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一家幼稚園門口。
沈關關不耐煩地踱來踱去,她一面看著手表,一面望著巷子口的大馬路,心中第一千八百五十六次把那個叫席凱的小朋友的父親從頭到腳臭罵了一頓。
真是可惡透頂!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父親,居然教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子柔道,讓這個孩子在幼稚園里當大王!
想想,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連路都走不好,而他的父親居然教他柔道!真是去他的王八烏龜臭鳥蛋,有種你就不要來接你兒子,否則我沈關關絕對要你好看!
這時,席凱絲毫不畏懼地盯著沈關關瞧,非常有勇氣地問:「阿姨,你等我爸比來要做什么?」
沈關關瞪著席凱,「因為我要揍他,所以我在這里等他!」
席凱似懂非懂地點頭,「是不是因為我昨天打了沈伯恩,所以阿姨要打我爸比報仇!
沈關關彎腰和席凱對視,「沒錯,就是因為你打了伯恩,所以阿姨要打你爸比報仇。」
「可是打人的是我,又不是我爸比,阿姨為什么要打我爸比報仇?」
「因為你是小孩子,而阿姨不打小孩子,所以阿姨要打你爸比,誰教你爸比沒把你教好,還教你一些有的沒的。」
「可是我爸比很厲害,一只手就可以打倒壞蛋喔,阿姨你那么漂漂,你打不過我爸比的。」
沈關關冷哼了一聲。很厲害?她早聽說這孩子的父親有些來歷,是什么黑道幫主之類的。
黑道幫主又如何?黑道幫主就可以目無法紀,就可以任由兒子去打別人的小孩嗎?難道只有他的小孩才是寶貝,別人的小孩就不是寶貝?
哼!她偏不信邪,偏要瞧瞧這孩子的父親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想著時,沈關關突然看到席凱興匆匆地準備奔向一名正從巷子口走過來的高大男子。
沈關關想也不想,手臂一伸,拉住了席凱往外沖的身影,然后怒視著那名走過來的男子。
那男子乍見席凱彼人揪著,眉頭不禁一擰,「豆豆,你又調皮了,是不是?」
「我沒有,是沈伯恩他……」
席凱辯解的話還沒說完,沈關關已經踏步上前,「你就是席凱的爸爸?」
男子一愣,「我……」
沈關關以為男子承認了,于是玉手揚起,一巴掌就朝男子臉上揮去,口中劈哩啪啦罵道:「真不知道你這父親是怎么當的,怎么會教一個那么小的孩子練什么柔道?你教他練柔道也罷,為什么不順便教教他練柔道的基本精神?你知不知道他練了柔道以后,拿來欺負班上的小朋友?
幸好今天伯恩沒有受什么嚴重的傷害,萬一伯恩摔斷腿,或者折斷手臂,甚至跌碎了屁股,造成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到時候你怎么辦?你賠得起嗎?我長這么大,從沒見過像你這種這么不負責任的父親!你這樣算什么父親,你還不如一只豬!」
末了,沈關關還用力往那男子腳上一踩,這才氣呼呼地走了,留下一大一小兩條人影,站在幼稚園門口發愣。
半晌,男子開口:「豆豆,她是誰?」
「她是沈伯恩的阿姨,不過她好兇喔!」
「你今天又調皮了,是不是?」
「我沒有,是沈伯恩先打人,所以我就用爸比教我的,這樣回了他一下,然后他就哭了,然后他的阿姨就來了,然后阿姨就說要打爸比出氣!」
席凱連說帶比,把昨天下午在幼稚園里發生的事講了一遍,「云叔叔,你痛不痛?」
原來這個莫名其妙被賞了一巴掌的倒楣男子,正是云其瑞!而席凱,就是豆豆的正名。
因為今天是席洋和傅容容結婚的日子,邢天會上上下下全忙得不可開交,只剩下孤家寡人的云其瑞最閑,于是大伙兒就把接席凱的重責大任交給他。想不到云其瑞頭一回到幼稚園接小孩,就替席洋挨了一巴掌,還被數落一頓!
云其瑞眉頭一蹙,撫著依舊火辣的臉頰,心想,看不出那小女人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可以打得他隱隱作痛?更夸張的是,她居然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劈哩啪啦把自己罵一頓!
老天,除了康亞詩的母親席愛以外,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講理,又如此兇悍的女人呢!
席凱又問:「云叔叔,你痛不痛?」
云其瑞微微一笑,「如果云叔叔很痛的話,你要怎么辦?」
歪著小臉,席凱一臉認真地說:「我替爸比向云叔叔道歉,因為阿姨本來是要打爸比的,可是爸比沒來,才會害云叔叔被打!
云其瑞摸摸席凱的小腦袋瓜,「不對,你不該向云叔叔道歉,而應該向沈伯恩道歉,畢竟你動手打人就是不對,知道嗎?」
「可是沈伯恩也有打我……」
「他打你那是他的事,但你自己絕對不可以動手,免得人家說爸比只會教你打架,知道嗎?」
席凱似懂非懂地點頭,挽著云其瑞的手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
「云叔叔,爸比說你比他還厲害,那為什么剛剛還會被那個阿姨打?是不是那個阿姨比你厲害?」
云其瑞不禁一愣。
這……這要他從何說起?剛剛那個兇悍的小女人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連問都沒問就直接動手,要他如何防備?
回她一下?老天,恐怕明天會登上社會版頭條,說名醫云其瑞在幼稚園門口毆打學生家長。
不回她一下?她似乎就認定了自己是席凱的父親,而且還是個把兒子教育得很差的父親!
可惡,這筆帳非得找席洋要回來不可,早告訴過他別那么早教孩子功夫偏不聽,現在可好,居然讓他這個無辜的人受罪?他非要討回這口氣不可!
云其瑞正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席凱的問題時,突然聽到席凱叫道:「阿姨,云叔叔,你看,是阿姨耶!」
云其瑞定神看去,赫然發現一輛停在路邊的車正慢速跟著沈關關,而沈關關卻渾然不覺。
他想也不想,三兩步跨上前,就在那輛車的車門打開的同時,抓住沈關關的手往一旁拉。
沈關關一怔,起先還弄不清楚發生什么事,待她回過神發現拉住自己的人竟然是云其瑞時,頓時怒氣橫生,舉腳便往云其瑞一踹,「色狼!想不到你長得斯斯文文的,外表漂漂亮亮的,居然是只披著羊皮的狼,是個衣冠禽獸!哼!」
說完,沈關關惡狠狠瞪了云其瑞一眼,自顧自地走了,全然不管已經臉色鐵青的云其瑞。
至于云其瑞,早已經痛得說不出話。這……他跟這女人犯沖嗎?怎么他好心救了她,她全然不感謝就算了,竟還踹他?果然除了老媽,天底下的女人都有問題!
他寒著臉對席凱說:「豆豆,記得叔叔的話,除了家里的媽媽、嬸嬸、姑姑外,外面的女生你絕對不要招惹,知道嗎?免得像云叔叔一樣倒楣!
「為什么?」
「因為女生是很兇很奇怪的動物,高興起來會追人、纏人,不高興時會罵人、踢人、打人,發起神經來還會亂咬人!」
「像剛剛那個阿姨一樣嗎?」
「沒錯,就像剛剛那個阿姨一樣,所以你在外頭絕對不要招惹女生,一看到女生就要躲得遠遠的,懂嗎?」
「懂!」
「好,我們走吧,爸比和媽咪一定等我們很久了!」
。
云其瑞說的沒錯,當他帶著席凱趕到婚禮現場時,一切早已準備就緒。
由于傅容容家中已經沒有長輩,于是就由康哲緒權充女方長輩,領著傅容容走過紅毯,把她交給站在另一端的席洋。
當聽到神父宣布兩人正式成為夫妻,新郎可以親吻新娘時,傅容容忍不住潸然淚下。
席洋揭開傅容容臉上的頭紗,先溫柔地吻去她的淚,然后堵住她嬌艷欲滴的小嘴,完成了這公開、正式,卻又飽含深情與愛戀的吻。
他輕輕摟住她,又是心疼又是不舍,「傻瓜,這是值得高興的日子,為什么掉眼淚?」
傅容容偎進他懷中,「人家高興嘛!我沒想到這輩子居然可以站在教堂里,正式成為你的妻子,所以忍不住高興得哭了!
席洋又吻了她,「傻瓜!高興就該笑,而不是掉眼淚!走,我們去外頭照相,順便把捧花丟出去,嗯?」
傅容容露出一朵帶淚的絕美笑容,在席洋及兒子席凱的陪伴下,走到教堂外頭接受眾人的祝福。
這時,人群中出現了兩個人影,乍見那兩個人影,傅容容驚訝極了,「媽,小霧,你們……都來了?」
前來道賀的人赫然是趙家浚的母親,以及四個月前已經與趙家浚在監所中結婚的謝小霧。
這時候的謝小霧肚子已經很大了,隨時都可能臨盆,卻仍不辭辛苦,專程來參加傅容容和席洋的婚禮。
謝小霧上前抓住傅容容的手,略喘著氣,「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不來呢?」
「可是我記得你預產期就是這幾天,你這樣跑來,萬一……」
「不會的,有媽媽陪著我,不會有事的!而且你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不是你,趙家早已家破人亡,媽媽更可能被控以殺人罪送進監獄!因此我和媽媽都覺得,無論如何我們都得來參加你的婚禮才是!
趙老夫人也點頭,「是。∪舨皇悄惴艞壧崞鸶嬖V,我這個已經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可能沒有辦法站在這里,更可能見不到我第一個孫子出世,所以我一定得來看看你才是。」
傅容容搖頭,「媽,您不要這么說!我只是做我該做的,況且,過去若不是您收留我,我可能早已餓死了,哪能活到現在?又哪能有今日?」
聽傅容容左一句媽,右一句媽,趙老夫人忍不住熱淚盈眶,「別這么說,真虧你還愿意叫我一聲媽!」
「即便我沒嫁給家浚,您也是把我扶養長大的母親,我叫您一聲媽是應該的!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無怪乎席洋會不顧一切護著你,即使知道你有丈夫也仍護著你。過去是我私心太重,只為了自己,為了趙家,全然沒替你想過,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不會怪我吧?」
「說沒怪過您是騙人,但我自己有了豆豆以后就發現,母親愛孩子是天性,更是天經地義,所以我可以體諒您的心情,只希望您也可以體諒小霧還有家浚的心情,大家和睦相處,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好嗎?」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自趙老夫人臉龐滑落,「好,當然好,你說什么都好。」
「那就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小霧,還有趙家的第一個孫子,別讓家浚在監獄里擔心,嗯?」
趙老夫人點頭,從壞中掏出一個絨盒遞給傅容容,「容容,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你就收下吧!」
傅容容沒有拒絕,笑著收下趙老夫人送的禮物,然后轉向教堂,把手中的捧花朝背后丟了出去。
只聽得眾人一陣歡呼、驚叫,突然小席凱嚷嚷著,「是阿姨耶!」
席洋好奇問兒子:「什么阿姨?」
「今天在幼稚園打了云叔叔的阿姨啊!」
席洋濃眉一桃,和康亞詩、云其學一同望向不遠處一名年約二十來歲,容貌極為秀麗出色的女子,只見那女子正巧抓住那束捧花,而無巧不巧的,云其瑞也抓住那束捧花。
那女子橫眉豎目地罵道:「又是你這個衣冠禽獸的大色狼!你連兒子都有了,還來搶新娘捧花?想包二奶嗎?」
云其瑞臉色鐵青地瞪著她,眉頭皺成一團,嘴唇抿得緊緊的,任誰都看得出來,云大帥哥生氣了。
席洋、康亞詩、云其學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一表人才,素來被認為是醫界美男子代表的云大醫師云其瑞,居然被當成色狼,而且還是衣冠禽獸!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席洋拉起傅容容的手,轉身對席浩和余品媗說:「爸、媽,豆豆就麻煩你們照顧了!
余品媗點頭,牽起席凱的小手,「沒問題,洋洋,你放心吧!我會把豆豆照顧好,而且從現在就開始訓練他,讓他繼承我的『醫』缽!」
席浩連忙抱起小席凱,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家里兩個醫生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另外一個!」
「什么兩個醫生?一個外科醫生,一個獸醫,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你胡扯什么?豆豆,跟奶奶來,奶奶帶你去看比比,教你怎么照顧比比好不好?」
席凱還來不及回話,席浩已經抱起他逃之夭夭,「豆豆,爺爺那里有更好玩的,爺爺帶你去看好不好?」
余品媗頓時柳眉倒豎,邊跑邊罵:「死老鷹,臭小雞,專吃腐肉的王八禿鷹,把豆豆還給我!」
席浩裝作沒聽到,和席凱爺孫兩人嘻嘻哈哈,瞬間逃得不見人影。
席洋和傅容容見狀,不由得頻頻搖頭。
席洋指著云其瑞,對云其學和康亞詩一笑,「我度蜜月去了,后續發展別忘了通知我,我可不想錯過咱們云大醫師吃癟的模樣。」
說罷,席洋和傅容容上了加長型禮車,臨去前,他猶能感覺到背后射來那殺人似的目光,他知道,那是正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云其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