴!”
于是航程繼續。
“現在,談談你對莫星有何看法,嚴小姐?”莫天野忽然對著面色依舊蒼白的女士提問。
嚴綠晗費力地咽口口水:“莫星是一個--生態環境極佳,空氣質量可以穩居宇宙之冠的美麗星球!而且,而且就我看來,在很多方面莫星還保持著從前地球上的某些自然生活習慣,我想,我喜歡這種回到從前的氛圍。”
除了這里的主人以外!——這句話嚴綠晗沒有說出口。
莫天野放松眉頭:“沒錯,你說對了!”他裂開嘴笑起來,“但是你對我們這里的動物了解得不多吧?我猜你沒有見過那種毛茸茸的傻笑鳥,那將可能是你以后最常見的東西了,當然還有發狂的獨角獸群。”
嚴綠晗猛然扭回頭,張大眼睛盯著他。
“哦,你不知道嗎?”溫柔紳士風度翩翩地繼續著,而實際上即使是他的侍從卻也全被他的話嚇壞了,“還有魔鬼大鳥。哦,那玩意兒可飛得可快了,沒人能抓住它們,除了有一次,我聽說有一只烏鴉倒著飛,一只大魔鬼鳥轉錯了彎,被烏鴉的長嘴鉤住,結果它們雙雙墜落到地上,哇,那真是世界一大奇觀!
他邊搖頭,邊偷瞄嚴綠晗一眼,發現她因為聽不懂而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這下莫天野可更得意了。
“當然,還有那種巨型的飛天蜘蛛!彼^續瞎扯。
“飛天蜘蛛?!”嚴綠晗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在問,“什么是飛天蜘蛛?”
“就是那種會飛的蜘蛛!”莫天野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全宇宙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種很可愛的寵物,雖然有時候也有點可怕。當然了,只要你對它們表示尊敬,它們是不會傷害你的。不過,你可別對們太放心。不行,不行。它們是一種脾氣陰睛不定的動物。我們牧場就有一只專門用來替我們的工人們送水的飛天蜘蛛,它可比我們的任何汽車要跑得快而且穩!
莫伊的肩膀因為拚命忍住笑意而顫抖。他感到嚴綠晗的身體變得僵硬,顯然的,她相信了他的少爺所講的每個字。老芋頭的嘴巴則是抿成一條直線,但也因拼命按捺笑意而顫抖不已。
“我們快到了!”莫天野氣息平穩地告訴大家,他的聲音甚至還透露著一種滿足的愉悅,“老芋頭,你來接手降落!”
“好的!”
嚴綠晗感覺自己昏昏沉沉地走下陸翔機,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糟透了,除了長途星際旅行以后又不得不坐了三個小時的陸翔機,莫天野在飛機上所說的那么多種奇怪而又詭異的動物是她另一個不舒服的原因。難道有一個邏輯失常的主人不算,她還必須忍受這么多奇怪的動物?想到飛天蜘蛛和其他的,嚴綠晗又開始暈眩了。
“嚴小姐,做老師——即使只是做家庭教師,儀表是很重要的!”莫天野神采飛揚地走過她的身邊。
“我……我知道我的樣子一團糟!彼吐曊f。
“是的,你是一團糟!他高高興興地回道。
嚴綠晗的怒氣蓬勃生起,以至于她沒有意識到他是如此的靠近,近得足以讓她嗅到那屬于他的獨特氣味,那混合著優雅的男仕香水、雨水、陽光和一種不知名的東西的強烈氣味。當然也許她意識到了,只不過別的更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哦,老天,那是什么?”
黑暗在嚴綠晗的眼前消退。眼前的景象似乎就在那一霎那變得清晰,清晰得讓嚴綠晗幾乎感到驚訝。足有七個之多的月亮把銀色的月光照在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一只獨角獸孤傲地高立在上面。
她平靜地看著眾人,眼中仿佛蘊藏著無限的智慧。
獨角獸的美麗足以撼動人心。嚴綠晗感覺自己的眼角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幾乎被迫在它傲人的光芒之前閉上眼睛。它的毛皮像銀色的月光,角像是閃耀的珍珠,鬃毛如雪般的潔白。
她像是座由閃耀的大理石所打道的雕像,但不論是多么聰慧的工匠都無法揣摩出那種尊貴、高雅的氣質,更別提那優美的身體線條了。她的腿結實但不巨大,蹄子像山羊般的細小。
獨角獸揚起頭似乎在表達歡迎之意。這個動作讓嚴綠晗覺得自己相形見絀,差點不知如何是好,接著便看見獨角獸離開大石,噠噠地向他們跑來。
嚴綠晗感到有如魔法解除了一般地開始環顧四周。明亮的月光照在平坦的草原上,樹木林立在周圍守護著這片土地。嚴綠晗感受到這里有著亙古不變的安詳,就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這里——莫星!
“嗨!女孩!”莫天野看著她癡迷的表情,當年他剛剛到這里的時候也是這樣,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幽雅,仿佛歲月的流水不會經過這里一樣,“歡迎來到莫星,歡迎來到牧場!”
嚴綠晗不自覺地看著他,他的聲音如此親切,一改剛才的諷刺與嘲笑,好像就在踏進牧場的這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讓她感覺仿佛回到了家里。
“哇,哈,瞧瞧這個。”莫伊推推身邊的老芋頭,“我敢用我的襯衫打賭,我們少爺這一次是真的跌進去了”。
老芋頭用他破舊的棕色皮靴踩了踩陸地表面的泥土:“我不記得曾經見我們少爺對他所作的任何決定感到七上八下哩!這場好戲我一定得繼續看下去!”他裝出幸災樂禍的樣子,“對于這樣明顯的事情我才不會愚蠢地和你打賭,但是——我和你賭,我們少爺的戰爭開始了!即使是他,在這場戰爭當中也將勝得非常辛苦,對!很辛苦!”
……
嚴綠晗在看他,莫天野的心跳忽然不平穩起來,他偷瞄她一眼,而這時候她的臉已經轉了過去。但是這個并不影響他對她的欣賞,她的側面輪廓深刻、優雅,而且他在她的秀發四周幾乎可以看到一種光暈。她看起來象個天使。他閉上眼睛,他哪會知道天使長什么樣?但是當她感動地看著他的牧場的時候,當她彎腰安撫那只離群的獨角獸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天堂。
在這一刻,他強烈地希望天美會喜歡嚴綠晗,也希望嚴綠晗能夠適應他的牧場。如今他們已經踏上了他自己的土地,但疑慮卻開始啃嚙著他。她似乎非常純真,不識人間疾苦,她真的能夠忍受這種生活嗎?能夠忍受多久?
而在另外一個方面,他感覺自己越來越難以看透自己,自己要什么?要干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從來沒有過的遲疑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預示了自己年紀的老化。他忽然越過她向不遠處的大房子走過去。
當嚴綠晗不得不放開手中擁抱著的獨角獸,三步并作兩步跟隨著莫天野走到那座大房子的門口的時候,她看見一個看起來虛弱卻很氣度從容的女人正站在大房子那個圓形的門廊下面。那位顯然已經有點上了年紀的女士穿著無懈可擊的黑色絲綢長袍,她的發髻上覆著美麗的黑紗巾。嚴綠晗覺得她看起來就象一個哀傷的幽靈,美麗而且高貴,但是——也令人緊張。
嚴綠晗抬起頭,做個深呼吸,挺直她的身軀,決定以她最好的姿態向莫天野走過去。但是忽然,地上的某塊石頭夾住了她的鞋跟,她另一腳絆到她的裙擺,害她整個人向莫天野的腳邊倒去。而即使在她感到自己摔倒之際,她也能聽到一個“拍”的聲音,并感到她那被夾住的鞋跟折斷了。
跟在后面的老芋頭在她撞到地面前抓住她,并將她拉正。但她的發髻卻整個崩潰,純黑的卷發披瀉而下。她又累、又沮喪、又反胃,以致她根本講不出話來。熱燙的淚水涌入她的眼眶,她的耳朵嗡嗡作響,使她意識到自己就快昏厥了。
老芋頭扶起她,仿佛她是個布娃娃,無助地扭回頭,望向莫天野,再瞧瞧嚴綠晗,又望向莫天野。
最后他抱起嚴綠晗,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向莫天野,一古腦將她塞進莫天野的臂彎。
“我想這是你的東西,少爺!”老芋頭裂開嘴無聲地笑著。
莫天野一時間惟一的感覺就是當場爆笑,但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笑了出來那將會有怎樣的結果,于是他只有抱著她并苦忍住已經沖到嘴邊的笑意。
嚴綠晗;販I水,咬咬牙,她蜷縮在他臂彎的身體變得僵硬。
“如果你不介意,我相信我能夠自己走路了。”她堅決地說。
“哦,不行!”他的眸中閃耀著促狹的光芒,“我媽媽不喜歡我表現得不夠紳士!”他將她抱得更緊。她身輕如燕,他從未覺得自己象此刻這樣強壯過,就算房子距他一萬里遠也無所謂。
“歡迎歸來!”嚴綠晗清楚地看見那位尊貴的女士向抱著她的紳士說道,但是接下來語調就很奇怪地改變了,“這是誰?”
“您是指她嗎?”莫天野不得不放下她來回答他母親的問話,但同時又故意不望向嚴綠晗,因為他怕自己再看見她的時候會忍不住失禮地大笑。
“是的,她!”嚴綠晗看見這位尊貴的女士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催促道。
嚴綠晗的內心在顫抖。為某種無法解釋的原因,她忍著腳痛向對方鞠個躬,盡量用鎮定的語氣說:“我叫嚴綠晗,夫人。我是您女兒的家庭教師!
那女人臉上的表情沒有改變,但是她做個深呼吸。
“晚餐準八點供應。我希望你在七點四十五分就能抵達餐廳!罢Z畢,她轉向她的兒子,她的衣裙發出“悉悉卒卒”的聲音,“到我的房間里面來,我有點話向要問你!”
莫天野微微撇了撇嘴角,又轉過頭來向她眨了眨眼睛,他的這個表情讓嚴綠晗糾結成一團的胃腸放松下來。是的,歡迎來到莫星,歡迎來到牧場,嚴綠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