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尹，聽說你今天對總經(jīng)理大吼��？”一臉興味盎然的呂道誠走近尹凱雅的位子，俯身在她座位旁問道。
“那又怎么樣？”尹凱雅俏臉一板，沒好氣地回應(yīng)。“你也想被吼是不是？”用不著一個上午的時間，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對總經(jīng)理以下犯上的“罪行”了，各好事者紛紛跑來慰問了解，令她煩躁得直想大吼。
“當(dāng)然不是，哪有人自動送上門當(dāng)受氣包的？”呂道誠依然涎著笑臉，依他對小尹的了解，光會虛張聲勢的她根本不足為懼。“你為什么那么討厭總經(jīng)理��？是為了他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做人事異動嗎？”
尹凱雅緊咬下唇，沒有答話。教她怎么說？那是關(guān)月家的私事，她怎能四處宣諸于口？而且盡管沈智淵縱有再多不是，她也非道人長短之人。
“可能吧，反正我一見他就討厭。”尹凱雅一聳肩，找了個理由。就是有人天生犯沖，這總說得過去吧！
“不管再怎么討厭！忍著點，咱們總是靠他吃飯的嘛！”呂道誠拍拍她的肩，給予安慰。
“我知道。”尹凱雅闊道，這優(yōu)劣分明的條件她還不清楚嗎？
“他一早都在干嗎��？”呂道誠嘴往總經(jīng)理室一努，悄聲問道。
“誰知道？兩本卷宗夠他研究一個禮拜了，如果他真研究得出什么結(jié)果的話�！币鼊P雅撇撇嘴，一臉輕視。
“看來，你真是對他不屑到了極點�！笨吹剿谋砬�，呂道誠開心地笑了起來。對他的揶揄，尹凱雅只勉強扯了扯嘴角。此時，桌上的分機響起，她伸手接起話筒。“會計部。”
當(dāng)場可見原本帶著笑容的她，表情瞬間凝沈，柳眉倒豎，一臉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態(tài)勢。呂道誠咂舌，小尹雖然個性火爆易怒了點，卻從沒見過她翻臉翻這么快的。只聽到她悶應(yīng)了幾聲！立刻掛上了電話。
“總經(jīng)理找我�！辈坏葏蔚勒\發(fā)問，尹凱雅自動開口。她猛地彎身拉開抽屜拿取資料，開關(guān)之間撞得乒乓作響，然后抱著卷宗、神色不佳地往總經(jīng)理室走去。呂道誠挑了挑眉，很識相地保持了沈默不語。不知這火爆小尹進(jìn)了總經(jīng)理室后，會不會發(fā)生什么驚人事件？他咧開嘴笑了笑，雙手插在褲袋里，吹著口哨走出會計部。
“叩、叩——”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jìn)�！痹韭袷子跁傅纳蛑菧Y抬起頭。
門一開，即看見板著臉的尹凱雅走進(jìn)。
沈智淵微微皺眉，不斷思索早上那段短短的談話中，自己到底哪點得罪了她？他記得在初會面時，她的笑容可以說是甜美有禮的。
“總經(jīng)理，您要的財務(wù)報表。”尹凱雅走到桌前，將手上的卷宗遞過。“如果沒事，我先回去工作了�！�
“請等一等。”沈智淵急忙喚住已轉(zhuǎn)身往外走的尹凱雅�！拔铱梢愿阏�?wù)剢�？�?br />
尹凱雅頓了一下，然后點點頭�！爱�(dāng)然，總經(jīng)理的命令不敢不從�！�
“到這邊來吧�！眽驔_的！沈智淵搖頭笑笑，拿起桌上的資料，走到一旁會客的單人沙發(fā)坐下。
尹凱雅坐在另一張與他相鄰的雙人沙發(fā)上，繃緊了注意力看他。在瞥見了桌上的資料時，暗地嗤笑了聲。這才疏學(xué)淺的家伙，居然連這么簡單的東西都看不懂，還要求助于她！
“這些資料我已經(jīng)都看完了，近年來磊新的營運狀況不佳，雖然在和擎字合作后稍有起色，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沒了擎宇，也就沒了磊新�！鄙蛑菧Y雙手交疊置于膝上，微微傾身。
尹凱雅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第一句話上頭。他全看完了？開什么玩笑！搞不好只是隨手翻過就叫看完了。
“而且我看過人事資料，一些部門冗員太多，一些部門卻又人力缺乏，還有許多所學(xué)、專長與工作并不符合的，這些都是大問題�！笨催^資料后，他才發(fā)覺磊新內(nèi)部完全缺乏管理，凌亂毫無組織，沈智淵對這種狀況皺起了眉頭。
“可是大家在工作崗位上都做得好好的，現(xiàn)在才突然說要變動，不會影響過大嗎？照總經(jīng)理所言，恐怕會變動不少吧！”尹凱雅立刻予以辯駁，這點她可是純粹就事論事完全沒有摻雜個人好惡�！岸宜^的‘人盡其用’如何定義？很難去劃分一個職責(zé)是否合適某個人的。”
“下午我會約談每個人，明天新的人事變動就會公布�！鄙蛑菧Y態(tài)度從容不迫，對她的反駁只是微微一笑�！跋衲�，尹小姐，你是資訊管理系畢業(yè)，專長是速記和英、日文，卻為何會當(dāng)上主管會計？這一點，你不覺得有點學(xué)非所用了嗎？”尹凱雅頓時啞口，好半晌才訥訥地解釋道：“當(dāng)初磊新需要的是會計�！睕]想到他連她的人事資料都知道得如此詳盡。
“這就是癥結(jié)所在，很多人為了急需一份工作，而放棄了自己所訂的標(biāo)準(zhǔn)，改
變自己去配合那份根本不適合的工作。這樣，不僅公司損失人才，員工也會有志難伸。”沈智淵朝她一笑�！耙〗阏J(rèn)同我的說法嗎？”
他說得沒錯��！尹凱雅抿了抿唇，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點了點頭。
“其實人是習(xí)慣性的動物，剛開始會因變動而驚慌失措沒錯，但在適應(yīng)期過后，他們就會因為工作得心應(yīng)手而欣喜不已�！边@是他這五年幫企業(yè)改組的經(jīng)驗。沈智淵真誠地看著尹凱雅說道：“相信我吧，我不會傻到毀了自家的公司�！彼\摯的目光清澈堅定，不知為何，尹凱雅只覺得臉微微一紅，螓首微頷，有點窘迫地低頭看著置于膝上的手。她見鬼的干嘛臉？
“明天，新進(jìn)人員會隨著新的人事自動到任，這些消息我會在下午約談時告訴大家�！鄙蛑菧Y從桌上拿起一份資料夾，放在她面前�！斑@是磊新的改組計劃，我希望你能先看一下。在接下來的這段期間，可能會召開許多會議，我需要有人幫我�？梢詥�？”尹凱雅拿起粗略翻了下，沉默不語。資料夾內(nèi)條理分明的計劃和他有禮詢問的言詞都讓她胸口一窒。他該是只會吃喝玩樂、一點責(zé)任感也沒有的跋扈大少爺?shù)�！如今眼前精銳優(yōu)秀的他，像是一個披著沈智淵名號出現(xiàn)的高知識分子。讓她強烈敵意無法抒發(fā)。
“尹小姐？”見她沒有反應(yīng)，沈智淵輕喚了聲，不知道她內(nèi)心正在天人交戰(zhàn)。個性中的公私分明讓她屈服，至于對沈智淵的觀感，留待以后再慢慢觀察吧！沒錯，他讓她見識了他的能力，但頂多只是從一名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轉(zhuǎn)為徒有商業(yè)頭腦、卻欠缺人格的惡劣人等罷了。
“沒問題�！币鼊P雅點點頭，將卷宗合上。“那，我下午不需要面談了吧？”她需要時間研究這本改組計劃。
“如果你希望現(xiàn)在就談的話。”沈智淵頷首笑道。
“我的職位也有變動？”尹凱雅低嚷，柳眉微蹙直盯著他。這代表什么？表示他對她的工作表現(xiàn)不滿意嗎？
“如方才我所說的，你的工作和你的所學(xué)、專長都不相配合，不是嗎？那時你必須為了找一份工作而委屈自己，如今有了一個轉(zhuǎn)變機會，你不想試試？”從人事資料抽出她的自傳，置于她面前。“還是目前的主管職位讓你不想放棄？”
“不是�！睙o法做到賞罰分明的她，向來就不是領(lǐng)導(dǎo)者的料，這點她相當(dāng)有自知之明，心軟的她總狠不下心來懲處犯錯的人�！罢{(diào)動后，我的工作是什么？”說實在的，她的個性與能力都不適合主管會計這份工作，和那些無理取鬧的客戶周旋讓她疲累不堪。如今有轉(zhuǎn)變的機會，她也動了心。
“我想將磊新帶到國際市場，所以我需要一位秘書。她必須熟知公司內(nèi)部營運，也必須懂英、日文，在和國外客戶洽談時才能言之有物，使對方信服，而她也必須會速記，在接下來連續(xù)的會議中幫我記錄會議內(nèi)容。”沈智淵帶著淺笑看她，微瞇的眸子閃著賞識的光芒。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漫過尹凱雅背脊。為什么她越聽越覺得這個秘書的職位像是特地為她設(shè)置的？光想到必須在他身邊工作，她的腦中就一片暈眩。
“總經(jīng)理，您的意思是？”天吶！千萬別讓噩夢成真。尹凱雅掌心冒著冷汗，忐忑不安。
“我想借重你的長才，尹小姐。”
聽聞噩耗，尹凱雅身子頹然往后一倒，失神地靠在沙發(fā)椅背�？蓯海≡趺春檬虏粶�(zhǔn)，壞事特別準(zhǔn)��？
“當(dāng)然，如果你不愿意，我是不會勉強的�！边@句話讓尹凱雅喜出望外，回拒的話已到了唇邊，然而沈智淵的下一句話又將她打回萬丈深淵�！凹偃缒阌X得你不能勝任的話�！�
他真摸透了她！尹凱雅低著頭，由下往上怒瞪著他，在看到他臉上還掛著自信從容的笑時，想沖上前將那抹狂妄笑容抓下的沖動油然而生。沒想到他們才見過兩次面，他就將她的個性捉摸了十足。
“希望我們以后能合作愉快�！币鼊P雅無力地說道。好勝的她不可能拒絕的，不能勝任？多令人厭惡的字眼！
“如果你真如此希望的話，那就恕我冒昧了�！笨戳怂谎郏蛑菧Y決定將一切攤開來說，他可不希望以后還得隨時提防這個秘書會不會從他背后捅他一刀�！拔野l(fā)覺，你似乎對我有很深的敵意，為什么？”
他直接的問法讓她窘紅了臉，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沒想到他居然會當(dāng)面問出。
“我自忖沒有得罪過人，更不曾見過你�！鄙蛑菧Y挑眉，將身子傾前，溫和從容地看著她。
“我不是對你有敵意，只是個性天生如此�！闭遄迷S久，尹凱雅還是決定不要言明得好，要是他公報私仇，她就玩完了�！叭绻尶偨�(jīng)理覺得有所冒犯的話，我道歉�！�
“不是冒不冒犯的問題，我只是希望有什么事都能溝通講明，彼此的關(guān)系才不會有芥蒂存在。”如果他信了她的話，那他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翻騰的這些年就都白活了！沈智淵勾起一抹淺笑，并不揭破她的謊言，有時將人逼上絕路，會適得其反。
“我的個性這么沖，你放心讓我去跟客戶周旋嗎？”遲疑了會兒，尹凱雅提出心中的疑問。在一般企業(yè)，這么頂撞上司的員工，誰管他是個性因素還是人際關(guān)系因素，早就不能見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