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笑。
經(jīng)過客廳一扇水晶屏風(fēng)時,蘊芝詫異地看著那清透的棱面反映出來的形影。
那是她,因為光線折射的關(guān)系,影像有些扭曲,但那張略略變形的臉,毫無疑問正掛著笑容。
那笑容,不是像她偶爾心情好時,那淡淡的、幾乎看不清楚的微笑,而是真正燦爛的,從唇畔笑到眼底,整張臉甜蜜的笑。
那是她的笑容?
她不敢相信。這樣的笑容她曾經(jīng)在夏蕾臉上看過,在電影里那些身陷愛河的女主角臉上看過,甚至在蕭容袖臉上看過,但就是不曾在自己臉上看過。
她不認(rèn)為自己能這樣笑,從以前到現(xiàn)在,一直覺得這種笑容和自己無緣。
但今天,她卻在這扇水晶屏風(fēng)偶然瞥見了,那震撼,就像一陣狂風(fēng),吹皺心中一池春水。
她站在屏風(fēng)前,發(fā)了好一會兒呆,然后才記起自己原來是想到廚房去。
她進(jìn)到廚房,仍然半恍神中。
「有事嗎?少奶奶!贡躺┮姷剿艹泽@。
聽到碧嫂的聲音,蘊芝這才真正回過神!副躺,我有點事想請妳幫忙!
「什么事少奶奶請盡管說!
「我想請妳教我做些適合寶寶的離乳食!
「離乳食?」碧嫂一愣!附o小小姐吃的嗎?」
「是啊。」
「可是她現(xiàn)在還不到斷奶的時候啊。」
「我知道,我只是想先學(xué)起來!固N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從小到大沒進(jìn)過廚房,我在想,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學(xué)習(xí)!
「少奶奶打算親自做離乳食給小小姐吃?」
「嗯,我是這么打算!
碧嫂好訝異,又愣了好幾秒才說道:「可是我會做!少奶奶根本不用擔(dān)心這種事,就算我忙不過來,還有保母幫忙呢!
「我知道,我只是想親自做給寶寶吃。」蘊芝淺淺地微笑。
碧嫂看著她那又溫柔又慈愛的笑容,頓時恍然。
這就是母愛吧?因為愛自己的孩子,所以希望能親手為她烹調(diào)飲食,用滿腔的愛心為佐料,盼望對方能感受到。
碧嫂笑了。「小小姐真幸福,有個這么疼愛她的媽媽!顾D了頓,忽然感嘆。「要是二少他們小時候也能得到這樣的關(guān)心就好了,別說親自做離孔食了,以前老夫人連甜點都不許他們吃呢!」
蘊芝聽了一震!笂呎f什么?我婆婆不給睿他們吃甜點?」有這種事?
碧嫂赧然,警覺自己多嘴了!覆缓靡馑,少奶奶,我不該說這些的!
「不,請妳告訴我。」蘊芝執(zhí)拗地追問!笂厔倓傉f的是真的嗎?」
聽她這么問,碧嫂有些猶豫,幾秒后,才點點頭。
「為什么?」
「因為老爺說兩位少爺是男生,將來是要擔(dān)起整個趙家的,不能寵,也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樣撒嬌,所以老夫人在他們上小學(xué)后就不許他們吃甜食了,說那是小女生才吃的東西!
小女生吃的東西?
她知道公公婆婆對孩子的管教一向嚴(yán)格,從他們對睿的態(tài)度、對寶寶的態(tài)度都可見一斑,但她沒想到,竟會嚴(yán)厲到連點心都不許吃。
太過分了!
「那時候我就在廚房幫忙了。」碧嫂幽幽地繼續(xù)說。「當(dāng)時的廚娘真的從來不做甜點,我因為要練習(xí)廚藝,有時候自己會偷偷烤個蛋糕什么的,二少后來知道了,常會溜進(jìn)來偷吃!
「睿偷溜進(jìn)廚房吃點心?」蘊芝驚訝。
「是啊!贡躺┪⑿Α!高@可是我跟二少之間的秘密呢。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想說出來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妳都做些什么給他吃呢?」
「很多啊!蛋糕啊、派啊,對了,二少最喜歡吃布丁了,尤其是上頭鋪了一層焦糖的。」
「他喜歡吃焦糖布丁?」蘊芝眨眨眼,櫻唇淺揚,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微笑。
「少奶奶妳別笑。」話雖這么說,碧嫂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他現(xiàn)在還愛吃布丁嗎?」
「這我就不曉得了!贡躺﹪@氣!缸詮乃L大后,就很少進(jìn)廚房了,上回難得進(jìn)來,還是為了少奶奶的事!
「為了我?」蘊芝心一跳。
「少奶奶剛懷孕時不是害喜得很厲害嗎?那時候二少很擔(dān)心,沖進(jìn)廚房來問我,能不能做些可以幫妳減輕癥狀的東西吃?他很關(guān)心妳呢!很怕妳那樣天天吐,會弄壞身體!
蘊芝怔住,思緒回到自己剛懷孕時。
當(dāng)時的她,每天都為害喜所苦,食不下咽,他陪她吃早餐,觀察哪些食物比較不會令她惡心,知道她怕太重的味道,他要求碧嫂準(zhǔn)備比較清淡的飲食,甚至不惜因此在晚餐桌上和自己的父親杠上。
他默默地關(guān)心她、照顧她,不曾對她邀功,老是裝作一副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模樣,可是──
蘊芝喉頭驀地一酸。
他真的對她太好,她無以回報。
「碧嫂!乖匍_口時,蘊芝的嗓音像患了重感冒,異常沙啞。「妳可以教我怎么做焦糖布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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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
工作到一半,趙英睿停下批閱公文的動作,白紙黑字的文件上,彷佛浮現(xiàn)著一張清甜的笑顏,他傻傻地看著。
那是蘊芝的笑容,百萬分之一,極難得的笑容。
他不該看到的,看到了,就忘不了,然后一顆心就像懸在鋼索似的,在半空中驚險地?fù)u晃。
「唉。」他嘆氣,半懊惱半甜蜜。
「你怎么又在唉聲嘆氣了?」剛走進(jìn)辦公室的Peggy聽見這一嘆,訝異地抬眉。
趙英睿狼狽地凜神!笂吺裁磿r候進(jìn)來的?」
「我剛剛敲門,趙總都沒聽見嗎?」Peggy抱著一疊公文,放在他桌上。
怎么又來一座小山?趙英睿瞪著那一疊檔案夾。這些事情難道永遠(yuǎn)沒有結(jié)束的時候嗎?
「沒辦法!贯莘鹂赐杆X中念頭,Peggy聳聳肩!缚偨(jīng)理最近不加班,我們只好趁白天時多做一點,提高工作效率。」
時間有限,工作無限,只好每一分每一秒都馬不停蹄了。
趙英睿很明白得力助手的意思,認(rèn)命地打開文件。
Peggy卻不離開,站在辦公桌前,微笑看著他。
他皺眉!高有什么事?」
「沒事,只是好奇趙總剛才為什么嘆氣!筆eggy開門見山。
「那不干妳的事!
「又是因為夫人嗎?」Peggy才不管他的冷淡,追問。
他不說話,假裝看公文。
「還是寶寶有什么狀況?」
他還是不說話,拿起筆,在文件上注記。
「趙總,你啞了啊?」
「Peggy!」他無奈。
Peggy噗哧一笑!负煤煤,我知道自己太啰唆,我不問了。」說是這么說,她轉(zhuǎn)身走兩步,忽然又回頭。「對了,趙總,那副耳環(huán)你到底送給你老婆沒?」
「耳環(huán)?」
「就是很久以前,你約我一起去買的禮物。∧阏f要送給夫人的,不過我上次跟她提起,她好象還沒收到耶,你是不是沒送出去啊?」
對了,耳環(huán)!
Peggy提起這件事,趙英睿才猛然想起蘊芝進(jìn)產(chǎn)房時,曾對他說的話。他擰眉,瞪Peggy。「我都忘了找妳算帳呢!妳沒事在蘊芝面前多嘴什么?干么跟她提起這件事?」
「咦?有什么不對嗎?」Peggy裝無辜。「這本來就是事實。
「那也不需要妳來說!」
「可是趙總,你明明就買了禮物要送,為什么還不送呢?到底在等什么?」
「我──」趙英睿一窒,啞然。
他轉(zhuǎn)過視線,望向五斗柜上那座機械鐘。
因為他在等一個適當(dāng)?shù)臅r機,因為時間還不到。
他站起身,走向那機械鐘,手指輕撫過水晶邊緣。他若有所思地玩賞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
「妳記得我跟妳說過嗎?這個鐘有個傳說。」
「我記得啊!筆eggy點頭,目光跟著凝定在鐘上。
這座水晶機械鐘是趙總和妻子度蜜月時買回來的,記得當(dāng)時他曾跟她說過,這座鐘跟另一座放在家里的是成對的,都是出自十八世紀(jì)一個歐洲宮廷工匠之手。
據(jù)說這對機械鐘,一個是夫,一個是妻,鐘的背面各有一個鑰匙孔,鑰匙卻是嵌在對方的底座下。
也就是說,若要打開這鐘背后隱藏的小空間,必須使用對方的鑰匙。
鐘的頂部,有個星形洞口,那是許愿之星,鐘的主人將心愿投入這洞口,封在時間的空間里,等待有一天,心愛的人拿鑰匙來開,主人的愿望便會實現(xiàn)。
「是個很浪漫的傳說呢!」Peggy微笑地感嘆!冈O(shè)計出這對鐘的人一定很羅曼蒂克!
「據(jù)說設(shè)計這對鐘的工匠其實暗戀著當(dāng)時一位公主,他將妻鐘獻(xiàn)給公主,自己則留著夫鐘,可惜公主一直沒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到工匠去世之后,才有人從他當(dāng)初設(shè)計的手稿翻出這個秘密。」趙英睿幽幽地解釋。
Peggy深思地望著他!阜蛉酥狸P(guān)于這對鐘的傳說嗎?」
他搖頭。
「為什么不告訴她?」
「因為說出來,愿望就不靈了!冠w英睿笑著說,笑容開朗,笑意卻苦澀。
他掏出手帕,很細(xì)心地擦亮鐘,Peggy默默看著他的動作,胸口揪住。
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見老板擦那座鐘,只是她以前一直以為他只是寶貝自己的珍藏,直到今天,才領(lǐng)略到這舉動或許有更深一層的涵義。
一種令人心動也心痛的涵義。
她清清喉嚨,想說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口,室內(nèi)靜寂,時間凍結(jié)在一道緩緩流動的情意中。
忽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魔咒般的靜寂。
兩人同時訝然回頭。
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來,后面跟著阻止不及的兩個年輕秘書。
「對不起,趙總,這位小姐堅持進(jìn)來找你!姑貢鴤儌}皇地道歉,試圖將發(fā)鬢散亂、臉色蒼白的女人拉離辦公室。
「小柚子!」趙英睿認(rèn)出闖進(jìn)辦公室的女人,大吃一驚,揮手要秘書們退下!改銈兿瘸鋈,她是我的朋友!
秘書們面面相覷,兩秒后,才默默離開。
趙英睿震驚地走向蕭容柚!笂呍趺戳耍磕樕蒙n白!」
「英睿、英睿!」蕭容柚啞聲地喚他,幾乎帶著哭音,她抓住他臂膀,淚眼楚楚地看著他。
「到底怎么回事?」
「英睿,有個男人……有個男人跑來我家,他說、他說──」蕭容柚喘著氣,眼神驚駭。
「他說什么?妳冷靜點,先告訴我那男人是誰?」趙英睿安撫她。
「是、是杰!」她哽咽地、歇斯底里地哭喊:「他說他是杰,他居然敢說自己是趙英杰!」
「什么?!」趙英睿驚怔,當(dāng)場凍在原地,就算雷電直接劈在他頭上,恐怕也不能帶來如此刻的震撼!笂吺钦f……我哥?」
「他不可能是杰!他長得一點也不像,可是他……什么都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蕭容柚嘶聲喊,情緒崩潰。
趙英睿怔然無語。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柚子瘋了嗎?怎么可能有一個長得跟杰不像的男人自稱是杰?杰已經(jīng)死了,不是嗎?怎么可能死而復(fù)生?
「小柚子妳聽我說,不論妳看到的人是誰,那人絕不可能是杰,不可能是──」
「可是他知道所有的事!」蕭容柚打斷他,眼眸驚恐地睜大。「那些事除了我跟杰,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可是他知道!」
趙英睿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才勉強從喉嚨逼出聲音。「這……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妳先別急,先告訴我怎么回事,我再幫妳想辦法。」
蕭容柚沒說話,趴在他懷里,像只受驚的兔子,不停地顫抖。
趙英?梢韵胍娝艿降捏@嚇,一個陌生人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自稱是她死去的丈夫,知道他們夫妻倆所有的私密,怪不得她會恐慌到要崩潰。
這簡直像懸疑小說才有的情節(jié)。
但不可能,現(xiàn)實不是懸疑小說。
趙英睿深吸一口氣,溫柔地拍拍蕭容柚驚顫的背脊,安撫她,正打算扶她到沙發(fā)上坐下時,辦公室門被推開,另一個女人走進(jìn)來。
是蘊芝!
趙英睿驚愕地僵住,瞪著不請自來的妻子,她捧著個保鮮盒,也呆呆地看著他。
「蘊芝,妳怎么來了?」怕妻子誤會,趙英睿輕輕推開蕭容柚,走向她!赣惺聠幔俊
蘊芝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罩著薄霧的雙瞳,隱隱閃著光。
「妳怎么了?」他擔(dān)憂地看著她怪異的表情。
「睿,我剛剛在樓下碰到一個男人!顾K于開口,嗓音澀澀的,半卡在喉嚨。
他皺眉。「然后呢?」
「他叫我……芝芝!
芝芝?!趙英睿倒抽口涼氣。
「只有一個人會這么叫我!固N芝抬眸望他,恍惚地微笑!甘怯⒔。睿,他還活著。」
他心跳一停。
「英杰還活著!固N芝喜悅地、作夢般地說道,眼角,無聲地落下一顆晶透的淚。
聽到她這句話,一旁的蕭容柚哀叫一聲,雙腿一軟,癱跪在地上。
他毫無所覺,只是怔怔瞪著妻子頰畔那顆眼淚,脊髓發(fā)冷,整個人好似跌入冰窖里,一陣陣地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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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家伙是誰,都絕不可能是我哥!
將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的蕭容柚送回她的住處后,趙英睿開著車,載妻子回家。兩人一路沉默,下了交流道,車子讓一串車流給堵住,趙英睿焦躁地等待著,片刻,積壓許久的情緒爆發(fā)。
「我哥已經(jīng)死了!他不可能還活著!」他嘶聲咆吼,握拳用力敲喇叭,尖銳的聲響囂張地穿過車陣,引來四周車主一陣不滿。
趙英睿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沖動的行為已引來眾怒,還打算再敲一記,蘊芝嚇了一跳,忙伸手?jǐn)r住他。
「睿,你冷靜一點!
趙英睿瞪著那雙溫柔地包覆著他的拳頭的玉手,胃部沉悶地揪住,他抬眸,近乎憤恨地白了妻子一眼。
「妳要我怎么冷靜?有個陌生男子冒充是我哥哥,而妳居然還傻到相信!妳怎么會以為那人真的是杰?他如果真是的話,長相應(yīng)該跟我一模一樣。‰y道妳認(rèn)不出自己的老公長什么樣子嗎?」
「我當(dāng)然認(rèn)得出來,他跟你長得是不一樣……」
「那妳怎么還會相信他是我哥?就因為他叫妳『芝芝』?!」提起這個小名,趙英睿怒火更熾。他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的哥哥私底下曾經(jīng)這么叫過蘊芝──如此親昵的稱呼!
嫉妒,在他胸口燒出一個大洞。
蘊芝卻還渾然不曉,傻傻地解釋:「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會那么叫我,如果他不是英杰,怎么可能會知道?」
「那是──」趙英睿一窒,說不出話來。的確如蘊芝所說,如果那人不是杰,為何會使用他私下對她的昵稱?小柚子也說過,那人知道許多屬于他們倆的秘密。
難道他那個雙胞胎哥哥真的死而復(fù)活?世上有這等怪事?
「我不相信!」趙英睿狠狠磨牙,心海強烈翻滾的波濤讓他整個人顫抖起來。「如果他真的是杰,為什么不敢跟妳上來和我對質(zhì)?他一定是心虛,怕我戳破他的謊言!」
「他說他怕蕭容柚太激動,想讓她冷靜一點──」
「他說謊!他不跟妳上來是因為他根本不是杰!如果他是的話,這幾年都躲到哪里去了?為什么不出來?為什么要讓大家以為他死了?他難道不曉得,大家都因為他的去世很傷心嗎?如果不是他,我不會答應(yīng)爸爸進(jìn)公司,也不會那樣不要命地工作,要不是因為想代替他,我──」
他猛然頓住,警覺自己在無意之間說出了埋藏多年的心事,他從來不曾跟任何人說過的心事。
他僵住身子,雙手死命地抓住方向盤。
蘊芝看著他蒼白的臉,看著他下巴一陣陣抽凜的肌肉,看著他幽黑的眼底,壓抑不住的痛楚,她倏地領(lǐng)悟他有多難受。
對他來說,雙胞胎哥哥親得就好象自己的另一半,雖然兩人的個性截然不同,但那血緣的神秘聯(lián)系,卻是怎么也斬不斷。
所以杰去世后,他才會那樣忽然變了一個人,賣命地工作,因為他想連同哥哥那一份一起活著。
為什么對他這樣的想法,她一點也不吃驚呢?蘊芝恍惚地想,感覺自己的心房柔軟地揪扯著。
或許她早就隱隱約約地猜到了……
「如果杰真的騙了我們每一個人,我不會原諒他!永遠(yuǎn)不會!」他激動地聲稱。
蘊芝幽幽地嘆息。她了解丈夫的心情,那是一種遭受背叛的強烈怨恨。
車陣開始前進(jìn),趙英睿卻還沉浸于起伏的情緒中,回不過神。
「睿,開車了。」她柔聲提醒他。
他猛然定神,狼狽地踩下油門,車子像瘸了腿的老人,在星夜里不穩(wěn)地前進(jìn),終于,他受不了了,方向盤一轉(zhuǎn),在路邊暫停。
這樣也好,在他心神如此震蕩的時候,開車的確很不適宜。
「要不要喝點什么?」蘊芝問!概赃吘陀屑冶憷痰辏胰ベI。」
趙英睿驀地轉(zhuǎn)頭瞪她,眼神滿是不可置信!笧槭裁磰呥能這么鎮(zhèn)定?妳下午在辦公室告訴我杰還活著時,不是還激動得流眼淚了嗎?怎么現(xiàn)在好象沒事一樣?」
「我──」蘊芝茫然眨眼。
說也奇怪,她當(dāng)時遇到那個自稱是英杰的男人時確實很激動,所以才會那樣闖進(jìn)丈夫辦公室,急著告訴他這消息,但現(xiàn)在,相較于蕭容柚的崩潰和睿的憤慨,她似乎真的很平靜。
「是因為妳很篤定地相信那個人就是我哥嗎?妳一點也不懷疑?」
是這樣嗎?蘊芝猶豫地蹙眉,并不覺得是如此。
「妳真的相信那人就是我哥?」他厲聲質(zhì)問。
她想了想!赣羞@個可能!
她自認(rèn)這是很中肯的回答,但趙英睿聽了,好象很生氣,完全無法接受。「為什么妳會認(rèn)為有可能?是因為妳真的相信,還是故意要勉強自己相信?」
「我為什么要勉強自己?」她不明白他為何這么問。
「我怎么知道?!」他咆哮。「也許是因為妳潛意識就希望我哥還活著,妳希望能見到他,所以才那么輕易就相信了!」
「就算是又怎樣?」她低聲反問:「難道你不希望英杰還活著嗎?」
趙英睿怔住。明明是很簡單的問題,他卻答不出來。
他希望自己的哥哥還活著嗎?當(dāng)然希望!但這是不可能的,這太詭異、太不合常理了!最可惡的是,蘊芝似乎完全不這么覺得。他不懂她究竟怎么想,更介意她今天在辦公室流下的那滴眼淚。
只是一顆眼淚,他卻有種可怕的預(yù)感,彷佛他們?nèi)甑幕橐鰧⒕痛藲в谝坏?br />
他很慌,腦子像糾纏不清的毛線球,一團亂,根本無法冷靜地思考。
而在他如此焦慌的時候,他的妻,竟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他簡直無法相信。
「妳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他啞聲呢喃,忽然覺得累了,濃濃的倦意占領(lǐng)他全身。「妳難道還不明白,這會改變一切嗎?」
「改變什么?」她聽出他語氣的疲憊,嗓音莫名地有點發(fā)顫!肝也欢愕囊馑肌!
「妳當(dāng)然不懂!顾猿暗亻]了閉眼,早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睿?」
他張開眼,凝視她,泛紅的眸,眼神很空洞,就像大火燒過后,灰灰冷冷的世界。
「蘊芝,妳坦白告訴我,其實從小到大,妳愛的人一直是我哥,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