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仇戀曲 第五章 作者:方小楚 |
機場。 邪犰泰然自若的談著無關緊要的事,古映薰亦侃侃應和,但,強顏歡笑的意味已逐漸難掩,逐漸明顯……沒在眾人面前落淚,是古映薰能做到的最大極限;而那雙完全失卻神采的紅眼,又透露出──她度過了怎樣的一夜! 一切心照不宣……顆顆忍著惻痛,也加入聊天的陣容。每個送行人都深覺有必要令氣氛活絡一些、明朗一些。 尹汐池則反常的沉默,只是垂頭呆坐于旁。她滿腔洶涌澎湃的哀傷已瀕臨隨時爆發的境地,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大哭出來!她甚至不敢看古映薰的臉! “映薰!我和小尹都沒到過臺灣!改天我們去玩的時候,你一定要當我們的導游!”顆顆佯作興致勃勃。 “當然啰!”古映薰點頭答應!拔以谶@里麻煩你們、打擾你們,怎能不好好回報呢?先說好哦!哪天如果你們來臺灣沒找我,被我發現了,鐵定跟你們算帳!” “放心吧!有免費吃住招待這么便宜的事情,我跟小尹怎么可能不要?小尹,你說是不是?”顆顆用手肘撞一下尹汐池。 “是!”尹汐池趕緊回答,“應酬”式地抬頭看了古映薰一眼,然后又惶惶低頭。是?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因為她根本沒在聽。 小尹干什么?平日那么吵,這時候卻成了悶葫蘆!她不曉得這樣會令人更難過嗎?顆顆暗自嘀咕。 幾乎踏遍全球的邪犰,開始和古映薰聊起臺灣一些好玩的名勝,顆顆頻頻好奇發問;局外人般的尹汐池,則一直悄眼四瞄,希望能看到奇跡! 奇跡──會出現嗎? 會的!會來的!尹汐池在心中吶喊,眨一眨濡濕的眼,蒙眬的視線忽然映漾一道熟悉的身影……阿奇!她差點脫口大叫,所幸話語沖上喉頭便緊急煞住?辞宄!不是!同樣的短發、高瘦身材、夾克牛仔褲……很像,但畢竟不是。 那人已消失在機場擾攘的人潮里。 尹汐池的心仿佛從萬呎高空墜落,被失望狠狠啃噬。奇跡──真的不會出現? 她不暗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剛才不小心喊出來,后果實在不堪設想!此時此刻,對映薰來說,沒有任何事物比“阿奇”這兩個字更殘忍! 那是一把刀,會在映薰碎裂的心上再捅出血的一把刀!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終于,古映薰低下頭看看表,站起來。“我該進去了! 顆顆立即將她按回椅上,“急什么!還有一點時間,再講講話嘛!反正你進去也是要等的!” 他們甚至不敢流露出絲毫真正的意圖──再等一下!說不定阿奇在最后一刻回心轉意,現在正趕來機場! 多留一秒,就多一份可能性──多一個希望。 古映薰順從地繼續坐著,緊咬下唇,沒說什么。她當然明白大家的好意;自己又何嘗不也抱著無意義的期盼? 傻呵!古映薰的每根思維神經都在搐痛:為什么還要癡心妄想?如此可悲、可憐復可笑的癡心妄想? 邪犰始終平靜,從容的輕談淺笑。注定了的命運,是無法變更的。他最懂。 當廣播的催促聲傳來時,古映薰終于再次站起,堅決道:“我該進去了!辈⑽澭崞鹦欣钕。 堅決得絕不會再為任何挽留而逗留! 事實上顆顆也開不了口。已經沒有希望了,不是嗎?強留到最后一刻,結果依然是絕望──徹底的絕望!泛紅著眼眶,顆顆覺得心好痛,但欲知道自己的痛楚難及映薰的千萬分之一! 尹汐池已忍不住潸潸淚下,用盡全身控制力才能不慟哭出聲。 邪犰拍拍古映薰的臂側,只說:“保重! 古映薰點頭,轉身便大踏步而去。 竟沒有人敢吐出一個“再見”。的確,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的意思豈非等于“永遠不再相見”? 當然不是指離去者與三位送行者;而是另一個應該出現,但又絕不會出現的人! 古映薰消失在候機室門口的前一剎那,尹汐池和顆顆雖然都激動得只能怔怔目送,卻也有著同樣的幻象──依稀看見一道高瘦的身形沖過去,拉住那抹娉婷的背影! 然后,她們居然真的看見──夏奇緩緩走來。 帥氣的短發有點凌亂,面無表情,雙手插在夾克口袋里。 “阿奇!映薰才剛剛進去而已!你趕快去追她回來!”尹汐池和顆顆都想沖上前這么喊,可是一看夏奇的神情,她倆就什么話都梗在胸腔,雙腳如枷上千斤重的鉛塊。隱約明白……邪犰走過去。五分鐘前他已敏銳的捕捉到躲在幢幢人影外的她。他了解。 既定的宿命無法改變,最后一瞥又怎能舍得下? 此生,最后的一瞥呵! 放手比擁有需要更多的勇氣;見比不見需要承受更大的痛楚。她還是來了,沒有讓對方發覺。 躲在遠處看著這里,看著一份情緣的正式滅亡;看著兩個曾經短暫交會過的生命,正式斷裂,回歸各自原來的世界。 從今以后,永遠──不、相、干! “你們自己回去吧!”邪犰說。 尹汐池與顆顆怔忡點頭。只有小邪能安慰阿奇……“走!去喝個爽!”邪犰大力拍一下夏奇肩膀,然后搭著她的肩離去。 他并沒有準備要安慰她。 對于真正把心割出血來的傷痛,任何安慰都沒有用。這時候的夏奇,只需要麻醉、清靜,和一個完全明白的人在身旁。如此而已。 而這一切只有邪犰完全明白。 *** 傍晚時分。 尹汐池獨自在街上閑晃。 顆顆有事,小邪大概還在陪阿奇……映薰回臺灣,已經是今早的事了。 大悲大樂情緒易惑的尹汐池,當然仍陷在愴惘之中。機場送行時的種種情景,不斷侵襲著她腦海。 阿奇和映薰都沒有哭……她憶起那次在樓梯間偷看到的──映薰哭奔而去,如此激動,仿佛整個世界已碎掉;阿奇哭倒在小邪懷里,如此凄慘,仿佛失去所有活下去的力量……但這次,離別的一刻,她們竟都堅強得沒落下半滴淚! 為什么?是心已灰淚已干?還是悲哀到了盡頭,連哭也變成一種苛求? 尹汐池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是和邪犰離別,自己一定會哭死! 這時,她正佇立在一家精品店的玻璃櫥窗前,盯著櫥窗內。滿腦子的阿奇、映薰,對里頭琳瑯的陣列視若無睹。 一聲輕響打斷她的沉思。 轉過頭丟,看見旁邊地上有只褐色錢包,一個男人的背影遠走……尹汐池立即拾起錢包奔上前,正要開口,那人已回身站定。大概是察覺到東西掉了。 她將錢包遮上,打量面前這斯文的華裔中年男子。 “謝謝!彼舆^。 一張小卡片卻由錢包里掉落地,尹汐池趕緊又彎腰撿起,交給他。 “真不好意思! “沒關系!彼`開燦笑,忍不住開口贊道:“好特別的名片!” 剛瞄了幾眼,發現名片上是幅風景。 見她甚有興趣,他將名片遞回給她細看。 黃昏、海邊、游艇,右下角綴著小小的字:中英文姓名、電話、附近一個海濱的名稱。 “這是你的游艇、你的地址?”尹汐池頓時好奇。 他點頭,深思的凝視著她。 她交還名片。本欲問他是不是住在游艇上,以海為家?后來一想,彼此是陌生人,自己實在無權多管閑事!雖然,這中年男子予她一種很親切、很慈藹的感覺……他將名片放回錢包里,再將錢包放回西裝口袋,一邊喃喃低語:“如果我的孩子在的話,一定和你差不多大……” 尹汐池如遭電極,莫名的震撼中,陡然有種錯覺:眼前站著的并非一個陌生人,而是尹傳雍──她最敬愛的爹地! 錯覺僅是剎那的閃現,她很快的回過神來,發現他正走向路旁停著的一輛黑亮名貴房車。司機已打開車門恭候。 “沈叔叔,再見!”她脫口高喊。 名片上的中文名字是:沈似峰。 那人聞言仿佛一怔,回過頭來瞥她一眼?∫莸妮喞,溫和的神情……尹汐池感受到的竟是某種滄桑的凄涼意味……他上車。車子離去。 她依然呆站在原地,依然滿腔莫名的震撼……晚上,當她告訴顆顆這宗“奇遇”,惹來的卻是一陣調侃!靶∫!你該不會那么快就厭倦了小邪,轉戀上成熟魅力男士吧?” “別開玩笑了!”尹汐池難得的一臉嚴肅。“人家可是很認真的跟你討論這怪異現象的!你說,是不是真的有前世、輪回之類的事?否則如何解釋──為什么我們一見某些人就覺得很親切、很投緣,而且好像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你不曉得我那一瞬間的震撼,幾乎就要以為面前站著的是我老爸!雖然他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比我老爸年輕多了,而且兩個人長得也完全不像!” 顆顆照例左耳進右耳出。沒辦法,誰教小尹“前科累累”,三分鐘熱度及大驚小怪的勁兒有事沒事就發作,上回是“潛在同性或無性疑云”,這回則是“陌生人之前世今生”。若相信她,不被搞瘋才怪! “哎呀!”尹汐池突然尖叫,“搞不好我們前世真是父女!咦,不對!人家說前世和今生都是反過來的!所以前世我是他爸,他是我女兒──” “得了你!”實在聽不下去的顆顆,唯有打斷,“依我看,你一定就是太想家,想你在蘇黎世的老爸,所以看到個慈祥親切的陌生人,馬上產生移情作用;不然就是你的戀父情節太嚴重了,所以,恭喜你啦!你終于可以不愛從小一起長大的仇人,改去愛一個爸爸型的陌生人!” 尹汐池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顆顆錯愕,不明白自己的隨口胡謅,哪部分竟這么有“分量”,能令好友“感動涕零”? 其實,尹汐池只是想起那句“如果我的孩子在的話,一定和你差不多大……” 想起他臨上車前回頭的一瞥,那種滄桑的凄涼意味……她號哭得更慘烈,仿佛世界已末日,再沒有任何希望! 。 時間,確實永遠無法令一個女人奱成真正的男人,去符合所謂兩性間的天經地義……世俗禮教發出的怒吼,永遠如此理直氣壯,無堅不摧似的誓要淹沒所有違規者的反抗、躲逃、乞求……面對這一切,被斥為罪大惡極的某種愛,是不是永遠只有放棄一途可走? “我還是很不能諒解阿奇的決定!” 尹汐池一邊說,一邊盯著電視螢幕,一邊亂按著遙控器,一邊偎著邪犰。 “因為你不是孤兒。” 她捶他一詞。“你以為你就很明白阿奇的孤兒心理?你雖然沒父沒母,卻根本不算是孤兒!瞧你把我爹地媽咪騙得團團轉,疼你多過疼我,簡直就是得天獨厚的獨生子!你怎么可能了解阿奇那類孤單奮斗型的孤兒?” “是嗎?一定要是哪種人才能了解哪種人嗎?”他笑道:“難道我必須像你一樣腦袋長草,才能明白你笨到什么程度嗎?” 被羞辱的人當然立即開打,心情遂也逐漸開朗起來。 事情已過去一個多禮拜,尹汐池與顆顆沉重的哀傷亦轉化成淡淡的惆悵……不曉得映薰怎樣了?尹汐池相信,映薰的家人一定會認為她終于痛悟前非、迷途知返,放棄那條眾叛親離的不歸路!他們一定會用最寬大的包容、最溫暖的親情來接納她! 夏奇亦遷離邪犰這里,回到宿舍。生活的輪子踩在原來的軌跡上,三女相處情境一如往常。 不變的是情境;心境呢? 體悟著,尹汐池輕吁不已,雙臂不知不覺抱緊邪犰的腰桿,臉深埋進他的胸壑里。 不要把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上;更不要忘記從別人的痛苦中得到省思── 好好珍惜自己擁有的! 邪犰俯下頭,吻住她。 她熱烈地回應著,滿心歡喜。唔……這人雖然可惡透頂,一無可取,可是她既然愛上了,也只好更愛更愛他啰!還能怎么樣呢?唉!……他橫抱起她,離開客廳沙發處,走向房間。 房間!沉溺在纏綿熱吻中的她,一時無法確切抓住這兩個字可以衍生的意思……他將她放在床上,壓著她。 床!意識依舊迷糊的她,仍然無法……直到四唇分開,看見一雙晶亮的大眼,一張邪笑的俊臉,她才猛然醒覺到“危險”的訊號,于是掙扎著要從他的重壓下脫逃。 “你干嘛?”他不動如山,“抽筋嗎?” “我要回去!”她大叫。 “哦?”他側開身子。乍獲自由的她立即跳下床。 邪犰大剌剌仰躺在床中央,枕著雙臂蹺高腿,合上眼,慵懶而打發似的說:“拜拜! 拜拜?他──他不送她回去?尹汐池叉腰,驚怒交集無法置信,F在已是晚上十一點多,入夜的紐約街頭簡直是牛鬼蛇神的世界,他居然要她自己搭車回去,居然完全不將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怎會有這種人渣男朋友?尹汐池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不、要、他、了! 邪犰突然下床,走向衣櫥。 “你干什么?” “你說呢?”他抱著衣物,走向浴室。 “洗澡。” “真是越來越聰明!”他贊道,臨關上浴室門之前,撂下一句:“走的時候記得關好大門! 啥?她呆呆的坐在床沿,盯著浴室門,隱約聽到里面傳出水聲……洗澡?他真的就這樣自顧自去洗澡準備睡個好覺,要她自己回宿舍?尹汐池胸口燃起一股怒火,沖動得要砸掉整間房!不!她應該要找顆炸彈,將他連人帶屋一起毀掉!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一身寬松睡衣,她才猛然回神。慘!還沒想出最毒的毒招! “換你啦!” “換我?”她瞪大眼一臉不解。 “洗澡。 彼浅@硭斎坏恼f,非常理所當然的在她身旁坐下。 她驚跳而起,心頭又涌上危險訊號!“我為什么要洗澡?” “不洗澡就想上床睡覺?你的﹃臟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嚴重?”他又大剌剌地躺在床中央,展示一副模范衛生寶寶的安睡狀。 “誰──誰說要在這里睡?”她差點被氣嗆到。 “少裝了,你明明就很想在這里過夜,否則怎么死賴著,賴到我洗完澡還沒走?” “我睡客廳!”她怒喊,氣憤地沖入浴室。 匆匆洗過澡,穿回原來衣物,她奔出浴室便沖向客廳。 看都不要看那只豬一眼! 誰料,沒跑幾步,耳邊竟清清楚楚傳來幾句話!澳氵是快回去吧,真煩!” 她瞠目望過去,立即看到一張嫌惡的臭臉,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他敢這樣對她?他──敢?!尹汐池飛撲而上準備大肆嚙咬,眨個眼,卻被他壓在身下無法動彈。 “哎!同樣的爛招數,為什么每次都能騙到你呢?”他笑得又邪又詐,“你這樣會令我很沒有成就感的! 她這才知道又上當了!怒火旋即被模糊的惶恐取代──他……他先把她騙去洗澡,再把她騙到床上來,他……他想干嘛?難道……“怕?”邪犰輕易看穿,“別對自己的吸引力太有信心;也別對自己的自制力太沒信心哦! 真的!他真的……尹汐池驚慌叫道:“邪犰!你敢亂來?!” 他俯睨著她,炯炯大眼里滿是逗弄。“我亂來你又能怎么樣呢?” “我告訴爹地媽咪!”她威脅他!斑有,把你﹃剪掉﹄!” 他樂得哈哈大笑,“剪掉了,我會更亂來!” “為什么?”她困惑,連掙扎也暫忘。 “因為我最厲害的不是﹃一柱擎天”,而是──﹃十惡不赦﹄!”他舉起雙掌,十指抖動。 “變態變態變態!”她猛捶他肩膀,叱叫:“我連你的手指一起剪掉!” “沒關系!我還有舌頭、腳趾……” 天!尹汐池下定決心若不把這淫蟲殺死,自己干脆就暴斃謝世算了!甫決定完畢,唇竟被覆住。 嗯……慘!他一使出這招她就完全沒轍,鐵定投降!如果他真的……“生米” 豈不是開始要“放入電鍋”了? 正擔憂著,身上重壓倏地消失。胡思亂想兼心慌意亂的她愕然睜眼,眼前又一黑。 “喂!你干嘛關燈?”她大叫,突變的環境情況令她的不安加劇。 “人家我是純潔害羞的處男,燈亮著怎么好意思做﹃某事﹄呢?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么豪放大膽的嗎?”他已經躺回她身側。 “我──我警告你!”她急得結巴,想跳下床卻又腿發軟,全身乏力。“你不準””碰我!否則你一定──一定──一定──” 平日牢記各種要他慘死的方法,緊要關頭竟然半個也想不起來! 邪犰心下暗笑,要去擰捏她面頰,手才剛劃過她腰腹上的空中,立即被她雙掌緊緊夾住!澳悌ぉつ阆敫墒裁矗俊 他馬上會意,于是故意瞄一下她胸脯,輕蔑嘆道:“唉!摸你還不如摸我自己!” 死豬!太過分的污辱頓教她恢復全身的力量,壓著他猛捶猛打。 其實她當然沒那么糟啦!三圍適中,身段勻稱而健美,卻總是惹來他惡毒的譏嘲,如此豈不恨煞小妮子? “別以為﹃忿忿﹄就能﹃不平﹄哦!”邪犰一邊輕松化解記記致命殺意,一邊火上添油!霸僭趺瓷鷼,﹃兵兵球﹄還是不能脹成﹃足球﹄的!” “人渣!色魔!下流!低級……”打罵間,熟悉的一切又回來了?吹缴硐履菑垚鹤鲃〉贸训男δ,尹汐池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種種的惶懼只是虛驚一場!他的故布“淫”陣只是如往常般戲弄她罷了! 潛藏的根深柢固的信任,令她霎時釋懷。小邪不是那種人!雖然他超爛超賤超壞超色,但她知道他絕不會……“哎呀!”她猛然想起,“現在幾點?” “我已經打電話給顆顆,說你今晚在這里過夜,不回去了! 呃?她微愣。為什么每次她剛想到的事情,他早八百年就辦妥了?她心底倏地涌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人其實遠比他外在行為顯現出來的更復雜,永遠教人看不透、猜不著。 趴在他身上,凝睨著他,她若有所感地究問:“你真正想的是什么?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是個男人中的男人!彼ξ卮稹 “豬!”她笑罵,正要掐他脖子,他突然一個反身將她壓在身下,深深看進她黑眸里,認真低語道:“我真正想的是──如果哪天我要你相信我,你一定得相信! 這前所未見的肅穆,教她微訝,但想到他最會裝、最會唬的了,便也不以為意地笑叱,“平時就愛胡說八道,臟話屁話沒句人話,居然還好意思要求別人相信你?我發誓,如果哪天你要我相信你,我一定,絕對,不、相、信、你!” 兩人面對面側躺,她枕在他腎上,說著笑著就偎進他懷里。彼此身上都留有剛洗完澡的肥皂香,相同的味道彌漫、繾繞……她喜歡這種感覺!有甜蜜、有溫馨,有長長的不可分割的過往歲月,也有未來的攜手共度……反正,就是一生嘛! 困意躍上眼皮,她在柔柔氛園中墜入夢鄉,雙臂猶不自覺地輕輕環住他頸項……看著她沉睡,他俯下頭在她眉心、鼻尖各啄一記。 她逸嚶一聲,嘴角泛起淺淺的憨笑。是因為在最美的甜夢里?是因為在最愛的他懷里? 窗外灑進月光,流俗滿室的寧馨……蒙眬間,尹汐池稚氣的臉龐竟透出如此明亮的粉澤;平日大都隨意扎個馬尾的長發,此時如瀑布般披瀉在胸前,竟煥發絲絲罕見的嬌柔氣息……臂膀內這朵容顏確是不甚美,卻已足以惹盡他滿腔的愛憐! 今生唯一的戀執,其實源于很早很早以前……他留她在這里過夜,本就單純的只是要這樣而已。他當然并非什么拘禮的正人君子,但在她正式成為他的妻子之前,他絕不會逾越那最后的一道防線。 為什么忽然想跟她相擁而眠?他自己也說不上來;蛟S是想藉此撫平近日來莫名忐忑的心緒;或許是想藉此攝取更多肯定的力量──肯定他可以永遠照顧她、保護她、擁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