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迎曦醒來的時候,發現黑耀司已經不在身邊。
她并不意外,因為她知道,殘忍如他,傷害她已經來不及,豈會留下來安慰她受創的身心?
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是辦法,迎曦圍著被單,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后,才敢從床上爬起來。
起床梳洗完畢后,她看到豪華浴室的穿衣鏡中,自己臉上還依稀帶著昨夜的疲態。
她不知道,昨夜竟然會那么痛……
雖然休息了一夜,大腿內側不但維持著抽痛感,還在持續發熱。
“沒關系、沒關系的……我會撐過來的!
她抬起手背,重重擦過自己素白的臉孔,和泛著水光、發紅的眼圈,喃喃自語著。
翻開昨晚搬進來時,自己隨身帶來的小衣箱,里面只有兩套便宜洋裝。
這是她這一個星期來,在酒店工作存下薪資,到夜市去買的地攤貨。本來她共有三套換洗衣服,昨天晚上被黑耀司撕壞了一件,她覺得好心疼。
穿好衣服后,她找到放在穿衣鏡前的鑰匙,隨即出門,準備再開始找工作的日子。
雖然成為黑耀司的情婦,但她不會容許自己墮落,她要比以往更堅強才行。
今天幸運之神似乎比較眷顧她──
她竟然在公寓附近,遇到正在裝潢新店的Mike!
“迎曦!”
還是Mike先發現她的。
“Mike!你怎么在這里?”
“這是我的新店面!”Mike得意地道:“我用那筆賣房子的錢,買了這間更大的店面,裝潢得美輪美奐,再過半個月我的咖啡店就要開張了!”
“真的?恭喜你……”迎曦由衷替他高興。
。停椋耄迳ι︻^,突然想到什么!皩α,你找到新的工作沒?”
“我……”她黯然搖頭。
“那正好,”Mike笑道:“我的咖啡店正在征人,你回來幫我好不好?”
“你愿意用我?”迎曦臉上綻開笑容。
“你既勤奮又謙虛,每個老板都會喜歡你的!
“謝謝你,Mike。”迎曦幾乎快哭了,她心中充滿了感激。
當天她就在施工中的店面里,幫忙收拾場地,同時與Mike一同興奮地,規畫咖啡店未來的愿景。
她想起回到公寓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
“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迎曦!保停椋耄鍩嵝牡氐。
“不必了……”
“你還跟我客氣什么!”
迎曦不便再推辭,Mike于是牽出他的豪邁125,遞給迎曦一頂安全帽后,就催促她跨上后座。
“好孩子騎機車一定要戴上安全帽!彼毜,學布袋戲里怪老子的怪腔怪調,教訓迎曦。
逗得迎曦開心地大笑。
已經好久、好久,她不曾這樣大笑過了。
※※※
迎曦回到公寓后,天已經全黑了。
她打開門,發現屋子里的燈已經被打開。
“你來了……”
看到黑耀司坐在客廳里,她不自在地側過頭,臉孔開始發熱。
“我等了你一下午了,你跑去哪里了?!”他在沙發上,冷冷地瞪著她,一開口就不高興地質問。
“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關在家里發呆,我只是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她不是傻瓜,當然不會傻得告訴他,自己去找工作的事。
“散步需要這么久的時間?”他陰沈地問,口氣充滿懷疑。
“我是人,必須吃飯。這里什么東西都沒有,繼續空等下去,我不知道我的‘老板’什么時候才會想起我的存在,記得給我送民生物質過來。”她關上門,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客廳。
“嘖嘖,一天不見,你好像變得伶牙俐齒了?”他嘲弄道。
“我想情婦的定義,并非行尸走肉、如同游魂一樣,整天呆在家里,等男人臨幸她!
他挑起眉。
“你有事嗎?”她凝望著他,克服了羞澀和退縮,與他的目光對視。
“既然我是‘老板’,不需要理由,我高興來就來。”他嘲諷地道。
迎曦默然以對,她知道,他每一句都很樂意刺傷她。
“臥室里,有兩柜子的衣服,你去換上最紅的那件,今天晚上陪我吃飯!彼K于說出目的。
“衣服?”迎曦固惑地問,她記的早上衣柜里空無一物。
“怎么?太感激,所以呆住了?”他嗤笑。
她隨即想通,她不在的時間,他已經隨心所欲地安排好,未來要如何擺布她的生活。
走到臥室內,她打開那間佑大的更衣室,不止看到滿滿一室的新衣,從最紅到最白、從春衣到冬衣,還有兩大排各款各式的新鞋。
她不懂,他為什么買這些看起來昂貴不已的東西給自己,這該是男人“寵”女人的方式,但不是黑耀司對待她商迎曦的方式。
回過頭,她看到他已經走進臥室,正從身后抱住自己──
“一點也不奇怪,我豢養‘情婦’,向來很大方。”他輕而易舉,猜透她的心事。
雖然他的話再一次刺痛她,但迎曦決定漠視。
“你要我穿哪一件?”她平靜地問,深深掩藏自己的情緒。
他伸出手,指向一件大膽、火辣的低胸露肩紅色禮服,無言的下令,卻如同君王般篤定得不容置疑。
“我立刻換上!彼犴樀鼗貞,平板的聲調,沒有情緒地輕之又輕。
仿佛感到迷惑,他突然握緊即將自手上脫離的她──
“這么乖巧,會不會有什么目的?”他的手,充滿占有性地握住一只女性溫暖的乳房。
“我逃得出你的手掌心嗎?”她的聲音輕顫。
“逃不過!彼V定道,滿意地放手。
※※※
黑耀司似乎有忙不完的工作。
他并不常來找她,但有時候,他卻會突然心血來潮,安排她搭飛機到國外與他會合,在飯店要她,隔天早上再命人把她送回臺灣。
這種時候,迎曦就被迫必須跟Mike請假。
很難想像,她過著像是雙面人的生活。
當黑耀司不在的時候,她覺得自由快樂,但在他身邊,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而大多數時候,他不會來找她,迎曦很清楚,黑耀司絕不擁有她一個女人。
她相信,再過一陣子當他對自己厭煩,就會淡化他的復仇心,到時她應該可以自由,過她想過的生活了。
這一次,她沒有遠渡重洋,到海的另一岸與他會面。這家位于東臺灣的度假知名飯店,是迎曦被知會必須在圣誕節前趕到的地點。
在車上,她聽老張提過,他到東部來是探勘一起土地開發案。
遠眺美麗的東海岸,令人心曠神怡,能在假日期間,在這間知名飯店訂到這么理想的位置進餐,并且包下一整周的總統套房,肯定要透過關系。
距上一次,黑耀司命人將她送到飯店,已經隔了一個多月。
而她,樂得自由,當然不會過問,他在忙些什么。
表面上,這也是她體會到的生存模式──在黑耀司的羽翼下,她的“乖巧、順從”是保護另一個真實的自己,最好的偽裝。
從前,她一昧的反抗,只為她的人生招來更悲慘的下場。
“等很久了?”男人占有性的手臂,突然從身后環住她的腰。
她回過頭,倩然一笑!斑好!
理所當然地吻了下他的女人,黑耀司這才放開手,走到迎曦對座。一旁伺立的侍者,立刻為貴賓拉開座椅。
正要點菜,餐廳經理突然走過來。
“黑先生,您的手機響了!
這間高級餐廳,為維護用餐品質,有專責替客人保管手機的人員。
“等我一下。”黑耀司交代一聲,隨即起座。
迎曦待在座位上,延續無聊的等候,善盡她情婦的角色。
“小姐,一個人嗎?”
一名英俊的男人手執著酒杯,走到迎曦身邊,溫柔地問她。
“我……”
“介不介意我坐下?”見她略猶豫,男人隨即問。
“恐怕不方便,我在等人!
“我陪你一起等如何?”他已經坐下。
迎曦吁出一口氣。這名陌生男人的穿著十分體面,相貌堂堂,看起來極度自信──她不禁猜想,是否衣冠楚楚的男人都不懂得謙虛?
例如黑耀司,更是狂妄中的狂妄。
“小姐貴姓?”男人接下去問,低嗄溫存的嗓音,十足十情圣的姿態。
她凝視男子深邃的五官,似乎有混血的嫌疑。
“我姓商!彼稹
男人伸直長腿,優雅地交疊。“今天我很幸運,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迎曦忍不住微笑。是啊,“今天”最美的女人。
跟黑耀司在一起久了,她已經能輕易解讀男人話中的語病。
但不諱言,對方的話,確實讓她略微心動……
這兩個多月來,不必再憂愁生活、更不再自我折磨,可能她的外觀真的改變了許多。
“你笑起來很美!蹦腥说袜牡氐。
“我的女人美不美,不干你的事!”黑耀司冷峻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阿司?”
陌生男人一臉驚訝狀,卻直接叫出黑耀司的名字。
“該死的!笨辞鍖Ψ绞钦l,黑耀司皺起眉,喃喃詛咒。
“你的女人?”男人挑起眉眼,似笑非笑。
“起來!”完全不理會對方的疑問,他毫不客氣地推開對手,奪回屬于自己的寶座。
迎曦錯愕地瞪視著這一幕。
“喂,阿司,這趕走你的好朋友,太沒有兄弟愛了!彼卣UQ郏e止暖昧。
“滾回你的位子!”黑耀司瞪著對方,臉色陰沈。
即使不是他最中意的“物品”,但只要是他黑耀司的東西,就不許別人覬覦。
“OK,別在女人面前發火,省得‘你的女人’覺得你沒風度!崩穗h不怕死地嘲弄道。
據他了解,黑耀司行事謹慎嚴密,對女人更是如此。倘若只是用來尋歡作樂的床伴,那女子絕不能讓他脫口而出──夠格叫做“他的女人”。
“滾開!”
黑耀司的臉很臭,極端難看。
利人雋卻有如中了樂彩,有幸看到黑耀司這張臭臉,不跟那伙狐群狗友大肆宣揚一番,豈非有違他做人的原則?
只不過,他好奇的是──這名女子是誰?慣常在情場以錢易“物”的黑耀司,換女人如換衣服,居然也有想獨占一個女人的時候?
陌生男人神色詭秘地離開后,迎曦緊張的坐在位子上,等待他的脾氣。
“menu。”他卻臭著臉、一言不發,僅跟侍者要了另一份菜單。
讓他懊惱的是,利人雋臨走前的提醒──他竟在利人雋面前脫口而出,承認商迎曦是“他的女人”。
他的臭臉,顯然比他的脾氣更具有威嚇的效果,侍者嚇得立刻送上早中晚三份菜單,任君挑選。
雖然他沒發脾氣,卻讓迎曦如坐針氈。一整個晚上,黑耀司的臉色,始終很陰沈。
※※※
那一回相聚,黑耀司第二天一大早,就命人把她送回臺北。
當天晚上,他也根本沒回飯店。
之后,相隔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不曾再來找她。
“迎曦,你一個下午在發什么呆啊?”Mike走到她面前,故意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揮舞。
“噢,沒有……”被老板抓到自己在上班時間神游,迎曦的臉孔微微泛紅。
“剛才5桌的客人點了一份起士蛋糕,你送過去了沒?”
“糟糕,我忘了!”
她急忙從柜臺前站起來,把蛋糕送到客人的桌上。
。停椋耄宓纱笱劬Γ驹谒澈竺蛽u頭,因為迎曦一向很細心,這種脫線的情況簡直難以想像。
為了彌補自己的大意,這天晚上迎曦在店里加班到十點。反正最近黑耀司鮮少出現,她幾乎已經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晚上十點,咖啡店打烊后,Mike牽出他的豪邁125,熱心地送迎曦回公寓。
和Mike揮手道別后,迎曦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電梯,邊打著呵欠,心底只想快點回到家,泡一個暖呼呼的熱水澡,解除一整天的疲勞。
“還記得回家?”
迎曦一打開門,就看到黑耀司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外守株待兔──
“你怎么來了?”她小嘴微張,掩藏不住驚訝。
“我在這里養了一個情婦,我想來就來!”他傷人地道。
迎曦別開眼,當作沒聽見他諷刺的話,默默把門關好。
“你上哪去?”他質問。
“我只是出去一下……”
“一下?”他冷哼一聲!拔覐南挛绲鹊浆F在,你的‘一下’還真久!”顯然她的謊話激怒了他。
從下午到現在?迎曦開始緊張起來。
“你、你吃過晚飯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現在就去煮宵夜!彼呕艔垙埖卦竭^他身邊,差一點撞到桌角。
“不必了!”
他上前一步,惡狠狠地抓住她的手,像擒住一只小雞。“少模糊焦點,還沒解釋你上哪去了?!”
掙脫不開他的掌握,迎曦兩眼低垂,瞪視著昂貴的大理石地板,沉默是金。
“少裝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立刻回答我的問題!”他低吼。
“我、我真的沒上哪去……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
“不可以!”他瞇起眼!拔衣牴芾韱T說,你時常三更半夜才回家,有沒有這回事?”
“我哪有!”迎曦睜大無辜的雙眼。“一定是管理員伯伯年紀大了,所以認錯人……”
雖然她“偶爾”晚歸,但平常都準時五點下班。
“這里沒有管理員‘伯伯’,只是特種部隊退下的專業保全。”他冷冷地戳穿她。
迎曦愣了下,想起自己根本沒注意過,樓下的管理員到底是老是少。
“看起來,這陣子你好像很‘不乖’?”他傾身,冷峻的面孔跟她只有不到三寸距離!肮至耍疚疫覺得開始乏味,現在看來,游戲還不到尾聲!
迎曦打從背脊涼起來……
“你想太多了……”她勉強地道,聲音卻在發抖。
她擔心的是,自己的愉快生活,可能不保了。
“是嗎?”
黑耀司沖著他咧開嘴,俊朗的臉孔,頭一回顯的無害。
迎曦卻感到,腳底開始發麻。
“既然是我想太多,”他斜覷她。迎曦打賭,他偽善的笑臉,英俊得可以迷死一打女人!盀榱硕沤^我的懷疑,我會替你換個地方。”
迎曦錯愕!笆裁吹胤?”她輕鎖眉頭。
好不容易找到咖啡店的工作,她很喜歡這份工作,根本不想離開。
“明天,你就知道了!彼滔略挕
迎曦心事重重地瞅著地面,不發一語……
她開始茫然,不知道這種身不由己的日子,還要撐多久?到底還要等到何年何月,她才能完全擺脫黑耀司,重新開始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