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沉中醒來,發現男子將她密密包裹于他的大氅內,呼吸中盡是他的氣息,依偎在他懷中彷若天經地義的姿態讓上官凌漾起異樣的感受,撥開大氅,撲面而來的雪花和寒風凍得她直打噴嚏。
“我們要上哪?”
男子的眸光掃過她發紅的鼻頭和蒼白的小臉,沒理會她的疑問,逕自將她探出的頭壓回大氅中。
“沒禮貌!”上官凌嘟嘴抗議他的態度,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只是久未進食的胃和大氅中的密閉空氣,讓她起了一陣陣的惡心感,她捂住唇,很努力地忍住,忍無可忍還是要忍忍忍……去他的還要再忍,忍無可忍,就不用再忍了啦!
她撥開大氅,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大量冷空氣涌入,壓下反胃感,讓她神智清爽起來。
見她沒一會兒又把頭鉆出大氅,男子皺眉,伸手打算把她的頭再壓回去。
上官凌這回沒讓他得逞,抓住他的手,晶瑩的大眼里閃著懇求,“拜托,我暈車……不,是暈馬啊!
她的用詞讓他發噱!皶烋R?”
她比著自己的頭打手勢,“頭暈、不舒服,很想吐!
他抽回手,瞟了眼她蒼白帶青的面容,淡道:“隨你!
她彈指歡呼!耙
覷了眼她歡暢的摸樣,男子幾不可聞地嘆口氣。
真的是她嗎?還是只是一個長得神似,又恰巧擁有“信物”的女子。
希望愈大,失落愈深,沒有嘗過絕望滋味的人不能明白這份痛苦。
過沒多久,馬兒在一處民居前停下。
馬兒甫停下腳步,民居的大門隨即打開,一個年約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恭敬的拱手道:“堂主,屬下久候多時。”見馬背上竟有另一人,他的目光閃過訝異。
男子翻身下馬,朝他微微頷首,“準備熱水。”
見他將手探向自己,上官凌立刻推拒,“我可以自己下來!
“喔?”男子挑眉,沒意見地收回手,退開幾步。
她照著白天時下馬的方式,縱身就從馬背躍下,但夜色中看不清離地的距離、濕滑的雪地很容易讓人打滑,再加上她的腳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未動……
“啊——”伴隨尖叫聲及碰撞聲,上官凌五體投地的摔趴在男子跟前。
知道絕不能笑出聲的男子勉強抑住欲沖出喉頭的悶笑,面無表情的伸手到她眼前。
“謝,謝……”揮去滿天繞著她轉的小鳥和星星,扶著隱隱作痛的頭,上官凌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為時已晚的“援手”。抓住他,正要借力起身,突然感到足下一陣刺痛。
見她身子微微顫動,雖是明白她遭遇到的窘境,男子卻故意矮下身問:“怎么了?”
“腳……扭到了!彼窃谧呤裁催\?楣到家了!
他取笑道:“逞強有好處嗎?”不待她回答,他不由分說地將她抱起,大步走入民居中。
全身都疼的上官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沒反對地倚入他懷中,晶亮的大眼好奇地打量與樸實外觀大相逕庭的民居。
這棟民居主要分成五個大院落,大院落中又分為好幾個小院落,以廊相接,門窗、橡檐、階石、欄桿等,無不造型精巧,匠心獨具。
她偏首看向很熟悉地在其中左彎右拐的男子,“這是貴府?”
“不!彼卮鸬暮芎喍蹋矝]多做解釋的打算。
這么神秘?反正不用在大雪天夜宿荒郊野外就好!皩α耍疫不知怎么稱呼你呢。”
男子停下腳步,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被他盯得莫名地感到愧疚,上官凌干笑道:“呵呵,那個,不方便的話,不說也沒關系!泵髅髦皇菃杺姓名,卻好像傷害到他似的,奇怪的人,連名字都問不得?
尷尬氣氛凝滯在兩人之間,久久,男子才由薄唇中吐出兩個字:“段風!
說個名字這么痛苦?“我是上官凌,多指教!苯裉熳晕医榻B的次數還真多,好累。
“你姓上官?”段風擰眉,想著記憶中上官姓氏的人名。“與上官世家有關嗎?”
“我想沒關系吧。”上官世家?聽都沒聽過。瞧他擰眉的模樣,上官世家像是他的仇家似的,她連忙搖手撇清,“應該只是姓氏相同而已!
“是嗎?”見她一副“你千萬別誤會”的模樣,段風唇角揚起淡笑,靜靜地瞅著她。
是撇得還不夠清嗎?他這樣看她是什么意思?上官凌還來不及探究,段風再次舉步往前行去,她忍不住氣悶,這個男人只顧著問自己想問的,話也只說一半吊人胃口。
他叫段風,纖手撫上頸畔的白玉,上面刻的是“風”的古字,因此,他才說這塊玉是他的嗎?但這塊玉的確是她從小就戴在身上的啊,難道他與她之間有什么關聯嗎?
段風繞過回廊,跨進一間打理干凈整潔的廂房,他將上官凌放在花廳的鼓凳上后,不避嫌地當著她的面褪去大氅,取下皮帽和捂住口鼻的布巾,將垂在胸前的長發甩至肩后。
潑墨似的長發撩過上官凌眼前,慢速播放似地,段風的面孔一寸寸地在她面前呈現。
他的眉,眼是早就看過了的,但整張臉印入她眼簾時,竟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一種懷念到心痛的感覺,眼眶中蓄起一股淚意,她的身子不住地顫動著。
她細微的變化逃不過全神貫注看著她的段風,他以指沾去她眸中的淚!澳阏J得我!
淚水不由自主的流個不停,上官凌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心揪疼了,好像一個永遠見不到的人再度出現,腦中閃過片段畫面,她想抓住,卻快得讓她看不清。
“是嗎……”他眼眸半合,低聲道:“我不在乎!敝灰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只要他的夢還沒有碎!爸皇,別欺騙我,若你是說謊就快停止,否則——”
上官凌接口他威脅過的話語,“說謊的代價是很大的。”與他的話大相逕庭,他的表情好脆弱,彷若重要的東西失而復得,又好像一個陷入迷宮的孩子找到出口,她的心驀然一動,伸出雙臂緊緊抱著他,誓言般的保證脫口而出:“我不騙你,絕對不會!
“你……”他一愣,出神地望著懷中的她。
上官凌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為了抑制兩頰漫上的熱度,只好間道:“怎么了嗎?”
“我曾辜負諾言!蹦侨眨诤翢o止境的闐黑中傳來她泣血的呼喊,拚了命的掙扎,他卻無法回應。段風收緊環住她的雙臂,這次,他不會再錯過!
他的手勁讓上官凌有些疼,彷佛能體會他心中的激蕩,她沒有掙扎,靜靜地偎在他懷中,美目直視著他遙想的眼光,低聲輕問道:“你辜負承諾的人,就是闕若煦嗎?”
段風神情詫異的看著她,聽到屋外的聲響后,與她拉開距離,眼中的柔情換上淡漠。
被他無故的冷漠被澆了一頭一臉霧水的上官凌,看著自己猶帶著他余溫的掌心,對他從沸點降到冰點的態度滿臉問號。
“喂……”她探手想拉住他的衣角,卻被他輕易躲過。
做啥撇得那么清?裝什么生分啊,現在才裝不熟,會不會太遲了點?
在上官凌發出抗議之聲前,門板傳來兩聲輕叩,跟著門外傳來恭敬的聲音,“堂主!
段風面無表情應道:“進來!
語音甫落,房門隨即被打開,兩名家仆打扮的人將一個注滿熱水的大木桶送入內室的屏風后,一切擺放完畢,對段風行個禮,恭敬地退出。
上官凌訝異地看著似乎對一切習以為常,一派高高在上威儀的段風,望著他像戴上面具的俊臉,她這才從兩人間的氛圍清醒過來。
對他,她太快親近,是雛鳥情結嗎?初來乍到對所見到的第一個人下意識的依賴,縱使對他有似曾相識之感,但在還沒摸清他底細之前,還是必須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一回神,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那雙專注的眼,好似能看透她的心衷!霸趺戳耍俊彼卸Y地露出營業用笑容。
笑得很甜,但很假。段風挑眉評判,緩步走近她。
上官凌站起身,隨著他的步伐后退,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的回避讓段風不悅,但他選擇隱忍不發,指著她不敢太施力的纖足,“你的腳不疼?”
現在又一副熟人的模樣?上官凌燦爛的甜笑,“謝謝關心,還可以忍受!
“你在生氣!彼,想起這妮子從小如此,遇到不快的事,便以有禮得體的回應來氣人,卻又讓人無法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