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薄的晨霧飄浮在林間,微亮的晨曦穿過沾滿了露珠的葉梢照進林間,帶點寒意的風兒一動,懸在葉尖的露珠隨即墜下。
滴落在額上的晨露有些涼,霓裳睜開眼,抹去了額上的濕意后,一臉茫然地看著白霧淡淡的四下,當她拉回了遠望的目光看向近處時,她首先瞧見身邊已熄的營火,緊接著,是海角環住她的臂膀。
這才想起昨夜又露宿在外的她,抬首看了看頂上仍是未散去的霧氣,屈指算算,這座不是被白云圍繞,就是被濃重霧氣籠罩的山頭,已有好些日子不見天日了,她不禁要想,不知那個身為云神的云笈是在想心事,或是又在練習布法。她是不介意云笈興致一來就拿天宮的山頭當靶子練習,只是再這樣下去,她和海角恐怕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回得了家。
背后烘暖了她整個身子的溫度,悄悄拉回了她的思緒,她輕輕挪開海角環在她胸前的手臂,在他的懷中轉過身后,她側首看著靠睡在樹下的海角,雖是睡著了,一手還拿著撥動營火的樹枝,累積在他眼底下的暗影,再次透露了他似乎又是一夜沒睡。
淺眠的海角,在她的影子遮住他的臉龐時,防備地睜開眼,但映入眼眶中的容顏,隨即讓他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
“你連睡覺都會皺眉頭!彼闷娴嘏吭谒男厍埃詽嵃椎闹讣忭斨拿夹,“夢到我也會令你皺眉嗎?”
“小姐不會!彼焓謹n著她散亂的發絲,就著終于穿透霧氣的日光欣賞她初醒的模樣。
啾啾的鳥鳴聲中,趴在他胸口一動都不想動的霓裳,靜靜地看著他難得放松的表情,流連在他臉上的指尖,在碰觸過他后即不想離開,漫無目的的在他臉上游走,而他只是沉著聲,沒有阻止她的好心情,也不想停止此刻在他倆之間的親昵氛圍。
“小姐?”過了許久,他不解地看她忽將笑臉一收,急急忙忙地往他的懷里鉆。
“好冷……”清晨寒涼的天候令她抖了抖身子。
他看向一旁已不再具溫度的營火,而后瞧了瞧天色,起身將她扶起,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罩在她的身上,將她往樹旁的方向輕推。
“前頭有條小溪,請小姐去梳洗一下,待會咱們就回城!边B續讓云笈施法云霧繚繞了好些一日,也該是放晴了,他可不能讓她跟他這么餐風宿露下去,而那個一直在天壘城里等他們回去的天涯,現下八成也急壞了。
“好……”霓裳瑟縮地攏緊身上的外衫,朝著水流聲往林子里走。
已是初冬的時節,溪水冰冷的直教人打哆嗦,快速打理好自己的霓裳,頻搓著被溪水凍紅的兩手,才想快回海角的身邊時,一柄自遠處射來的飛箭即插在她的面前。
天壘城的信箭?
認出自家東西的霓裳,狐疑地看了看四下,在林間并沒找著半個人影后,納悶地上前拔起地上的箭,取出信筒攤開里頭所放的信條后,她更是不解地看著里頭所寫的內容。
已在樹下等著她的海角,在她慢吞吞地走回原處時,好奇地看著她撫著下巴沉思的模樣。
“小姐?”
她揚了揚手中的信條,“暫且不回城了,咱們有別的地方得去!
“去哪?”正打算收拾東西的海角,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咱們的天孫要我跑一趟海道談結盟的事。”也不知道那個天孫在想什么,結盟這種事,他不派天涯也不派風破曉去,卻親自指派她這個沒什么分量的代表去?
海角的反對說得飛快,“眼下海道有戰事,小姐不宜前往。”
她瞇著眼努力在信里尋找這類的字眼,“戰事?”信上沒說啊。
“目前帝國六器正派出玉笄與玉珩出兵海道三島!
她轉了轉眼眸,然后亮出什么也沒多寫的信條擺在他眼前。
“你怎知道?”為什么關于海道的事,他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我……”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曾在迷陀域里聽過一些消息……”
就說他很關心海道之事嘛……霓裳看著他不自在別過的側臉,知道他就算再怎么想否認,他也仍是海道之人,而海道,也永遠是他雙親的故鄉,她知道他是個孝子,一直很想去海道為他雙親以及他去除奴籍,只是,他始終都找不到借口。
“無論海道是否有戰事,這是天孫交代的,咱們得去!彼桃庹卣f著。
“小姐,我說過——”想令她打消念頭的海角,才說了一半,就遭她以指掩上唇。
她笑咪咪地偏著頭,“我倆也來談個條件吧!
他忍不住皺眉,“又談條件?”先有藥王,再來個天涯,現在就連她也是?
“對!蹦奚汛蟠蟮攸c了個頭,“只要你愿陪我到海道三島一趟,我就愿治眼!
海角意外地張大了眼,這些年來,她從不曾打破自己的話肯讓人幫她治眼過,為此,他幾乎已死心,不知還能有什么法子能讓固執的她改變心意。
“你會答應的對不對?”她討好地拉著他的衣袖,“再說,你也不放心我一個人去是不?”
就為了讓他找到理由去海道一趟,所以她以治眼作為名目,好讓他去得理所當然?默然將她成全的心情看在眼底的海角,為了她的知心與體貼,覺得喉際有種哽澀的感覺,他深吸口氣將它壓下,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龐。
“小姐何時想走?”
“現在就走!贝蜩F趁熱的她,為免他改變心意,忙著去一旁收拾,“我怕晚了會沒法趕回來過冬!
海角溫柔地拉回她,讓她在原地站著由他去收拾,在沉默地收拾著他擺放在樹下的東西時,他能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身后沒有離開。
“海角!痹谒麄儨蕚渖下窌r,走在前頭的霓裳突然停下腳步。
“什么事?”他忙走至她的身旁。
她有些不好意地看著他,“不要……不要再走在我的身后好嗎?”
他頓了頓,在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后,主動牽起她的手。
“這樣?”
“就是這樣。”心滿意足的笑意頓時出現在她的臉上。
“小姐的心愿很小!彼麪烤o她的手,著迷地看著她動人的模樣。
她朝他搖搖指,“不,跟你比起來,我很貪心的!睜渴种皇且恍〔,她還有更多的心愿。
海角挑高了朗眉,“是嗎?”
一臉神秘的霓裳勾著手指示意他彎下身,在他靠過來時,她兩手圍在他的耳畔,低聲對他說出她藏在心底一大堆的心愿。
“我就說我很貪心吧?”一鼓作氣說完后,她清清嗓子,有些好奇地等著看他的反應。
面色絲毫未改的海角,瞥了她微紅的面頰一眼,有樣學樣地也朝她勾勾修長的食指,在她靠過來時,他刻意壓低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說上一堆只他倆聽得見的情話。
聽了他話里的內容后,霓裳的小臉有如野火燎原般地燒紅,她深深緊屏住氣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兩眼更是完全不敢直視他。海角含笑地勾起她的下頷,蜻蜓點水般地啄了她一記后,再慵懶徐緩地吻她,感覺她的身子在他懷中明顯變得僵直時,他索性拋開顧忌,懶得再束縛本性。
欣喜、尷尬,又沒處躲的霓裳,只覺得自己像只剛被煮熟撈上來的蝦子,渾身無一處不熱,面對這個一熱起來驚天動地的海角,她有些不能消受。
“你、你……”臉紅心跳的她,忍不住捂著發燙的面頰,“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外表跟你的內心一點都不搭?”為什么看起來冷冰冰的他,心底所想的東西卻完全相反不說,身體力行起來還比她更大膽露骨?
微微的笑意自他的唇角勾起,登時看呆了霓裳。
“小姐?”他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平時看慣了他面無表情,或是一副冷若冰霜樣的她,目不轉睛地瞧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笑意,并渴盼地對他伸出一指,“再……再笑一個!
“夠了嗎?”如她所愿的海角,在愈來愈無法持續臉上的笑意時,邊揉著笑得有些僵的臉頰邊問。
“你……”霓裳輕扯著他的衣角,期期艾艾地問:“你可不可以……以后每日都這么對我笑?”
想起她小時候曾對他說過他都不笑的海角,低首凝視著她那雙寫滿渴望的眸子,他輕撫著她頰上瑰艷的霞色,不疾不徐地再給她一抹微笑。
“只要小姐希望,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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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東南處的海道,又名迷海,這片出現在陸地之中的海洋,面積幅員廣闊,并緊鄰東邊的大海,在迷海數以千計的小島上,以都靈島、玄武島、琉璃島等三島面積最為廣闊,故海道又世稱三島。
從未踏上海道版圖的霓裳,在抵達迷海時,發覺海角口中海道與帝國的戰事,與眼前的景況有著大大的出入。
頂著強勁得幾乎讓人站不住腳的風勢,遠站在離海岸尚有一段距離的山崖上,霓裳兩手撫按著風中亂飛不止的長發,在惡劣的天候下,勉強抬首看向眼前一望無際的迷海。
在這日之前,她曾聽天宮來過海道的神子說,迷海就像一塊上天不小心遺落在人間的藍色寶石,靜靜鑲嵌在綠色的大地上,在其中,盛著色彩斑斕的各式大小島嶼,可現下到此一看,她除了能隱約的看出在遠處飄浮著的三座大島外,根本就瞧不見什么藍色的大海,或是什么美麗的島嶼,眼前像遭黃沙染了色的海面,就像是鍋中煮沸翻騰不休的滾水般,海中大大小小的島嶼,在滔天惡浪中忽隱忽現,一波波襲向岸邊的巨浪,迫使帝國的戰船皆停泊在港彎內,所有戰船都拋下了重錨,在浮沉不定的水面上以粗繩緊緊相系。
攜著海水濕氣的勁風撲向人面,不得不拉住海角才能站穩的霓裳,眼睜睜的看著一波自海面上而來、高有幾尺的巨浪,在筆直撲向港彎時,浪頭漫蓋過了港堤,將幾艘停在港中避浪的戰船一一打碎后,再掀起拋在港岸上。
她愣愣地望向完全不能行船的海面,再低首看著空無一人的海岸,以及撤至海岸遠處的帝國軍營。
這也算是戰爭嗎?
不,這一點也不像是戰爭,實際上,是根本就沒有戰場。
“海道的風……一向都這么強嗎?”整張臉被強勁的海風刮得疼痛的霓裳,頭昏腦脹地抱著海角的手臂問。
“是風神在布法。”不畏強風的海角昂首凝視著遠方藏在海濤間的島嶼。
“風神?”連開口都覺得很勉強的她,干脆整個人躲在他的身后。
“風神飛簾,守護海道的神女!彼救坏貞,在發現她已不在他身旁,而是躲至他的身后時,這才趕緊帶著她找個能夠避風的地方躲。
被塞進一處山崖洞穴里的霓裳,在總算不必再被風吹了后,晃了晃她覺得有點輕飄飄的腦袋,然后她皺眉地看著以身子擋在洞口為她避風的海角,伸出兩手將他拖進里頭避風。
“照這種情況來看,只要帝國的戰船一艘也不能發,帝國就無法動海道分毫了!痹谒膽阎懈C得舒舒服服后,透過洞口,她張眼瞧著海面遭肆虐的狂風所掀起的海嘯。
海角一臉的不安,“我不認為!彼褂X得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的會是海道。
她愣著眼,“為什么?”明明現在狀況就是一面倒啊
“畢竟神女也只是個人,她總會有累的時候,或是法力耗盡的時候!彼欢,為什么海道面對六器不派出三島島主,反而是派出飛簾?是三島島主都有難處無法出兵,還是海道對飛簾太有信心,認為光憑飛簾一人就可以解決六器,并阻擋住等在后頭的紫荊王?
靠在他胸口的霓裳,怔看著他臉部緊繃的線條,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藏在眼底的擔心。
“小姐,現下不宜與海道談結盟之事,咱們改日再來吧!辈幌朐诖说囟毫籼,以免會被六器發覺的海角,伸手將她避風的外衫攏緊后,一手扶著她的腰想帶她出洞口。
她倔強地搖首,“不行,我不要白跑一趟。”在她看了他這種表情后要她什么都不做的就回去?他是嫌路不夠遠嗎?她根本就不是來處理三道結不結盟的問題。
“小姐,咱們先回天宮吧!辈荒苋嗡谶@當頭任性的海角,半哄半勸地將她拖出洞口,才拉著她往山崖的后頭走時,她卻停住腳步,用力地拉著他的衣袖。
“你看那邊!彼焓种钢窖潞箢^遠處,那處方才他們所路經的山谷小徑。
也發現來者的海角,忙拉著她躲至一旁,瞇眼看清來者后,他頓時鎖緊了眉心。
“六器增援了?”視力不好的她,隱約只看出人影,所以只能猜測從那方向來的人,應當也和他們一樣不會是海道的人。
海角定定凝視著夾雜在那些軍伍中,衣著打扮像是僧人的一行人。
“他們是來對付風神的!睙o法招架飛簾的六器們,看樣子是打算先解決這個讓他們無法越雷池一步的飛簾。
霓裳回首看了波濤洶涌的海面一會,仍是在海面上找不著半艘船只,她再看向正進入山谷的那些人,在心中權衡了一下輕重后,她伸出兩掌朝他的背后一推。
“別忍了,去吧!笨偸鞘卦谒磉叺乃@些年來一直缺少了個能夠大出風頭的機會,今兒個日子好,就讓他去當英雄吧。
“小姐……”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海角,不贊成地向她搖首。
“與其在這窮擔心,還不如就盡你所能去試試!彼呎f邊推著他往前走,“現下海道的神子們都在海上,你若是不去攔下那票人,可就沒人去攔了!
海角拉過她的雙手,“海道未必會領情。”說不定海道只會認為他在多管閑事。
“誰管他們領不領情?”她無所謂地哼了哼,“只要你覺得你沒欠他們,也把你祖先欠他們的還給他們就成了,他們要如何作想是他家的事!
從沒想到他的心思會被人看得那么清楚的海角,愕然地直視著她明亮的眼眸。
“欠他們的?”她……怎會知道?
她心疼地撫著他深鎖的眉心,“你不是一直都這么想嗎?”自小到大,綁縛著他的,并非是他祖先的身分,而是他祖先曾做過的錯事,他總認為這份虧欠,透過了一代代的血脈,如數地傳至了他的身上,而他,則必去背負。
他一手捉住那只微熱的小手,探手撫上她的額際后,這才發覺連日來的趕路和餐風宿露使得她又病了,他回首瞧著那些已進入山谷的人們,懸在心房上的憂心,頓時成了一座搖擺不定的天平,一端是海道,一端則是她,他無法坐視海道的風神遭受到威脅,可也不能拋下她不管。
“我不要緊的!蹦奚言谒_口前,搶先一步替他決定。“我說過,別顧忌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小姐真不要緊?”他仍是有些不安,忙著再向她確定。
“嗯!彼约河X得有點重的腦際,邊說邊看向一旁下方的另一條山道,“沒事,待會我會繞路先行回昨日的客棧歇歇!痹俨徽覀地方避避風,她怕她這顆腦袋就要像蘆絮般被吹散了。
看著她在風中的孤單姿影,他有些不舍,也放心不下,但他更知道,再這么在這耗下去的話,一旦讓那些人步出山口,要再攔下他們,恐怕就會被守在海邊的帝軍發現,到時只會更加麻煩。
“小姐!彼砩砗蟮拈L弓,在她欲下山崖前叫住她。
已經看好路的霓裳,回首看著他已準備好的模樣。
“請你等我。”像是下了決心般,他懇切地向她請求。
“放心。”聆聽著他意有所指的話語,她勾起唇角,朝他綻出瑰艷的笑靨,“我都等你等了十來年了,不差這一日的!
呼嘯的狂風再次卷起她的發絲,掩去了她的視線,當發絲再次落下時,急著趕去攔人的海角,已不在原地,霓裳深吸了口氣,拉緊衣領也趕緊離開這處會遭人發現的山崖。
一鼓作氣趕至山谷邊緣的海角,觀察完山谷狹窄的地勢,與他們距離山谷出口的距離后,當下他立即決定,先將山谷的入口堵住以截斷他們的退路。
強烈的風嘯掩蓋了箭音,用上所有內勁發箭的海角,三箭先射向山谷入口處,并趕在谷口崩毀之前,再次拉弓射向谷中的山壁。
“有埋伏!”當山壁開始坍塌時,在谷底無處可躲的人們紛紛忙著閃避上頭的落石,并忙著找尋發箭者的身影。
沒打算讓他們出谷的海角,在他們開始揚箭反擊前,仗著地勢,再次將手中之箭射向谷頂多處高懸著巨石的巖壁,崩落不斷的巨巖當場掩埋了谷中大部分人的身影,在他另架起一箭,準備射向山谷的出口前,他驀然察覺一道來自身后的氣息,未及回首,來者已站在他身后,將手中的長劍擱在他的脖子上,冷清的女聲,亦同時傳至他耳底。
“你是誰?”
靜立在原地下動的海角,冷靜地側首看著劍身上屬于都靈島的徽紋,而后,他挑了挑兩眉。
這女人會不會把劍擱錯對象了?
“天壘城海角!彼叴疬呉灾笍椣蝾i邊的長劍,朝身后擊出一掌后,再揚起手中的長弓抵擋住直接朝他劈下的長劍。
“天宮的人?”都靈島島主觀瀾,對他這名不速之客瞇細了眼,“你在這做什么?”
他以眼瞥向山谷,“很明顯不是嗎?”
“海道并未向天宮求援。”一如他先前所料,對他的所作所為,觀瀾并不領情。
“我并非天宮之人,也不為天宮而來!币膊幌虢宕讼蛩Φ暮=,只是淡淡地撇清立場。
“島主!”
“何事?”視線并未離開海角的觀瀾,頭也不回地問。
“玉笄率軍趕來了!”與觀瀾一同私自離開迷海的淘沙,在玉笄察覺山谷的動靜后,立即趕在玉笄自海邊進入山谷前來此通報。
“知道了!彼瓚,接著率先挪開架在海角弓上的長劍,側首看著底下被海角堵住入口的山谷。
猜出她大概在心底盤算些什么的海角,直接在一旁給她建議。
“玉笄既已趕來,那么在玉笄入谷后動手會較好。”一旦玉笄入谷,到時他們只要封住另外一個出口就成。
與他懷有同樣打算的觀瀾,仔細地打量了他那張似有海道血統的臉龐,半晌,她決定先弄清楚他為何出現在此的原因再說。
“你為何而來?”
“自由!彼敛华q豫地將擱在心中多年的愿望說出口,“我要海道還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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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想說,路很窄?”石中玉掛著一張特大號,讓人看了就覺得陽光燦爛到過于刺目的笑臉。
“是……窄了點!迸c他完全相反,在被風吹了那么久后,整個人像是被黑暗籠罩,神情顯得委糜不已的霓裳,一個頭兩個大地看著眼前這個哪時不好撞上,偏偏在這撞上的熟面孔。
“咱們很有緣是吧?”石中玉再湊近她一步,彎著身子問著這個連著兩回他溜出中土,都有機會過上的女人。
她僵硬地陪著笑臉,“我并不想同你結緣……”
與海角分手后,繞路的霓裳,已在這條路況崎嶇的山徑上折騰了老半天,想先回到昨日歇腳的客棧休息的她,頂著竄進山谷里的寒風,頭昏眼花地爬了一段山路后,就在欲出山谷之時,正巧撞上了剛進山谷的石中玉。
石中玉好奇地看看她身后,再歪著頭問。
“你在這做什么?”怪了,這回她怎么沒像上次一樣,來勢洶洶地在身后帶著一大票的人,反而學他跑單幫似的,一個人跑來這鬼地方?
“逛逛!彼龑⒀壑樽愚D了個兩圈,笑咪咪地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也笑笑地搔著發,“正巧,我也是!
“那……”霓裳悄悄往旁跨了一步,“我繼續逛我的,你繼續逛你的?”
他撫著下巴,“這主意是不錯!
“告辭!蹦奚央S即一溜煙地繞過他。
“可我記得咱們之間似乎有一帳未清!笔杏駪醒笱蟮剞D過身,隨手折了一截路旁的枯枝,朝她的方向一擲,速度比箭還快的枯枝,即穿過她的發梢,筆直地插在她前頭的樹干上。
自認沒本錢打得贏他的霓裳,識相地停下腳步,慢吞吞地轉過身面對現實。
“哪一筆帳?”這男人,該不會像她表哥一樣那么愛記仇吧?
石中玉彈彈指,心情愉悅地提醒她,“你賞給我的那兩鞭。”
她兩手環著胸,“你想我怎么清這筆帳?”
“只要告訴我天宮的人干啥出現在海道就行!逼鋵嵥挥嬢^、也不在意上回她對他做了些什么,只是他挺納悶她會出現在這的原因。
“不說呢?”她挑釁地揚高下頷,“難不成你也要賞我兩鞭?”她才想問他這個帝國的南域將軍,大老遠的跑來東域這做什么呢。
“嗯……”石中玉皺皺鼻尖,“我還不至于那么沒度量!
類似雷聲的巨響,突地自她身后遠處的山谷里傳來,他倆互視一眼,緩緩將目光調至遠處,只見一陣煙塵自谷底竄出,直奔云霄,但很快就遭海面上刮來的強風給吹散。
石中玉瞥她一眼,“舊仇改日再敘,先一塊去瞧瞧如何?”
“同意!币布敝肴タ纯磻饹r的她,話尾一落后,馬上與他往聲音的方向跑去。
由于兩地距離仍有一段,為免會錯過什么的石中玉,在險峻的山道上一路飛奔,就算到了無道可行只能攀壁之處,仍是沒減下速度,這讓險些跟不上他的霓裳,只能捺著一身的不適,拚命追上他的腳步,就在他們即將抵達時,聆聽著她愈來愈沉重,似就快喘不上的呼息聲,石中玉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你病了?”他轉過頭,皺眉地看著氣色愈來愈差的她。
“我沒事……”擔心海角的她,仍舊費力地往上爬。
腳下的山巖,經她一踩后微微松動,一腳差點踩空的霓裳,看著伸出援手的石申玉伸出一手牢牢握住她的臂膀,輕松地將她拉上來后,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還好心地拉著她繼續往上爬。
她感激地望著他的背影,“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好男人?”要不是他是帝國的人,她還真想找個時間與他坐下來喝個兩杯。
石氏仁兄驕傲地抬高下巴,“我家的公主殿下常常這么說。”
瞧他跩的……笑意懸在唇邊的霓裳,在被他拉著爬上陡峭山壁后,即遭他給按在地上,原本猶有不解的霓裳,低首俯瞰著下方的景況后,那抹笑容很快地即消失在她的唇邊。
揚著六器所屬的玉器旗幟的帝國來軍,在通過了下方的山谷入口后,正與趕來攔截他們一小支海道的軍旅,交戰于山谷中,而站在海道這一方的海角,亦身陷于其中。雖然海道只派出了一小支軍旅,人數并不及帝軍,但熟悉地形的觀瀾在下方指揮若定,似乎并不在乎敵我多寡,光只是觀瀾一人,就足以對付在谷口強風中幾乎站不穩腳步的敵軍。
贊嘆地欣賞了底下大展身手的觀瀾一會,霓裳不解地瞄瞄身旁下動如山的石中玉。
“你不去幫你們帝國的人嗎?”下頭那些可是他的同僚耶,他居然還有心情趴在這看戲?
“不幫!笔杏駜墒謸沃骂h,興致盎然地瞧著下頭招人注目的觀瀾。
霓裳定定地瞧著他臉上那副關不住幸災樂禍的模樣,她不禁回想起,先前當六器中的赤璋與白琥兩軍前往黃泉國之時,她已在懷疑六器為何會突然越俎代庖,跑到四域里插手四域之事,沒把鎮守四域的四域將軍放在眼里這一事……而今日在這見著了石中玉的態度之后,原先存在她心中的懷疑,漸漸成了一種篤定。
她以肘撞撞身旁的他,“喂,帝國的六器與四域是不是在互搶地盤或鬧內哄?”
“是啊。”他點點頭,大剌剌地抖出內幕。
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坦白的霓裳,反倒是為他大方透露情報而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那個男人是誰?”石中玉伸手指向下頭其中一名最搶眼、也最格格不入的人,“你們天宮派來的?”那種招牌動作、那種架式,左看右看都是天宮派的,只是他怎會也在下頭一塊攪和?海道是啥時與天宮結盟了?
“他叫海角!笨丛谒c她分享情報的份上,她也有來有往地報上海角的大名。
當海角傾全力射出轟山碎石的一箭,飛離弓弦的銳箭將下方山谷撕扯出一道大裂縫,無人能夠攔擋的箭氣直撲向玉笄所率之軍時,石中玉意外地揚起了兩眉。
“你可別打他的主意。”在注意到他兩眼直盯著海角不放,眼中亮起那種像是找著了獵物的光芒時,她不安地把話說在前頭。
他揮揮手,“放心,我不會動他的,我巴不得他擺平下面那些人!币股薪淮,六器要是增援,或是想扯紫荊王的后腿,他就得先動動手腳,好維持海道目前僵持不下的情形,而現下既然有個跟他一樣,都是撈過界來的人在下頭動手,正好省得他冒著被六器或紫荊王知道的風險親自出馬。
她有些不信,“你真要袖手旁觀?”
“搶地盤是需要手段的!笔杏裆酚薪槭碌鼐o握著一拳,“既然有人愛充英雄,那就讓他去當吧,我向來都很有成人之美的!狈凑巯碌那闆r,他橫豎都可以交差,那他就窩在這觀戰別勞師動眾了吧。
所處之地忽地一陣地動山搖,差點因此滾下去的霓裳,在石中玉伸手將她撈回原處窩著后,愣看著下面身著軍服、手握著一柄方天戟的女人,再次揮動手中之戟削下一面海角所站之地上頭的大石。
為海角捏了一把冷汗的她,緊張地拉拉石中玉的衣袖,“那個人是誰?”
“玉笄,青圭的愛徒!彼财沧旖,想起那女人巴不得能夠取代夜色的地位就沒好氣。
再次削下一片山崖的玉笄,瞇細了雙眼,在認出了觀瀾之后,立即放棄海角這不速之客,改將目標鎖定在觀瀾身上,趁觀瀾正忙著阻斷敵軍去路時無聲地逼近她,一旁的海角見了,忙不迭地棄弓邊跑邊抽出腰際的軟劍,正當觀瀾傾力以一掌擊向山壁,使得上方突出的峭壁因此而碎裂垮下時,玉笄手中的方天戟也已抵達觀瀾的身后,察覺到銳氣已至的觀瀾緊急轉身,尚來不及揚起手中之刀,海角的軟劍已纏上玉笄方天戟的戟柄,他使勁一扯,脫手飛出的方天戟,立即遠飛至一旁另一面山壁上,再次使得巖壁上的巖石紛紛落下。
漫天的煙塵,很快即遭無處不在的強風給刮走不見塵影,以袖掩面的玉笄在落石引起的塵灰散去后,不悅地看著通往海邊的山谷谷口已被眾石給堵住,她撇過臉,狠狠瞪向借她之手堵住通路的海角。
面無表情的海角,先是以眼示意觀瀾帶人去解決玉笄所帶來的那些人,在觀瀾走后,他揚起手中之劍,挑釁似地遙指向玉笄的眉心。
躲在遠處觀戰的石中玉沒想到,底下那個叫海角的人,對付起身為女人的玉笄,竟不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稍微對她手下留情些,反而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劍劍要人命地撲向手無寸鐵的玉笄,費力閃躲中,玉笄就地拿起插在士兵身上的長槍,轉身一刺,槍尖霎時刺過了海角耳際近處,海角立即騰出一手,一掌重擊向她的肩頭,在她尚未站穩時,將軟劍一甩,纏住槍頭后使勁地卸去槍身上的槍頭,在槍頭飛離槍身的那一瞬間,他旋身以箭劈向槍頭令它轉向,將它掃向正朝他沖來的玉笄。
一鼓作氣收拾了玉笄后,海角連停下來喘口氣都沒有,拾起地上的長弓,一手取來箭筒里的飛箭,轉身就朝石中玉與霓裳藏身之處射去。
微偏著頭閃過來箭,并以兩指夾住來箭的石中玉,看著海角似要吃人的表情,不敢茍同地咋咋舌。
“嘖,真兇……”他邊問邊探首看向手邊的霓裳,“哪,他向來都是這么……甩鞭子的?”
不知在何時已趴在他身旁不動的霓裳,在他的搖晃下動也不動,他忙伸手探向她的額際,而后皺眉地瞪著這個病慘了也不先通知他一聲的女人,他回首瞄了仍站在下頭冷瞪著他的海角一眼,雖是很想下去挫挫海角的銳氣,但他又不想讓六器知道他出現在海道,半晌,他甚是可惜地嘆了口氣,一把捉起霓裳扛在肩頭上。
“算了,就當你欠我個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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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了?”封鎖住谷口的信道后,在返回迷海前,先與海角一同退回客棧的觀瀾,仰首看著自樓上的客房下來的海角,覺得此刻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柔和多了,不像先前布滿了肅殺之氣。
“嗯。”安頓好霓裳,也讓她喝過藥后,原本一身緊張的海角,這才安心不少。
只是他仍是不解,與霓裳一同觀戰的石中玉,沒出手幫助帝軍就算了,石中玉竟還在他追上來之前,先行把霓裳給帶回客棧,將霓裳交給客棧里的人后才離開……
若他沒記錯的話,上回霓裳奉命去逮石中玉時,還賞了那個石中玉兩鞭,怎么石中玉沒跟她計較那回事,也不因她是神子而殺了她?霓裳與那個石中玉究竟有何交情?
呼嘯的風聲自門窗的縫隙傳來,他拉回心神轉首看向窗外。
“你們不叫風神停止布法嗎?”看著外頭被風勢掃得一片秋葉也不留的林子,海角很懷疑這間門窗因風而不住作響的客棧,能在風勢中繼續再撐多久。
觀瀾的表情有些訝異,“停止?”
“紫荊王既已來此,那就不能讓風神一直施法來對付眼前帝國派來的這些人,他們由三島親自來對付就夠了,日后風神還有更令海道三島頭痛的紫荊王該對付!彼遣恢w簾的法力如何,但與云笈相比,飛簾這等破壞力強的法術定是相當耗神耗力,若不早點停止好讓飛簾養精蓄銳,只怕到時她會沒力氣對付紫荊王。
觀瀾不自在地別過臉,“長老們……執意不肯讓三島島主出兵!
海角狐疑地揚起眉,“他們想累死風神嗎?”
并不想讓個外人知道海道之事的觀瀾,在他質問的目光下垂下眼睫,可是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并不想隱瞞,她不想再去說服自己并沒有為眼下的海道感到失望。
她也懷疑再這樣下去,飛簾究竟還能撐多久……只是長老們太看輕帝國,也太過倚賴飛簾,認為只要飛簾能將他們藏于迷海中,且不讓帝國有機會來到海面上,海道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地將帝國阻擋在外,而在風波過去后,日后海道仍舊能夠繼續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并靜心等待海皇蘇醒。
看著她那雙回避的眼眸,海角在其中看見了她沒隱藏的難堪與不忍,并在她緊握的十指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她沒說出口的無能為力。
“天宮找到天孫了,海道呢?;市蚜藛?”或許海道就是自恃有個;试冢艣]把帝國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叫;试琰c出來解決這一切,飛簾也就不必再逞能了。
她沮喪地搖首,“尚未!
“海道究竟打算怎么辦?”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海角,更是難以理解海道的作法,“就算不理會帝國六器,那紫荊王呢?”
“等!庇^瀾緩緩道出目前海道唯一的作法。
“等?”他有些沒好氣,“等;蕟?你們可知海皇何時會醒?若是海皇繼續沉睡呢?”帝國都已派兵包圍海道了,他們不應戰便罷了,居然還把希望全都放在;实纳砩希
“我不知道。”因身分而被困在兩難之境的她,無奈之余,苦澀地低語,“我只知道,就算不愿,我們也必須等!
神……有時會用殘酷的方式考驗人們。
漫長的百年光陰過去了,海皇仍舊在海面下靜靜地沉睡著,不理會人間的歲月,亦對海面上的神子們不聞不問,在;实膲糁校兴麄儐?;手恢,他給了他們一線希望,卻又將希望成真的可能性壓至微乎其微,任癡心盼著;蕷w來的長老們苦苦等待,任他們這些想要走出;赎幱暗娜,即使再想憑一己之力捍衛家園,卻必須屈從于;士赡軙K醒的希望下,只能捺下性子等待。
自帝國派兵來此,布法吹起狂風的飛簾也在等吧?她不知不能休息片刻的飛簾是否已快至極限,在無法出兵的前提下,她也只能等著看飛簾何時會力竭。
聆聽著她那不得不退讓的語調,海角嘆了口氣,這才覺得天孫派他們來此,來的很是時候。
他中肯的建議,“與天宮和地藏兩道結盟吧,只要三道結盟,或許天宮和地藏就能兵援海道!
“我怕天宮與地藏都自顧不暇,況且……”觀瀾朝他搖搖首,“海道的長老們說過,海道不需要盟友!
海角聽得簡直想皺眉,不需要盟友?故步自封也要有個限度,這百年來海道的神子根本就是愈活愈回去,除了看不清天下現況外,還因舊時的驕傲、或是自滿,把自己困在這片迷海之上,一味地什么也不看不聽,繼續滿足于他們的小小世界。
他深深吐了口氣,試著壓下滿腹的不悅。
“若不能結盟,那么海道可以給個交代嗎?”既然海道采自欺欺人的作法過日,那么想必那件事海道定也是不知情。
“什么交代?”
“海道中的神子,近來在天宮、地藏與帝國里惹了不少麻煩!焙=沁呎f邊一手探向衣襟,“聽說這個神子有意在一統三道后,再攻向帝國奪回中土!
對他的話,她抱持存疑,“沒聽說過!焙5涝蹩赡軙羞@種有野心的神子?
取出那日在他人身上得來的島徽后,海角直接把東西扔向她。
“這是都靈島的島徽!彼淅涞乜粗等坏哪樱澳悴粫B你自家的東西都不認得吧?”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事情的源頭,可沒想到,這個地主臉上的表情卻寫明了一無所知。
在她島上,有這種人存在?本想反駁此事的觀瀾,在開口前突地頓了頓。
不對,近來島上……的確是有些怪事發生……
“我會去調查此事!彼谅曉手Z,眼眸問抹上了一份深思。
“告辭!狈判牟幌履奚训乃,眼看話已說得差不多了,起身向她道別后,打算去樓上看看霓裳。
“還有一事!庇^瀾不疾不徐地留人。
他回首看她一眼。
“你說,你要海道還你自由?”一個天宮的人,大老遠跑來這出手幫忙,是要海道還他什么自由?
“聽過濤武侯這人嗎?”
她想也不想地立即回答,“罪奴?”這個出身她都靈島的罪奴,這百年來都靈島上的人,人人都記得當年他在兩界之戰中犯了何罪,以及又是如何讓都靈島的顏面盡失。
“我是他的后代子孫!焙=峭χ北臣估事曊f道,“無論我的祖先曾做過什么,那皆與我無關。”
總算明白他來這是想做什么的觀瀾,雖是很感謝他出手相助,卻不得不把丑話說在前頭。
“罪奴之罪是永罪,長老們不會同意撤銷你的奴籍。”那些固執己見的老人哪會看在他為海道做了什么事的份上,而去撤銷他身上世代傳下的奴銜?在那些老人的眼中,錯即是錯,沒有贖罪的機會,更無翻身的余地。
“請你別弄錯,身有奴籍的是我的雙親,并非我!彼渎曇恍,“我長在天宮,本就不是海道之人,今日我只是來將我祖先所欠的還給海道,無論海道領情與否,至于我的自由,那并非由海道那些長老來認定,而是由我!
她眨眨眼,遲疑地問:“你只是……想還你祖先所欠下的?”
“對!彼贿^是想解開困鎖住他二十多年的心結罷了。
怔看著那張不屈的臉龐,觀瀾沉默地回想著他所做的一切,當她的視線落在他腰際上那屬于天宮的箭筒時,她微笑地搖首。
“與那些不肯讓三島出兵的長老相比,今日的你,已為海道做的夠多了。你放心,我會回島上撤銷你雙親的奴籍!
海角繞高了兩眉,“你?”就憑她?
“我可是個島主。”她島上的罪奴,她總有權處分吧?就算那些長老會反對,她仍是一島之主。
“結盟之事,還請海道考慮!敝浪行臑楹5辣M一己之力的海角,實是不忍心看她獨自奮戰,因此就算是不可能,他還是勸上一勸。
她面有難色,“我會試著與其它兩位島主談談的!
“不送!辈煊X有動靜的海角,不著痕跡地抬首看了看上方,在角落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時,他飛快把話扔下。任觀瀾愣愣地坐在原地,不解地看他像在追什么似地跑上樓。
趴在客房外偷聽的霓裳,在海角的腳步聲抵達房門前時,已動作迅速地鉆回被窩里,并在他打開門時,朝他笑得甜甜的。
“談完了?”
海角沉默地看著她掩飾的模樣,半晌,他順手帶上房門,坐至她的身旁探了探她的額際,覺得沒那么燙熱后,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那個……”霓裳在他兩眼直不隆咚盯著她瞧了好半天后,終于忍不住開口,“雖然我的臉皮很厚,但你這樣一直盯著我,我也是會臉紅的!
海角拉開她掩在面頰上的雙手,以自己的掌心取而代之,細細體會著掌心下所傳來的溫度與觸感。
“海角?”眼看他看著看著,似乎又神游太虛去了,她輕拉著他的衣袖提醒他回魂。
他深吸了口氣,扶起她坐正后,握緊她的雙手正色地開口。
“請小姐守信讓藥王治眼!
她皺著眉,“你忘了他開的條件是什么嗎?”那日她不過是為了要讓他來海道,所以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他還真當真。
“我記得!
她掙開他的雙手,一手拉過他的衣領,不滿地瞪著他問:“你要大方的把我讓出去嗎?”
他毫不猶豫,“不。”
“那你是想怎么叫他幫我治眼?”
他已經計畫好了,“天壘城多得是客房!避浀牟恍校屠^續來硬的。
霓裳登時呆住,有些害怕地看著突然換上一副壞人臉的他。
她咽了咽口水,“你……想繼續綁著他?”為什么她會覺得……他現在這副德行,還真吻合藥王所說的綁架犯?
“對!彼渎暫吡撕撸壑辛疗馂榉亲鞔醯暮。
“不、不可以這樣的……”她訥訥地抹去布滿額際的大汗,“你知道,綁人本來就是不對的,況且咱們再這么綁下去的話,馬秋堂一定會翻臉跑來天宮要人的……”
“霓裳。”他冷不防地輕喚。
霎時忘了先前自己在說些什么的霓裳,怔然地看著這個只會叫她小姐,從不曾叫她的名的男人。
她顫顫地伸出手撫著他的唇,“再……再叫一次!
“霓裳!彼俅巫屇遣皇煜、卻想喚已久的名,滑過他的口齒之間。
薄薄的淚霧凝聚在她的眼中,她哽咽地問。
“你知道……這句話我等了幾年嗎?”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她這輩子永遠也盼不到他肯拋棄主仆觀念的那一天,她甚至都已死了心,決定就這么一直當著他口中的小姐。
“對不起!彼灾改ㄈニ绯鲅劢堑臏I,“但在今日之前,我沒有資格可直呼你的名諱!敝髌头忠,不是她或天涯說撤就能撤的,重點是在他自己,他一日頂著海道罪奴后代的身分,他就覺得他不是與她站在同一處起點,他不愿欺人欺己,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可他要的東西,不是他人所能給,而是得自己親自去拿回來才行。
“誰說的?”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將他擁緊,“你比誰都有資格!
海角雙手環住她的腰際,感覺自己正環抱著一身春日般的暖意,而他倆間的距離,似乎也不會再像從前般,即使兩人緊緊擁在一塊,也仍是覺得遙遠。
“你要留在海道嗎?”想起樓下還有個觀瀾,霓裳有些不安地收攏雙臂,靠在他的頸間問。
“不!边@里就連他的故鄉也不算是。
她仰起臉龐,“在海道,你還有沒有別的心事?”
“沒有了。”雖然海道的戰事令人憂心,但海道要如何做他沒法管,況且,那本就不是屬于他該付的責任。
“那咱們回天宮好不好?”很怕他會被觀瀾給留在海道效力的她,現下只想趕快離開這,免得海道日后會后悔沒把他給留下來。
看出她不安的海角,捧起她的臉龐,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好,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