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什么?”
方泉菲猶陷入迷惑中,甫吞下苦藥的覃毅,卻用很惡劣的語氣,這么對她囑咐!胺饺,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老話重說完畢,覃毅粗里粗氣地將桌上那杯水和藥塞到她手中。
面對逃避不了的苦口藥丸,方泉菲無奈地瞪了覃毅一眼后,還是乖乖地吞下。
然后,又是一陣長長的靜默漫繞于兩人之間。
以往,對于彼此間那種安靜的氛圍,方泉菲不會覺得尷尬;但今天不知怎地,可能是因?yàn)轳愎之惖姆磻?yīng),也可能是自己幼稚丟臉的吃藥習(xí)慣被發(fā)現(xiàn),這股靜默,首度令方泉菲有了想逃開的欲望。
“你那些幼稚的惡作劇,害我在下屬面前成了個娘娘腔!”
在方泉菲拔腿逃跑前,覃毅不滿的聲音,冷冷地竄進(jìn)她的耳里。惡作。
方泉菲凝了好半天的臉色,終于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隱隱的笑意。
“那天晚上,你不該那么做。”
面對著不知何時(shí)坐到她對面的覃毅,方泉菲很勇敢地抗議。
“做什么?”明明知道方泉菲提的是哪件事,但他仍是十分惡劣地裝蒜。
“你……”
“我什么?”
覃毅邪邪的眼睨著她,一點(diǎn)也沒有合作的跡象,真是惡劣!方泉菲暗暗嘆了口氣。那樣聰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她所指為何.一定耍她親El證明才高興嗎?
“為了尊重婚前簽的那份合約,在眾人面前要怎么扮恩愛夫妻,我都可以配合?墒,那晚在化妝室前,你的行為已經(jīng)越線了!
不得已,竭力鎮(zhèn)住胸口翻涌的傷心,方泉菲盡量用平穩(wěn)的聲音陳述立場。
“越線?借吻一下,需要如此大驚小怪嗎?”
“覃毅!”她十分氣惱。
“嗯?”而他,仍是一派的不在乎。
“太過份了!那張嘴——才剛沾過陌生女人的唇耶!”
方泉菲幾乎用喊的,那股在胸口翻涌的傷心,也幾乎隨嗓音泄露。幾乎。
至此,覃毅的表情方才凝斂起來。
他盯著方泉菲,影片中那對憂傷、哀怨的眼眸,似乎在他眼前重現(xiàn),與這般擰人心口的眸子相望,感覺就像有某種無形而尖銳的重物,朝他腹部沉沉一擊——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再有那樣的為所欲為!本镁,覃毅打破僵凝的氣氛,用一種近乎道歉的口吻,如此對方泉菲說。
“咦?”
她有沒有錯聽,這個狂放的男人,什么時(shí)候變得那么好商量了?
方泉菲無法不質(zhì)疑,因?yàn),她可沒天真到以為只要幾個小小的惡作劇,便能讓覃毅屈服了。
“我說,以后——我會盡量尊重你。我保證類似的事不會再發(fā)生了!
覃毅沒好氣地解釋。該死的女人,何時(shí)愚蠢到需要他一件事解釋兩遍!
“呃……喔.好。那謝謝!
他這般妥協(xié),倒叫方泉菲出乎意料之外。她訥訥地應(yīng)著,表情有些閃神,如此形象,和會想出那般淘氣方式惡作劇的人,大相逕庭。覃毅看著她無措的模樣,又憶及影帶中那雙揪人的眸子,心,不禁有些軟了。
“你毋須緊張,那幾個惡作劇,我不會計(jì)較的!
看見檔案里的影片前,明明是很計(jì)較的,但這會兒,他卻心軟地不在乎了。
“啊,對不起!薄
他的大方,反而令方泉菲覺得是自己太小題大作,她臉頰通紅,不敢看他,逕自低頭盯著手中的糖果,輕聲致歉。
“那么,達(dá)成和解?”他的手越過桌面,向她友善伸出。
“嗯!彼参㈩澋厣斐鍪,回應(yīng)他難得的和善.。
于是,一只黝黑剛勁的大掌,握住一只纖白細(xì)致的小手,約莫短短的兩秒時(shí)間。而后,大手的主人先松開,起身離開座位,打算離開廚房。
“對了,身材已經(jīng)不瘦,別再像住在百畝森林里的那只胖熊,嗜愛吃糖!
什么?方泉菲愣了一下,悶悶地反駁道:“小熊維尼愛吃的是蜂蜜,不是糖果!
“都一樣是令人發(fā)胖的食物!
“我又沒有很胖!”而且,只有吞藥時(shí),她才會不得已翻出糖果來吃的。
“方泉菲——我喜歡抱瘦一點(diǎn)的女人。”
覃毅掀起他要笑不笑的唇角,臨走前,懶懶地扔下這么一句。瘦?
可惡的覃毅,拐著彎罵她肥嗎?
方泉菲狠狠地瞪著他離去的背影,氣憤地丟出手中的糖果。
☆ ☆ ☆
經(jīng)過“和解”之夜,這對夫妻的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似乎而已。
在方泉菲這一方,她仍舊盡責(zé)地扮演著“妻子”的角色。. 于內(nèi),每天早晨準(zhǔn)備好豐盛的早餐喂飽丈夫的胃;偶爾,覃毅通知想回家晚餐時(shí),縱使有重要的工作待加班,她仍是癡癡地趕回來準(zhǔn)備……
寸外,凡有重要的宴會或場合,她都會將自己打扮得亮麗出色,然后小鳥依人地伴隨在覃毅的身旁,完美地營造出恩愛夫妻的形象……
較之一般尋常夫妻,她和覃毅相處的時(shí)間,真的不多,可是方泉菲卻很滿足了。尤其,和解之夜過后,覃毅果真恪守諾言,沒再做出什么過份的行為;甚至,講話也客氣許多,不似以往那般嘲弄人了。
方泉菲一直認(rèn)為,和解之夜過后,他們的婚姻生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覃毅這一方可就不同了。
自從閱讀過檔案、看了那段影片后,在方泉菲沒注意時(shí),覃毅會禁不住好奇,偷偷觀察這位在名義上是他妻子的女人。
從一些細(xì)微地方,譬如用完廚房時(shí),她會仔細(xì)而俐落的善后;又或者只要談及她那連鎖便利超商創(chuàng)意部門時(shí),便一臉神采飛揚(yáng)的神情等,覃毅都可以看出,方泉菲真的是一名堅(jiān)強(qiáng)自信、且宜室宜家的現(xiàn)代女性。
如此堅(jiān)韌的女子,為何會露出那樣哀傷而絕望的眸色?
是因?yàn)樨?fù)心男友賀君辨的關(guān)系嗎?
好幾次,只要聯(lián)想到方泉菲那雙揪人心口的眸子,總會有一股隱隱的煩躁在覃毅胸中橫竄。
真是煩。女人,果然是麻煩的動物!
不過和她同居一屋,雖沒發(fā)生任何肉體的曖昧,但精神上,卻無端被牽拌著。好幾次覃毅身在辦公室,卻無緣無故想起方泉菲,便得那股隱隱的煩躁,更熾了!
就在方泉菲認(rèn)為他們的權(quán)宜婚姻如常、沒有太大變化時(shí),殊不知她名義上的丈夫,已不像最初時(shí)拿她當(dāng)家具般那樣的看待了。
表面平靜,暗底各懷心思的生活,又過了快一個月。
十二月,寒流駕臨臺灣的某個夜晚,覃毅沒回家吃飯;而方泉菲草草打發(fā)掉晚餐后,便一個人窩在柔軟的真皮沙發(fā)上,觀賞電影頻道播出的長片。
近午夜,當(dāng)方泉菲連看完兩部電影,正想回房睡覺時(shí),卻聽見大門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覃毅,是你嗎?”
方泉菲往門扉移動,在她尚未到達(dá)時(shí),大門卻砰地一聲,粗魯?shù)乇煌崎_。
覃毅衣服凌亂、眼睛泛著紅紅的血絲,而伴隨著他狼狽模樣的,則是濃厚不散的酒味。
“嗨,方泉菲,我的親親老婆,你好啊……”
“你醉了?!”
盡管訝異,方泉菲仍是上前攙扶腳步浮亂的覃毅。
“醉?親愛的菲,你在說笑嗎?依我的酒量,怎么可能會醉……”
酒醉之人,一向不會自己承認(rèn)的,覃毅也是。
“你這樣,還自己開車回來?”
屹力地扶著覃毅粗壯的手臂,方泉菲皺眉問道。
“呵……”覃毅跟她打哈哈,沒直接回答。
“覃毅,你真的做出這么危險(xiǎn)的事?”
方泉菲嚴(yán)峻、生氣的口吻,含覃毅縮了一下,他搖搖頭,坦承道:“不不不……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耿秘書送我回來的……雖然,我根本沒醉,可是、可是一想到家里有個高道德標(biāo)準(zhǔn)的老婆,就、就屈從了……呵,看吧,我多‘尊重’您……”
還能耍嘴皮子,可見尚未喝到極限。
不過,方泉菲仍是柔聲哄他:
“好,這樣很好。來,我們走這邊……”好半天后,她才將覃毅攙回他的房間。
個頭嬌小的方泉菲,好不容易才將身材高壯的覃毅擺平至床上,她幫他脫了鞋襪、松開領(lǐng)帶、擰了濕毛巾為他擦臉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跑到廚房開冰箱。
“咦?沒有!”
前陣子,他們的便利超商進(jìn)了一款最新的解酒液,這款解酒液是由中藥提煉的,除了解酒,還有護(hù)肝的功能,她明明記得有擺了幾瓶在冰箱里的,怎么現(xiàn)在不見蹤影?
搜尋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之后,方泉菲奔回房間,抓了錢包,再轉(zhuǎn)到覃毅的臥房探了一下,就急忙出門去。
等她買完解酒液回來,已經(jīng)是十分鐘后的事了。方泉菲在途中曾想過,覃毅可能早已醉死睡昏了,她這般奔走,也許根本是多余的,不過想歸想,足下的速度卻是不曾緩下;豈料,她急匆匆回到覃毅的房間時(shí),只見那位原本該在床上睡死的醉漢,正抓著一瓶威士忌,坐在床緣仰頭猛灌。
“覃毅!”
方泉菲走近他,看見床上已躺著兩瓶空的酒瓶,吃驚地喚他。
“呵,我親愛的老婆,美麗善良的菲……”
覃毅的口齒清晰,可是通紅的臉和渙散的眼瞳,在在顯示了他的意識早已陷入嚴(yán)重的酒醉狀態(tài)!
“別喝這么多,對身體不好!彼焓窒肴∽咚木。
覃毅卻反抓住她的手,問:“哈……你來陪我喝?”
方泉菲向他搖搖頭,大大的眼擔(dān)憂地望著他。
“懦夫!”他甩開她的手,自顧自地又仰頭大灌一口。
“夠了!”方泉菲終于伸手搶過他的酒瓶,“不要再喝了!”
“哼,你是誰?憑什么管我?”
覃毅倏地從床緣站起,高大的身體晃了兩下,兩只手按上方泉菲柔弱的肩頭,語氣劣的說:“說是我的老婆,我可沒沾惹過你半次,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資格管我?”
他搖晃她的肩,一張酒氣沖天的臉,特意俯下與她眼對眼、鼻對鼻相看。
“正經(jīng)又美麗的菲呀,你的心,跟你那理智堅(jiān)強(qiáng)的外表,一致無異嗎?”
“你喝多了。”
明明醉了,講話卻如此犀利,方泉菲別過臉,逃避他的問題。
“說、說!”覃毅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zhuǎn)回,“不回答,是不是因?yàn)樾奶摪??br />
“拜托,你真的醉了!
“天……殺的,我沒有……醉……”她一味地回避,惹惱了覃毅。他竭力地喊,卻不知聽在方泉菲耳里只像斷續(xù)而低啞的囈語,正當(dāng)他努力思考想再說些什么時(shí),酒精的威力終于朝他席卷而來,迷醉了他引以為傲的頭腦。
“你……我……”
話未畢,才半秒的光景,他便往后一倒,整個人昏死過去。
真的睡了?
方泉菲靠在床緣,傾身低頭探看覃毅。
“唉……今晚,你究竟怎么了?”
她知道他的酒量很好,就算在外應(yīng)酬喝多了,回到家,通常仍是一派理性,未曾發(fā)過“酒瘋”。今晚,真的好反常,覃毅到底喝了多少酒,才能醉到如此境地?
吃力地幫覃毅調(diào)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再去擰來一條毛巾替他擦拭后,方泉菲拉來一張椅子,守在床畔。
夜半,在方泉菲因累極閉上眼皮后,酒醉的覃毅竟踏著歪斜的腳步,搖搖晃晃踱到浴室,方泉菲一聽見聲響便追了上去,她扶著他的臂,協(xié)助他站到馬桶前,然后便紅著臉沖出浴室。
她在外頭等了好久,卻不見覃毅出來,不得已,擔(dān)心的她又進(jìn)入浴室。
原以為覃毅或許是吐了,才會耽擱這么久,哪知,她那身材高壯的丈夫,竟斜躺在浴缸里,一只長的驚人的腿,正跨在浴缸邊緣神氣的跟她打招呼。
“覃毅!”方泉菲大聲地喚他。
“呵,菲……我的圣人妻……”他的眼皮微掀,低喃了幾個字后,又閉上眼夢周公去。
“覃毅,覃毅,你快醒來,不可以在這里睡!”
“你好吵……”
“拜托,你這樣會生病!
“誰理……”
“覃毅,是男子漢,就不要窩在這里睡!”
方泉菲又哄、又罵、又動手拉了好久,覃毅才不甘愿地從浴缸里站起來。
因怕他改變主意,又躺回浴缸去,所以方泉菲幾乎是招著他的手臂,攙他回床。
“哈……你心地更好……”
在方泉菲替他蓋上被子時(shí),聽到他如此囈語著。
“心好,有什么屁用……一點(diǎn)也不堅(jiān)強(qiáng)……就像原日遠(yuǎn)……哈,原日遠(yuǎn)……懦夫……中途下車的叛徒……沒用的家伙……”
原日遠(yuǎn)?方泉菲在聽見這個名字時(shí),忽然僵住不動。
她知道,他是覃毅的好朋友、好兄弟。
而,十年前,原日遠(yuǎn)已經(jīng)過世了。
是了,十二月了,方泉菲終于想起——明天,似乎是原日遠(yuǎn)的忌日。
所以,這便是覃毅酒醉的原因?
想著喝了那么多酒,卻沒吐半樣?xùn)|西出來的覃毅,她的心,好痛——他一定是沒吃任何食物,才會醉成這樣的!
“笨蛋覃毅!原日遠(yuǎn)的死,不是你的錯,你還要陷在里頭多久,才愿意走出這樁悲劇……”
方泉菲垂下眸,哀凄的淚水,不斷地流出……
☆ ☆ ☆
天蒙蒙亮。
細(xì)細(xì)的雨絲,伴隨著灰暗的烏云,揭開了一天的序幕。
覃毅睜開眼,覺得腦袋里,似乎住了十二名正在打架的頑周小孩。
他大掌壓著床墊,想撐起沉重的身軀好下床,卻在欲動之時(shí),瞥見床畔的方泉菲。
她照顧了他一夜?
她的眼眶下,有著熬夜的痕跡:她的臉頰,明顯殘留著哭過的淚痕。盯著小臉枕在床緣的妻,覃毅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昨夜,他曾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嗎?
深知自己不甚紳士的性格,所以覃毅實(shí)在沒把握他在喝醉之后,有沒有做出什么過份之舉。
搖搖首,覃毅的手指往她伸去,輕輕撫摸她那美麗、不設(shè)防的臉。
這般良善、這般體貼,覃毅深邃的眼凝視著方泉菲,快要泯滅的良心,十年來,首次有了不確定的感覺——
對如此美好的她,提出權(quán)宜之計(jì)的婚姻,是不是錯了?
“嗯……”或許是覃毅的騷擾,折騰了一夜的方泉菲,縱使累極了,仍然醒了過來。
“你醒了?”在方泉菲發(fā)現(xiàn)之前,他收回了手。
“你——還好嗎?”
累成這樣,意識清明后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關(guān)心他!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直直望進(jìn)她美麗的眼眸,覃毅沉穩(wěn)的嗓音,質(zhì)問著方泉菲。
他嚴(yán)肅的態(tài)度令她傻楞了一下。因?yàn)槲覑勰恪?br />
“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些……”
隱藏了真正的心情,方泉菲說出一個聽起來不錯的理由。
“十年了,不管什么樣的悲劇,都該成為歷史才對。”
十年?!這女人知道了什么?
覃毅惡狠狠地瞪著方泉菲,本想發(fā)作猛暴的脾氣,卻在眸光觸著她溫柔憂慮的黑瞳時(shí),不可思議地抑住了。
“你不懂……”他咬牙地說。
十年來,他首度以比較理性的態(tài)度和人談?wù)摯耸隆?br />
理性?哼!覃毅倏地起身,將方泉菲拋下,一個人走進(jìn)浴室。
等到人死能復(fù)生、時(shí)光能逆天倒流時(shí),再來跟他討論“理性”這兩個字吧!
覃毅用力關(guān)上門,移動至蓮蓬頭下,“原日遠(yuǎn)你這個白癡、懦夫……”
暖熱的水從覃毅的頭淋下,他的心,卻諷刺地怎么也暖不起來;正如十年前的那個十二月,在好友原日遠(yuǎn)自殘離世后,他剛毅的心,便未曾再熱過……
☆ ☆ ☆
十六歲的方泉菲,在考上高中的暑假,于女中報(bào)到時(shí),認(rèn)識了這輩子的知心好友——覃棠;一見如故的兩人,友誼迅速增長,若非長得不像,旁人見了,只怕都會猜測她們是感情要好的同胞姐妹。
圣誕夜,在參加了一場舞會后,兩個女孩便約好要一起過夜,在少女的想法里,這可是成為死黨的必備儀式之一。
方泉菲的家,除了爺爺,其余都是一堆討厭的人,理所當(dāng)然,“姐妹淘之夜”得在覃家舉行了。
何況覃二哥從美國回來度假,在小女孩方泉菲的心里,還有想見見心上人覃毅的奢望。
只是,聽說覃毅最近心情很惡劣,惡劣到天天喝酒買醉。
“二哥從小認(rèn)識的超級好朋友、好兄弟,就是暑假你差點(diǎn)撞車時(shí),也在場的其中一位,這個月,因?yàn)槌惺懿涣饲嗝分耨R的女友車禍身亡,也跟著走了……”
剛玩了玩不知哪弄來的化妝品,又進(jìn)行了一場有趣的枕頭仗后,兩名小女生現(xiàn)在躺在床上分享心事。
方泉菲淡淡地說著對她視而不見的父親,以及和同父異母兄妹之間斗法的轟烈偉績。
覃棠則在道完她那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哥后,便將話題轉(zhuǎn)到回國渡假的二哥覃毅身上——
“好可怕,日遠(yuǎn)哥是那樣溫文爾雅、脾氣又好的一個人,想不到卻用那樣絕決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什么方式?”
“他開著車,在他女友出事的峽谷,以近乎破表的高速,沖下那個斷崖!
“不……”方泉菲聽至此,泛紅的眼眶,忍不住落下淚水來。
“聽說加州警方尋獲他的尸首時(shí),因焦黑破碎難以辨認(rèn),還好最后從我二哥殘缺模糊的車脾循線查探到,要不日遠(yuǎn)哥差點(diǎn)就被當(dāng)成無名尸處理了。”
“你二哥的車牌?”為什么開的是覃毅的車呢?
“嗯。日遠(yuǎn)哥的女友死后,他便萬念俱灰、了無生趣,心情不好的他整日沉醉于酒精,二哥和另外一位好朋友雷仲堯都會輪流陪他。那一天,從酒館載他回家的二哥,當(dāng)然也進(jìn)屋子陪人,只是,半夜,日遠(yuǎn)哥趁二哥睡著時(shí),開了二哥停放在車庫門前的車……”
“啊……”
方泉菲捂著嘴。不忍聽下去。
美好的圣誕夜,因?yàn)檫@則哀傷的消息,染上了深深的灰。
兩個女孩在床上絮絮地感慨了好久,直到瘋了整夜的覃棠先睡著,交談才停止。
方泉菲將頭側(cè)枕在手肘上,慣常的睡姿,卻因心中翻攪著聽來的消息,怎么睡也睡不著。
她不敢想像,如果今天換作是她,能否承受這樣的悲!
和棠棠雖然從報(bào)到日相識至今不到半年,但她相信,如果今天發(fā)生不幸的是棠棠,她一定會瘋掉的。
在方家那個不友善的環(huán)境之下,仍能堅(jiān)強(qiáng)安然生存的她,都不能承受這樣的悲劇了,她真不敢想像——像覃毅那般至情至性的男子,要如何面對自小便相識的至友駕著他的車溘然自盡的事實(shí)……
腦海里不斷地翻涌著憂慮的方泉菲,怎么睡也睡不著。
好半天,在覷了一眼已然沉睡的覃棠后,她掀開被子,輕輕下床。
裸著足踝,憑伢著印象,十六歲的她,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來到了覃毅的房間。
他的房門,并未合緊,從門縫泄流而出的微弱燈光。讓她可隱隱窺見覃毅高大健碩的身軀,正半裸地斜躺在床上。
方泉菲深吸了口氣,冰涼細(xì)瘦的手大膽地推開門,悄悄地踏進(jìn)覃毅的房間。
一切都變了——
方泉菲跪在床畔,雙眼哀凄地凝望著她的初戀。
真是難以置信!從暑假至今,才短短幾個月的時(shí)間,當(dāng)初那個俊朗、高傲、自信、充滿理想的偉岸男子不見了!入她眼眸的,是一名滿臉胡渣、衣衫不整、酒氣沖天、張揚(yáng)著嗆鼻脂粉味的頹廢漢……
醉鄉(xiāng)、美人窩、紅樓、濃濃……
瞄了瞄散落在床頭柜的那堆酒店名片和打火機(jī),方泉菲云時(shí)明白,這些日子,覃毅都頹放到何處去了。
“你這是何苦呢?”
淚意,凝聚在眼眶,方泉菲纖瘦的手不自禁地?fù)嵘纤o鎖的濃眉。
“這樣,真的能忘記痛嗎?”
她想譴責(zé)他、想搖醒他,大罵他一頓,可是,她心底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近似路人的角色,是沒有資格那樣做的。
二哥從小認(rèn)識的超級好朋友、好兄弟……
那樣溫文爾雅、脾氣又好的一個人,用那樣絕決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趁二哥睡著時(shí),開了二哥停故放在車庫門前的車……
棠棠的話,一直在她耳畔縈繞,盯著這輩子第一個動心的男子,淚,就那么無力地落下……
“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呢?”方泉菲喃喃地說。
她的掌,貼上覃毅赤裸的胸;溫?zé)岬拇剑∩纤涞男母C。
“唔……”
溫?zé)崛彳浀挠|感,驅(qū)走覃毅部份的醉意。
他的眸微掀,似乎瞥見了一雙如星的漂亮黑眸……
他在哪里?讓酒精麻痹了的大腦,并沒有提供任何答案,反正不是在PuB就是在酒家,床上的女人,大概又是酒店經(jīng)理介紹的風(fēng)塵女子吧。
他沒印象叫了女人,不過不打緊,任何墮落、能麻痹神經(jīng)的活動,他通通歡迎。
“既然來了,就做吧。”
覃毅手朝女子一拉,身一翻,高大的軀體,瞬時(shí)將方泉菲壓陷在身下。
“做什么?”
突然被覃毅拉上床的方泉菲,心探地問。
“做什么?哈!當(dāng)然是做亞當(dāng)誘拐夏娃時(shí),所做的邪惡之事!”
在覃毅墮落的這段時(shí)日,頭一回聽見有煙花女子會這么問在顧客的。
頗離譜,不過,還真好笑就是。
于是,繃了多日的臉,終于出現(xiàn)了第二種表情。
“這樣……你會快樂嗎?”
已經(jīng)十六歲的方泉菲,雖然發(fā)育得晚。尚未來潮,但對男女之間的性事,拜社會風(fēng)氣開放之賜,已有某種程度的了解。
“哈……有趣!彼降资谴蚰膩淼,說話如此可笑!
從事特種行業(yè)的女人,不都是想盡辦法要挖客人的錢,用這樣嚴(yán)肅的口吻問人,不怕嚇跑金主?
“做了,你的心情會比較好嗎?”
方泉菲不懂覃毅在笑什么,她望著他冰冷的眸底,很執(zhí)意地問。
“哈哈……”覃毅將頭低垂在方泉菲耳畔,堅(jiān)毅的額抵在床墊上,輕聲道:“好——柔軟的女體相伴,心情怎么會不好!”
“你好就好!
覃毅聽身下的女子如此道,然后,便感覺一雙細(xì)瘦的手臂環(huán)上他的后頸,怯怯地,但又是那樣溫柔地?fù)嵊|著他……
她的溫柔令他微微一愣。
這些日子,他不斷地沉浸于酒鄉(xiāng)、花錢找女人,不管這些墮落的行為,是自己以前多唾棄和鄙夷的,現(xiàn)在只要能麻痹神經(jīng)末梢的痛苦、或阻止大腦思考能力的東西,任何墮落的活動,他皆來者不拒。所以——
酒,要夠烈、夠濃,能令他醉到不知痛苦為何物,他才喝。
女人,要夠風(fēng)騷、夠老練,在床上要能狂野到令他停止思考,他才找。
他身下的女子,微顫的嬌體,明顯透露了初入此行業(yè)的青澀,于是覃毅手一探,握住她纖細(xì)的手臂,正想要拒絕,不料,她瘦弱的腿卻主動環(huán)上他的腰。
“只要你快樂,什么都好……”
呢喃的輕語,像春風(fēng)般拂過他的耳,在屬于冬季的十二月里,聽來格外地溫柔,而那雙瘦弱細(xì)致的手,搭上他布滿胡渣的臉,柔柔撫摸、輕觸著……
覃毅心一悸,改變了主意。
于是,他松開女子的臂膀,黝黑的掌,改變了方向,褪去了女子的衣物。
“好細(xì)致的肌膚,像嬰兒!
他粗糙的掌心,貼在她光潔的腹上,往上撫摸,然后,在接觸到那平坦沒有起伏的胸部時(shí),猛然頓住。
“搞什么鬼?!”
覃毅低吼,而后,手往柔軟的棉質(zhì)底褲一探,在觸到揣測中光滑無毛發(fā)的部位時(shí),整個人清醒了大半。
“誰讓你來的?”
證實(shí)對方為末發(fā)育、未成年的少女后,覃毅猛然起身,跳下床去。
“我……我自己來的……”
不解覃毅突來的怒氣,方泉菲睜著無辜的眼,很小聲地說。
“自己愿意的?”
“嗯。我自愿的!
他曾聽聞過,有一些為了滿足物欲的小女孩,會自甘墮落,志愿下海撈錢,但他一直以為那是少數(shù)的社會現(xiàn)象,沒想到今天竟讓他親身碰上。
“該死的!你愿意,我不、愿、意!
他是墮落,但還沒壞到要靠侵入“兒童”的身體,來發(fā)泄自己痛苦的地步!
“那剛剛……”
“住嘴!”他拉她下床,將衣服丟到她身上,“滾,你馬上滾回家去!”
“為什么……”
“還問!”覃毅發(fā)火了,“你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不乖乖念書,學(xué)大人做這種不正經(jīng)的事,可不可恥!還有,‘下賤’兩個字,你懂不懂?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應(yīng)該循規(guī)蹈矩、正經(jīng)做人,才會有男孩子喜歡,你懂不懂?”
“可是……”對象是你,什么不正經(jīng)的事,我都愿意啊……
為什么要罵她下賤呢?方泉菲盈著淚眼,內(nèi)心絞痛著。
“可是什么?還想辯!”
覃毅氣極了!都是她的自甘墮落,害他幾乎落至喪盡天良的境地。
“無恥!不準(zhǔn)再辯,拿了錢,給我滾回你該去的地方!”
語畢,他從口袋掏出一疊大鈔——冷酷地砸到方泉菲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