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如墨的夜,除了星星及月娘燦爛于天際,連路燈都顯得昏暗不明。
她穿過樹林、跑過小路,在山里繞過來又繞過去。
她不敢回頭看,更沒有余力去擔心有沒有孤魂野鬼,因為只要稍一回頭、腳步稍有停頓,她怕她會被那群人渣給追上。
「別讓她跑了,快找!一定要找到那個賤貨!」
四周傳來一群男人的嚷叫聲,以及紛亂雜沓的腳步聲,像是無形的網,快速地向她籠罩而來。
一群男人,在四周搜尋她的身影。
在她迂回地跑了半個山頭之后,她再也沒有體力了,不禁懷疑自己的心臟是不是在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嚨!
明明是高熱的夏季,在這寂靜的陽明山上,她卻是冷汗涔涔、臉色發白。
不,她絕不能被他們逮回去,要是被逮了回去,她只有死路一條,因為她不會讓自己活著去面臨那種難堪到沒有尊嚴的事。
只是她快跑不動了,不知道那群人渣發現她了沒?她不能停下來,一定要逃出去……
她用僅存的意志力在支撐,終于跑出山徑小路,來到兩線寬的大馬路上,用盡最后力氣,朝著那亮著一盞盞美術燈的別墅走去。
不遠處,一棟二層樓的別墅佇立在她眼前,不過那高高的圍墻上,還有著一整排的蛇籠,看來她是沒有翻墻進去的機會。
就在她思索著要不要找后門之類的地方時,突然,前方有一道車燈的光芒照亮整個路面。她整個人縮在電線桿后面,就怕是來抓她的人,結果,她看著車子停在別墅的大門前。
車主似乎按下遙控器,只見別墅的電動鐵卷門緩緩上升。她彷佛看見了一線生機,連考慮都沒有,立刻壓低身體,幾乎以半爬的姿勢,朝著那輛車子前進。
來到那輛轎車的屁股后,她還是用著半蹲的姿勢,不讓車主有機會從后視鏡發現她。
當鐵卷門完全升上去,轎車緩緩前進,她繼續壓低身體,跟著轎車的車屁股后頭半蹲進去。一走進大門內,她立刻撲倒在地。
鐵卷門緩緩降下來,趁著轎車開進車庫里時,她連忙閃進一旁的大王椰子樹后。
她無聲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她只是借躲一下,不是來做壞事的,這棟別墅千萬不要有養狼狗,她可不希望自己沒被那群人渣折磨死,卻被狼狗給咬死。
看樣子,那群人渣應該找不到她了,她真的好累好累,再跑下去,她真的會死掉。
她好想睡,就讓她睡一下,一下就好。
天亮前,她就會離開。
。
清晨的露珠,將庭院里的花草點綴得更美麗。
一早起床做晨間運動的卓木齊,無畏山間的清冷,雄壯的身軀只著一件背心和一條運動短褲。
就在他做完五十個伏地挺身,打算要出門慢跑時,卻在車道大門邊的大王椰子樹下,發現了一個不明物體。
卓木齊冷眼微瞇,雙手環胸,一步一步走近那個躺平在草地上的男孩。
家里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生物,那眼前這個生物是怎么進來的?難道是外星人入侵?還是偷翻墻的小偷?
不過,他家的圍墻這么高,足足有大王椰子樹的一半高,就算小偷會飛天遁地也不可能翻得進來。況且,有這么笨的小偷嗎?東西還沒偷著,就先睡死了?
他的唇角撇了撇、蹲下身體,仔細地瞧著這個男孩,萬一要是死人一個,那這里不就成了謀殺案的現場?
只見男孩身穿一件過大的T恤,原本的短袖變成了七分袖,牛仔褲的褲管上沾滿了泥巴,一雙白球鞋也沾了泥草和黑土。
男孩那頭比五公分還長不了多少的短發,像是被野狗啃過一樣亂七八糟,一張太過蒼白的瓜子臉上,有著高挺的鼻、小巧的嘴,只是,嘴唇為何異常的紅潤?
此時,他可以確定這個生物還活著,因為這男孩正發出濃重的呼吸聲。
「喂。」卓木齊推了推男孩的手臂。
男孩皺了皺英眉,下一秒,「他」的身體像裝了彈簧般,猛然跳了起來。
她不是男孩,而是道道地地的女孩,只是她狼狽的模樣,讓卓木齊將她誤認成發育不良的高中男孩。
「啊……」她微微驚叫地出聲。
眼前的男人,那一臉的落腮胡遮住了半張面孔,加上半長的頭發披肩,讓她忍不住又叫了……
「鬼呀!你不要抓我,我沒有做壞事!」她嚇得緊閉雙眼,不敢再看這個鬼模鬼樣的男人。
拱起的身體連連后退,在一頭撞上那堅硬的水泥圍墻時,她忍不住用手撫著后腦勺,臉上的表情凈是痛苦。
卓木齊聽到男孩的鬼吼鬼叫,不由哈哈大笑。
「說得好,我本來就是一只鬼,還是一只惡鬼,專門吃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鬼!
鬼會說話嗎?她這才鼓起勇氣張開雙眼。
清晨的陽光綿綿密密的灑下,照亮眼前的男人,既然看得到,那他應該就不是鬼了。
「你是誰?」她有些無力的問。
卓木齊皺了皺鼻子。「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才對吧?」他的大臉逼近她的小臉。「你到底是誰?」
「我……」她的腦袋一點一滴的清醒過來,回想起昨晚的驚魂記,難道她睡著了?還睡到被屋主給發現?
「你怎么進來的?再不說,我就報警處理。」他右手摸著胡子,眼神狠瞪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鬼。
「我……」她眼神渙散,突然往旁倒了下去。
「喂,你別給我裝死!顾兆∷氖滞螅蛩銓⑺龔牡厣侠饋,可在接觸到她冰冷的手時,才發現情況不對勁。
這男孩全身都在顫抖,手腳是冰冷的,額頭卻發著高燒,該不會男孩就在這棵大王椰子樹下睡了一整夜?
雖然現在正值夏天,但是在地上睡了一整夜,尤其這里還是陽明山上,就算像他這種鐵打的男人,身體也會受不了,更何況「他」還是個營養不良的小男孩。
卓木齊無奈之余把人抱了起來,送進屋里,他可不想在自家發生任何命案。
他將她擱在黑色牛皮沙發上,先檢查她身上有沒有任何證件,大手在她牛仔褲前后摸了摸。
居然連個皮夾子也沒有?他不死心,大手伸進她牛仔褲的前后口袋,但看來這男孩不只沒有證件,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
不得已,卓木齊只好從房里拿來一床棉被替她蓋上,然后再從廚房倒了一杯溫熱的開水,走了回來,一手輕拍著她的臉頰。
「你醒醒,別裝死,快給我起來,把這杯熱水喝下去。」
她眨動長長的眼睫,再次轉醒,雖然還是被眼前這個披頭散發的男人嚇了一跳,不過這次沒有尖叫出聲。
他看見她猶豫的模樣!冈趺?你有膽進到我家來,卻沒膽把水喝下去?」他興味的眸有著冷冷的嘲笑。
她一臉痛苦的看著他,她的頭好痛,痛到像要爆炸了。
「快喝下,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大門外去!棺磕君R將水杯放進她的手中。
她的確很渴,混沌不清的腦袋沒法想太多,水杯傳來的溫度,讓她的掌心感覺到暖意,抖抖顫顫的將杯里的水一口氣喝光。
「你發燒了,不過你的四肢冰冷,不適合用冰袋退燒,你先去泡個溫水澡,溫水澡有助于散熱,也可以讓你的體溫回復!棺磕君R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好心腸,他應該直接報警處理才是,可他卻沒有。
她還是愣愣的看著他,為什么她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他這是在幫她嗎?
「別想我會借我的衣服給你穿!顾麑⑺掷锏乃米,放到茶幾上,然后拉起她拖離沙發,直接將她推進浴室里。
「進去洗,別鎖門,要是你昏死在里頭我可救不了你!古橐宦,卓木齊將浴室門給關上。
她真的好冷好冷,全身忍不住一直發抖,再壞的情況她都遇過,她還怕什么呢?走出去也是死路一條,就算這個落腮胡男人不是好人,她也沒得選擇了。
她望了眼浴室,這是間超級豪華的大浴室,有個淋浴間,還有個原木的大澡桶;不過,她沒有心思細細品味如飯店般的擺設,快速地在大木桶里放了熱水,再脫下一身的臟衣服。
赤裸的上半身,一條白布緊緊纏繞著胸部,她動手解開那一長條白布,將自己被束縛住的胸部暫時解放出來。
一腳跨進浴桶里,她突然覺得好累,好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可是理智卻驅使她一定要堅持下去,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倒下去。
泡了約二十分鐘的熱水,驅走了身體的寒意,也將自己一身的臟污清洗干凈后,她才離開大木桶;然后,又將那一條白布,一圈一圈地纏回自己的胸前。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告訴自己,她還有很長的未來,絕對不能輕易認輸。
著裝完畢,她虛弱的打開浴室門,卻一頭撞上一副銅墻鐵壁似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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