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忙在墻上貼喜字。
莉奇穿了身紅色喜氣的洋裝不停的照鏡子,房子整理得干干凈凈,小茶幾上擺了點心。
羅平靜靜坐著,小方又走到另一角貼上“未婚先得子”。
莉奇打小方,一把扯下來。
“我小方雖然不是什么體面的人,媽的,結個婚也不能草率得像見不了人似的!
“你貼的什么字嘛,神經兮兮的,不準貼啦!”
小方一邊抱怨,一邊往喜字上貼膠水。
“文具店買張結婚證書,來兩個人簽字,算什么嘛!”
羅平渴望又矛盾的望門口,似未視小方和莉奇的笑鬧。
韓梅站在公寓樓下,正要進大門。
一部計程車在她身后停了下來;李惠珍自車上走下來。韓梅回頭看了眼,踩進大門的腳,觸電似的收了回來,驚恐的望著惠珍。
“羅平在上面,你不清楚嗎?” 惠珍聲音,轉為冷諷的溫和!白屛腋覂鹤又g,保持我們母子的感情好嗎?”
韓梅斜低著頭。“——我不上去了,不要說遇到我,……我走了! 韓梅強抑痛楚轉身。
惠珍僵冷的表情,微轉感激與難過!绊n小姐!”
韓梅停步。
惠珍說:“謝謝你!” 韓梅無言的望著惠珍,離去。
惠珍望著韓梅的背影,一股心酸與不忍自心底漾開,然而為了兒子,她不得不自私些,挺挺胸,攏攏發角,惠珍走進了大門。
門鈴響了,羅平似觸電般神情振奮。莉奇跑去開門。
小方促狹的撞了撞羅平。“別那么激動。”
小方指了指墻上的喜字。“有那么一天的啦,遲早的事啦!”
門開了,莉奇、小方、尤其羅平,都楞住了!
羅平勉強笑笑!皨!你怎么來了?”
“小方是你的好朋友,我能不參加湊個熱鬧嗎?” 惠珍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紅包。“小方!崔小姐!不曉得送什么好,一點小意思。”
小方撞了撞莉奇,莉奇勉強笑笑!爸x謝伯母!”
小方:“伯母!請坐!”
羅平納悶未語,疑惑的望惠珍。
小方望羅平,連忙笑臉對惠珍!安福堄命c心,我這個婚禮是貨真價實的簡單隆重!
惠珍拿了顆糖,笑著看看表。“奇怪!怎么韓梅還沒來?其實,不談感情,大家還是朋友嘛!再不來,我看我只好替她做崔小姐的證婚人了!
屋中一片尷尬,惠珍又故意看表,微笑!傲_平!要不要打個電話,會不會韓梅忘了?幾號?我來打。”
納悶、疑惑的羅平,突然痛楚的大叫道:“媽!夠了!不要再演戲了!我不知道你玩什么把戲,但你心里清楚,你玩了什么把戲!”羅平激動而無法克制的沖到門口,回過頭。
“我答應做你要的兒子!跪著答應的!你何必做得那么絕!為了什么?”說完,羅平拉門沖出去。
“羅平!”惠珍尷尬的站起來,訴冤般的面向小方、莉奇!八暮门笥呀Y婚,我來參加,他說我作戲,我會這樣做嗎?”
看到小方,莉奇沒說話,惠珍悻悻地走了出去。
莉奇關上門,不滿的:“羅平怎么會有這種媽,說謊都不打草稿!
小方說:“也許她真的是冤枉的!
“你真傻還假傻,白癡都看得出來!”
小方攤攤手,搖搖頭。“這婚禮真是簡單隆重,連個證婚人都沒有,我看,我們就不合法的生下個私生子吧!”
莉奇懶得看小方,愁眉思索。“我不是普通的討厭他媽媽,我是強烈的討厭他媽媽,我確信是她阻止韓梅來的!”
羅平望著韓梅。韓梅避開羅平的逼視目光。
“你去了,對嗎?” 羅平說。
韓梅搖頭,不敢看羅平。
羅平逼視的走近!八柚鼓愕模瑢?” 羅平手捶書桌,痛楚的。
韓梅怯聲的望羅平!皠e這樣,羅平,答應我,回去不要說來找過我,……不要拆穿她!
羅平望韓梅,突然把韓梅摟在懷中,聲音哀痛:“韓梅,我不管誰來阻止!我再也不讓任何人來擺布我了,……韓梅——我不要讓任何人阻止我……,我不要我們都活得那么痛苦……,我絕不肯再被任何人阻止!”
一切都像沒發生過的,淚水再次沖去了問題。
突然,韓梅驚悸地掙脫羅平的雙手,望著出現的人。
羅平愕愣中,憤急的回頭看見了他的母親。
惠珍聲音冷硬地盯著羅平:“你是怎么答應我的?” 又轉向韓梅,森冷異常的!澳隳兀磕阌质窃趺凑f的?你叫我不要說你去過?現在你當好人,我落個惡人?你成了個委曲求全、明理的女人,我在兒子眼里,成了個蠻橫、狡詐的母親!” 惠珍氣得轉頭就走。
羅平匆忙的轉向無措的韓梅。“我今天一定要把我們的事說個清楚,你等我!
惠珍一語未發,惱羞成怒的坐著。
羅平替惠珍在咖啡里加糖,表情沉痛,難過。
“媽!我們好好的談談好嗎?”
惠珍仍不看羅平,聲音冷漠:“我們還能談嗎?她做得那么漂亮,漂亮到我在我兒子心里,連講句話的余地都沒有了!
“媽!” 羅平無奈而難過。“我答應過你,可是——我真的對她——我很——”
惠珍把目光落在羅平臉上,盯著。“我替你說完好嗎?你真的很愛她,縱使你跪著對我發過誓,我一天不死,那個女人就像塊石頭,刻在你心里,長滿了青苔,愈滾長得愈多,拿都拿不掉,我都替你說完了,你還有什么要講的?” 惠珍聲音哀凄、心底的醋意全散了出來。“我養你這么大,我何必要替你操心!何況那塊長滿青苔的石頭把你的心包得密密的,我要到我兒子心里去,連個縫都找不到!
羅干難過的努力抑制欲爆發的情緒:“媽!每一個兒子長大了,他心里除了生養的母親,他都會再去要一個女人,媽!我犧牲一次,……讓我去愛韓梅,讓我像從前一樣,驕傲的覺得我有一位偉大的母親,讓你的兒子心里同時并存兩個女人,……
媽——”
惠珍哀漠地未語,目光呆滑。
羅平愁煩地低訴:“如果你堅持,……你搖頭,我放棄韓梅,但我求你,……,但我求你……
不要搖頭!
“我不搖頭,你去找她吧!……我再也不會搖頭了,兒子長大了是會有另一個女人。” 惠珍呆麻的站起來,悲而冷的聲音,疲倦的說:“我不會再搖頭了,你去找她吧! 惠珍拿走皮包,沉重的離去。
羅平坐在咖啡店里,佩華進來,自己拉椅子。
羅平望了眼遠去的良宏的車,再望佩華。“怎么?他不高興啦?”
佩華沒事地拿了根羅平的煙!八詾樗麗畚。” 佩華吸口煙,輕描淡寫的笑笑。
“人常常誤會自己,掉在大海里,找到一塊浮木,就以為這塊浮木能救回自己的命,當他真的回到岸上的時候,他才會發現,是路過的船拉他上來的。那塊浮木,幾天以后就被他忘光了。”
“你實在夠復雜,我懶得了解你了,沒發生的事,一天到晚做預言,既然這樣,你干嘛當塊浮木!”
佩華彈彈煙!拔易约旱氖拢矣心芰鉀Q。
講吧!我還要趕回去發稿!
“早知道,將就?娶你就算了,掉到什么狗屁心都會痛的愛情里,給自己找麻煩!
佩華瞪了羅平一眼。“把你的小眼放大,看清楚點,將就點,我那么好擺布呀!要講什么快點,別浪費我的時間。”
羅平感慨的:“你的個性分韓梅一點,我現在就沒那么苦惱了。”
“你快講好不好你?廢話說不停,趕快談主題啦!”
“主題就是韓梅是灘水,灌進什么模子,她就是什么樣子。我媽眼珠一瞪,她就嚇得再也不敢見我了,我找了她幾次,院長都說不在! 羅平不滿的重捶了下自己的額頭,“他媽的!主題就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什么女人站我面前我都沒興趣,韓梅那個要死不活的樣子,我怎么看怎么愛!
羅平攤攤手:“媽的,想想都覺得自己賤兮兮的! 他頹喪的往椅背一靠,“暫我跑一趟吧!”
佩華好笑的看看羅平。
“要嘲笑我盡管嘲笑吧!我已經承認自己賤兮兮的了! 羅平點了支煙,仍一臉頹喪!八灰娢,但不會不見你,叫她不要那么沒主見,我媽媽是個問題,但那個問題可以解決,請那個沒主見的女人不要再增加一個問題!
佩華看看表,望了望羅平!爸黝}談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羅平望著她,思索地。
“干嘛那樣看我?我又不是韓梅!
“其實,你對徐良宏可以認真點!
佩華笑笑,神情惆悵!拔易约褐溃瑦矍槭遣皇钦娴恼疑衔伊。你讓我受過一次傷,你還想看我受傷第二次?”
佩華趕回家是為了趕稿,沒想到門才關上,門鈴就響了!拔揖椭朗悄氵@個突擊部隊!
良宏自己帶上門,一臉不滿!澳愕降子袥]有把我當回事?”
佩華轉身,倒茶。
良宏一把捉住佩華。“不必把我當客人!愈想我愈氣,你白天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佩華沒事般。“我說了什么?”
良宏無奈的放松佩華,坐下!皻獾孟胝夷愦蛞患,你又不是男人,把你當女人要跟你好好談談,你又像個男人,我就不曉得我喜歡你什么?”
佩華像待小孩般的,輕拍了拍徐良宏的面頰。
“沒事趕快回去吧!明天我忙得很,又要截稿,又要幫羅平去找韓梅,幫個忙,我想早點睡了。”
良宏不悅的大叫:“你有沒有毛!羅平愛上別人,出了麻煩,你還去治病!有這個時間,怎么不幫我忙?”
佩華和顏悅色的:“幫你什么忙?”
大聲的良宏,沮喪下來!芭嘤⒂执螂娫捊o我了,哭得都快死過去了,她那個兒子,好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我約了明天跟她見面,每次看到她,我都一陣心痛!
伍培英哀怨的縮在沙發里,一雙欲哭無淚的眼,幽幽的。
徐良宏愛莫能助,心疼的望著培英!澳銒寢屇?”
“一早就出去了,每天司機帶著她跑,一點蛛絲馬跡她都不放過! 培英悒郁地!拔艺也坏剿,……我不敢抱希望能找回我的孩子!”
良宏握住培英的手,溫和的:“不要說氣餒的話,心情放松弛點,你爸爸跟你媽媽那么難的關,居然都通過了,還有比那更難的嗎?不要每天淚汪汪的,會找回那個孩子的!
培英輕聲欲泣:“我想到都心痛,生下來就把他丟在育幼院,那位韓小姐說,他天天喊著要一個家,……我讓他做個有家歸不得的孩子,……他受那么多苦!我為什么心會那么狠……,天罰我……”
良宏摟著培英,憐疼。“不要談過去,不要責備自己,你心不狠,天不會罰你,上帝知道你有苦衷!
門鈴響了,憶如擦著汗走了進來,一見良宏,笑咪咪的說:“良宏,怎么會過來的?”
“坐坐,阿香,茶也不會倒一杯!”轉向培英,笑容消失,怒罵道:“哭!哭!孩子哭得回來呀!我兩條腿跑掉了!我喊都沒喊一聲!自己做的事!
你還端模端樣的對良宏哭!孩子找不到你再哭不會嫌遲的!”
良宏不忍地望培英,禮貌的面向憶如!芭嘤⒁呀泬螂y過了,別再……”
“她難過我不難過?她爸爸不難過?雖然生的是個沒爹的孩子!好歹是伍家的!是個孽種也是伍家的人!” 說到這兒突然氣極敗壞的坐下哭!斑B房間都找人布置好了,從頭到腳的穿著,滿滿的買了幾柜子;玩具都要堆到屋頂了,聽說那家人環境不好,……想到我就恨,怎么我會生出培英這種女兒!到底是培英造孽還是我造孽!”
培英自責,神情哀楚的叫了聲:“媽!”
憶如看也不看培英!皠e喊了!喊什么?十九歲就不干不凈的當了媽!人前人后,看了你,都夸我生了個多乖的女兒,我那個乖女兒,孩子隨便一扔,一扔七年,你讓孩子喊過你一聲媽沒有!”
良宏不忍的拉起培英,微笑面向憶如。“我帶培英出去走走!
不等憶如反應,便一把拉起伍培英往外走。
“你在演三十年前的電影嗎?因男友的母親反對,你就躲在房里哭!
佩華顯得有些氣惱!澳闶钦禄匦≌f里面的女主角,還是想做大仲馬里面那個自怨自艾,死在男主角懷抱里的茶花女?你以為你犧牲得很偉大?”
韓梅仍無反應的坐著。
“韓梅,你這樣做,沒有人會對你歌功頌德,除了滿足羅平母親的占有欲,你只得到一樣東西,羅平痛苦,你傷心,然后——浪費我的時間!你實際一點好嗎?羅平的母親不是上帝!”
韓梅感激地望佩華!爸x謝你!羅平的母親不是每一個人的上帝!”韓梅情緒感傷的微低頭。
“但她是……,我希望她是羅平的上帝,……謝謝你這樣對我……,我只想到,我曾經也是人家的母親! 韓梅抬臉望佩華!皠e再為羅平的事來找我了,我很感激你,因為我,羅平跟你分手,你還這么對我,麻煩你替我轉句話給羅平,謝謝他這段日子給我的感情……” 韓梅神情酸澀,聲音哽澀:“不要為我失掉一個付出這么多的母親,我當過母親,母親的心痛起來,怎么補都補不回來。”
羅平一口、一口的吸煙。
小方拿著報紙,拼命散煙霧。
“羅平,你把煙熄掉行不行?我老婆肚子里有個國家未來的主人翁,我待你不薄,你少害我兒子好不好!”
羅平站起來,煙一熄,往門口走。
“你干嘛你!”莉奇攔住羅平,責備的!“坐下,到我家來還要看你的臉色?”
小方把煙丟過去。
“我老婆叫你坐,抽吧!反正我跟莉奇都是頭腦簡單的人,也不會生出什么天才來,朋友有難,兩肋插刀,將來生出個白癡,我也認了!”
莉奇捶著小方,“你頭腦簡單不要拖我下水!
“莉奇,對不起。”羅平有氣無力的,抱歉的望望莉奇。
“我被韓梅搞得什么都忘光了,院長要我轉告小方,嫁出去的女兒也有回門的,叫你們回去一趟!
莉奇欣喜的拿東西砸羅平,笑著:
“這么重要的事現在才講,院長還以為我將她忘了呢!你好混帳!”
“啊哈!我也差點忘了,佩華昨天到報館沒找到你,她叫我轉告你,韓梅——”
“我知道,昨大晚上我去找過佩華!
羅平望望小方,莉奇,雙手支撐著額頭。
“——見到韓梅,替我問她好。”
羅平四處游晃,終于晃了回家,是惠珍開的門,冷冷的,看也不看羅平。
“今天不跑新聞嗎?”
羅平發狂般的大叫起來:
“你還不滿意嗎!我不會再去找韓梅了,你可以不用再天天用這種冷面孔對著你兒子了!”
惠珍迷惑不解的呆著。
羅平歇斯底里的狂叫:“你是上帝,你是我的上帝,我不能失掉一個為我付出這么多的母親,母親的心痛起來,怎么補也補不回來!這是韓梅的話,你滿不滿意!”
羅平喘氣的捶著墻,大叫:“這次我不用跪著對你發誓,從今天開始,你是上帝,你要一個什么兒子,我就做你要的那個兒子!”
說完,拉開門沖出去,沒入夜里。
惠珍呆站著,扶著墻,呢喃自語:“——我做錯什么了!” 終于,這位堅強的母親掩面輕泣:“——他那么恨我,我做錯了嗎?我錯在哪里?”
萍萍站在韓梅后面,秀玲捉,萍萍躲。
“禮拜天來接你,你這是什么態度,你想挨揍是不!”
“你罵爸爸有酒女,你也是,你自己也是,我不要跟你出去,禮拜天你不要來接我,不要來看我!”
秀玲悲痛的哭出來!吧聛砦揖驮撗退滥,我為什么要養你到現在,讓你來看不起我,我生你干什么!”
秀玲哀拗地扶著墻,失聲痛哭,對韓梅傾訴:
“我有什么辦法——,一身的債——,我有什么辦法!誰愿意賺那種錢,誰喜歡去那種地方——我有什么辦法!”
“我會讓萍萍慢慢的了解,你不要難過,這段時間你先不要來看萍萍,孩子不懂事。”
“我怎么不難過,她爸爸生意做垮,帶著女人跑了,支票背書,全是我的名字,我去坐了一年牢,從牢里出來,還得去替他還債……”
秀玲愈說愈傷心,愈不甘心。
“我當然難過,我為了誰?如今落到女兒來罵我壞人,我為什么不難過!”
秀玲從激動中,低吟的縮成一團,屈蹲在地上,捶打著地面。
“我心都碎了——但我在萍萍面前竭力扮好媽媽的角色,誰知道上星期給她碰上了一個客人,她——,我才不在乎別人,可是萍萍這樣對我——我心都碎了……”
韓梅難過的蹲下來,扶著秀玲抽泣的肩。
“我又要叫你陳太太了,讓陳先生回到你們母女身邊吧,你回去想想,這是最好的辦法,萍萍——她需要的不止是媽媽,她需要的是父母兩個!
韓梅扶起哀泣的秀玲。
秀玲難舍的望一下墻角的萍萍,默然離去。
韓梅心酸的望著離去的秀玲,眼光正好觸到站在一邊的馬美智。
“——韓小姐——方便的話——” 美智困難地:“你能帶寶兒出來嗎?——不要問我原因,我只想——只想看寶兒,千萬不要讓院長知道! 說完,美智匆忙掉頭就走。
“嘟!” 一輛計程車正好停在韓梅面前,小方、莉奇從車里鉆了出來。
莉奇見韓梅,興奮大叫,抱韓梅,像小孩似的。
“韓梅,想死你了,結婚真沒意思,一點都不好玩!”
莉奇興奮的笑容,突然凝結了,難過的望韓梅。
“——真的不再見羅平了嗎?”
韓梅故意轉移話題:“快去看院長,她在等你們!
莉奇推推小方,輕聲的:“院長——”
院長故意不抬頭。莉奇走到院長身邊,撒嬌地扯著院長。“不要生我的氣,是你自己叫我回來的,又要——”
“又要怎么樣!我不叫你,你就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院長板著臉,睹氣的上下打量莉奇,看了小方一眼!八麑δ愫脝幔俊
小方上前,笑著:“家事都是我做的,外帶燒三餐飯。”
院長板著臉,露出微笑,雨過天晴的摟著莉奇。
徐良宏頹喪的抽煙,苦嘆搖頭。
“怎么才能找到呢!唉,看到培英,真是叫人心痛!
佩華頭猛一抬,不是味道的望著良宏。
“良宏,我們結束這場愛情游戲好不好?趁大家都還沒有太愛對方之前,不要再繼續玩下去了!
“誰跟你玩!”良宏捉住佩華手臂!罢l說我在玩?如果你信任我徐良宏,明大我們就到法庭公證結婚!”
佩華輕拿掉良宏的手,淡淡的說:“我沒膽,謝謝你的沖動,來,我們談談伍培英的事!
羅平一面扣著扣子,一面從臥室走出來,惠珍把牛奶、面包放在餐桌上,看都不看羅平一眼。
“媽,小同上學啦?” 羅平干咳兩聲,故意找個話題討好母親似的。
“幼稚園車子早接他走了!
惠珍表情冷漠的把維他命往羅平面前一放。故意東摸西摸,聲音仍冷冷的:“維他命不擺在你面前,就沒見你去拿過!
羅平放下牛奶杯,走到惠珍面前。“——媽!
惠珍不看羅平,聲音故作漠不關心的:
“什么事?樣樣都得給你侍候好好的,是不是還得下去替你洗車?”
“媽——,我們不要再冷戰下去了好嗎?”
惠珍不講話,走開了。
“媽——” 羅平聲音有些哽塞:“——很久我沒有喝到你端給我喝的牛奶了。”
惠珍避開,聲音仍冷:“都要冷了,難道你要我重沖一杯?”
羅平激動而感動的拉過惠珍手臂!皨專〔灰@樣跟我講話好嗎?”
“我好久——,我好久沒有——,我都快忘記從前的我們母子——,像今天這樣,像今天這樣的日子,不要再跟我冷戰了,你不曉得我……” 羅平眼眶微紅。“媽,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的記憶力沒有那么壞,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到高中畢業,每天中午都是你提熱便當來的,我的同學都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媽媽,——從你嫁人以后,一切都……,我們都變了……”
惠珍微微感動的跌坐沙發,手支著額,輕聲飲泣著。
“你對媽媽來說——,還有什么更重要的,媽承認沒有像從前那樣做一個周全的母親,可是媽必須分神去照顧明昌跟小同! 惠珍難過的拭眼角。
“我嫁給明昌——,我能把一顆心只放在自己兒子身上嗎?小同雖然不是我生的,明昌待你也像自己親生的兒子,我是不是要同樣的去對待他的兒子呢?” 惠珍略感委屈!拔視缘媚悴粷M意我照顧明昌,小同,我何嘗不曉得,我何嘗不曉得你的心理!但我嫁給了明昌!我能怎么樣,你到現在連叫都不叫他一聲,我只有從別的地方去彌補……” 惠珍抬起淚眼,幽怨地!傲_平,在媽心里,誰都沒你重要,你愛韓梅愛得把媽忘了,我才那么發瘋的去逼你,因為你對媽太重要,再沒有一個人比你對媽重要。”
羅平撲伏到惠珍膝前,眼眶潮濕。
“媽——,該說自私的是我,你改嫁——,我那樣的態度你都忍我,你來阻止我的感情,我完全不顧你……媽,該說自私的是我——,我只顧我自己……”
惠珍抱住羅平的頭,臉上流出欣慰的淚。
韓梅走到一簡陋,微破的住宅區,對了對手上的地址,敲門。
陳志雄開了門!啊n老師!
“我能跟你談談嗎?陳先生!
志雄窘迫的說:“屋子很亂——,不好意思請韓老師進來。”
“沒關系,我是來跟你談萍萍的事!
屋子只有三坪大,很簡陋,床頭擺了張萍萍、秀玲、志雄合照以及與秀玲的結婚照。
“你太太跟你女兒都同樣固執,大人受苦,小孩跟著受苦,你不想把這個家再救回來嗎?”
“——她不會肯見我,我找過她,沒有用的,我太對不起她,我從前太對不起她!
“你以為一次,兩次就能解決嗎?陳先生,你自己承認從前對不起萍萍的母親,現在萍萍連她母親都不肯見,難道就對得起萍萍的母親?陳先生,現在后悔這些沒有用的,萍萍要爸爸,也要媽媽,你對不起你太太在先,硬著臉,你也要去求她的原諒,求到一個完整的家!
志雄望著韓梅,滿是感激。“——謝謝你,韓老師,——我去——不管她怎樣趕我……”
門鈴聲,佩華皺著眉,猶豫了半天才開門。
良宏直往屋里走,屁股坐在沙發上。
“到我這兒來,像回自己家似的,一屁股就坐下,房子你租的嗎?還是我們有什么合法的關系?”
良宏皺眉看佩華一眼。
“以后有事,請你在辦公室談,我這里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公共場所,單身女的公寓,天天半夜跑來個男人,別人怎么看我不管,但我自己很在意!
良宏研究的望了佩華好一會兒,聲音溫柔:
“佩華,你是不是把我對培英的閑心扭曲了?
最近態度愈來愈怪,不要害我失戀好不好?”
佩華無動于衷的淡淡笑了笑。
“羅平跟我分手之前對我說,他只是同情韓梅,最后,他來告訴我,他愛上韓梅了。告訴我,還要多久,你會帶著內疚的心情,請我原諒你因為關心而愛上你原來的老婆?”
良宏的溫聲轉為咆哮:
“我愛的就是你!我討厭你那顆比雷達還敏感的腦袋,我跟羅平不同,你不了解嗎?好不容易離婚,我做一點補償犯法嗎?我只是把培英當作一個朋友!”
“我不需要別人對我咆哮,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能影響我的,只有我自己,可以請你放低音量嗎?”
良宏看了佩華一眼,睹氣似的轉開臉。
佩華走到良宏對面,聲音溫和:“有一件事我要你做到,在伍培英跟你七年的糾纏沒有完全整理干凈之前,請不要每天晚上跑到我這里來心痛,也請你不要再對我提愛跟結婚這些字。”
佩華瀟灑的拍拍良宏賭氣的臉,繼續說:“聽進去了嗎?很小的要求,你能辦到的!
“馬小姐,我要知道你跟寶兒和院長之間的關系!
“我一直沒有告訴院長為什么老帶寶兒出去,但,今天你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直接去問院長,是你要這樣逼我的!”
美智慌亂的揉頭,哭出聲。
“不要問她,——我對不起郝家——我對不起她兒子——你不要問她……”
“不要激動,告訴我,我是來幫助你的,你讓我證實你就是院長的媳婦,讓我替你解開苦衷。”
美智驚駭地望著韓梅,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就是院長那個懷著孩子,跟院長兒子分手的那個媳婦嗎?”
美智震驚,呆兀。“……誰……誰告訴你的?”
韓梅友善的撫撫美智的手。
“馬小姐,為什么把寶兒留在育幼院?院長到今天都不明白她兒子跟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問題?不要再逃避了,你不愿認寶兒嗎?你要一輩子掉著眼淚讓寶兒喊你阿姨嗎?”
美智捂著臉,痛苦的流著淚。
“……我告訴你——我什么都告訴你——我先生結婚沒多久就有了外遇,那時候我懷著七個月的身孕,——我不肯原諒他,他怎么求我都不肯原諒他,連生孩子,我都不讓他來看我——”
美智再拭擦淚痕,臉上蕩著無限的悔意。
“我找律師辦了離婚手續,不讓他見孩子,他又不敢找他媽媽說,因為他自己不對,最后他就出國了,——孩子生下后,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向我求婚!
美智的淚又大量涌出。
“……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寶兒……,我為了自己能有個好婚姻——,把做母親的責任都忘光了!
“我就這樣把寶兒送走了,但那個婚姻只維持了半年,——我失掉了女兒,只換到半年的婚姻。
我恨我自己,恨我為什么不肯原諒寶兒的爸爸,造成一家四分五裂——我對不起郝家,對不起院長,對不起寶兒的爸爸——,我怎么開口去找我婆婆
韓梅坐在院長對面,院長含笑的抬頭看著她。
“怎么站了半天不說話呢?”
“院長——,”
韓梅艱難的啟齒道:“我們這里有個小女孩,她的母親跟父親離婚了,因為小女孩的父親在母親懷孕時,父親就有了外遇——”
院長笑笑。
“什么父親、母親的,你今天說話怎么含糊不清的呢?”
韓梅咽一口唾液后,仍艱難的說:“離婚后,小女孩的父親出國就再沒回來,母親生下孩于,只好把她送到育幼院,脖子、手腕,掛滿了將來長大的嫁妝!
院長望韓梅,關心的:“你說的是寶兒?”
“院長……,你忘了你有一個出國一直沒消息的兒子,和懷著孩子離開的媳婦嗎?”
“……你是說……?”
韓梅語調有些干澀:
“你的媳婦沒——,她一直沒有嫁——她把寶兒送到育幼院,因為她覺得寶兒是郝家唯一的后代。”
“我的媳婦!寶兒!”院長驚訝的望著韓梅。
“我——我是寶兒的……”
院長呆震的整個人傻了般,激動的低喃:“那個——那個一直不肯被別人領養的寶兒!
“院長,她是你孫女,千真萬確的親生孫女!
“天哪!我居然不知道寶兒是我孫女——我那造孽的兒子——天哪……”
院長老淚縱橫,抬頭望韓梅!拔夷恰,我那媳婦……”
“她在外面,我去叫她進來!
美智感激的握著韓梅。
“韓小姐,謝謝你替我隱瞞——她真的愿意見我嗎?”
“快進去吧!記住!你那半年婚姻的事別再提了,你先去見院長,我帶寶兒過來!
韓梅替女兒穿鞋、梳頭。
“媽媽,你又要帶我去兇丈夫伯伯家看那個愛哭的阿姨嗎?”
韓梅望著寶兒。
“寶兒,念中講過西游記里有個孫悟空的故事給你聽過,對不對?”
寶兒笑咪咪的。
“對呀!孫悟空好厲害,他是石頭變成的呀!”
“寶兒,那是故事,天下沒有小孩是石頭變的,他們都是媽媽生出來的!
“我也是嗎?”
韓梅摸摸寶兒。
“當然,你也是爸爸、媽媽生出來的,寶兒你想要看自己的媽媽嗎?”
寶兒天真的搖頭!拔也灰矣性洪L! 又笑咪咪的摟住韓梅脖子!拔乙灿袐寢。”
“寶兒,媽媽不帶你去兇丈夫伯伯家,媽媽帶你去院長室,——見你真正的媽媽!
“我有一個真正的媽媽?” 呆呆的寶兒突然顯得抗拒的恐懼!皨寢,我不要被領走,真正的媽媽也不要!
“寶兒!……”
“媽媽,我不要被人領走——真正的媽媽也不要。”
寶兒死捉床桿,抗拒恐懼的望著韓梅。
寶兒勉強的讓韓梅牽著,一面走,一面抬頭。
“媽媽,我會被帶走嗎?”
這時韓梅答不出話。
空兒又問:“為什么我會有一個媽媽跑出來呢?”
院長淚眼的望著美智!懊乐,我兒子對不起你,你為什么不說呢?”
美智慚疚的掛著淚,低著頭。
院長流淚搖頭!半y怪寶兒不肯離開育幼院,她流著郝家的血,難怪她,不肯離開。”
韓梅牽著寶兒進來,美智激動的上前,寶兒看到美智,本能的退到韓梅后面。
“媽媽,為什么愛哭阿姨在這里?”
院長難過的望了望美智,彎下身!皩殐骸,你知道她是誰嗎?”
寶兒一邊瞅著美智,一邊緊緊摟院長:“媽媽說我有個媽媽在這里,可是她是愛哭阿姨。”
“寶兒——” 院長忍不住流下淚。“寶兒,她不是愛哭阿姨。”
美智心碎極了!韓梅望美智,扶了扶美智。
“我離開一下比較好!
寶兒大叫著:“媽媽!你不要走!” 院長抱住寶兒,寶兒一邊回頭看韓梅背影,一面反抗的流淚。
“院長,我不是小強,我不要被人領養,我不要!”
“——你不要難過,小孩什么都不懂,突然要她接受一個陌生的事實,總是比較困難的!
“——寶兒下意識里恨我,恨我為了自己,沒有負起做母親的責任!
“馬小姐,你想得太遠了,小孩的感情是要培養的,沒事你就來帶寶兒出去,多單獨相處點時間!
美智輕抹了抹淚。
“我不太能常常走開,余先生二十四小時需要人照顧,——我第二次婚姻失敗后,在醫院工作,懂了點護理,——余先生給我的待遇很好,——我不想失去這個工作!
韓梅勾起感傷般。
“余先生——他很能諒解別人,如果必要,我可以幫你照顧他!
“時間會把最壞的記憶沖刷干凈! 韓梅鼓勵的望美智。“把過去忘掉,寶兒有一天會接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