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火宮
秋意如火蔓延,占地廣闊的離火宮,圍繞在宮墻四處的楓與銀杏,將整座離火宮包圍在繽紛多彩的秋色里,但此時這座隸屬于四域將軍的離火宮內,卻無半個宮人或是兵員,愿留在這欣賞這片賞心悅目的秋日風情。
除了某四個人外。
轟隆一聲,一株高大紅艷似火的楓樹,嘩啦啦地倒下壓垮了后頭的宮墻一隅,隨著兩記銀光閃過,不遠處的一座小殿的殿頂檐片全數遭掀起,接著如流星飛逝的銀光,再次飛回宮內廣場正中心的武臺上。
鋪了張毯子,坐在地上吃葡萄的孔雀,不疾不徐地將腦袋往旁一歪,正好閃過夜色飛擲而過的彎刀。
抱著飯桶狂吃的石中玉,則是像腦后長了雙眼般,邊吃邊抱著飯桶微微往右側轉了個身,紫荊王脫手射出的櫻槍,在下一刻即自他的耳邊飛過。
“剛剛咱們聊到哪了?”無視于所處的地理環境極度不適合野餐、更不適合在這當頭曬日閑聊,一臉習以為常的孔雀,悠悠哉哉地為自己斟了杯酒問向身旁的同僚。
“說到……赤璋將軍死在馬秋堂手中。”話說得口齒不清的石中玉,將手中吃空的飯桶往后一扔,再取來另一桶裝滿飯菜的木桶,繼續邊挖邊狂吃。
孔雀笑咪咪地舉杯,“我就知道那小子大有可為。”六器的赤璋愛搶地盤嘛,他就大方的讓那老家伙先去見識見識馬秋堂的神功到底練了幾成。
“另一個白琥將軍,到現在都還生死不——”石中玉頓了頓,在夜色回旋于空中的彎刀掃過來時連忙閃避,只是這回他的動作稍慢了點,手中的飯桶硬是被橫劈成上下兩半。
“哈哈,那家伙的下場也八九不離十啦!”原本笑得很開心的孔雀,在破浪的掌風駕到時也趕緊再閃,不過他那頭引以為傲的長發,卻因閃避不及而少了一大截。
無言地看著手中的空飯桶,與地上那截斷發的兩人,終于忍不住回頭看看在遠處廣場武臺上,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一男一女。
石中玉晾著白眼,“他們倆究竟知不知道……今日陛下只是要咱們按慣例切磋一下?”不過就是定期練練身手、探探武藝而已,瞧瞧他們倆,活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臉上都擺著一副非置對方于死地不可的模樣。
“八成早忘光了!笨兹父揪筒恢竿@兩個每回湊在一塊,不是鬧口角就是急著亮刀槍的同僚,在這種能夠正大光明向對方動手的機會里,還會保持多少理性或記得要手下留情。
以槍桿里的長鏈拉回櫻槍后,手執雙槍的破浪先以一槍射向天際攔下夜色的彎刀,再持另一槍準備刺向夜色時,冷不防的,一陣氣吼吼的男音自他的身后傳來。
“破浪,她要是掉了半根頭發我就宰了你!”孔雀握緊了拳向他大吼。
忙得分身無暇的破浪,聽了頓時側過臉狠狠瞪他一眼。
石中玉則是快樂地大聲鼓勵,“頭頭,千萬別客氣,逮到機會就劈了他吧!”
夜色也隨即掃了他一記冷眼,但馬上又回頭揚刀砍向破浪。
擺放在廣場旁的一只小香爐,爐上所插的一炷短香,在夜色與破浪再次交手時,無聲地燃至盡頭,當香頭上的火光熄滅時,發現時間已到的兩人,雖是有些不情愿,但還是不約而同地收手不再交鋒。
“該我了!笨兹干焓职饬税忸i項,起身脫掉外衫走向那個仍站在原處沒動的夜色。
下場換人的破浪,在走下廣場武臺的石階時,在香爐里再插上一截短香,取出火折子將它點燃后,登上武臺的孔雀立即亮出特意請帝國第一鑄將新打造的百鋼刀。
激戰過后,一滴汗也沒流的夜色,無言地看了他手中白光燦燦的百鋼刀一眼,而后二話不說地將手中的雙刀架在胸前。
“你可要憐香惜玉喔。”孔雀嬌滴滴地對夜色眨了眨那雙招牌桃花眼。
一記朝他飛砍而去的彎刀,算是夜色對他的回答。
遠處的石中玉,則是一臉惋惜地看著手腳沒缺,半點大傷小傷都沒的破浪,再次完整無缺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口氣里充滿遺憾,“喲,沒死?”到底是夜色太留情,還是這個不肯輸給夜色的家伙武藝又精進了?
破浪橫他一眼,不語地擱下手中的雙槍后也坐在席上休息。
“甭擺著一張冷臉啦,咱們都知道你身分高貴了行不行?”和他八字不合的石中玉也沒啥好臉色,兩眼上上下下地瞧著他那張貴氣逼人的王爺臉。
本是不想與他抬杠的破浪,在調整好氣息后,恍然想起一事。
他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問:“赤璋與白琥兩位將軍的事,是孔雀搞的鬼?”
石中玉聳聳肩,“他看上馬秋堂那小子了!
三道偏了方向的刀風,在破浪再次開口前同時抵達他們的面前,他倆各翻了記白眼,探出四掌一同將刀氣改轟向一旁,頓時早因他們而殘破不堪的園子,又再次多添了兩株橫倒的大樹。
“六器知道是他動的手腳了?”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沒發生過般,破浪繼續再問。
“應該……”石中玉摸摸鼻尖,“還不知道吧!蹦壳笆侨詻]什么消息啦,而同是身為帝國的將軍,相信六器也不會一下子就懷疑到孔雀的身上。
當武臺上的孔雀使出看家本領破空斬對付夜色,而夜色輕而易舉閃過時,一道砍裂地面的刀氣,頓時像條躲藏在地底的狂龍,以疾快的速度自武臺一路竄向遠處,驚覺苗頭不對的石中玉與破浪,在刀氣轟向他們前動作快速地更換聊天的位置。
震耳欲隆的轟聲過后,各站在裂縫兩邊的兩個男人,靜看著底下深度可觀的裂縫,以及后頭那整排應聲倒下的圍墻,半晌過后,他倆相互交視一眼,有志一同地回頭看向戰得你死我活的那兩人。
破浪皺著眉,“孔雀不是很愛那個女人?”愛到連破空斬都亮出來?
石中玉干干地笑著,“是啊!彪m然說……眼前這種情況怎么看都不像。
“輪到你了!逼评酥币曋銧t里只燒了一會,就被夜色一刀劈斷的短香,提醒石中玉這下子得提早上場。
“好!”躍躍欲試的石中玉甩了甩兩掌,三步作兩步地往武臺邊跑去。
登上武臺后,石中玉得意地看著額際已經沁出汗水的夜色,在連連對付了兩個男人后,她的氣息已不如初時那般從容沉穩。
“嘿嘿,終于讓我等到了吧?”他興奮地搓著兩掌,臉上鋪滿了撿現成的愉快笑意,“頭頭,你累了是不是?想投降就快點說喲,其實不戰而降并不算是恥辱,敗給我們更不是丟臉,你就考慮考慮拉下面子輸我一回吧?”
“少啰唆。”夜色懶得跟這個只會吃和說話的男人多話,在孔雀一插上短香后立即動手。
懶得帶什么兵器,赤手空拳就上場的石中玉,偏首閃過夜色的彎刀后,突地拔地一起,躍至高處后再飛快地落下,眼尖的夜色趕忙避過那一記重重落下,眨眼間就將地面擊出一個大洞的拳頭。
孔雀吹了聲口哨,“乖乖,那顆石頭蠻力到底是打哪來的?”
破浪直接指著一地被石中玉吃空的飯桶為他解惑。
孔雀愈看夜色眉頭就皺得愈緊,“喂,你說夜色是不是背著咱們在私底下日夜偷練?”打完了兩回還有力氣應付那頭熊?而那頭熊似乎還討不到什么好處,她就一定要這么不給他們顏面嗎?
“總有天我會撂倒她。”他冷哼一聲,信誓旦旦地握緊了拳。
孔雀慢吞吞地睨他一眼,再不看好的把頭調過去。
“慢慢等吧你!彼麄內齻男人同她打了這么多年,從沒有打贏過她一回,若是三人合攻的話,勝券當然是在握啦,但若是一對一的單挑……那他們就別想指望長命百歲。
心情登時悶到極點的破浪,努力按捺下滿腹多年不散的嘔氣后,不甘不愿地以肘撞撞他。
“喂,赤璋與白琥出兵黃泉國之事,你有沒有留下把柄?”
“當然沒——”
話才說了一半的孔雀,猛然瞪大眼,看著武臺上一面被石中玉直接以五指抓起的石板,在扔向夜色后,被夜色橫刀一揮,當下碎成數十片,并順著彎刀的勁道朝他們飛來。
“石頭,你是飯吃太多了嗎?”眼看不死心的石中玉抓完一面又一面,而夜色又全都轉讓給他們消受,立身之地頓時落石有若雨下的孔雀,氣急敗壞地邊罵邊左躲右閃。
同樣也倒霉被波及的破浪,只是拿起擺放在一旁的櫻槍,出手甚快地將即將落在他頭上的碎石全都擊飛。
“把話說完。”在武臺上的石板全被石中玉給耗盡了后,破浪朝孔雀勾勾指。
“我辦事你放心,倒是夜色……”孔雀皺了皺鼻尖,“喂,她老爹黃琮和蒼璧也進駐北域了!
破浪挑高了兩眉,“她能容忍?”
“看在她爹的份上,她恐怕不能不忍。”他無奈地攤了攤兩掌,然后又好奇地問:“你的東域呢?”西域與北域相繼傳出六器插手干涉,怎么就獨獨他的東域什么風聲都沒有?
破浪瞇細了兩眼,“六器要敢踏上我的地盤,他們就得有后悔的準備!
“六器會賣你面子嗎?”就連夜色的北域都敢撈過界了,何況他這個夜色手底下的將軍?
“本王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六器要想奪回督統四域的大權,那就靠實力擺平咱們四個,別以為在廟堂上耍些手段就能拿回四域。”要權要勢,那就拿出真本事,六器別天真的以為他們四人真會什么都不做,就拱手讓出四域之權。
“你有什么本錢可與六器硬拚?”率先和六器杠上的孔雀,并不煩惱該怎么去對付六器,他煩惱的是六器后頭,那一大票在朝中替他們撐腰的靠山。
“陛下與日月二相!逼评苏f得很有把握。
“你確定日月二相是站咱們這邊的?”孔雀不以為然地搖首,在眼角余光瞄到那兩人還不停手時,忍不住拉大了嗓門提醒他們,“喂,你們還打?香都燒完啦!”
接連著與三個男人過完招后,只想先行回府檢討今日得與失的夜色,一與石中玉走至他們面前便對他們宣布。
“今日就到此為止,都回府吧。”
“夜色!逼评嗽谒邥r叫住她,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你打算拿黃琮與蒼璧怎么辦?”
“按兵不動!痹缫崖犅劥耸碌囊股瑝焊蜎]把六器想越俎代庖的事放在心上。
“可他們若想接手你的北域呢?”石中玉納悶地看著她,不懂地盤都快被搶了,她卻還擺出一副天下無大事的模樣。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對他們扔出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名。
“天宮有個風破曉!
“然后?”三個男人頓愣了一會,一頭霧水地皺著眉。
她的語氣中有著篤定,“我爹與蒼璧,未必會是風破曉的對手!笔卦诒庇蜻@些年來,她大抵也摸透了天宮的底細大半,尤其是那些有朝一日可能會成為她敵人之人,除開那個行蹤不定,難以一窺底細的天涯外,據她所知,天宮會視織女城的風破曉為天宮的希望,倒也不是沒有原因。
聰穎的破浪隨即聽出了端倪,“你想坐享其成?”現下她什么都不做,目的就是想讓風破曉來代她收拾六器?
“我只是認為還不到我出手的時機。”
“若是六器不敵風破曉,你是否就接手打敗風破曉,再藉此向全朝昭示,你的北域壓根就不需他人插手?”愈是深思,破浪就愈明白她可以這么大方忍讓的原因是什么。
“你說呢?”夜色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在把話說完后把雙刀往腰際一插,轉身將疑問留給他們去慢慢猜想。
“嘖嘖,看不出她也挺狡猾的!笔杏褚徽乒粗兹傅念i項,咧大了笑臉看著她的背影。
“總之北域之事,咱們就靜觀其變吧。”孔雀兩手環著胸,并不是很清楚夜色究竟在想什么,“身為四域將軍之首,我不認為夜色會任六器爬到她的頭頂上,即使對方是她的親爹。”
破浪多心地看了漸行漸遠的她一眼。
“最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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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涯返城后,因秋收農忙,霓裳即將自己關進房里專心辦公,她還順道對外放話,除了海角外,任何人皆不見,氣得想找她把事情問個清楚的天涯直跳腳,偏偏又拿她無可奈何,直至某日……
一柄飛箭突地自窗外射進房內,在霓裳能反應前,老早就聽見拉弓聲的海角,已在窗畔接住那柄捎信的飛箭。
“小姐,城主有請。”拿下箭上所系的信條,看完上頭所書的內容后,海角不得不出聲打擾她處理公務。
“他求和了?”霓裳一手撐著臉頰,懶洋洋地揚高柳眉。
“不!彼麑⑿艞l拎至她的面前,“是駿伯侯已被城主請來城內,城主請小姐下樓與駿伯侯解釋誤會,并親自見見駿伯侯之子。”
若要說這世上最不死心的人,那肯定非她表哥莫屬……
霓裳沒好氣地晾著白眼,原本她還以為,在天涯回城的那日,她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可沒想到那個頑固得跟牛似的天涯,仍舊是在遭挫后,不死心的繼續再接再厲。
她瞥瞥窗外,“他們都在下頭等著?”
“是的!
下一刻,將一桌的帳本都往旁邊挪的霓裳,隨意取來一張信條,飛快地在上頭寫了幾行字并折妥后,她壞壞地露出一抹笑,將信條交給海角。
“把這個射給駿伯侯!
將信條系在箭上后,海角站至窗邊,拉弓瞄準下方駿伯侯所立之地,依霓裳的意思,有樣學樣地回信給他們。
當樓下的駿伯侯拔起那柄海角準確地射在他兩腳前的箭,并看完了里頭所書的內容后,隨即刷白了臉不說,還二話不說地拉著兒子落荒而逃,完全不顧一頭霧水的天涯在他后頭拚命留人。
“怎么樣?”湊到窗邊看戲的霓裳,興致勃勃地問。
海角一手指向遠方,“逃了!边@回她到底是怎么嚇跑駿伯侯的?
“搞定!蹦奚研那榇蠛玫厣炝藗懶腰。
但不過多久,留不住客人的天涯,在氣急敗壞地返回樓下后,很快地又再射上來一箭。
“上頭說什么?”她好奇地挨在海角的身旁。
海角干脆一字字照本宣科,“你究竟寫了什么給駿伯侯?還有,孤男寡女窩在同一個房里成何體統?馬上給我下來。”
霓裳挑了挑眉,探首看著下頭氣得漲紅了一張臉的天涯,半晌,她無言地將那柄天涯射上來的箭交給海角。
“小姐不回信?”他不解地問。
“用不著。”她揮揮小手,站至他的身后心情很好地鼓勵他,“這回瞄準一點!
“小姐要射哪?”將弓拉妥后,不知該瞄準何處的海角,納悶地看著她一臉不懷好意的模樣。
她邊說邊捂起兩耳,“他的腰帶!彼龑λ募际呛苡行判牡。
海角頓了一會,看著她眼中閃爍的笑意,而后含笑地照她的要求,將箭尖瞄準天涯的腰帶,并在下方的天涯發覺狀況不對忙著要閃躲時,出手飛快地將箭射向她所指定的目標。
“霓裳!”驚天動地的靂天吼再次在天壘城內響起。
早有準備的霓裳,在吼聲過后,放下雙手倚在窗邊,笑靨如花地看著下方的天涯,邊怒聲咒罵,邊兩手拎著沒了腰帶差點掉下去害他當場出糗的褲頭。
難得能見天涯如此狼狽的模樣,心底其實也覺得很痛快的海角,努力地按捺住笑意,刻意板著一張俊臉,當著仍在下頭窮嚷窮叫的天涯的面伸手關上窗扇,將他沒完沒了的罵詞全都留在窗外。
“小姐要上哪?”關妥窗扇的他,回過頭,就看到她在搬家。
“事情都忙不完了,我可沒工夫陪那個瘋男人繼續瘋!眱墒峙踔淮蟑B帳本的她,邊說邊以身子推開隔壁書房的房門,打算換個地方辦公免得再受騷擾。
他連忙上前接過那些厚重的帳本,兩腳踏進她的書房內,里頭更多占滿書案的公務立即讓他蹙緊了眉心。
“眉頭!蹦奚牙@過他的身邊,站在案內盯著他的臉龐,“你又在皺眉頭了。”每次心情不好也不講,就光是會皺眉頭。
他不悅地問:“城主已回城,這些事小姐可讓城主去做!睘槭裁床还芴煅脑诨虿辉,忙里忙外的人都是她?
“讓他做?”她敬謝不敏地大大抖了抖身子,“別逗了,他那顆腦袋在這方面才沒那么靈光,他只會幫倒忙!本退闶翘觳乓策是會有弱點的,事事都天才到不行的天涯,弱點正好就是這一樁,與其給天涯弄得一團糟,她在事后又得重做一回,那還不如別給天涯碰來得好。
不想看她又累得一塌胡涂的他猶想進諫,“小姐……”
“夠了,再皺下去就不英俊了。”霓裳伸出兩手摸上他的臉,以指尖用力把那兩道往眉心靠攏的劍眉分開來!澳阋遣挥⒖×,這可是會大大地影響我的心情喔!
“是嗎?”海角直視著她那雙翦翦水眸,以及她那為了讓他寬心的笑臉。
“誰教我喜歡你的皮相?”她笑拍著他的臉頰,“在我眼里,你的這副尊容,可遠比我家那個流浪漢俊上十倍不止,在我辦公的時候有這么賞心悅目的你陪著我,我想我今天一定會很幸福!
幾不可見的一抹緋色,輕輕掠過他的臉龐,整個人霎時變得沉默的海角,屏住了氣息,很難回避因她不加掩飾的直言,而在他心中所勾曳出的陣陣悸動。
“你慢慢害羞吧!焙苊靼自撛趺茨媚笏麄z之間分寸的霓裳,并沒有繼續逗他,在案內坐下后,她挽起兩袖準備奮戰,“我得趕工了,這些要是今日沒做完,童飛一定又會在我耳邊啰唆個沒完沒了。”
“我……”為了掩飾自己失態的模樣,他也趕忙去找事做,“我去為小姐準備信搗。”
“去吧去吧!币呀浡袷自诎竷日窆P疾書的霓裳,只是對他揮揮小手。
忙了一早,用過午膳后,霓裳在海角的堅持下只休息了一會,便又坐在案前開始另一回合的公務。時值秋收農忙,她得照佃農所送來的秋獲量,盡快計算出今年買賣和冬囤的數量,她還得趕在山頭飄下瑞雪前,將雁蕩山境內的各郡所缺的巖鹽向黃泉國買齊。幫她分擔部分公務的海角,則是坐在窗邊,將她欲寄送的公文或是清單,分別裝進一只只由她所養,早已排隊站在她窗邊的信鴿腳上的信筒里。
在那些信鴿飛遠后,午后的房內一片靜謐,停筆的霓裳俏俏抬起頭,看著海角就坐在不遠處,安靜地整理著他的弓箭和她的金鞭。
那張常像這樣映在她眼底的側臉,可說是在這世上她最熟悉的臉龐,這些年來,伴著她長大的人,不是一年到頭四處亂跑的天涯,而是與她形影不離的他,而在娘親過世后,若說與她相依為命的人,是那個她在這世上僅剩親人的天涯,還不如說是永遠都安靜守護在她身旁的海角。
在這張甚少表達出喜怒哀樂的臉龐上,他人很難看出他的心事,但與他長年相處下來,她知道,向來在人前話不多,也沒什么表情的海角,會在何種情況下皺眉;不管遇上了多開心的事,他總是習慣將笑聲關在腹里,然后板著臉,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她也知道,無論他正在做些什么,他一定會先用雙眼確認她所處的地方,與離他所處的距離有多遠后,他才會安心地去做手邊的事。
她知道的,關于他的一切,她都知道。
但他也有她所不知的一面,例如說,他的感情。
在這方面,他就像一片她難以碰觸的海洋,她不知它的深淺,也無法探量,他將它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即使她靠得他再近,或是已模模糊糊地察覺了些許,可他也不會正面地表現出來,或是脫口說出只字詞組。
吸飽了墨汁的筆尖,在她持筆久久不動時,懸在筆尖的墨水悄悄墜跌在紙上,將紙張暈染成一片,收回視線的霓裳,趕忙拿來一旁的紙張壓按在上頭救急,坐在不遠處的海角抬首看了她一眼,見她皺著眉捧著不得不重寫過的帳本一會后,撇撇嘴角重新拿起筆,他這才低下頭繼續整理她的金鞭。
當屋內的光線愈來愈暗,海角點上燭光時,做完公務的霓裳已經在桌上趴著睡著了,他嘆了口氣,將臉貼在帳本上的她給抱起,送至書房旁的睡房讓她睡妥后,遠處大門的門板上即傳來一陣輕敲聲。
不想讓敲門者吵到霓裳的他,飛快地前去應門,門扇一開見著童飛的臉時,他忙抬起一指放在唇上示意童飛噤聲。
“小姐睡了?”探頭探腦看向屋內的童飛,在沒見著霓裳的身影后小聲地問。
“嗯!
他舉高手中所端的端盤,“那晚膳……”
“交給我吧!
接過端盤后,海角將晚膳端進房里,不過一會,他將那疊霓裳已處理完的帳本交至童飛的手上。
“這是小姐要給你的,還有,小姐累了!彼÷暤亩。
“我知道,我會派人攔著城主別來吵她的!备屑げ灰训耐w,識相地向他保證。
“多謝!彼瓚,輕輕掩上門扉。
微冷的風兒灌進窗縫里,吹掀起霓裳窗畔的紗簾,怕她會受凍,海角忙將每一扇窗都關起,獨獨在火爐畔留了一扇小窗,而后蹲在爐前生火好讓室內增暖。
本想叫霓裳起床吃點東西墊墊胃的他,在端著晚膳來到她的床前后,看她那副疲憊的模樣,便不忍心叫醒她,他將晚膳擱在一旁,傾身將她身上的被子再蓋妥些。
睡夢中的霓裳皺了皺眉頭,開始在床上翻來覆去,但始終找不到個較好睡的位置,知道她習性的海角,坐在她的身旁探手將她翻過身面對他,再伸出一手放進她的手心里任她捉著,緊閉著眼睫的霓裳在握住他的手后,即停止了動作,安安穩穩的投入夢海里再睡。
靜坐在她的身畔,看她緊捉住他不放的模樣,海角的心很痛。
她有心上人了。
那日在她告訴天涯之前,這事,他從不曾聽她說過,也不知總是與他如影隨行的她,是在何時遇見她的心上人的,是在她到迷陀域游玩時所認識的嗎?還是……
這陣子來,不可否認的,因為這事,他整個人被種種震驚、嫉妒與失落的情緒給占滿,像只中了箭的獵物,除了注意到傷口的痛楚外,再也無法去思考任何事物,那時的他,覺得心房似空了一隅,而后那空曠流離的感覺逐漸蔓延開,令他無力阻止那股痛感將他淹沒,即使他明明就已經為此做了好多年的準備。
她今年都已二十了,換作別人家的女兒,在她這年紀早已嫁人生子,也難怪天涯會為了她的婚事而著急,努力不懈地想將她趁早嫁出家門,為此,他極力強迫自己得感到麻痹,得去適應終有一日將會來臨的別離,可每每聽她說出拒婚的言詞,和看她采取逼得對方不得不退婚的舉動,又會讓他有種自地獄中解脫逃出、能夠再次好好呼吸的感覺。
有你陪著我,我想我今天一定會很幸福。
很幸福……
就算……這話她只是說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好讓他不憂心于她,或者只是單純的一句玩笑話也好,但只要能聽她親口說出這話,他都為此而感到歡欣激動不已,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長久的黑暗中,見著了一盞救贖的燈火,雖微弱,卻也還是種讓人沉迷的光芒。
聆聽著她輕淺的氣息,熟知她的海角知道,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總是淺眠,并常因一些小聲音面驚醒,而她往往一醒后,就很難再次入睡。看著積藏在她眼底下的暗影,他不舍地伸手點了她的睡穴,希望她能因此而深深熟睡,好好地在她的夢里休息,但他那只方離開她身上便覺得依依的手,卻怎么也不想離開她的身邊。
他輕柔地執起她的手,閉上眼,虔心地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有他陪著她,她便會覺得很幸福,她并不知,能夠這般陪在她的身畔,就已是他此生所有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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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忙著打發三不五時以婚事當借口來搗亂的天涯,一邊忙著秋盡之前處理完城內大小事,整整與海角在房里關了十日的霓裳,在終于踏出房門后,立即前往位于天壘城后山頂上的神宮,去見居于神宮的云神云笈,和云笈商討今年奉神大典的事項。
不過在她進了神宮,把祭祀的清單交給宮女呈給云笈過目后,她便一手撐著下頷開始在座上打盹,打盹到后來,若不是寸步不離跟著她的海角眼明手快,她恐怕會當著云笈的面,大剌剌地趴在地上睡給云笈看。
總覺她臉色有些不對的海角,將昏睡的她攬進懷里,才把手擱至她的額上,掌心下傳來的熟悉熱意,隨即讓他鎖緊了眉心,顧不得連聲招呼都沒跟云笈打,他便急急忙忙地帶地下山找大夫。
自小到大,總是不能適應四季更迭的霓裳,每在深秋與初冬交替的時間犯病,次次一病,她都會咳上個好些天,自她接任副城主后,每年秋收過后的時節,也就成了她最累的日子,因此她總是在累過頭后開始發燒,然后再昏天暗地的咳上好一陣子。
飄浮在空氣中的藥味,和外頭燃燒秋葉的氣味,交織成一種霓裳記憶中的味道。
在海角請來大夫看過后,照著大夫新開的方子煎藥的海角,蹲坐在遠處窗畔的小椅上,拿著蒲扇小心地照料著藥爐的爐火,額上敷著濕巾的霓裳躺在床上側著身,將臉龐仰成一種思念的角度,張大了眼,將遠處的背影深深刻印在心版上。
她伸出一指細細描繪著他的身影,指尖滑過他寬闊的肩,不得不彎曲的背,再滑過他不經意側過的側臉,順著臉龐的弧度,她輕撫過他飽滿的額,高挺的鼻梁,和從這個角度只看得見些許的唇。
蒸騰而上的熱氣,在海角揭開爐蓋倒出藥汁時模糊了他的臉龐,霓裳戀戀地收回指尖,將那曾遠遠碰觸過他的指尖,擱放在自己唇上。
盛好了藥汁的海角,回首看她是否仍在睡,見她已睜開雙眼醒來,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碗走向她,先將藥碗擺在床畔的小桌上,再扶起她。
“小姐,該喝藥了!
渾身都軟趴趴,也使不出什么力氣的霓裳,任他扶抱起她靠坐在床邊,她不語地看他端來藥碗,以湯匙舀起一匙,將還燙熱的藥汁吹涼后,才送至她的唇邊。
她想,天底下除了他外,或許不會有任何男人會像他這般,親自為女人煎藥、吹涼,喂藥,捺著性子等她慢慢喝完,再停下來以巾帕為她拭凈嘴邊的藥汁。又或許,天底下除了她外,不會再有任何女人像她這么得上天寵愛,因為,上天慷慨地將一個名喚海角的男人,送進她的生命里伴她左右。
在他專心喂藥時,她直視著他額上細布的汗水,乏力的她,很想伸手為他拭去,更想告訴他,像這種事,就交由城里的嬤嬤來做就行了,他一個大男人不必委下身段這么做的,可這些年來他總是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她,也不管他人如何作想,或是如何看輕他,他的眼和耳,總是可以為了她而刻意地看不見、聽不見那些。
讓她喝了一陣,想讓她休息一下的海角,不經意見著她微蹙著眉心的模樣時,忙停下手邊的動作問。
“小姐,是不是藥太苦了?”
她輕輕搖首,“不會!
海角盯審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會,半信半疑地以指沾了藥汁送入口,苦澀得難以下咽的滋味,令他不禁擱下手中的藥碗。
明明就是苦得不得了,而她向來就不愛喝苦藥的,為何她要撒謊?
“小姐還要再喝嗎?”他不忍心地問。
“要。”霓裳看著他因捧著藥碗而被燙紅的手,很堅持要將他的心血全都喝完。
他邊說邊搖首:“小姐,你不必忍的,我可以叫大夫照舊方子另開幾帖,再重新煎過!
“你想太多了,事實上,我覺得這比舊方子還要好喝!辈幌胍娝麨榇嗽倜σ换兀餍蕴饹]什么力氣的雙手,將他手中的藥碗接過,就著碗緣仰首飲盡。
“小姐……”才剛煎好還燙口的,她居然就這樣灌下去?海角忙不迭地想阻止她,可得到的卻是她遞回的空碗一個,里頭的藥汁涓滴不剩。
充斥在口腔里濃得化不開的苦意,讓霓裳差點破功當場皺緊了一張臉,她努力地吞咽,試著讓那些苦得害她想去找大夫算帳的苦味散去,并抬起一手撫上海角的臉龐。
“別老是皺眉頭,再皺下去的話,你很快就會變老頭子了!彼灾讣庠谒拿夹妮p揉,煞有介事地說著,“若是要老,那也該是先老我表哥,你不可以老得比他還快!彼刹辉,在她面前,他永遠只能對她擺出這副表情。
絲絲笑意溜出他的唇角,“不可以老得比城主快?”看樣子,這些年來天涯真是被她給恨慘了。
“沒錯!彼攀牡┑┑匚站o了拳,“我就是要你把天壘城第一美男的名號搶過來,到時我看那個自戀的家伙還囂張不囂張得起來!闭讨约洪L得還不賴,身邊又老是有一堆蜂蜂蝶蝶圍繞著,所以他老兄自己的婚事都不必急,全都轉嫁急到她身上?誰要他來雞婆?
“我會照小姐吩咐盡力試試。”他含笑地看著她好了許多的氣色,“小姐要不要睡一會?”
“待會。”她搖搖頭,一雙了無睡意的水眸,直逗留在他難得出現的笑臉上不走。
被她目不斜視地看著,起初海角還不覺得有什么,但漸漸的,他發現她的眼神是那樣專注,不加回避也不掩飾,在那雙坦坦的眼眸里,更不存半點嬉鬧玩笑的成分,這令他覺得他倆之間的氛圍變了,有種令人想閃躲但又更想沉溺的味道,灼灼的目光似誘引飛蛾的媚燈,拉著他不斷深陷。
他本是想回避的,但戀著不走的雙眼卻有自己的主張,無論如何喚也喚不回,他聆聽自窗外傳來的沙沙聲響,在這一刻,他覺得外頭正燃燒著的,并不是秋葉,而是他那顆難以自拔的心。
“小姐,你在看什么?”他沙啞地問。
“秘密!彼α诵,滿心歡喜地將他的笑容,和他的不自在全都存在心底。
海角著迷地看著出現在她頰畔的緋意,那顏色,就像清晨蔓布在東方天際的粉嫩晨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掬取,但遠處的敲門聲卻在這時響起。
像是魔咒遭解除般,海角匆匆收回即將碰觸到她的指尖,起身準備去應門,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在眼角的余光中,他在她眼中瞧見了一抹難以掩飾的失落。
偷偷摸摸站在霓裳房門前的童飛,邊留意著有無他人瞧見他來此,邊心急地再敲著門,直至海角帶著一副古怪的神色來應門時,他飛快地閃身進屋,而在進屋了后,他舉棋不定地猶豫了許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拉過海角,在他耳邊道出一大串霓裳知道后,肯定會跟天涯沒完沒了的家變起因。
“發生什么事?”當海角帶著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凝重臉色回來她的面前時,霓裳原本在云端上的好心情,頓時跌回現實的地表。
他反覆思索,卻怎么也找不到個較委婉的說法,更怕無論他再怎么說,她也會氣得什么病都不想養了。
看完了他的反應,已大概推敲出會讓他皺眉的原因后,霓裳冷冷地問。
“你老實說,我表哥又做了什么?”在這座天壘城里,除了她外,也就只有那個親戚能讓他出現這號表情。
“一定得說?”他愈想愈不妥,更怕她因此而氣壞了身子。
“海角,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遲早都會知道也必須去解決!彼裏o奈地一手撫著額,“你告訴我,哪回不是這樣?”
“好吧!辈幌胱屗犃撕筇^激動,他只好盡量只提重點,“城主將在城內舉辦比武招親!
霓裳愕然地眼大了眼,“什么?”
“小姐,你還病著,這事就留到日后再——”知道她的脾氣就和天涯一樣,像顆火燒的栗子般,不愿說太多的海角才想敷衍而過,她卻抬起一掌阻止他。
“說!彼堑弥捞煅挠衷诟闶补,“一字不漏的說完!
瞧了瞧她已然生怒的模樣,和她那雙固執的眼眸,沒法不說真話的海角,只好無奈地吐實。
“日前城主背著小姐,暗地里對天宮所有的山頭發帖,天壘城將舉辦比武招親,誰要能勝了小姐,城主就把小姐嫁給他,并且還把天壘城當作小姐的嫁妝。”
她慢條斯理地握緊了兩拳,“為什么……這事我完全不知情?”
“這事是城主在小姐閉關辦公時做的,城主還下令全城封口,不許任何人告訴小姐這事。童飛總管是因不忍見城主這般瞞騙小姐,故才松口偷偷告知這事。”要不是童飛還有點良心,看在她總是為了城務忙得團團轉,不然童飛也不敢冒著被天涯逮到的風險來通風報訊。
“他連你都瞞?”眉心隱隱抽動的霓裳,再也忍不住地一掌重拍在床上,“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趁她忙得分身無暇,沒法去潑冷水,天涯就在外頭給她搞花樣?且這回他居然還串通了全城的人!
“童飛說,現下幾乎天宮每座山頭,都已派出人選正前來咱們天壘城!痹龠^幾日,就有一大票想得到天壘城的男人準備來此大顯身手了。
“我要宰了他——”氣得七竅生煙,只想出門鞭人的霓裳,在怒吼過后,因一時喘不過氣,而開始劇烈地悶咳。
海角見狀忙不迭地攬過她,伸手拍撫著她的背脊,心疼地聽她在他懷中咳得昏天暗地。
“把……把天壘城當嫁妝?”好不容易才咳完一回合,氣喘吁吁的霓裳捉著他的衣領問,“你聽聽他說的那是什么話?他還像不像個城主?”
他想了想,“是不像!睂嶋H上,是根本就沒有像過。
眼看著現下的狀況已是覆水難收,氣得牙癢癢的霓裳發現,在她婚事上頭,愈挫愈勇的天涯,已經由正大光明的幫她選親,改成玩陰的與她互斗大法。
比、武、招、親?現下她病得跟只病貓沒兩樣,怎么比呀?就算要她親自打發那一票男人,也得等她病愈再說呀,天涯分明就是想藉她生病這個時機,好讓那些平常打不過她的占上風,再順順利利地把她嫁出去。
盛怒之余,窩在海角懷中的她,拚命令自己必須得冷靜下來,速速想出個應對之道,不然到時她真會被不明不白的給嫁了出去。
她以指點點他的胸口,“海角,比武招親是在何時?”
“十日后!焙=堑拖骂^,看她變臉似地換上了一副沉思的模樣,而后,她將雙目往上移,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半晌過后,她露出一抹沉穩的笑意。
“十日后,我還是會像現在一樣,病得沒法下場參賽!奔热凰荒芟聢鋈[平那些男人,那她何不改派一個高手去削天涯的面子?
“小姐要我代小姐出賽?”海角轉眼想了想,總算有些明白她為何會這樣盯著他了。
“可以幫我嗎?”她一臉期待地問。
“是!彼荒樌硭斎坏亟酉滤拿。
“海角,我不要嫁人!蹦奚焉斐鰞墒肿阶∷囊陆,鄭重地向他聲明,“我一個都不要嫁,所以那日你一個都不可以輸!
看著她眼底強烈的決心,未把絲毫情緒表現出來的海角,只是沉默地向她頷首。
“真的不可以輸喔!彼允遣环判,就怕他會一個不小心把她給讓了出去。
“小姐請放心!彼貞,扶著她躺回床上想讓她睡一會,但她卻拉著他的衣袖不放。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安,“海角,我是不是很任性?”向來都是她說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從不會反抗,更不會拒絕她,即使是覺得為難,他也不會說出口。
“小姐不會!彼呎f邊撫開她額際的發,以掌探了探它的溫度,而后把擱在小桌上的濕巾取來覆在她的額上。
“真的?”她直望著那張溫柔的臉龐,很想能夠聽他親口說上一回藏在心底的話。
“真的!焙=俏⑿Φ亟o她一個保證,“小姐盡管安心歇著,比武招親這事,小姐不需煩惱!
怎么安心歇著?現下光是想到那個令她頭大的比武招親,她就夠坐立難安了,但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坐在她身畔見她因這事而毫無睡意的海角,卻在她能夠開口反對前,伸手輕點了她的睡穴,強制性地迫她休息。
將她額上差點落下的濕巾重新放好后,海角輕撫著她的面頰,為先前那抹已錯失的嫣紅而感到遺憾,他輕輕側首,回想著方才那些自聽到天涯干了什么事后,種種在心底油然而生的焦急與憤怒,但此刻,它們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因為她的任性。
她不會知道,有些事,礙于身分之別,他向來只能強迫自己去忍去讓,而無法去改變他所不愿見的那些,一如先前那個目中無人,大剌剌地扛著聘禮來天壘城下聘,打他第一眼見到就只想賞個兩箭的駿伯侯。但即使知道駿伯侯配不上霓裳,身為家奴的他,卻對天涯的選擇無地置喙些什么,他只能一如以往地仰賴霓裳的任性,再看她親自趕走那些天涯為她找來的男人,那些……他渴望能取而代之的男人。
在她為了她的性子而擔憂,怕會因此而為難了他時,她不會知道,他的心頭為此暖洋洋成一片,他很想告訴她,事實上,他很樂于她的任性。
因他,根本就不愿將她拱手讓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