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貓瞇著他的雙眼,波斯貓踮著他的腳尖,波斯貓守著他的愛戀,一轉(zhuǎn)眼卻又——看、不、見!」
葉慈嘴里唱著歌,愉快地擦著玻璃窗,身體還隨著音律輕快地擺動著,宛如置身在云端。
孟品軒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今天一早開了店門,她就是這么一副充滿活力又精神的模樣,還不斷哼唱著輕快的歌曲。
原本,他還有些擔(dān)心她的,昨晚她表姊那一鬧,想必多少還是讓她受到了影響,盡管她表現(xiàn)得很從容平靜,但他仍是眼尖地留意到了她眼底隱閃的淚光。
可今天早上她的表情顯然十分愉快,再仔細想想,好像從昨天晚上她和小彤回來后,心情就一直很不錯,始終笑咪咪的。
當(dāng)然,他很替她高興,原本擔(dān)憂的心也因此放松了些?粗嘻惖纳碛霸谇镪柪镙p晃,他不覺也感染了她愉快的心情,唇邊浮上暖暖的笑意。
「葉慈,妳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喔!」
聽到他的聲音,葉慈轉(zhuǎn)過身朝他瞇眼一笑,「我的心情當(dāng)然很好嘍,因為昨天晚上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拐Z氣有點神秘。
「哦?」孟品軒微微挑眉,「想必是件好事吧,要不要分享一下?」
「是和小彤有關(guān)的。」她笑得更開心了!冈瓉,她心里其實也很喜歡我哩!昨天晚上她不小心自己透露出來的,她那硬ㄍㄧㄥ的模樣好可愛喔!」
「看來是個不錯的驚喜!顾墒且稽c也不意外,小彤那丫頭遇到愈是喜歡的人就愈愛裝酷,剛開始對他也是這樣。
「她還說為了我,愿意忍痛把你讓給我呢!」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好窩心,小彤是因為擔(dān)心她才這么說的吧。
「把我讓給妳?」小彤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沒錯!谷~慈樂得直點頭。「你應(yīng)該聽聽她當(dāng)時怎么說的。」說著,便模仿起小彤的表情來,「她說:『我允許妳可以和孟叔叔談戀愛!荒阏f可不可愛?」
孟品軒不語,只是靜靜地、深深地瞅著她,片刻后,才低柔地道:「當(dāng)時妳怎么回答?」
「我當(dāng)然很感動呀!」沒察覺他眼底異樣的光芒,她滿足地嘆了口氣,「小孩子的童言童語雖然不能代表什么,但還是讓人覺得好貼心呀!」
「如果……我也有那樣的意思呢?」他突來一語,眸光深深地望著她。
「嗄?!」她愣了一下,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好不容易得到小彤的允許了,我們不談戀愛豈不可惜?」他微笑地接著說,聽似玩笑的話語,眼神卻是再認(rèn)真不過。
「呃……老、老板……」葉慈有些無措!改、那只不過是小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語,你怎么跟著她鬧起來了!」
「我沒鬧著玩,我是認(rèn)真的。」他斂下笑意,走到她面前,「或許讓妳覺得突兀了,但我是真的想和妳交往。當(dāng)然,如果妳不愿意的話,可以拒絕!
最后那句話他說得很輕松,可心里其實很緊張;蛟S這個時候提出交往是有些突然,但他喜歡她的感覺是無庸置疑的,尤其經(jīng)過這些天的事情,他無法再否認(rèn)自己對她的關(guān)心早已超越了普通友誼。
「我……」葉慈完全傻住了,但她心里卻沒有一絲排斥的感覺,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喜悅。
「妳愿意和我交往看看嗎?」他的眼緊鎖住她,柔聲地問道。
「可是……老板,我……」她的方寸完全亂了,一顆心怦怦跳著,理智要她拒絕,可她的心卻不想拒絕。她覺得好矛盾,以前面對其他追求者時,她從不曾有過這樣蛇心情。
「妳討厭我嗎?」他問。
她立即猛搖頭。討厭他?不,一點也不!
和他在一起時,她覺得很安心、很自在,而且總會不自覺地想靠近他,喜歡在他身旁時那種舒心可靠的感覺。這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經(jīng)驗,就連和王士柏在一起時,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
也許是一開始她就嗅到他身上有著這樣的特質(zhì)吧,相處過后,也證明她的感覺沒錯,所以她才會這么安心自然地賴在這里不走。
「那么,和我交往吧!姑掀奋庬钅,聲音也更加低沉了。
「我……」此刻她的心情復(fù)雜且混亂!咐习濉
「別再叫我老板了,叫我品軒吧!顾崧暣驍嗨脑。
「呃,品軒……」她有些不自在,感覺臉蛋微微一熱,「我、我想我們還是……維持目前的關(guān)系就好了。」
「為什么?」他問,沒打算就這么放棄。
「你、你忘了我說過我是一個心性還不定的人嗎?」她扯出一抹笑,試著說服他打消和她交往的念頭!改阋部吹轿抑暗膽偾槭窃趺词請龅牧恕!
「那對我來說無所謂!顾o了個出乎她意料的回答!肝也蝗ヮA(yù)想以后的事,只想把握住當(dāng)下,也不會要求妳給我任何承諾!顾杏X得出來,她并不是一個花心的女孩,心性還不定只是她用來拒絕別人的借口,至于真正的原因,他期待終有一天她愿意完全敞開心扉告訴他。
他的回答讓葉慈又是一呆!肝也欢够帕艘幌潞,她很快地穩(wěn)住心神!钙鋵嵞悴⒉皇呛芰私馕,怎能輕易地說喜歡就喜歡?」
孟品軒迎視她的目光,回道:「相信我,這段日子我對妳的了解絕對超過妳所認(rèn)知的!
她搖了搖頭,似乎并不贊同他的話!覆,你不知道我來自什么樣的家庭、有著什么樣的過去,又得面臨什么樣的麻煩!
「妳所說的那些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他更加靠近她,眼神溫柔而堅定。「我只要了解我想了解的就夠了。至于其它的事情,妳愿意說也罷,不想謝也沒關(guān)系,我喜歡妳是一件很單純的事,所在意的也只是妳這個人,和其它事情無關(guān)。」
葉慈怔怔地望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以前追求她的人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別急著找借口拒絕我!姑掀奋幦崧暤亟又溃骸笂吙梢月、慢慢考慮,不管妳的答復(fù)是什么,我們的關(guān)系都不會變,妳無須因此而覺得有壓力!
說完,溫柔一笑,才又轉(zhuǎn)身繼續(xù)方才的打掃工作。
「老板……」呆楞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她突然開口喚道。
「叫我品軒!顾厣碓俅渭m正她!赣惺裁词聠?」
她表情一愣,根本回答不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叫住他,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心口沒來由地縮緊了下,一股異樣的情感沖激著她的血液,讓她忍不住脫口喚住他。
「小葉,快來幫幫忙。
李姐的大嗓門好巧不巧地在這時候突然響起,只見又采買了一堆食材的她正用屁股推開玻璃門。
葉慈趕緊走上前幫忙,也趁機躲開孟品軒的注視。此刻她的心里好亂,完全理不個頭緒來,只好下意識地閃避著。
身后的孟品軒的視線仍尾隨著,帶著暖暖淡淡的笑意。他想,她是有些喜歡他的吧。因為在方才那一瞬間,他捕捉到了她眸底閃過的一抹迷茫,若非心動搖了,她不會有那樣的眼神。
或許要得到她肯定的答復(fù)還要好長一段時間,但他不在乎,他一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喜歡她,愿意為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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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一杯曼特寧,謝謝!
一走進店里,張大鈞像是出入自家公司般,熟稔地和葉慈打個招呼后,順便點了一杯咖啡,就徑自找了個位子坐下。
「咦,小孟呢?」店里沒有其他客人,他也就毫無顧忌地扯開嗓門問道。
「他在里面儲藏室清點存貨,一會兒就出來了。」
儲藏室就在吧臺后面,一個只容得下一人進出的小小空間;蛟S是聽到了張大鈞的聲音,葉慈剛回答完畢,孟品軒人已轉(zhuǎn)了出來。
「最近不是很忙嗎,怎么有空過來?」他來到張大鈞桌前,微笑地招呼了聲后,在他對面坐下。
「我是專程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箯埓筲x笑道,看起來很開心。
「什么好消息?」
「『威鯨』的企畫案過了!拐f著,他笑咧了嘴,「而且,對方滿意得不得了,這全都是你的功勞!」
「一切順利就好!姑掀奋帨販匾恍,并不覺得特別興奮。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公司的事后,葉慈的咖啡也煮好了。
「張大哥,你的曼特寧咖啡!苟松峡Х,奉送一個甜美的笑靨后,便又拿著托盤離開。
張大鈞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開口道:「她還繼續(xù)待在這里工作真讓我有些驚訝,照理說,葉家的人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孟品軒只是靜靜聽著,沒有回應(yīng)。
「真想不到小葉是葉慶仁的孫女!可說也奇怪,好好的葉家小姐不做,為什么會跑來這里當(dāng)服務(wù)生呢?」張大鈞接著又說,一邊還不解地?fù)u著頭。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個中緣由豈是外人能明白的!惯@回,他淡淡地啟口回了句。
「說得也是!箯埓筲x點點頭表示贊同!赣绕涫翘觳诺南敕ǜ钊速M解。小孟,你知道小葉她是個天才嗎?」說到這一點,他一副很感興趣的表情。
「那又如何?」孟品軒淡淡地笑了笑。
「聽說她二十歲就念完研究所,后來還成為銘光實業(yè)第一位女性產(chǎn)品設(shè)計師,年紀(jì)雖輕,在同業(yè)間的名氣可不小!箾]察覺他微顯平淡的回應(yīng),張大鈞兀自興味地談?wù)撝,「葉慶仁雖然很少對外提到這個外孫女,不過,據(jù)和葉家相熟的人透露,他其實很看重這個孫女的能力!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谷允堑恼Z氣。
「我接觸的人多嘛!」張大鈞呵呵一笑!讣由闲∪~又是你的員工,我自然就多留意了些。話說回來,你身為她的老板,難道不想多了解她一些?」
孟品軒正色道:「如果她自己愿意告訴我的話,我很樂意傾聽;如果她不愿意讓人知道的話,我也不會去探人隱私!
聞言,張大鈞微微挑眉,饒有興味地打量起他來,仿佛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和小葉之間,除了老板與員工的關(guān)系,沒其它的吧?」
「我們是朋友!
一個問得直接,一個回答得很簡潔。
「既然是朋友,就得對人家多了解、多關(guān)心一點呀!」張大鈞也不戳破,只是語氣微帶調(diào)侃!妇蜎_著你說是『朋友』,我不妨多透露一些吧。小葉的母親葉詠蘭是葉慶仁的長女,同時也是他得力的左右手,當(dāng)年可說是商場上鼎鼎有名的女強人,她的能力甚至凌駕在自己的弟弟之上,也就是現(xiàn)在銘光實業(yè)的總經(jīng)理葉昌平。葉慶仁對這個女兒的看重遠勝過兒子,可偏偏她做了一件讓葉慶仁非常生氣且失望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嗎?」
孟品軒沒有回答,但他猜想應(yīng)該和生下葉慈這件事脫不了關(guān)系。
「答案是——未婚生女!箯埓筲x接下來說的話證實了他心里的猜測。
「這種豪門秘辛從來就沒能躲得過媒體的挖掘,當(dāng)時這件事還引起一陣新聞熱潮,每個人都在猜孩子的父親是誰,但當(dāng)事人卻一句也不肯透露。從此,葉慶仁與葉詠蘭父女倆的關(guān)系降至冰點,除了公事上的接觸外,私下里葉慶仁從不跟自己的女兒說半句話。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好多年,直到葉詠蘭在一場連環(huán)車禍中喪生。」
說到這兒,張大鈞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聽說,當(dāng)時一得知這個惡耗的葉慶仁,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足足三天,誰也不見,后來還因此病倒了。我想,葉慶仁當(dāng)時的心情一定是萬般懊悔不已。唉,人就是這樣,總是要等到失去了的時候,才會驚覺自己做錯了什么,只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語氣有些欷歐。
孟品軒默默聽著,眉間卻不自覺地攏起輕褶。
這時候,門口傳來「叮鈴鈴」的聲響,玻璃門被推了開來,定進兩名西裝筆挺的青年。
孟品軒認(rèn)得其中一人,正是前幾日天天上門的王士柏。
「乖乖!」張大鈞瞧著兩人,微微挑高一眉,還輕挑地吹了聲口哨,「小孟,看來你家小葉又有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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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風(fēng)鈴聲響起,原本蹲在吧臺底下整理櫥柜的葉慈趕緊起身。
「歡迎光……臨!骨辶翢崆榈恼泻袈曂蝗活D了下,很快地又接了上去,而后笑容斂去地走出吧臺。
葉慈沒想到會再見到王士柏,而且他身旁還多了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表哥,同時也是葉蕙心的哥哥,葉晉榮。
這唯一的表哥跟她甚少有接觸,印象中,他是個冷淡寡言的人,她不明白為什么他也來了,一直以來,他從不曾管過她的事。
基于職責(zé)所在,她還是走上前去為兩人服務(wù)。
「坐下來,我有事要跟妳談!共艅傄_口,卻教葉晉榮搶先了一步。
「現(xiàn)在是我上班的時間!顾⑽Ⅴ久。
「我不會耽誤妳多少時間。」語氣強勢不容拒絕。
「葉慈,我們要和妳談的事情很重要,妳務(wù)必得聽!雇跏堪匾查_口了。
葉慈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坐了下來。
「葉慈,我不管妳和爺爺還要賭氣到什么時候,不過我希望妳能回去一趟!谷~晉榮開門見山地道。
「我沒有賭氣,我只是在過我自己想要過的生活而已。」她淡淡地回應(yīng)。
「那也得先把妳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畢!谷~晉榮的語氣微顯不悅。
「我不明白表哥你的意思。」眉心的皺褶不覺又加深了些。
「葉慈,晉榮指的是關(guān)于公司持股的問題!雇跏堪鼗氐馈
「公司持股的問題?」葉慈一臉不解地看著兩人,「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爺爺決定把當(dāng)年本來打算給姑姑的股份全部過戶到妳的名下!谷~晉榮簡潔地說明,「也就是說,妳手上將會持有銘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妳還能說這跟妳沒關(guān)系嗎?」
「葉慈,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可不少,我們都覺得爺爺這次的決定太草率了些!雇跏颗卵a充道。
「既然你們有意見,為什么不直接向他老人家反應(yīng)?」
葉晉榮挑眉輕笑了聲,「妳以為我們沒這么做嗎?爺爺根本聽不進我們說的話!
「葉慈,爺爺說要有什么意見的話,也是該由妳回去跟他說!雇跏堪亟涌诘溃骸赋藠,其他人說的話他是不會聽的,所以我們才會來找妳。」
「這根本不關(guān)我的事。」葉慈微感氣憤,爺爺這么做無非是要逼她回去。
「不關(guān)妳的事?妳知道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影響有多大嗎?」葉晉榮冷冷地道,「幾乎快占了葉家持股的三分之一了!妳既然不替葉家做事,就不該接受這筆饋贈,我希望妳自己回去拒絕爺爺!
葉慈只是抿著唇,不發(fā)一語。
「葉慈,這件事確實很重要,也只有妳才能讓爺爺改變主意。我覺得于公于私,妳都應(yīng)該回葉家一趟!雇跏堪氐恼Z氣溫和多了。
葉慈仍是沉默不語,她根本還沒準(zhǔn)備好要回葉家,那里有太多讓人不愉快的回憶,況且一回去不見得還有機會離開;再者,她實在不想再卷入葉家那一堆教人煩心的事了。
良久后,她選擇敷衍地回道:「讓我考慮考慮吧,我沒辦法現(xiàn)在就做決定。」
「無論如何,嫵都必須回去一趟,妳也不想我們每天登門拜訪吧?」葉晉榮語帶強硬地下了最后通牒。
「葉慈,回去吧,這里終究不是妳該待的地方!雇跏堪貏t采取柔性手腕,「我真的很關(guān)心妳,妳有那么好的資質(zhì)和能力,不該就這么埋沒!
葉慈只是輕點了下頭,不再以言語回應(yīng)。然而,這一刻她心里已有了決定,雖然她實在是很舍不得離開這里,可如今她不得不走了。其實,早在她遇到芳津那時候,她就該離開了,那就不會有隨后這些麻煩了。
一邊想著,她的目光不自禁地飄向孟品軒所在的位置;而他,也正瞅著她,深邃的雙眸里,有著她熟悉的濃濃的關(guān)心之情。
視線與他交纏了片刻,最后,是她先別開了眼。
既然決定要離開了,那就不該眷戀不舍……她在心里這么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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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點,一片靜謐的房子里,隱隱傳來細微的聲響。
葉慈背著同樣一只旅行袋,悄悄地開了門,走出房間。
是的,她打算來個不告而別,因為她知道,自己面對著孟品軒、李姐和小彤時,告別的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
她真的好喜歡這里!李姐既像是她的母親、又像是她的姐姐,讓她重新溫習(xí)了那一段有母親在身旁的日子;可愛又倔強的小彤更是她的開心果,讓她能毫無保留、毫無防備地在她身上盡情傾泄她的愛。
至于孟品軒……
一想到他,她的眉頭不覺輕鎖,他是她遇過的男人中,感覺最貼近她的心的。無可否認(rèn)地,她也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但卻不敢像從前對待其他追求者那樣,隨便就答應(yīng)了交往,因為很在乎他,所以無法輕佻以對。
雖然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可她沒有自信能就此安定下來,她身上畢竟存在著「那個人」的因子,且經(jīng)過這兩年的漂泊,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著不安定的靈魂。
站在客廳中央,借著窗外微光,她留戀不舍地環(huán)顧著。在這里不過才待了三個月左右,感覺卻像待了許久似,累積了許多快樂的回憶。
這兩年,走過了臺灣各個城市,停留與離開不斷交替著,可沒有一次的離開像這回這么困難,感覺舉步維艱。
佇立了良久后,終于,她深吸了一口氣,帶上毛帽,轉(zhuǎn)身走向大門。
「半夜偷偷走人是妳的習(xí)慣嗎?」
當(dāng)她的手握上門把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在暗夜里低沉地響起,她登時一僵,卻沒有勇氣回過頭去。
孟品軒緩緩走上前去,在她身后停下。「妳就這樣走了?上個月的薪水都還沒拿到,實在太劃不來了!」雖是輕松玩笑的口吻,可聲音里隱隱透著一絲緊繃。
葉慈仍是動也不動地,可心跳卻怦怦地鼓動了起來。
「我想,妳應(yīng)該不是要回家去吧?」他接著又道,「可以告訴我,妳要去哪里嗎?」
她仍舊維持同樣的姿勢,靜默不語。過了好一會,才困難地啟口,「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會離開?」
「或許是一種心靈感應(yīng)吧!沟腿岬纳ひ艟従彽纴,帶著濃稠的情感!缸詮南挛鐘吅湍莾蓚男人談過以后,就顯得特別安靜,我不知道他們和妳談了什么,但我感覺得出來妳好像下了什么決定……妳的眼神無奈中帶著一絲悲傷!
聞言,葉慈心里一陣悸動,為什么他總能輕易地就看出她內(nèi)心的情緒?
「妳一定要現(xiàn)在走嗎?」他柔聲問道!附裉焯鞖獠诲e,現(xiàn)在一定可以看到許多星星!
握著門把的手緩緩松了開來,她的心猶豫了。
「再陪我看一次星星好嗎?」溫柔得幾乎滴出水的聲音,在黑夜里更顯出魅惑人的力量。
掙扎了片刻,她終于轉(zhuǎn)過身,在黑暗中對上他的眼,唇邊漾著淡笑,輕輕地點了下頭。
旋即,一只大皂握住了她的小手,溫?zé)岬臍庀⒒\罩住她,兩人相偕默默地上了天臺。
十二月初,秋天的腳步遠去了,時序進入了冬天,一陣寒意隨著風(fēng)兒襲上兩人。孟品軒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將她擁緊,讓她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今天晚上的星星確實很多,暗沉沉的夜空仿佛無止盡,一眨一眨的星子顯得更加明亮了。兩人仰頭望著夜空,默默地,共享這安詳靜謐的一刻。
「妳找到自己的路了嗎?」良久,他開口問道!讣热徊皇且丶遥敲,妳想好下一站要往哪里去了嗎?」
葉慈沉默著,沒有回答。
「不能告訴我嗎?」低柔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我……還沒決定要去哪里。」終于,她開口回應(yīng)了!肝抑恢馈约罕仨氹x開這里!
「為什么?」他輕問道。「是因為那些不斷找上門的葉家人嗎?」
「你知道他們是誰?」她轉(zhuǎn)過臉驚訝地看著他。
他淡淡一笑,「他們是誰其實不重要,對我而言,妳才是最重要的。張大鈞認(rèn)出妳是『銘光實業(yè)』葉慶仁的外孫女,關(guān)于葉家的事,他跟我說了一些。」
她微微一僵,而后低下頭去,「你一定覺得我很可惡吧?不只刻意隱瞞,還故意博取你的同情好讓自己獲得這份工作!孤曇粑⑽l(fā)澀。
孟品軒微笑地?fù)u了搖頭,「我不覺得妳可惡,只覺得妳很可愛。自從妳來了之后,『尋路』變得熱鬧有趣多了;而且,這段日子我過得特別開心,說來我還得謝謝妳呢!」
葉慈聽了,心里更覺愧疚!冈撜f謝謝的人是我。你和李姐都對我很好,在這里的這段時間是我成年以來過得最快樂、最開心的日子!
「聽到妳這么說,我心里好過多了!顾首鬏p松地笑道。「我得承認(rèn),剛剛看到妳打算不告而別時,心里小小受傷了下!购沃皇鞘軅,根本是嚴(yán)重內(nèi)傷!
「我……」她抬起頭,一臉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我只是……只是無法當(dāng)面向你們告別……」
他點點頭,「也對,一聽說妳要走,李姐肯定問個沒完,挺麻煩的!
聞言,她立即搖頭,「不是這樣的,我是怕……怕自己會舍不得離開!共蛔越卣f出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肝艺娴暮孟矚g這里,好喜歡你們!我好想繼續(xù)待下去,根本不想離開!够蛟S終有一天她還是會離開,但至少不是現(xiàn)在。
「那就繼續(xù)待下去,不要走。」低沉有力的嗓音驀然接道,而后轉(zhuǎn)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鸽m然我不知道妳遇到了什么麻煩,但我可以幫妳一起面對、解決……如果妳愿意的話!
葉慈怔怔地瞧著他認(rèn)真的表情,片刻后,才緩緩說道:「他們……要我回葉家一趟!
「可妳不想回去?」他迅速找出關(guān)鍵。
她點頭,「我還沒準(zhǔn)備好回葉家……那里有太多不愉快的回憶,當(dāng)初我好不容易離開了,實在不想再回去!
「不愉快的回憶……和妳母親有關(guān)嗎?」他柔聲問道。
她僵楞了下,隨即撇開眼去,向后退了一步,離開他溫暖的臂膀,似是不愿談及這個話題。
「葉慈,妳要背負(fù)著過去一輩子嗎?」他意味深長地接著道,「有些事不說出來,永遠不會過去,釋放它也等于釋放妳自己!
「……」她內(nèi)心掙扎著,又抬頭望著星空,良久后,才緩緩啟口——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沒有爸爸。在葉家,除了母親以外,我跟其他人都不親,就連外公也一樣;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外公并不喜歡我,他甚至從不正眼看我。我很困惑,又不敢問母親,因為外公在家里也從不跟母親說一句話。有幾次我不小心偷聽到其他人談?wù)撃赣H和我的事,才知道原來我是個私生女!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下,而后聳肩笑了笑,「其實,那時候我還小,根本不懂『私生女』三個字代表什么意思。有一次,我和蕙心表姊吵架,她拿這句話罵我,我終于忍不住問母親私生女是什么東西,從那時候起,她才開始跟我談及一些有關(guān)于父親的事!
突然,她回頭看著他,臉上漾著笑,問道:「你想不想聽他們的戀愛故事?」
孟品軒微笑點頭。
「母親認(rèn)識父親那年已經(jīng)三十二歲了!顾_始用輕快的語氣述說著,「父親小母親三歲,他們是在一個國際環(huán)保研究會上認(rèn)識的,那次的活動『銘光』是主要贊助廠商之一,母親則是代表出席者。接下來的發(fā)展,就像愛情小說一樣,他們喜歡上彼此,談了一場雖然短暫卻很濃烈的戀愛!
「為什么他們最后沒有在一起?」他問道。
這一問,讓葉慈微笑的臉龐瞬間黯淡了下來。
「我也問過母親同樣的問題。」沉默了片刻后,她淡淡一笑,「她回答我,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在一起。母親不能離開銘光、離開她的家;而父親卻是個熱愛自由,喜歡浪游四處、漂泊不定的人……最后他還是離開了,繼續(xù)到世界各地去勘察研究,并沒有因為母親而停留下來!
「他離開時,并不知道妳母親有身孕了吧?」他看著她,輕聲問道。
她緩緩地點了下頭。「母親是在他離開臺灣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身孕的,不過這并不能改變什么。我只知道,那次離開后,他沒再回來過。剛開始,他和母親之間還有書信往來,但漸漸地,他的信少了,跟著就不再來信了!
所以,自出生到現(xiàn)在,她始終不曾見過自己的父親一面……孟品軒不禁心疼地絞緊眉頭。
「所有有關(guān)于父親的事情,我都是從母親那里聽來的!顾白吡藥撞,趴在圍墻邊俯瞰著眼下的世界,遠處一點一點的燈光,和天上的星星竟有幾分相似。「她說的都是父親美好的一面,每回談到他時,臉上總洋溢著一股幸福的光輝。母親是個堅強的人,雖然她嘴里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仍心有期待,希望父親有一天停泊下來,回到她的身邊!
「可惜她的堅強并沒讓她獲得親人的諒解!顾叩剿磉吅退煌h方的燈火。
葉慈露出一抹苦笑,「外公確實很不諒解母親。母親是長女,外婆又早逝,不管是在家里或公司,她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外公很倚重她,她也從沒讓外公失望過,獨獨『未婚生女』這件事,她讓外公傷透了心,也因此他們兩人除了在公事上必要的接觸外,私底下沒再說過一句話。不管母親再怎么試著彌補,外公仍是不肯原諒她!
說著,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自嘲地笑道:「也難怪他不喜歡我這個外孫女了,他大概認(rèn)為我是他完美女兒人生中唯一的污點吧!」
「別這么說自己!顾焓州p撫著她的臉頰,眸底漾著深濃的愛憐。「我相信他對妳仍是有親情的!
「或許吧!顾秊t灑地聳了聳肩!改赣H車禍過世后,他對我的態(tài)度突然改變了許多,與其說是彌補,倒不如說他只是在我身上找尋母親的影子。加上我同母親一樣天資聰穎,所以他在我身上投注了更多的眷顧與栽培,只是沒想到……最后我也讓他失望了!
「是因為妳離開了葉家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轉(zhuǎn)過身繼續(xù)眺望著天際。
良久,才幽幽啟口道:「我在葉家過得并不快樂,雖然我并不在乎自己是個私生女,但總免不了還是聽到一些令人厭煩的閑言閑語。家族里沒有一個人跟我親近,外公的特別眷愛也只是為我招來一些敵視的眼光,我開始覺得喘不過氣,進入銘光工作后,這種感覺更加強烈。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和外公大吵了一架后,便離開了葉家!
「妳……不是因為感情上的糾葛……才離開的?」孟品軒不自禁地開口問道。因為上回偷聽了她和王士柏的對話,現(xiàn)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心里是不是還喜歡著他?
葉慈搖頭笑了笑,「那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原因罷了。我跟王士柏之間……該怎么說呢?認(rèn)真想想,他只是我在葉家的一根浮木,借著他的關(guān)心和呵護,我可以暫時拋開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對他的感情或許只能稱得上是友情。」
她的回答讓他不覺微微松了一口氣。
「離開葉家后,妳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說到這個,她的眼睛亮了起來,臉蛋也漾著快樂的光采!高@兩年我?guī)缀踝弑榕_灣各個城市,每到一個地方都居住一段時間,也嘗試各種不同領(lǐng)域的工作,讓自己去體會與領(lǐng)受不一樣的生活滋味,盡情吸嗅外面自由新鮮的空氣。我不再依賴葉家的任何資源,只憑著自己的勞力工作過活,雖然偶爾也會覺得孤單,但這段日子我過得很踏實、很自在,沒想過要回葉家去!
「所以,妳打算離開這里后,繼續(xù)過那樣的生活嗎?」他語帶喑啞地問道。「妳有沒有想過,找一個地方停泊下來,妳一樣也可以過著踏實自在的生活?」
她沉默了。在「尋路」之前,她從不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只是想繼續(xù)體驗這種她父親所選擇的四處漂流的生活方式,甚至認(rèn)為自己的血液里也有著同樣愛自由、愛流浪的因子。
但是……來到「尋路」后,她卻獲得了一種她意想不到的溫情,就在她以為最冷漠的臺北。
「妳剛才說,妳很喜歡這里,還說妳好想繼續(xù)待下去,不想離開……」他的聲音更加低沉了,還飽含了濃濃的情感!改敲,為什么不試著停留下來?」
「我不知道……」她的神情看起來有些迷惘!肝以(jīng)看過一出西部電影,劇中的男主人翁經(jīng)營一座小農(nóng)場,已有妻子和兒女,日子可以說是過得既幸福又美滿。可是有一天早晨醒來,他走出屋外,仰頭一望,看到一只老鷹在天空中盤旋,自由飛翔著,看著看著,忽然間,他放下鋤頭,然后跟著那只鷹走了,從此再沒回來過。」
說到這里,她忽地抬起頭看著他,「你知道為什么嗎?」沒等他回答,她接著道:「因為他的血液里有一股力量在呼喚他、引領(lǐng)他,從此他開始過著四處流浪的生活!
孟品軒深深地瞅者她,「妳的血液里也有一股這樣的力量嗎?」
「或許吧!顾皇呛芸隙ǖ氐!肝铱傆X得我沒遺傳到我母親的個性,卻遺傳了父親愛自由流浪的性子。我怕有一天,我又想離開了,這對我身邊的人來說很不公平。如果無法為一個人停留,就不該輕易許諾!
「所以,妳的每一段戀情總是很快就結(jié)束了,在還沒愛上對方之前,妳就先喊停。」他豁然明白地低語著,也終于明白她熱情爽朗的外表下,那股輕飄疏離的感覺從何而來,她在心里始終讓自己和別人保持一段距離。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被你看出來啦?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知道我不能跟你交往的原因了吧!
他沒回話,只是靜默不語地凝睇著她,眸色又深又沉,看得她不覺收住笑臉,一顆心怦怦怦地跳得飛快。
「可是妳心里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突來的問話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楞了下,還來不及整理思緒,又教他接下來溫柔的話語給懾住了心神——
「我看得出來妳也喜歡我,只是妳心里害怕!顾崧曊f著,「不管怎么樣,我喜歡妳的心意依然不變,如果妳愿意的話,我的懷里可以讓妳棲息,妳若想飛,我也會陪著妳一起飛。妳不必跟我許諾,只要讓我的愛伴隨著妳,對我而言,這樣就足夠了!
葉慈怔怔地瞅著他,他的眼神好溫柔,她覺得自己仿佛已沉溺其中,胸口不斷傳來「咚、咚、咚」地急促跳動聲,眼底也隱約感覺到一股濕潤。
「我……」心里有著滿滿的感動,喉嚨卻干啞得說不出話來。
「妳不必急著給我答案。」他看著她,接續(xù)道,「我只希望妳能聽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讓它來幫妳做決定。」他想要的是愛她,而不是給她壓力。
「可是我……」她真的好喜歡他,但,眼下的她該怎么跨出下一步?
「回葉家去吧!」仿佛看出她內(nèi)心的掙扎,他微笑地鼓勵她,「只有回去把所有事情好好處理完畢,妳的心才能真正踏實,才可以真正自由地過妳想過的生活!
回去?!她遲疑了。
「妳想想,為什么出走了兩年,最后妳還是回到臺北來了?」孟品軒繼續(xù)說道,「對于葉家、對于妳外公,妳心里并非完全沒有掛念的。其實妳和妳的父親并不相同,這兩年妳始終還是待在臺灣,可見妳并不是毫無眷戀的!
她微蹙起眉,細細思索他說的話。
「回去吧!」他雙手輕按著她的肩膀,再一次鼓勵道!笂呌杏職獬鲎撸欢ㄒ灿杏職饣厝ッ鎸σ磺。不管妳最后是選擇留在葉家,還是要繼續(xù)妳的浪游日子,都別忘記我在這里等妳。」
她看著他,心窩暖暖的,開口卻說:「你難道不怕我一離開就不再回來了?」
「妳會嗎?」他反問她,深情款款地。接著微微皺起眉,露出傷腦筋的表情道:「我今年三十三歲,年紀(jì)不小了,李姐也說我是個老男人了。妳也知道,老男人對愛情總是比較固執(zhí),也沒多少個春天了,妳忍心讓我傷心失望嗎?」說到最后,竟耍寶地祭出哀兵之策。
葉慈忍不住噗哧一笑,跟他在一起,她真的覺得好開心。
看著笑意盈盈的她,在星夜里閃著亮眼的光芒,孟品軒不覺眸色一暗,而后緩緩地低下頭去,輕輕地吻上她的唇瓣……
葉慈楞楞地,一動也不動,望著他不斷在她眼前放大的五官,她感覺自己開始呼吸急促,心跳又怦怦地急響了起來。
他的吻又輕又柔,以溫?zé)岬拇絻A訴對她的情意,一次又一次,綿綿密密、纏吮不絕,她感覺自己就快暈倒在他懷里了。
終于,他放開了她的唇,溫柔地看著她說:
「答應(yīng)我,不管回葉家的結(jié)果如何,妳一定要再回到這里來,到時候,我會為妳煮一杯妳最愛的焦糖瑪奇朵!
她回望著他深情的眼眸,良久,緩緩點頭,而后輕輕地倚靠在他懷里。順著他的肩膀望出去,天邊的星子正朝著她眨眼睛。
這一次,她相信小天使已為她找著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