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麻煩請可君進來一下!标艂χ娫拰χv機向秘書吩咐。
“Alex,可君今天請假!倍琶粜┰S抱歉地回答著。
“好,知道了!”昱偉語氣明顯不快。
昨天還挺開心的,怎么今天就請假了?難道是率性過頭了?真該檢討檢討了!
昱偉攤開手邊的案子--卡卡咖啡夏季促銷案。他正想找可君一起研討,結果人就請假,昱偉無奈地搖搖頭。又翻到上一季“卡卡咖啡”的DM檔案,斗大的幾個大字映人眼簾--
【 都會紅塵何處可逃?
浸淫“卡卡”世界! 】
又是出自可君之手f對她的才情真是愛不釋手。
桌上專線電話忽然響起,昱偉拿起紅色話筒f
“喂,程昱偉!
“阿偉!”母親的聲音從遙遠的臺東傳來。
“媽,最近好嗎?”
“時代變了,竟然有媽媽先打電話給兒子,讓兒子問好、請安的!
昱偉似作賊心虛般地不語。
“不要因為我追問你什么時候要結婚,就怕得連報平安的電話都省了!跟你姊姊一模一樣!”母親責怪地說,但語氣中仍帶著疼惜。
“我和昱安是姊弟,當然一模一樣呀!”
“不要跟我嬉皮笑臉!”母親正色道。
昱偉想起小時候和姊姊偷跑到溪邊去玩水,不幸被逮著;母親在眾人面前并沒說什么,從眼神中也看不出喜怒,他以為逃過一劫了。沒想到,母親竟在半夜里把姊弟兩人叫起來,罰抄課文。沒有疾言厲色倒也令人難以忘懷。
“都三十五歲了,該定下來了!該不會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吧?”
“媽!”昱偉欲言又止,卻又無所遁逃。
“我不相信我兒子交不到女朋友,媽對你有信心!不過……還是希望你加加油了!蹦赣H略帶哀求的語氣盈耳不去。
程昱偉掛上紅色話筒,竟燃起一股無力感;難道真是“都會紅塵何處可逃”?!
“杜敏,給我一杯熱咖啡,不加糖。”昱偉按下對講機清楚交代。
不等杜敏送上咖啡,昱偉像一陣風似地邁出公司,登上跑車直駛吳興街。
country Club,這是一家私人健身聯誼俱樂部。雖然昱偉所住社區附有健身設備,他還是舍近求遠,加人會員俱樂部。算是一種精英獨享的心態吧,卸下酉裝,換上泳褲,昱偉直撲泳地。
只見他來回泳地數十趟,似乎有一種壓力無法渲泄,直濺得水花四起:數十趟泳畢,躺進按摩浴地,精神才漸漸松弛。他試著不讓可君的影像出現在腦中。
下午,昱偉并不打算回公司,他知道,若有急事杜敏會想辦法與他連絡。如果芝麻綠豆大的事都需他事必躬親,豈不表示他領導無方?
昱偉順著山路開回家,遠處即見午后的陽光輕曬在他的城堡。
昱偉將車子倒人車庫,由車庫的樓梯間走往屋內時,行動電話竟大肆響起
“喂,您好!我是程昱偉。”
“Alex,我是德敏!”
“德敏?最近在忙些什么?還好吧?”昱偉客套地問。
“我剛從日本回來!”話筒的另一端傳來的女聲有條不紊,不卑不亢。
“有空嗎?晚上一起吃飯。”昱偉鼓氣勇氣遨請,對方倒也爽快回應。
趙德敏,人如其名,也是清秀佳人!他們是在一次親友聚會中認識的,彼此印象都不錯,彷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般,他們的交情也是幽幽淡淡的。
他依約準時到達“凱悅”。
數月不見的德敏已然東洋味十足,既溫柔婉約,又不失落落大方。
晚飯后,昱偉送德敏回家,才回到自己的寧靜小窩。
甫進臥室,昱偉和衣躺進柔軟的大床,腦中的思緒卻無法寧靜。
趙德敏是個理性的女孩,而可君呢?是個活潑、率性加上感性的女孩;過度理性令生活平凡、安定,但,這又何嘗不妥?昱偉瞬然有些許嫌惡自己的想法。
別人看他三十歲便登上總經理寶座,眼中盡是欽羨;而這五年來的平步青云,“廣告鬼才”加諸于身,是榮耀亦是壓力,得失之間是相對的;尤其感情世界,為了顧及自己的身分,想做的事不敢做,想說的話不敢說,想愛的人更不敢愛!
睡不著的午夜,昱偉索性起身,煮一壺咖啡;也似乎唯有咖啡濃謐的香味才能沖淡寂寞感。
業務部傳來捷報:鉆石篇的兩支廣告都蒙廠商青睞,并已簽下年度合作合約書。
昱偉自是喜不自勝,按下對講機交代:
“杜敏,通知‘鉆石專案’工作小組,晚上參加慶功宴!”
午休時,公司頓時安靜下來,同事們不是熄燈午休便外出用餐。昱偉步出總經理室,卻見“創意部”仍瀉出光線。猶豫半晌,仍不自主趨前一探,一眼便看見可君呆坐著。
“你不吃飯呀?”昱偉對著可君道。
可君苦笑不語。
“成仙得道了?”
“什么意思?”
“靠煙香、素果、泉水維生呀!”
“能那般愜意就好了!”可君若有所思望著他。
昱偉并不堅持邀可君共進午餐,令她略感失望。望著昱偉的背影,她驀然想起:連續兩個星期日下午,都碰見他與一名東洋味十足的女孩在﹁凱悅﹂愉快地享受下午茶,這個女孩是誰?
下午,可君遞換“卡卡促銷企劃案”給昱偉。只見昱偉不帶感情地,既不高壓也不懷柔地道:“杜敏有沒有告訢你?”
“什么?”可君覺得胸口頓時沸騰。
“晚上的慶功宴呀!”
“嗯!”她的回答懶懶散散的。
他淡淡地說:“一齊去吧?”
“……我有事,不去了!”
“什么事?手邊的案子又不急!”昱偉并沒看可君,只是低頭翻閱文件。
可君看在眼里,頗感不是滋味而又心有不甘。正待反擊,只見他說:
“好吧,你先出去吧!”
好吧?好吧是什么意思?
可君懷著怒氣,匆匆走出昱偉辦公室,順手甩上門,大聲的“砰”一聲,令昱偉及門外的杜敏一頭霧水?删降自趺戳?
晚上,一票人在“兄弟”展開第一攤,先禮后兵,客客氣氣干杯如儀;待酒足飯飽,第二攤當然是移師KTV唱歌。
可君本想先行離去,不料竟被昱偉喊。骸翱删⒍琶艉托〔檀钗业能,阿飛你負責娟娟、小凱,其他的壯丁自行到達‘歌舞線’集合!”
老板果然是老板,一聲令下,想逃都逃不掉。
一進KTV,同事們果然原形畢露,生龍活虎,大伙搶著麥克風,把著麥克風……才一會兒,歌舞喧嘩,氣溫直達沸騰!
不久,昱偉的行動電話響起。
“是!德敏呀!”只見昱偉嘴角微揚,拿著行動電話盡量壓低音量,后又起身離開小房間。沒多久,又進來。
“‘你在他鄉’,誰的歌?”同事大聲喊叫。
“我點的,點給可君唱的!”業務阿飛大喊,在場同事也湊興大呼!
死阿飛!可君在心里咒篤,雖心不甘情不愿,仍拿起麥克風,眼角掃射昱偉,卻見他正努力和業務阿凱喊拳。
熱鬧氣氛不減。為什么總要在茶余飯后大肆嘶叫一番?是渲泄壓抑的情緒,或是做做公共關系,或亦僅是東方獨特文化呢?
“幫我插撥一首:‘其實你不懂我的心’”昱偉不知何時已恢復“正常的霸氣”,驟然大呼!
老板要唱歌,大伙阿諛、諂媚皆有;又因昱偉渾厚的歌聲,令人如癡如醉,誰也分不清他是否真情流露。
一首歌下來,羸得熱烈掌聲,大伙直呼安可!安可!
昱偉也不拂大家好意,遂又點了“來生緣”,讓慶功宴達到高潮,最后是在同事們意猶未盡中圓滿結束。
昱偉先送杜敏、小蔡回家,最后才是可君。
“你剛剛唱‘你在他鄉’很傳神,很好聽!”他輕握方向盤。
可君訥悶,你不是和阿凱聚精會神地喊拳嗎?你還在乎嗎?
“你好像有話沒說喔?”昱偉從照后鏡斜掃可君的眼神。
“有嗎?”可君故布疑云。
“不要否認,其實我很細心的!”昱偉自我標榜,有意引可君說出心底的話
可君想了又想,終是忍住不語。
“好吧!我保留‘追訴權’,隨時看你方便。”昱偉揚揚眉,瀟灑地道。
車子平穩抵達可君住所樓下。
“我上去了!”可君一手搭在車窗上,語畢正想上樓,昱偉竟一反平常,將握在方向盤的手蓋上可君的手。
他的體溫令可君暖洋洋,但他卻一臉平靜,淡淡地說:“再見!”
順著午夜的微風,昱偉愉快地回到家。
屋內一片黑暗,他順手扭開小燈,看見一室昏黃,才略感溫馨。
這座花園別墅,是他奮斗的戰利品;滿屋由外國進口的家具點綴其間。質感好、品味高,這就是精心布置后,訪客們稱羨的贊語了!
果然是“好漢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夜的豪飲,卸下面具及防御后,他忽然感覺頭痛、心悸接踵而來,財務報表換的數據惡作劇地跳來跳去,公司的產品、人事……一幕幕不規則排列,忽然又想起:德敏曾打電話邀他參加生日派對!
清晨,宿醉后的頭痛仍隱隱約約存在。昱偉納悶,不曉得自己是何時爬上這張柔軟大床?
走進浴室,徹底沖洗一番,總算清醒不少;取出冰箱內的﹁解酒飲料﹂一飲而盡,他始終懷疑它們的“功效”,卻每每宿醉后仍不忘它們。
整裝完畢,他隨即駛往公司的方向。
一進公司隨即忙碌不堪,掛斷國際電話后,好不容易松口氣,昱偉腦中仍紛亂不堪。酒的威力似乎尚未消褪。
可君像一陣旋風似地走了進來。昱偉往意到她,今天一身綿織柔軟的長上衣、長裙,臉色卻“如虎生風”地,半點不搭軋。
“May i help you?”昱偉的語言仍停留在剛剛的國際電話中。
“我要和你談‘卡卡促銷案’的事……”可君順勢在昱偉寫字抬對面坐下。
“OK!請說!标艂セ剡^神來,專注在可君的意見上。
“我很care你對‘卡卡’的做法……‘卡卡’從一進入市場,一直到現在成長、茁壯,我也許比‘卡卡’老間更掛心它的發展。因為它就像是我的baby,它的每一個case,都是我的心血!”
“這個我很清楚!标艂タ隙ǹ删。
“但是,這個促鎖案你卻交給小凱,而且立即定案,迅雷不及掩耳,你是什么意思?”可君似乎有些情緒失控。
“小凱做的促銷案,你也看過了,你并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呀!”
“你都定案了,我能有意見嗎?”可君反唇相稽。
“我一向很民主的哦!”昱偉表明自己的立場:“‘卡卡’的案子迫在眉睫,而大小姐你又無故‘失蹤’一個星期。你說,我能hold住嗎?”
可君忽然想起上個月的“失戀假”,但又礙于自己嘴硬的脾性,一時間居然拉不下臉……
昱偉無奈地搖搖頭,正巧此時桌換專線電話乍然響起f
可君見昱偉興致盎然地講起電話,一把無名火升起,逕自起身離開,順手將門一關,“砰!”的一聲,再度引起昱偉、杜敏,甚至其他同事一陣錯愕。
周末下午,昱偉特地繞至﹁誠品書局﹂選了兩套原文書,才將車子駛向“夢工花坊”。
“送女朋友嗎?”店員親切地欲幫昱偉挑選,只見他駐足半晌仍未定奪。
“玫瑰好嗎?玫瑰花代表愛情!”店員極力推薦。
昱偉頓時被滿室花色迷惑,一時無所適從。
“不是!嗯……”昱偉定下神后說:“朋友生日……”
“一定是女的!”店員自作聰明:“她是什么星座?”
他怎么會知道呢?真麻煩。
“喔!是今天生日吧!本月是巨蟹座!”店員推算道。哎!店員果然專業,昱偉暗自贊嘆。
“巨蟹座的人戀家、又細心,是個極佳的老婆人選……”
天呀!現在滿街都是“星星王子”了,不是專家也成權威了呀!昱偉不禁苦笑。
“這樣吧,送她百合花,百合花是巨蟹座的幸運花呢!”店員自作主張地傳
昱偉挑了一束又大又美,盛開、含苞皆有的百合,令昱偉握在手上竟會有些許不勝負荷。
到了德敏家,已有客人來了,昱偉親手將百合花交給德敏,并遞上兩套包裝精美的原文書:“生日快樂!”
“謝謝!”德敏真誠地輕聲致謝,昱偉則尾隨德敏進屋。
屋內窗明幾凈,令人感到榆悅?蛷d內,三女、兩男看來都極有品味,大伙自在地聞聊。
“德敏,不幫我們介紹?”眼尖的女伴看見昱偉便主動要求德敏幫忙引薦。
德敏笑笑道:“程昱偉,Alex,‘廣告界的鬼才’!”
“喔!”一陣訝然代替寒暄,令昱偉不甚舒適。
“Alex!小貞、詠詠、佩如;這邊是阿迪、KK!钡旅舨槐安豢旱匾灰粚⑺呐笥呀榻B給昱偉。
原來幾個朋友都是文化界的好手,大家在一起閑話家常倒也興致勃勃。
昱偉注意到,德敏很用心地招呼客人:斟茶、端水、送小點心……面面俱到;又對每一賓客笑臉迎人,無特別好惡。
“哇!切蛋糕了!”男伴將蛋糕推出來。精巧的奶油蛋糕上點燃三支紅蠟燭。
“真佩服小敏的勇氣,毫不隱蹣地將蠟燭插上!”女伴嬌嗔道。
“三十歲!三十代表而立呀!值得驕傲!蹦邪榇鸀榛卮。
德敏微笑不語,她的兼容并蓄在朋友圈內是出了名!朋友一陣喧嘩,唱完“生日快樂”歌后,大家起哄堅持德敏說出心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愿我的朋友們都像今天這么快樂!”
“哇塞!”KK鬼叫:“不要再兼善天下了,求求你快點獨善其身,找個人結婚吧!”
“結婚禮金從優!”男伴附和道。
“在萬丈紅塵中;找個人愛我……”KK學著歌手的聲調及表情,一臉陶醉地唱起,讓周圍的人笑翻了!
昱偉細心地注意到德敏眼角泛著淚水。
傍晚,客人們一一道別離去,德敏親切地在門口送客。婉約的態度、可掬的笑容著實令人如沐春風。
送走最后一位女伴,昱偉無言地佇立車旁,德敏又露出她一貫的親切笑容,緩緩走近昱偉:“要走了?”
“生日快樂!”昱偉答非所問:“順便幫我問候伯父、伯母!”
“他們也快回來了!钡旅粼G訥地,黃昏的金光彼影映在德敏及肩長發,令昱偉頓起欲走還留的依戀。
“三十歲了……”
昱偉聽不出德敏是感慨亦或欣慰,兩人在黃昏的夕陽映照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昱偉,小敏!”不遠處,一輛墨綠色車子朝他們駛近。
“爸媽回來了!我看你是走不了了!”德敏暗示著。
昱偉表示贊同,趙家兩老下了車,便邀昱偉入屋敘敘。
于是昱偉又再度尾隨德敏進人屋內。
“伯父、伯母。”昱偉恭敬、略感局促地坐在兩老對面。
“上個月我和你伯母還跑了一趟臺東。多虧你爸媽,他們又是山產、又是海鮮地熱心招待我們,真是盛情難卻!钡旅舻母赣H試圖讓氣氛活絡些,又因剛才碰見德敏、昱偉,見兩人似相談甚歡,倒也樂觀其成。
“怎么不多住幾天?好讓家父家母多招待呀!”昱偉客套寒暄,德敏又細心地端出熱茶。
“謝謝!标艂ポp聲對德敏道。
“真是相敬如賓!”德敏的母親看在眼里開心得喜形于色,卻教昱偉、德敏尷尬地互相避開眼神。
“老太婆!何必心急!”德敏父親半責怪半調侃道。
“怎么能不急?小敏都三十歲了!再拖下去,外人都要說閑話了!蹦赣H猶未盡道:“現在當父母真為難!哪像我們那時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對方是瘸子、眼瞎……”
“老太婆!說話可得憑良心呀!我有哪點犯人嫌,令人棄?你可別指桑罵槐呀!”老爸不甘示弱。
“好吧!好吧!小敏嫁不出去都怪我、都怪我好了……”
兩老一陣你來我往,德敏乘機教昱偉先走。
她滿懷歉意送昱偉至門口,“很抱歉!”德敏搖搖頭,強擠出一絲笑容。
“沒關系,天下父母心!标艂ヮH能體會德敏的心情。半晌,才又開口問:
“你晚上有沒有空?”
德敏點點頭!暗任椅宸昼!”
“好,我在車上等你!”望著德敏進屋,昱偉悵然有所思。
遠處的夕陽已不復見,金黃色的天空已轉換了帷幕,星星正迫不及待準備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