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灑進室內,雪白大床上的可人兒只是蠕動一下身子,眼睛卻舍不得張開來。
等等!
不對,天亮了,「她」應該消失不見了,但這個吻為何如此真實?
唇貼著唇的兩人同時睜開眼,四目相交,兩人頓時如遭雷殛。
「我的天……」水凌身體倏地往后一彈,渾身發燙、胸口發熱,耳邊嗡嗡作響。「這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
她真想往墻壁一頭撞死算了,她竟然跟威廉上了床!他可是女孩們為之瘋狂的大帥哥,也是好友愛愛特別指定不準碰的男人。
「這不是夢?」允祥熙恢復鎮定。他用被單裹住下半身,下了床!缚礃幼樱瑠呑咤e房間了!
咦?她一時會意不過來,他在說中文嗎?她聽錯了嗎?可是他剛剛那句話確實是中文。
「你……你怎么會說中文?!」水凌的嘴巴張得好大。
他冷漠以對,拒絕回答,一副無須向她解釋的跩樣。
不說就算了,這樣更好,可以用中文跟他溝通!高@是我的房間吧!」她大聲說道。
隨即目光一轉。咦!不對!為什么房間里衣架上掛著是男性的黑色性感內褲,而不是愛愛的紅色性感胸罩?而且放在角落的行李箱樣式也大不相同。
「我昨夜是喝醉了酒沒錯,但是……」她昨晚既然能安全回到旅館,就表示腦袋瓜還沒停擺啊。
「妳住哪個房間?」
「我住1308!」
「這是1306!顾淅涞馈!笂吙矗染普`事了。」
水凌一臉錯愕,嘴巴張大地快掉下來了!改恰瓰槭裁磋匙可以互用?」
「像妳們這種廉價的旅游團,妳以為會住五星級飯店嗎?這樣的普通旅館出錯是時有所聞的事。」
「我的天!」水凌冷汗直流,她怎么想得到,居然會出這么大的紕漏!
她只想溜之大吉,馬上就跳下床,惶亂地撿起丟在地上亂七八糟的衣物,沖進浴室換裝。
當她走出來時,看到他正在注視著床單上的血跡,她不禁炸紅了臉,那就像個洗不去的印記似的,提醒她已經由女孩變為女人,火辣辣地告知她犯了不可挽回的錯!
允祥熙緩緩轉過身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呃……」她羞紅著臉,支支吾吾,宛如用盡所有的勇氣才敢再次面對他!盖笄竽悖瑒e說出去,求求你……」
面對她有如驚弓之鳥的模樣,他卻露出了讓她難以置信的笑容?蓯,她怕得要死,他卻還笑得出來!
威廉的笑容帶著魔力,令她心頭直眺,他的笑容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狂妄,令她心跳陣陣,無法忽略!
那寬闊如山的胸膛,以及黝黑光滑的肌肉彷佛全隱藏了火焰,使她無法將視線由那糾結的臂肌上移開,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就像是由叢林中竄出的猛獅,充滿了剽悍氣勢。
「妳要我負責嗎?」這句話說出口,他不禁微微驚愕。
他居然會想要對她負責!這太不尋常了。
從小到大,由于母親的離棄、父親的告誡,他一直把女人當作一種用來發泄欲望的動物,視女人如敝屣。可是,他對她卻……
縱然是不小心的,他依舊有著巨大的罪惡感!
然而,她的反應卻出乎他意料之外!覆灰〔恍枰!最好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顾幌牒退麆澢褰缇。
「真的嗎?」他揚起劍眉:心底對她只想逃之夭夭的態度有絲不悅!笂叴_定?」
「不用!不用!」她充耳不聞,只是心慌意亂地請求!肝蚁M阃浳,我們都忘了這件事!」拋下這句話,她隨即奪門而出。
水凌腦子里一片空白,不愿意再回想任何與威廉有關的記憶,包括為什么他中文說得那么好,明明可以用中文跟她溝通,卻在大家面前裝做聽不懂中文。
她一直到機場都不敢再看他,努力忽視他的存在。
回臺灣后,水凌渾渾噩噩地過了好一陣子。
她經常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夜,縱然后悔,但是做了就做了,也錯了,她不能讓時光倒流,當作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她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因喝酒誤事而失去貞操,這讓她久久無法釋懷。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允祥熙--這是她生命里的第一個男人。
同時,她也省悟自己再也不會遇到他,畢竟兩個人的世界相隔太遙遠了,她在臺灣,他在韓國,她只能默默把他埋進內心深處。
偏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還是會不小心冒出來,讓她的心底掀起一股深深的悵然……
*
三個月后,韓國首爾。
門庭若市的小店門口停著一輛進口轎車,允祥熙絲毫不知車里有兩雙眼睛正緊盯著他。
正午,小桌上擺放幾道腌制的小菜,他一口泡菜,一口白飯,很簡單地解決午餐。
車里,許安杰對江美雯說:「就是他,他就是允祥熙。」
江美雯隔著深色車窗注視她的寶貝兒子,眼淚瞬間潰堤。
自從她發現自己得了乳癌,雖然只是初期,但是她深知自己恐怕活不久了,于是越發想念兒子。她好想和唯一的兒子一起度過余生,想把龐大的事業交給他,算是彌補對兒子的虧欠。可是祥熙恨她,他不接受她是他的母親,也不接受她的事業王國。
她不怪兒子恨她,當年是她拋下了他,現在又有什么資格要求兒子原諒她呢?
過了一會兒,允祥熙吃完飯走出飯館,他們便一路跟著祥熙,許安杰則對江美雯解釋--
「這陣子是韓國旅游淡季,他沒接團,在貨柜公司做搬貨的工作,貨柜公司二十四小時都在進貨,他要做到深夜才下班!顾槌鲞@星期祥熙換了個新工作,在貨柜公司做搬運工作,收入比較多,工作時數也長,所以他便住在港口邊的員工宿舍里。
「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江美雯淚眼婆娑,好不可憐。「可是他一定不愿見我……」她哭倒在管家李嫂的懷里。
李嫂跟著江美雯十幾年了,是江美雯最忠心的仆人,也最了解江美雯不為人知的心酸往事。她頻頻安慰江美雯:「不管怎么樣,既然來了韓國,不就是要跟兒子見面嗎?我們就在這里等他下班好了!」
「夫人,我們就在這兒等,妳先休息一下!乖S安杰下車去超商買了面包和飲料,這一路長途跋涉,江美雯虛弱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這一等,就等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而且現在已經九月底了,臺灣還算暖和,韓國卻已是冷颼颼。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江美雯趕緊整理儀容,回頭問管家李嫂!肝铱雌饋砟樕珪懿顔?」
她渾身上下散發著貴氣,衣服全是上等質料,還上了淡妝,讓臉色看起來不會太慘白,秀麗的模樣風韻猶存,風情不減。
李嫂微笑回道:「不會,您的臉色好多了!
自從她知道夫人得癌癥后,就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顧夫人。
等江美雯做好心理準備,三人便相偕下車。
昏黃的街燈下,允祥熙踏著沉重的步伐踩上階梯,聽到細微的聲響,他回頭望去,這一望,他霎時被定住身子不能動!
分離十五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媽媽。
她老了,卻還是一如他印象中的模樣,充滿高貴的氣質,她不是很有錢嗎?為何看起來卻不是財大氣粗、珠光寶氣的討厭模樣,反而顯得和藹可親?
她的雙眸紅腫,明顯哭泣過……為什么?
不行!別想了,這不干他的事!
他不認她這個母親。他冷酷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歷經大風大浪的商場女強人江美雯,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此時壓抑的情緒卻完全克制不住,嬌小身軀無力地癱靠在李嫂身上,豆大的淚滴一滴滴滑落,擦也擦不干。
允祥熙當作沒看見他們,回過頭,用鑰匙打開房門。
許安杰看不下去了,他怒斥:「允祥熙,你在做什么?你難道沒看到--」
「我要看到什么?」他的聲音就像冷冽的寒風,冰凍的雪。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許安杰無法置信。
「為什么不行?」允祥熙一臉不屑。
「祥熙,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當時我真的身不由己。」江美雯說著,又哭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改惆职植粻帤,整天只知道喝酒,家里沒有錢吃飯,你餓到哭個不停,他就對我拳打腳踢,說我不照顧你……」那一段辛酸血淚,現在回想起來,仍是余悸猶存。
允祥熙嗤之以鼻!干衮_人,明明是妳吃不了苦,拋下我們,跟別的男人跑了。」
「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天!江美雯不相信她的丈夫這么狠心,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哀慟過度,身體孱弱的她眼前一片黑暗,身子頓時軟癱下來。
「夫人,夫人……」李嫂接住她,許安杰也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她的身體這么差嗎?允祥熙微微一愣,分不清心里的感受,耳里只聽見許安杰大聲叫著:「快點開門,讓夫人進去休息!」
他愣了一下,還是開了門,他們合力把江美雯扶進去。
屋內雖小,生活必需的家具也還齊全,他們趕緊扶著江美雯在床上休息,李嫂喂她吃藥,好一會兒,她才恢復知覺,不過仍是眼淚不斷。
李嫂不忍心夫人如此難過,也希望允祥熙能從陰霾里走出來,畢竟他的人生還很長,不該--輩子活在上一代造成的錯誤下。
「少爺,我服侍你母親這么久,我很了解夫人絕對不是那種狠心離棄孩子的母親,這中間有很大的誤會。
「是嗎?」他直視淚眼汪汪的母親,他心底一直有一股怨,恨母親早年拋棄他,今日再也忍不住地爆發了!肝抑恢溃退阄腋赣H再苦,他也從沒有拋棄我,而妳,卻狠心拋棄自己的兒子一走了之!」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江美雯從沒想過,當初這樣企盼的美好婚姻,竟帶給她無法想象的痛苦。「我當年要帶你走,你爸爸不愿意……」
「說得真好聽,別把所有的罪過算在爸的身上,對,妳都沒有錯,那妳當年不要我,讓我的童年沒有母親,受盡同學的嘲笑,這也算是爸的錯嗎?」
「允祥熙!」許安杰看不下去,怒火沖天,仗義執言。「再怎么樣她都是你母親,你憑什么對她大吼大叫?」
「安杰,你別說了!」江美雯趕緊制止。她就這么一個兒子,雖然兒子恨她,但是兒子還是她的心頭肉,她舍不得看他被罵啊!
「允祥熙,我要徹底打醒你!」許安杰怒氣沖沖,迅雷不及掩耳地揚起手,狠狠甩了允祥熙一巴掌。「就因為我深愛江夫人,我有權利好好教訓你!」
此話一出口,在場的人皆瞠目結舌,連本來要發怒的允祥熙都說不出話來。
江美雯低下頭,悶不作聲。
她一直知道許安杰對她一往情深,只是她承受不起。這么多年了,盡管當年丈夫待她不好,但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她的感情早認定了前夫,她的愛只給孩子。不管如何,她是不可能再婚的,她只把許安杰當作這輩子最親近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