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冰涼的空氣,混著些露水、泥上的味道,韋舒云伸了個懶腰,深深吸入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
他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英俊的瞼龐上掛著一抹淺淺微笑,輕快地順著門口的車道往下走,一點也瞧不出一分鐘前他還跟秦夢棠劍拔弩張地杵在客廳。
“喂,你不開車?”秦夢棠忍不住開口詢問,為了方便他們在此的行動,將軍特別留給他們一輛可以自由使用的轎車。
然而韋舒云卻從停放在車道邊的轎車前經過,筆直往前面街上走去。
“為什么要開車?我們是去逛街,走到哪兒逛到哪兒,開車多不方便,還得找停車位什么的!表f舒云回過頭,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說罷,他又轉回去,繼續往前走。
“那你到底要去哪?”秦夢棠朝天空翻了個白眼,繃著一張俏臉跟在他身后,與他的輕松愉悅形成明顯的對比。
什么叫“我們去逛街”?明明就是“他”堅持要出門,而她倒楣地被迫跟著他。
她倒要瞧瞧,一大清早他要去哪兒逛!
“曖!我不是說定到哪兒逛到哪兒嗎?”韋舒云第二次轉身,無奈地看著她,那表情,再次引起秦夢棠想揍人的沖動。
“先生,現在才早上六點多,店家都還沒開,這個偏僻的地方甚至連上班、上學的人潮都沒有,你到底想去哪?”秦夢棠站在原地不動,一副擺明了你不給答案,大家就耗在這兒的模樣。
“再過十分鐘,會有一班巴上從前面的巴士站開過,我要搭上那班巴士到一家面店吃早點。那家面店早上七點半開門,如果我們錯過這班巴士,就吃不到頭湯面了。這樣解釋,你滿意了嗎?”他的口氣像是在對某個不講理的小孩說話。
秦夢棠一愣,沒想到他真的有個目的地,甚至連巴士的時間表都弄清楚了。
瞧他成天一副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模樣,沒想到做事那么有計劃。
秦夢棠沒再說話,舉步往前走。
韋舒云緩下腳步,和她并肩而行。
“什么叫頭湯面?”走了幾分鐘之后,秦夢棠突然打破沉默。
“啥?”韋舒云轉頭望向她。“喔……頭湯面喔,頭湯面就是用早晨剛剛熬好的頭一鍋湯下的面,湯鮮味美,令人欲罷不能。千碗面,一鍋湯。如果下到一千碗的話,那面湯就糊了,煮出來的面就不那么清爽、滑溜,而且還有一股面湯氣。我這一整年,每天朝思暮想的就是吃一碗那家面店的頭湯面!
那家面店,是他博士班畢業回臺灣后沒多久的意外發現。當初他還沒找到合意的房子,所以就先在那家面店附近租房子住。某一天他徹夜加班,早上七點多才回家,覺得肚子有點餓,正好看見那家面店拉開鐵門,于是就開啟了他與那家面店頭湯面的不解之緣。
秦夢棠盯著他看,確定他不是在證她之后,搖搖頭說道:“吃碗面還那么講究,那面很貴嘍?”
“一碗面是要不了多少錢,但重要的是那個質感,OK?有時候,好的生活品質不一定要砸大錢,若什么都用錢砸出來,就成暴發戶了!表f舒云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搖了搖,故作瀟灑地說道。
秦夢棠逸出一聲無法辨別是認同或否定的輕哼,并且加快了腳步。
和他接觸越多,越發覺他似乎與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雖然散漫依舊,浮夸依舊,但卻能在一些小地方令她感到驚訝,進而沖擊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為什么突然走那么快?”韋舒云三步并作兩步地跟上她突然加快的步伐,他們已經快到車站了!
“我剛才瞥見巴士從前面的彎道轉過來,很快就會到了。如果不加速趕上,你就只能吃充滿面湯氣的糊面了。”秦夢棠伸手指指正朝他們方向開來的巴士。
兩人在巴士停妥時,正好趕到站牌前,韋舒云很有風度地讓秦夢棠先上車。
車上的乘客不多,他們兩人分坐兩個單人座,各自望向窗外。
東方天際,金色的陽光已經灑遍大地,抬頭望去,盡是一片晴朗藍天。
韋舒云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綠蔭,再也忍不住笑意。
呵呵……他思念已久的頭湯面,還有一位“有趣”的同伴相陪……
真是個可愛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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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多鐘頭后,他們在接近市中心的文教區下車。
下車后,韋舒云帶著秦夢棠在窄窄的巷弄間左拐右繞,兩旁都是住宅或學校。
“喂,你不會是故意帶著我亂繞吧?”秦夢棠最后忍不住以極度懷疑的口氣問道。
他們已經走了大概五分鐘,可是此處怎么也看不出來有什么店的樣子。
“才不是,我是帶你抄近路,我又沒有要追你,干么沒事帶你繞路?”韋舒云一臉被冤枉的表情,暗自觀察她的反應。
“真是謝天謝地,接下你們這個CASE已經夠衰了,幸好我還沒衰到被你看上!甭犚婍f舒云那么直接的回答,秦夢棠譏誚地回嘴,心中產生一絲不悅。
過去追求她的人也為數不少,只不過她不愿輕易付出真心,寧可一直保持單身,可是這個會隨便在路邊勾搭女生的人,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哼,算了!她何必降低自己的等級,跟那種人計較?
“我哪敢看上你啊,這不是自討沒趣嗎?”韋舒云不相讓地回嘴。
世界上有那么多溫柔可愛、甜美多情的女孩兒,隨便找一個都比這個總是給他釘子碰的恰北北好。
看上她?他瘋了不成!
然而,不由自主地望著她美麗的眼眸,他一瞬間失神,接著很快地收回目光。
或許,他真的是瘋了……韋舒云在心中苦笑。
在斗嘴之間,一個小小的菜市場出現在眼前。
“就是這兒了。”韋舒云帶著她走到一道小小的藍色鐵門前等著,此時剛過七點二十分,距離面攤開門,還有幾分鐘的時間。
“門還沒開,我們要站在這里等?”秦夢棠站在鐵門前,雙手往纖腰上一插,問道。
“當然,不然怎么吃頭湯面?”韋舒云老神在在地往鐵門旁邊的花臺一坐。
秦夢棠瞄他一眼,沒搭腔。
他們兩人就一站一坐地大眼瞪小眼,直到鐵門“唰”地一聲被拉起。
“嗨!老板。”韋舒云見鐵門被拉起,立刻站起來,笑著對拉起鐵門的圓胖男子打招呼。
老板先是茫然地看了他兩秒,認出他后,才綻開笑容熱情地招呼道:“韋先生,好久沒有看見你啦!我還在想,除了你,還有誰會等在我攤子門口呢!來,請進。”
韋舒云領著秦夢棠走進小小的店鋪內。
他們找張桌子坐下后,韋舒云對正在瀏覽墻上菜單的秦夢棠說道:“我跟你說,老板的燜肉面是世界無敵好吃的,如果再加顆鹵蛋、切盤小菜……”
“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瞧你口水都快流下來,惡心死了!鼻貕籼囊娝屯炭谒臉幼,趕緊打斷他的話!澳俏揖蛠硪煌霠F肉面加鹵蛋吧!”
一個大男人,怎么會有這副饞相,好像餓了多少頓似的,真是受不了。
“我跟你保證,你絕對不會后悔!表f舒云笑著轉頭對老板喊道:“老板,我們要兩碗燜肉面,都要加鹵蛋,再幫我切一盤海帶、豆干,謝啦!”
只聽見老板應了一聲,廚房內隨即傳出鏗鏗鏘鏘的聲音。
不一會兒,老板端著兩碗熱騰騰的面走出廚房。那撲鼻濃郁的肉香味,在老板尚未走至桌旁時,秦夢棠便已聞到。
其實,若以外觀而論,那是一碗極為平常的面,大碗里總共就只有面、湯、兩片切得薄薄的燜肉和一些蔥花。
“啊……這香味,教我魂牽夢縈!”當老板把面端至兩人面前時,韋舒云湊近面碗深吸一大口從碗內冒出的白煙,幸福沉醉地嘆息道。
面的確是很香,但有那么夸張嗎?秦夢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倒是面攤老板,似乎很習慣韋舒云這樣的舉動。
等老板一離開,韋舒云便將鋪在面上的燜肉塞到面碗的底部,一邊跟秦夢棠說:“這肉,要先燜在碗底,等吃完面再吃,這樣面的熱氣才會將肉汁完全融入湯里!
看他對“吃”好像挺講究的,真是個怪眙。
一碗燜肉面不過五十元,一般人大概匆忙吃完就趕著去工作,怎么可能花時間去研究肉到底要怎么吃才好?
秦夢棠照他所說的將燜肉塞入碗底,然后拿起筷子,嘗一口面。
“怎么樣,頭湯面吃起來跟一般的不同吧?”正吃得唏哩呼嚕的韋舒云停下動作,抬頭問道。
“嗯……大概吧!”秦夢棠不置可否地回道。
她吃東西一向是以填飽肚子為主,很少細嚼慢咽地品嘗食物,現在要她回想以往吃過的面是什么味道,她腦中一片空白。
不過這碗面湯清味濃、爽滑順口,或許就是他所謂的頭湯面才有的特色。
他們兩人靜靜地吃面,用不了多少時間,韋舒云就已經吃得碗底朝天。
他挾起碗中最后剩下的那兩片燜肉,說道:“你一定得嘗嘗這味道,我知道很多年輕女生不吃肥肉,但燜肉的肥肉已經把油脂煮出來,是最好吃的部分。”
秦夢棠的面也已經吃得差不多,聽韋舒云一說,也從面湯內撈起一塊燜肉送入口中。
嗯……韋舒云對燜肉倒沒有過度吹噓,這燜肉瘦而不柴,肥而不膩,尤其那入口即化的口感伴隨著鮮美的肉汁,確實好吃。
“如何,果然是世界無敵好吃對不對?”韋舒云瞧見秦夢棠露出的滿意神情,眉開眼笑,得意地說。
“是很好吃。”世界無敵?我還天下無雙呢!都幾歲的人,還用如此幼稚的形容詞。
離開面攤之后,韋舒云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問道:“接下來,我們要上哪?”
“上哪兒怎么會問我,我是逼不得已才陪你出來的耶!”秦夢棠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沒好氣地說。
“我是想,既然你是我的同伴,就問問你的意見嘛!”韋舒云一副遇到壞人的委屈相!岸家呀洺燥柫,起床氣還那么大!彼皖^囁嚅,再次露出小狗般無辜可憐的眼神。
“韋舒云,你不要以為裝那模樣很有趣,”每次看見他那德行,她就一股無名火起。
這家伙最是狡猾無賴,竟然還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更可惡的是,當他擺出這模樣時,又非常有說服力。就像現在,街上來往的行人有不少往他們這兒看來,從他們的神情她就可以猜到,大家一定把她當成欺負人的惡婆娘了。
“你問我的意見是不是?”秦夢棠才不管旁人的眼光,雙手環胸,冷冷地說:“好,我告訴你,我、要、回、去!
“別啦別啦!算我怕你好不好,我們才出門一個小時,再去別的地方走走啦!”韋舒云邊陪笑臉,邊往旁邊移動。“我知道一個很不錯的地方,帶你去瞧瞧!
說完,他趕緊帶頭往前走,以免她真的抓他回去。
唉!想在今天讓她卸下心防,扭轉對他的印象,怕是難上加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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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半,秦夢棠手上拿著一大杯爆米花,坐在游樂園的長凳上。
她完全沒想到,韋舒云所謂的“很不錯的地方”,竟然是這座大型露天游樂場。
現在的她看起來一定很蠢。堂堂一個特務竟然拿著爆米花,坐在路邊的長凳上,百般無聊地看著前方轉動的旋轉木馬。
更別提她身旁還有個礙眼的家伙,掛著他那礙眼的閃亮笑容,吸引來往少女的目光。
“你該不會是特別打聽過,今天有中學女校會到這邊校外教學,所以特別過來招蜂引蝶的吧?”終于,秦夢棠再也看不下去那些女孩們朝韋舒云投來的愛慕眼神,把手中的爆米花用力往長凳上一放,話中帶刺地冷笑道。
這家伙,一進游樂園就先買一杯爆米花,說什么這樣才有到游樂園的氣氛。
可是,這杯爆米花從離開柜臺起,一直都拿在她的手上。
若非她今天心情還不錯,她一定會把整杯爆米花往他頭上倒下去。
“才不是,我沒有招蜂引蝶,從踏進園區到現在,我的注意力只在你身上,也只對你笑,何來招蜂引蝶?”韋舒云呼天搶地地喊冤,然后又做出落寞的可憐表情。“你怎么可以這樣誣賴我,我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種登徒子!
“那你到這邊做什么?以你的年紀,來游樂園會不會太老了點?”秦夢棠保持臉上的僵硬笑容。
“你生活太緊張了,來游樂園當然是來玩的嘛!人生苦短,你每天繃著臉,對身心發展實在不好!表f舒云拿起長凳上的爆米花,抓起一把往嘴里塞。
秦夢棠輕嗤一聲,不以為然地轉過頭,再度看著旋轉木馬發呆。
每次和他相處,都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奈,任何莫名其妙的事情,他都能把它說得頭頭是道。
更糟糕的是,才經過短短兩天的時間,她發現自己竟然越來越習慣他的……一切。
韋舒云一邊咀嚼著香噴噴的爆米花,一邊下意識地看向盯著旋轉木馬瞧的秦夢棠,這一瞧,他的視線便再也無法移開。
她很美,在便利商店第一眼見到她,他就注意到了,即使冷若冰霜,依然無損她的美麗。
然而,美麗的女人他見多了,她們個個比她溫柔多情、嬌俏動人,卻從沒有任何一個人,讓他想多親近些、多探究些。
女人對他來說就像藝術品,需要細細呵護、慢慢欣賞。
他欣賞女人,呵護女人,喜歡享受那種曖昧調情的感覺,他對那些可愛的女人們一視同仁,一樣的欣賞、一樣的呵護……一樣的未曾將她們真正放入內心深處。
唯有她,秦夢棠,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接近,想挑釁,想看她發火時美麗眼瞳中激綻的光芒。
甚至,雖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認,他想占據她記憶中的某個角落,而不是個在茫茫人海中不顯眼的過客。
剛才那不經意的一瞥,讓向來對女孩一視同仁的他,首次嘗到心神悸動的滋味。
男人,莫非真是犯賤?韋舒云在心中苦笑。
明知她對自己不會有好臉色,偏偏自己競開始對她產生特殊的情愫,仿佛正在醞釀中的暴風雨,即使嗅出風雨的氣味,也只能束手無策地等著被風雨打濕。
“你到底看夠了沒有?”秦夢棠突然轉過頭問道,不耐地嘆一口氣。
她受過特種訓練,對于周遭的情況特別敏感,更何況這家伙根本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她又不是死人,怎么會毫無所覺?
韋舒云被她這么一問,竟一反平時的嬉笑態度,有些心虛狼狽地調開目光。
他的反應完全出乎秦夢棠意料之外,她微微一怔,某種詭異尷尬的情緒劃過心頭。
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韋舒云又掛回那副吊兒郎當的笑臉,說道:“我們去玩云霄飛車!
“什么?”秦夢棠尚未自方才的情緒回過神來,被他問得又是一愣。
搞什么鬼?她一向對自己冷靜的頭腦和清晰的思緒頗為得意,為何碰上韋舒云,總有辦法被他弄得像個傻于似的?她不禁感到納悶又無力。
“我說,我們一起去玩云霄飛車。來游樂園,云霄飛車是必玩的一項游戲!表f舒云將紙杯內所剩無幾的爆米花吃完,然后站起來準備前進。
“要玩你自己去玩,我才不去!鼻貕籼淖豢蟿樱龔男【蛻指,只是她一直掩飾得很好,所以沒有人發現她的秘密。即使是過去出任務,她也極力避免攀登高處,現在要她玩云霄飛車?她才不會自找麻煩。
“你該不會是不敢坐吧?”韋舒云緩緩彎腰,一張俊臉往她靠近,帶著挑釁的笑容問道。“我們英勇的保鏢小姐,會不敢坐云霄飛車?”
對付心高氣傲的秦夢棠,最好的方式就是激將法。
“誰說我不敢坐?”秦夢棠秀眉一挑,水亮的明眸瞪著他,神色如常地反問:“我是覺得那玩意兒太幼稚,沒事干么讓自己被一臺機器甩來甩去?”
“我看你就是不敢坐,沒關系,人總是有弱點,不敢坐就說一聲,我又不會逼你。”韋舒云知道她好強,繼續刺激她。
“你少用激將法!鼻貕籼睦浜咭宦,轉過頭不理他。
“來呀!如果不是害怕,就一起來玩嘛!”韋舒云賊賊地笑道!安贿^如果你真的不敢坐,那就算了,我就回去告訴大家,原來我們看似冷酷的保鏢,也有柔弱可愛的一面!
這家伙……可惡!
明知韋舒云在用激將法激她,但在一股莫名的沖動之下,秦夢棠倏地起身,說出一句讓她異常后悔的話。
“玩就玩,你真當我怕你!”說罷,她率先往云霄飛車的方向走去。
眼見那龐大高聳的軌道離她越來越近,秦夢棠恨不得把自己出言莽撞的舌頭咬斷。
天!這家伙一定是老天派來克她的。
她怎么會那么不智地跟他斗氣,眼睜睜地跳進他的陷阱?
韋舒云跟在秦夢棠身后,看見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嬌軀越來越僵硬,像發現什么新鮮事兒,唇角微微揚起。
她該不會真的不敢玩云霄飛車吧?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是特務耶!什么驚險的場面沒見過,怎會被區區一個云霄飛車嚇到?
驀地,一抹柔軟的情緒涌上心頭。
“我剛才是隨便說說,如果你真的不想玩就算了,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啦!”韋舒云在秦夢棠身后開口。
秦夢棠停下腳步,回頭。
迎向她的,是韋舒云深邃的黑瞳。
她第一次留意到,他那雙總是四處放電的靈活大眼,有著非比尋常的惑人魅力,像是磁鐵一般,一旦吸上,就難以挪開。
“我是說真的,我剛才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韋舒云又點點頭加重語氣說一次。
秦夢棠不知該哭、該笑,還是該抓狂。
這家伙是把她要好玩的嗎?一下子激她去玩云霄飛車,一下子又說不用玩了,如果現在她說不玩,不就是認輸了?
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玩也是你說,不玩也是你說,到底要怎樣?”秦夢棠擺出一張不耐煩的臉,心中卻泛著淡淡的、難以形容的復雜情緒。
“我只是喜歡逗你,不是要逼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表f舒云聳聳肩,沒有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隱隱流動的溫柔。“這一路走來,我看你好像真的很不想玩的樣子,那就算啦!來游樂園應該開心一點,不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其實,是他不舍欺負她吧!
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他發現在她堅強冷硬的外表下隱隱透露著一股孤單,那孤單,即使連游樂園的熱鬧氣氛,也無法掩蓋。
秦夢棠看著他的黑眸好半晌:心跳莫名地開始加快,那種難以形容的復雜情緒逐漸越來越明顯。
她前一刻才想揍他,下一刻,他又讓她感到陣陣暖意。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面對的永遠是一連串的命令、訓練、榮譽與責任,從來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沒有人告訴她“你不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她的喜好從來就不是重點。
可是,他在乎了。
這樣的在乎,讓她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你這人很煩耶!該不會是你自己卻步,不敢玩了吧?”秦夢棠用一貫嘲諷的口氣掩飾心中的紛亂。
她早已習慣用尖銳冷硬的方式隱藏脆弱和一切情緒,要她用其他方法表達心情,她不會,也不敢。
“對對對!是我膽小,我一直很怕玩云霄飛車,剛才我是賭你不會答應去玩,所以才挑釁的!表f舒云陪著笑臉,斂去那一閃而逝的柔情。“不如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吧!你剛才不是一直盯著它看?拜托啦!我很想去玩,你就當是保護我好啦!”
說著,他很自然地伸手拉著秦夢棠的手往旋轉木馬移動。
秦夢棠直覺地想掙脫,可是卻發現他的手握得比她想像中還要緊。
要甩開他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然而她還是任由他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不想傷了他。
否則,還會有什么其他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