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南城,蘇樓領著眾人往西行,直到確定安全了,才開始處理眾人的傷勢。
楚絲身上原本已有傷,接下來的奔波更讓她虛弱的身子承受不了,不僅陷入昏迷,一直沒有醒過來,且開始發燒,蘇樓為她把脈後,趕緊讓她吞下一顆補氣及退熱的丹藥,并重新為她的傷口上藥。
武山、武海身上各有外傷,但都不嚴重,不過仍需要上藥、包扎,避免感染。
最麻煩的是無過的箭傷,箭矢嵌入右肩,要不是無過及時回身削斷箭簇,緩下箭勢,這一箭肯定透骨。
南陵英的箭術果然名不虛傳。
但無過沒有因為疼痛而齜牙咧嘴,一雙綠眸依舊炯然,先是憐愛地望著臉色蒼白的楚絲,然後看向這兩個前來幫助他的友人。
銀袍男子盤腿而坐,守在另」旁,蘇樓則來到他身邊,取出一顆赤色的丹藥。
「先吞下它。」見無過依言而行,蘇樓才又開口:「我要劃開傷口,取出箭矢,然後放血,運功逼出你體內失心草的藥性,你會失血很多,但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以嗎?」
「動手吧!篃o過不羅唆地道。
「嗯。」蘇樓微微一笑。好友雖然失去記憶,但性子實在一點也沒變。
褪下無過的上衣後,蘇樓神情極為謹憤,先封住無過周身的大穴,然後劃開傷口,取出箭矢,接著一手運氣貼向他的心脈,控制他血脈的運行,以傷處為出口,導出之前以丹藥凝聚成一處的失心草。
過程與療法看似簡單,但必須耗費蘇樓相當大的精神與內力,因為要控制無過的血脈運行,得要無過放手任他治療,同時他必須小心控制運行的速度,稍有差池,他的內力收不回不說,無過也會因為血脈逆行而有性命危險,失心草的藥性也將永遠存在於無過體內,那他就別想恢復記憶了。
一個半時辰後,蘇樓緩緩收回掌力,然後拭凈無過身上的污血,敷上金創藥,以乾凈的布包扎好傷口,然後各自調息。
失心草藥性一除,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在調息的同時,無過——也就是川,已恢復過往的所有記憶。
一個時辰後,川緩緩張開眼,望向蘇樓與銀袍男子的眼神不再陌生,反而充滿戲譫。
「你們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大俠來南蠻訪友,回程時無意中聽說陷害你的陰謀,大俠懶得與人勾心斗角,就通知我,但等我趕來,事情已經發生。」蘇樓微笑回道。
川是個拿賞金取人性命的殺手,自出道以來從未失手,因此他的價碼很高,也引起他人的妒恨,有兩個人為了取代川,聯手設下陷阱,將他引到中原與南蠻邊境的通道——沙徑,準備暗殺他。
但冒充買主的其中一方反悔,轉而在食物中下失心草,意圖控制川以為己用,川發現其計謀後,毫不留情地殺了合謀的兩人,但自己同樣也受了傷,又已服下失心草,因而昏迷,等他再度醒來時,已忘了一切。
救他的人是個南族的獵戶,蘇樓晚來了一步,只能替他療傷。為了償還救命恩情,川化名無過,參加南族兩年一回的武試,得到一百兩黃金的賞金,他把賞金給了那個獵戶,報答救命之恩。
雖成了武魁,但他并不打算在南族久留,可是拿了賞金後也不能一走了之。
川即使總是態意妄為,但憑己心,但他行事從不虧欠人的原則始終不變,連失憶了也一樣。他私下與南陵英訂下三事之約,就當是南陵英以一百兩黃金買他三事,南陵英答應了。
第一件事,要他受封為南族的衛南將軍。
第二件事,便是訓練士兵們的武技,增強作戰實力。
南陵英遲遲未說的第三件事,則在南陵菁傷了楚絲時成了交換的籌碼,川答應不殺南陵菁,三事之約結束。
正因為留不住他,所以南陵英寧愿殺了他,也不愿他成為他族的戰將。
「這個南族的族長心機真深。」蘇樓聽完,失笑著搖頭。
「哼,三事之約已結束,他一箭之賜,我不會忘記!顾M是有仇不報之人?
「別忙,大俠已經幫你報仇了。」蘇樓可沒漏看在飛掠城墻之時,銀袍男子那記回馬刀。
「怎么不直接殺了他?」川挑眉間。
「他的命得留著還債。」銀袍男子簡短地說。
「什么意思?」川蹙眉。
蘇樓一聽就懂,於是提醒道:「跟你心愛的女人有關,別忘了你心愛的女人來自哪里!
川明白了。
「她沒事吧?」說到心愛的女人,就想到楚絲為他所做的一切,川望向她,又愛又氣又心疼。
「放心吧,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固K樓笑了笑。
「這一回,算我欠你們一次。」
「羅唆!」銀袍男子哼了聲,厭惡這種感謝辭令。
蘇樓忍不住笑出聲。「大俠,你這樣說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我們相識這么多年,終於有機會從川口中聽到這種近似感謝的話,很不容易呢!」要知道,以川我行我素的性子以及一身的本領,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楚絲,他不會受傷。
不躲開那支從身後追來的箭,是因為他一旦避開,箭往下疾射,極有可能射中楚絲,所以川才不閃不避,只出刀緩和箭勢。
「無聊!」銀袍男子身影倏閃,轉瞬間已置身數十尺外。
「真是沒耐性。」蘇樓只能搖頭嘆氣。為什么他交的朋友就是這么有個性呢?川是狂,大俠是冷,另一個則是殘!附酉聛響摏]有我的事了,我把傷藥留下,你就好好照顧她吧!
「嗯。」川接過藥瓶。
「來日再見。」青袍一晃,蘇樓亦跟著離開。
目送兩名好友離去後,川的目光轉向楚絲。
他來到她身旁,撫著她蒼白的嬌顏。只是這樣望著她,已讓他止不住心底的渴望,低首緩緩吻住她冰涼卻更顯誘人的唇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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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有一個心愛的男人。
她說,他很疼她,愛她如己命。
她說,那個男人不受拘束,不喜羈絆,卻偏偏攬下她這個麻煩。
她說,他失蹤了。
她說,她浪跡天涯,只為尋找他。
她說,這一生除了他,她不會再愛上別人。
她說,那個她愛的男人,叫作川。
他問,如果那個男人早已忘了她,甚至負了她呢?
她說,那……她也沒有能夠活下去的理由了。
明明自從五歲遭逢變故後,楚絲沒有在外流浪過,她哪來的勇氣一個人離開川谷,千里迢迢找尋一個不知道身在何方的人?
就只是……為了他嗎……
「川……」楚絲幽幽轉醒,見他坐在身旁,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直覺便喊出心里的那個名字。
川挑了挑眉,抱超她,摟進懷里。
楚絲迷惑的望著四周,想著之前在將軍府中經歷的驚險情狀。
「這里離南城很遠,不會有危險,放心吧!顾谎郾憧创┧南敕,於是道。
「你受傷了!」她忽然發現這件事,微顫的手探向他包扎的右肩。
「不礙事。」他連瞧也不瞧一眼自己的傷勢,只是看著她!感〗z兒,你不該離開川谷。」
咦?楚絲怔怔地望著他的臉。
「才多久沒見,就忘了我嗎?」川以逗弄的語氣道。
「你是……川?」她不敢相信,懷疑自己是不是睡昏頭了。他的眼神像無過,可是卻沒有無過的狠厲……
「我的名字,需要想這么久嗎?」他似是不太滿意,傾身用力吻住她,先是下唇,再來是上唇,然後猛烈的深吮,霸住她的呼吸。
如果是川,從不會以這么充滿欲望的姿態吻她,但是身為無過,他卻總是用這種方式讓她再也無法想其他。
楚絲有些昏然,分不清楚他究竟是誰。
「還不認得我嗎?」他沙啞地道。
他熟悉的冷淡語調含著一種特別的疼惜,這樣的聲音令楚絲淚盈於睫,眼神迷蒙。
「你……想起來了?」
「嗯!顾c頭。「為什么在邊城見到我的時候,你什么都不說?」就這么任他欺負,而且在他面前說她愛另一個男人,存心讓他嫉妒,那種滋味真是該死得令人想殺人!
「你已經忘了,就不會相信任何話,而且……你不記得我!」楚絲最後這句含滿了控訴。
知道他失憶、曾經有過生命之危時,她好心痛,可是……他連她都忘了,就算情有可原,她卻無法不怨慰。
無過就是川,失了憶,連帶的也忘了她,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記憶里都不復存在,而他競毫不在意,根本不在乎忘了什么,在他面前,她只是陌生人。
她并不想怪他,只是覺得……好不甘心,就算她仍是他失憶時唯一想要的女人,他不曾對其他女人動心,她依然覺得委屈,覺得自己這么輕易被遺忘、被舍棄,她好難過,難過得想哭……
她愛他,所以實在無法輕易諒解他忘了她。
「所以,你什么都不說,還故意讓我嫉妒?」川明白她的委屈,她盈眶的淚揪痛了他的心。「我們扯平,好嗎?」
「不要!」楚絲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掩去淚水,深吸口氣,不讓語氣泄漏出太多哽咽!改闫圬撐夷敲炊啵也挪灰镀!」
好高興好高興他恢復了記憶,可是又好氣好氣他不在意那些對她的記憶,她傷心,可是才不要哭……
「為什么不在我面前哭?」川低柔地問,捧住她的淚顏,手指輕沾她的眼睫,心口為指頭上晶瑩剔透的淚珠而微疼,他含指將它吮去。
他早注意到她這個習慣,每當她想流淚,總會尋向他的胸口掩去淚水,傷心難過時如此,受傷疼痛時亦如此。
「我不要哭,我不想哭……」見他如此溫柔,楚絲再也忍不住,淚水終於滑落。「愛你……是不該哭的……不……我不要哭……」可是她止不住眼淚。
川閉上雙眼,緊緊摟她入懷,既心疼她的淚水,更心疼她的傻氣,心折於她強撐的堅強,更心揪於她的脆弱。
「我好想你……」她低啞的傾訴,讓川剛硬的心為之震顫。
川不發一語,只是擁著她,任她的淚在他胸口成了一片汪洋。
他知道,這段日于她必定吃過苦頭,受盡驚嚇,她一路賣藝打聽,再經沙徑到南蠻去,好不容易來到他身邊,又被他的侵犯嚇得無法安枕,知道他失憶後,又擔心著他的狀況。
她是這樣的在乎他……
「現在,你人在我懷里,我在你身邊,你還要哭嗎?」記得太多過去的悲苦并無意義,現下的快樂才是她該擁有的。
「我沒有哭!」淚意頓停,楚絲大聲地反駁。
「真沒有哭?」
「沒有!」
「那么,抬起頭!
楚絲抬起臉。沒有流淚,但淚痕未乾,雙眸因為淚水的洗濯而更加晶亮,只是眼睛、鼻頭、雙頰都紅通通的,說她沒有哭,實在沒有人相信。
「我不哭……」她猶然哽咽,但真的沒有再流淚了。
川微微一笑。別的女人是用淚水來博得人憐,而他的女人卻堅持不在人前哭。
「好,你沒有哭。」他低下頭吻她。呵,沒想到他也會有說瞎話安慰人的一天。
「川……」楚絲軟軟的喚著,心跳因為他別有意圖的吻而亂了節拍。
他的意圖愈來愈明顯,她趕緊推著他,雙頰嬌紅似火。
「你、你受了傷,我、我也有傷……」
「我會小心不弄痛你!
「可是……」
「噓!
吻住她的唇,不讓她再開口,川緩緩吻著,唇、頸、肩、胸口、肚腹……無一放過,她的衣衫也隨著他的吻一件件敞開。
他已經等待夠久,此刻,他只想完全擁有屬於他的女人,也終於得到她羞怯的回應。
身為無過,盡管極為想要她,卻遲遲沒有動手,因為他霸氣,沒興趣強迫女人,女人對他來說唾手可得,他何需強迫?他的征服,是要她心甘情愿的付出,而之前的種種侵犯,不過是一種威脅的手段,也是要她習慣他的親密。
而現在,他是川,但同樣想要她,就算兩人身上都有傷,他也不愿再多等一刻,因為他已經等待得夠久,也因為光是擁抱,親吻已經不足以滿足他們兩人心中的渴望。
經歷過重重艱險,他們該以真正得到彼此來作為報償,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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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七天,川與楚絲沒有踏出房門一步,膳食則由武山、武海準時送來,兩兄弟也很聰明的沒有打擾主子,將飯菜放在房外便立即離開。
直到第八天,楚絲終於得到川的允許,可以走出房門。
在川的照顧下,她的傷勢幾乎已經痊愈,沉浸在幸福中的喜悅讓她更顯得美艷不可方物。
抱著木楊琴,她望著這間租來的民房。此地十分偏僻,人煙不多,大夥兒各自散居,像極了她小時候的家。
「想家了?」川從她身後摟住她。他仍是一身慣穿的紅袍,昂然之態未減半分。
「嗯!钩z低應一聲。
「放心,你總會見到你大哥的!顾攀謸苤傧遥肫鹚宦焚u藝,一個弱女子有著令男人無法抗拒的容貌,不知多么危險!改阋宦穪淼侥献澹紱]有遇到任何為難你的人嗎?」
在南族的邊城,就是因為有人想強擄她,他出手搭救,兩人才重逢。
「呃……是曾遇到一些困難……」楚絲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問這個。
「什么困難?」他臉一沉。
「就是……有人想強帶我回去做妾,或侍寢之類……」她小聲地說著,發現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好恐怖。
「是誰!」他怒吼出聲。哪些不長眼的人敢打她的主意?
「川,我沒事不是嗎?別生氣了!钩z趕緊撫著他的胸膛!赣腥司攘宋,我沒有被欺負!
他緊擁著她,讓她柔軟的嬌軀密合地嵌入他的懷抱,臉上依然不減怒火。
半晌過後他才問道:「誰救了你?」
「是一個身穿銀白衣袍的俊美男人,可是他沒有說他是誰。也是他告訴我,我想找的人可能在南族!
銀白衣袍?難道……
「他救了你一次?那之後呢?」
「之後我又遇到兩次危險,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似的,總是及時出現救了我!顾孪,那個俊美男子應該一直在後頭保護著她,但她想不出他這么做的原因。
川點點頭,這才有了笑容。好個「大俠」。
「川,你認識他,是不是?」楚絲立刻想到。
「是,你也會有機會認識他的。」他對她一笑。
除了他這兩個至交好友,她還有一些人該認識,例如在他的故鄉統治西疆皇朝的風氏皇族。
他會給她一個她應得的,最美麗、最盛大的婚禮。
楚絲點點頭,接著問道:「川,你記得那晚在邊城的客棧里我所彈的曲子嗎?」
「記得!鼓鞘资撬鹆祟^,由她譜全的曲子。
「我唱給你聽,好嗎?」
「好!顾砰_她,坐到另一側。
楚絲低眉斂眼,撥動琴弦,低柔的嗓音緩緩吟唱。
如果流浪是種相遇,穿過漫長的絲路,是為了誰?
如果愛情是種追尋,那么你一定就是我的宿命。
誰帶我踏上孤獨的絲路,只為尋找一個人;
誰帶我離開孤獨的絲路,只為尋你流浪的地方?
我將淚水鎖在天山的湖底,只為等待一個人。
木楊聲,相思曲,為你笑,為你唱,
愛上你的全部,放棄我的全部。
愛上你之後,我開始領悟,絲路就是最美的國度,
愛上你之後,我開始不哭,天山那方的歸處,我只要你記住……
她從不覺得等他是苦,只怕他不再回來:她從不為愛上他而哭,因為他就是她的幸福,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很滿足了。
明白她的執著,川心疼難抑,狠狠地將她摟入懷中,粗啞地問:「這樣為我,值得嗎?」
「值得!钩z知道他問的是什么。
茫茫人海,毫無方向,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可是她并不氣餒,因為她有目標,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得到川,只要能找回他,她不覺得辛苦。
望著她堅定不悔的神情,川執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這個小女人,到底該說她傻還是聰明呢?偏偏她不是傻,也不是聰明,只是愛他而已。他曾說過會照顧她,卻還是讓她受苦了。
「如果有來生,你還要當我的女人嗎?」
「要!顾c頭。
「那么,來生換我找你,而你,就乖乖等著我,不許多看別的男人一眼,嗯?」即使是要彌補她,川也說得霸道。
「好!钩z綻顏而笑。
今生來生,生生世世,除了川,她誰也不要。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