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燦晃晃的宜人。
晌午的陽光,將大地渲染成一片金黃的璀璨。
周家莊偌大的后花園早已是姹紫嫣紅、柳綠竹青、鶯啼燕唱,好不熱鬧。
一群青年男女坐在花園的亭子中,飲酒或品茗,吃吃喝喝,順便哈啦一下。
阿金與宋遲成親后,原本視她為眼中釘的姊妹們突然和她親近起來,因為威脅性不存在了!
一個女人失去了被人嫉妒的某項優勢,女人都會同情她的,即使心里明明幸災樂禍得要命,裝也要裝出很有風度的一面,「打落水狗」的行為會被心上人取笑沒教養的。
「雖然不能成為大哥的妻子有些可惜,不過,宋少爺應該是得償所愿吧!」尹心棠清麗可人的臉蛋笑意盈盈。
「托福!托福!」宋遲笑得心滿意足,擁住「嬌妻」給她一記頰吻。
閨女們都倒抽了一口氣。當眾親熱耶!
阿金也是,不過只有宋遲聽到。
哈哈哈!雖然洞房不像洞房,不過,宋遲還是極盡所能的利用「成親」的好處,在眾人面前與阿金要有多親熱,就有多親熱,而她絕對不敢翻臉,呵呵~~你瞧,她那「小媳婦」的面具仍不敢拿下哪!
沈拜金低垂著腦袋仿佛有多害羞似的,輕咬下唇狀似無辜,其實是強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
「我喜歡妳的順從!挂痪淙粲兴茻o的細語飄過阿金耳旁。
「你找死!」她終究忍不住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他要有分寸。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宋遲吟哦道,不怕死的又補上一記頰吻。若不是怕阿金真的跳起來掐死他,他最想吻的是她的香唇。
阿金現在就像一頭午睡中的母獅子,外表看起來像小貓,但隨時有吃人的本領。尤其是宋遲,你等著瞧吧!
宋遲才不會被唬!靈活的眼珠子轉呀轉,嬉笑道:「我隨時等著被妳拆解入腹呀!老婆大人!
未婚的姑娘們都輕掩住小嘴,咯咯嬌笑著。
周少剛豁然大笑!改忝凰芜t,手腳可是一點都不慢,這么快就與阿金……不,該叫弟妹了,如膠似漆!
宋遲嘿嘿笑道:「我愛慕金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有緣結為夫婦,自然要恩恩愛愛的,羨慕死你們這票曠男怨女!
林渺渺嗔道:「少胡扯了!把我們比成曠男怨女,真難聽。」
宋遲似笑非笑地睇著她與尹心棠等諸少女。「我沒說錯!除了周家小姐外,妳們齊聚周家莊不都是為了爭食周允乾這塊肥肉?」
這話太白了,白到沒人敢默認。
眾女子不依的嗔斥、群起撻伐。
阿金忍不住瞪他一眼!改悴徽f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是、是、是。老婆說一,我絕不說二!顾芜t看她的目光好像膠著著,分不開似的。
阿金又垂下視線,別人看來是新娘子的羞怯,其實是逃避。
只要逮著機會,他便會露出如此強悍的占有神情。
「咳!咳!」周少剛輕咳兩聲!敢H熱回房親熱去,別嚇壞了這些姑娘!
「沒法子啊!因為愛她太久了,一旦得償所愿,就忍不住想將滿腔的愛意表露出來!顾芜t輕揉阿金小巧的下巴,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傅闷藿鸾,夫復何求!不枉我初見她的那一刻起,就將她絕美的身影一點一滴的收藏到我心坎里了。」
阿金幾乎屏息了,心如擂鼓!盖裳粤钌r矣仁!」她絕不能動心!敢媚锱c林姑娘就比我美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心可容不下別的女人!
「好了、好了!怪苌賱偸懿涣说氐溃骸改凶訚h大丈夫志在四方,就算疼妻如命也不必老掛在嘴上,人家會笑你沒出息的!
「我高興就好,管別人怎么說!顾芜t率性道。
周允乾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好像被搶走了一件貴重物品似的。本來他并不在乎阿金,甚至覺得娶她為妻真是委屈了自己,所以,當周夫人作主將阿金改嫁予宋遲,他馬上松了一口氣。
可是現在,她居然成了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如果宋遲也不愛阿金,他還可以心平氣和隨便說幾句他們「夫妻」倆懂得互相容忍、互相疼惜……之類的屁話,結果卻出乎他意料之外,感覺不是滋味極了。
原本鄙夷或同情阿金遭遇的小姐們,如今雖然不想承認,心底倒羨慕起她來,畢竟她嫁了個俊俏的如意郎!
阿金曉得宋遲是逮著機會吃吃豆腐,照以前,他早被她踢出三里外去痛哭流涕了。好難受呀!她還要當小媳婦當多久?幫主和夫人還沒查出一點眉目嗎?
明眸深處,是凝肅也是無奈。不是不明白他老是以春水般的柔眸深深瞅著她,偶爾也被感動得鼻頭酸了、眼眶熱了,很想就此倚入他的胸懷,只是……
不行!這份情,她只能烙記于心。
不管是過去、現在或未來,宋遲永遠是她與大師兄疼愛在心的師弟呀!
這突如其來的輕愁直往心攙,一下子讓她嚇得直皺眉,莫非她對宋遲并非完全無情?
園里的風光依舊旖旎,無邊的春情繚繞于「新婚夫妻」身上。
時間,仿佛就停在這最美好的一刻。
可是,這幕「戲」遲早要落幕的。
***
西園寺,是蘇州名剎之一,殿宇宏偉,佛像莊嚴,尤其五百羅漢像神姿凜凜,形像逼真。還有一尊用香樟木雕的千手觀音,更是眾多信徒所信仰的中心。
周夫人率領眾女眷和「新婚夫婦」及數名護衛大駕光臨西園寺,參拜后,各自在西花園里散心,觀賞以放生池為中心,環池而建的亭臺樓閣,掩映于花樹山石之間,秀麗的景色有一種簡潔幽靜、引人入勝的美感。
宋遲不由分說的拉著阿金走向矗立于湖心的湖心亭,冷然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漫揚。
「妳已經三天不理我了!龟幱糁饾u浮上眉宇間,「以前妳再怎么生氣,也不會連續三天不跟我說話!
「你確定?」她幽幽道:「我們不是每天都很『恩愛』?」是該對他冷一冷,免得他「入戲」太深。
「那是作戲給別人看!只要一回到『冷宮』,妳就對我不理不睬。」
「師弟!你不覺得演戲很累嗎?所以一回到『冷宮』,我需要完完全全的安靜,讓自己從飾演的角色中抽離出來。」
「少來!妳從小就喜歡捉人錯處,玩辦家家酒每每愛扮女神捕或女包公,拿我當十惡不赦的犯人處置,那副趾高氣昂的嘴臉教我又愛又恨!」宋遲難得賞她一記白眼!笂厱殡x不出小媳婦的角色?騙鬼喔,妳天生就不是那塊料嘛!」
拜托,她也有軟弱的時候好嗎?
「別用『小媳婦』的眼神盯著我看,我比較習慣妳囂張的表情!
「你真的想逼我掐死你嗎?」瞧他把她形容成女暴君,從小受她荼毒長大似的。
「露餡了?」他露出一抹曖昧的賊笑。「這才對嘛!在我面前妳盡管表露出妳的真實面,毋需顧忌。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很幸福?」
這句話狠狠撞進阿金女性的心房,剎那間有種被看穿的窘困感。
這才對嘛!在我面前盡管表現出妳的真實面,毋需顧忌……
似乎自己總是把最真的性情、最糟的情緒,袒露在他面前,不害怕被他知道她所有的弱點與缺點,而這些,有一大半是連大師兄都不了解的啊!
而大師兄,才是爹爹在世時作主為她許配的對象,她真實的未婚夫!
思及此,秀眉不由得輕顰,心田有如被一塊重石壓得透不過氣來。
「如何?妳可以將心里話對我說了吧!」宋遲朝她討公道!笧槭裁催B續三天不理我?妳要給我一個交代。」
敢說她是女暴君,他不也是惡霸小子一個?
是他對感情太過強勢,使她不得不提防。
「快說!快說!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要吻妳喔!」
等下輩子吧!
「嗯……」阿金蹙起眉認真思量起來!高@幾天一得閑,我便不斷想著要如何跟大師兄解釋我跟你的作戲成婚,希望他能諒解我的權宜之計!
其實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想過。
「為何求他諒解?」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她永遠只認事實。
宋遲表情一寒,眸底射出冷厲光直入她的眼!附鸾,妳犯規了!顾卣f,讓周遭的氣氛頓時凍結。
若非親眼目睹,誰肯相信這是一個十八歲少年所散發出來的氣勢?
靜默如漩渦,卷吞了男與女,沉重的氣息使湖心亭添了股詭譎味兒。他睇著她,堅決不放;她避著他,執意不言。
阿金——沈拜金心底再清楚不過地知道,這是一場戰爭,她與他的,而他,是最死心眼的那一個。
「五年了,我強調過一千次,我才是要娶妳的那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是大師兄。除非我死!」少年俊美的面孔慢慢浮上一抹殘忍!笂呉欢ê芟M宜赖簦贈]有人會阻止妳嫁大師兄,對不對?」
恐懼的回憶漸漸重回腦海!改阆胱鍪裁?」
「成全妳。」深邃的瞳眸愈來愈冰冷!笂呏赖模灰墙鸾饖叺男枨,我總會竭盡所能成全妳、滿足妳。」
「宋遲,你不可以……」她凜然一驚。
「為什么不可以?」他任性地暴烈道:「妳討厭我,我干脆讓自己消失掉,豈不是一了百了?」
「阿遲——」
他的每字每句敲在她的心坎上都成了沉重的巨石,逼得她回想起五年前在大孤島,由她爹與師父雙方作主訂下她與大師兄的親事,而且當成一件正經事大大熱鬧了一番,人人都來湊趣兒喝酒,唯獨不見宋遲……
師父的寶貝兒子不見了,而且接連三天都不見蹤影,后來知道他出島去了,師父開始不安……
宋遲曾在他耳邊怒吼道:「我不準!我不準!金金是我的!我跟您提過一百遍我長大后要娶她,您為何當我是兒戲?我才是您的親生兒子,您怎么可以幫大師兄作主而不幫我作主……」
當時,少年灑淚嘶吼,如負傷的野獸般逃走了。
十三歲少年的愛情,人人都當他自幼喪母,而將情感寄托在師姊身上,很快就會淡忘、扭轉。
直到一個月后,身受多處重傷、半死不活的宋遲被找到,才知道他孤身一人單挑「陰山五狼」這五個江湖魔頭,說要「為民除害」。
這分明是去送死嘛!
學藝未成,又無對敵經驗,居然敢去單挑成名二十多年的「陰山五狼」,不是送死是什么?不過,也因為他一心求死,激發出一身的狠絕勁力,招招都是殺手卻不防守,但求殺死一個是一個,絕不顧念自己,反而使「陰山五狼」心寒手冷,他才有可能留下一條小命。
多么殘忍的宋遲哪!對自己也絕對殘忍。
從此,沒人再大聲張揚大師兄與金金的婚事,只靜靜的等待歲月流逝,可以將少年的執念沖散,去愛上別的姑娘。
偏偏事與愿違,宋遲依然是口口聲聲說要娶沈拜金的那個宋遲。
頭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