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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弄潮郎 第三章
作者:何弦
  “我不管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盤,但是我要告訴你,我不是你說一句、我做一步的人。而且,你就這樣枉顧自己的名節嗎?你不要忘記,你是個女人的身份。”

  云瑛聞言至此,不由覺得可笑。他是怎么辦到的,能篇一個打從心底討厭的女子著想名節這種無聊事?呸,沽名釣譽!

  “您是舍不得嗎?我們不過成親一日。”云瑛水眸透露淡淡譏誚。

  “你老子是戶部侍郎,你是他掌中千金,能是我說休妻便休妻么!”潮生反將她一軍。

  云瑛了然。原來是礙于自己那身居廟堂的爹,那他未免想得太深了。

  云瑛輕淺一笑。

  “如果您是為此事擔心,那我可以告訴您,您這是庸人自擾了!

  潮生沒想到這陸云瑛這般受寵。

  “看來,你倒是個嬌嬌女嘛!”

  云瑛怔忡半晌,隨之爆出一串清脆若銀鈴的嬌笑。

  潮生發愣的望著笑得越發恣意的云瑛,不懂她所笑為何。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么嗎?

  云瑛沒想到這家伙能把她的意思曲解成這樣,“嬌嬌女”這字眼從不適合放在她身上。

  云瑛平復心緒后,才回了他的話:

  “我只是個庶出女兒,若非是我還有點用處,我爹連我是誰都記不清。呵呵!

  潮生整個人不由默愣了。她為什么能說得這么云淡風清?

  潮生心頭某個溫柔的部分讓云瑛淡然的模樣給輕輕扯動,頓時,潮生猜測她那淡若浮云的氣質是否只是種偽裝、一種障蔽。

  “抱歉,我無意提及你的傷心事。”潮生俊眸流轉間,透了些許溫柔。

  云瑛擺了擺手,淺笑。

  “不打緊,反正這也不重要。”

  潮生覺得碰了個軟釘子,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我不休妻,我不想外人物議我程家長短;再者,也不能讓你爹面子掛不住!

  云瑛沒好氣的道:

  “你這人真是奇怪,就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顧慮!

  潮生凝視她。她是真的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嗎?還是她所言每字每句都有目的?潮生回云瑛一抹絕俊的笑顏,溫言道:

  “你教教我如何做才是明智之舉!

  云瑛秋波流慧,腦海閃過一個念頭:既然他這么問,就來個順水推舟吧!

  “我的想法就一個,你不應允不是嗎?”

  潮生意味深長的一笑。

  “你要我怎么休妻?我出師無名啊。”

  潮生站起,順長身形往云瑛走來,腳步落定在云瑛身畔。潮生微傾身子,與云瑛水眸相對,右手回過她的頸項,捧起她一頭青絲,低喃:

  “婦女七出中,其一不孝,你好像不符,瞧你今兒個多得我娘的心;其二惡疾纏身,我看你也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其三竊盜,你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不會有此陋習;其四多言,你只有在我面前多話了點,但是我不甚計較,其五善妒,你應該不會吧!陸家小姐可是京城中名門公子量珠欲聘的大家閨秀,怎么會懂妒字怎寫;其六無子嗣,這可成不了你的罪名,我們不過成親一日不是嗎?若你現在就有孩子,我才要休了你;最后一條或許可以成為休妻罪名,不過我們沒洞房,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淫穢放蕩……你希望我早點知曉嗎?”

  云瑛整個人往后一退。他有必要把話說得這么曖昧嗎?

  潮生溫柔的嗓音在耳際響起:“你說我該用哪條罪來休了你呢?”

  云瑛得意的笑了,潮生不意將云瑛嬌嫩的笑顏盡覽眼底,不禁一怔。

  “相公的意思是不打算休妻嘍?”云瑛清柔的嗓音將潮生的意識拉回。

  潮生瞧她的神氣有微微異樣,就見她唇角浮現一朵笑。她是在算計什么嗎?

  “看來,相公是寬赦小女子啦,相公不愿在我身上加七出之罪,賤妾甚為感激。不過,既然相公這邊的帳算完了,是否輪到我了?”

  潮生有不好的預感,他可能讓她給擺一道了。

  云瑛笑盈盈的說道:

  “你可以不計較,但是小妹卻不能釋然貴府與您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

  云瑛背著他,隨著步履移動,將一個個罪名往潮生身上丟:

  “你欺瞞我在先,羞辱我在后,你原是可以不用娶我的,雖說我與程大少爺有婚約,但是一旦未婚夫銷聲匿跡,這婚配自然不成立,你卻自作聰明的硬要娶我進門——照這樣推斷,你自始就有意高攀這門親事,我說得對否?”

  潮生瞬息冷了臉。若不是自己修養好,真的會上前賞她個耳聒子,瞧她說得倒似姓程的多想攀附上他們陸氏一門權貴。

  “不退婚是體恤你一個姑娘家的名節,看來是我多事了!背鄙跉庵刑N含著慍意。

  云瑛側首回眸逼視潮生,似笑非笑的道:

  “怪我不識好歹嗎?你為什么要代替程寧生娶妻?我這個讓你們從頭愚弄到尾的人有資格知曉吧!

  潮生的氣勢讓云瑛這一回眸重挫。她說的也沒錯,她確實有資格弄清來龍去脈,畢竟這解釋是程家欠她的。

  潮生躲開云瑛刺探的美眸,努力持平心緒,淡淡訴來:

  “我大哥雖與你有婚約,但是他的心卻系于他人,所以……結果改由我來迎娶。”

  云瑛微微一笑,聽出他話中漏洞。這也許是實情,但真相是這樣嗎?未必。

  “既有意娶我,為何表現得好似我是陷你于萬劫不復境地的始作俑者呢?這豈不矛盾。”

  潮生這回真是不知道怎生回答了。沒錯,這原因連自己都理不清了,更遑論將原委條理分明的一一細說。

  云瑛看他一臉茫然若失,幽幽眼瞳中有著空洞,一陣不忍。她是不是一針直刺他難以言喻的傷處?沒想到他也有所謂的難言之隱與傷慟,

  潮生甩開腦海殘像,才一抬頭,即接收到陸云瑛善意的微笑。

  云瑛換上淡淡的笑意、寬慰的眼神,笑道:

  “你不用多說,反正我并不是非知道你的答案不可,那對我而言不重要!

  潮生輕松一笑,沒想到這般輕易過關。

  “你想說什么?”

  “我可以不問,但是,你還是欠我一個合理的回答,對嗎!這個回答我可以與你交換另樣東西嗎?”

  潮生瞧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懂她葫蘆里賣的啥藥。

  “你要與我換什么?”

  云瑛微微一笑,意態優雅的道:

  “一個答覆換三個條件,這買賣你做是不做?”

  潮生笑了,笑中有絲嘲譫,他不以為然道:

  “你要談條件,你用的是什么籌碼?”

  云瑛明眸閃爍著慧黠狡獪的光芒,清淺一笑。

  “是你給我與你談條件的籌碼,你欠我的不只一個答案而已!

  潮生在她仿佛洞悉的美眸一略之后,心陡然漏了一拍,強笑道:

  “我給你的籌碼?”

  云瑛呵呵一笑,纖纖素手一擺,悠悠說道:

  “你也許可以說服外人,卻欺不了明眼人。真只是成全這么簡單嗎?”

  潮生不想在她審視的眼光下原形畢露,便轉了話頭:

  “算我們程家于你有欠,這賠本生意我做便是!”潮生有點頹唐。

  云瑛回他個燦若朝霞的笑靨。

  “咱們這就算是約法三章了。相公之前言道不會休妻,那自今而后,這休妻之言就莫再提起!

  聽到這,潮生總算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有要他休離的意思,可是偏要自己先給予保證,如此她便順理成章的成為程家婦,而他連喊悔的余地都沒有。

  潮生苦笑道:

  “你真聰明,我讓你給唬弄得傻不隆咚。你不怕我出爾反爾嗎?”

  云瑛倒沒一點擔憂,輕輕一笑。

  “相公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漢,我相信你!

  “你的第二條件是啥?”

  “私下我與你分別獨居。云瑛只求兩餐一宿,多的不敢奢望,還盼程公子成就!”

  潮生聞言,亦是松了口氣兒,遂有戲謔的情致:

  “娘子之意是我們只做名義上的夫妻,看似貌合實神離?”話雖是這么說,可是潮生不禁揣度她的心理:她不在意無一兒半子來鞏固她的地位嗎?娘再疼她、護她,面對一個不生子嗣的媳婦,也會不諒吧!

  云瑛正面回應潮生的話:“正是此意!

  “那第三又是什么?”

  云瑛擺了擺手,搖頭聳肩道:

  “我暫時沒想到,想明白再告知程二公子!

  潮生又提點她:

  “我可以答應你,可是子嗣的問題……你若無一子半女,難!

  話沒說完,云瑛已經打斷道:

  “相公,你是要用七出罪名將賤妾我掃地出門嗎?”云瑛仍笑著,語氣夾雜一絲試探。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云瑛笑盈盈的表明立場:

  “那相公大可放心,往后相公想納妾、收房,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潮生不是這個意思。納不納妾的問題還久遠呢,她這賢妻的架勢倒是擺個十足。算了,她都不甚記掛,自己就別多心了。

  潮生瞧她,突然想到什么的說道:

  “重華軒太過窄小,我讓下人將倚廬西廂首院打理整頓后,你再遷入吧。東廂首院是我的居室——屏酌清隱軒,西廂首是香藕齋!

  云瑛微笑斂裙一福。

  “多謝相公!您別認為我是強人所難,對于適才的條件!

  潮生挑眉揚言:

  “你是信不過我嗎?要不我們擊掌三下為盟!

  云瑛勾起一朵微笑,朝他笑語:

  “有你這話就夠了。就算擊掌為盟又如何?你要抵賴,我也奈何你不了。再說,眼下就你跟我兩人,少了第三雙眼為證,縱是擊掌也是白搭,那些俗禮便免了吧!

  “還有,在外人面前,你還是別喚我程二公子吧,免得他人猜測我們夫妻有何隱情!背鄙盅a了句。

  聞言,云瑛也覺得有理,便問:“該怎么稱呼閣下?”

  潮生沉吟片刻,遂笑道:

  “有了,你喚我子湘即可,子湘是我的表字。”

  “我沒有表字,你總不好見我直喊陸姑娘吧。”

  潮生微微一笑。

  “在外人面前我喚你云瑛,私下就隨便點!

  云瑛不置可否,潮生便當她是應允了。兩人都沒了話,氣氛頓時淡下來。

  云瑛坐回云石桌旁,取了桌上茶盅啜飲。嗯,暮霞又為自己斟上一杯新茶了,這暮霞真是個知情解意的好丫頭!這個有自己正妻名分的女子,所有舉止都讓他迷惑。

  潮生忽然飄忽飛來一句:“陸姑娘,你真的令人費解。”

  “哦,是嗎?路遙知馬力呀!痹歧鴵P起脆若銀鈴的聲音笑語。

  潮生嘆口氣。就這樣吧!可以相敬如賓,可以和平共存,他該滿意了,不是嗎?

  潮生不再逗留,回身離開重華軒。

  *  *  *  

  閱過幾卷卷宗,潮生合上眼,一吐滿懷的煩悶之意。

  這幾個月以來,潮生發覺云瑛很懂得過日子,每回總瞧她一副自適恬淡的飲茶、賞花、觀月、撫琴……有幾個夜晚,在處理完公務后,透過窗欞見到與屏酌清隱軒對峙相望的香藕齋也是流泄淡暈燈光,潮生都有夜訪云瑛的想望,但礙于約定,總裹足不前。

  陸云瑛常隨娘親、小夜等人一塊游園,在柳暗花明的幽幽曲徑庭廊、波光鄰鄰的霞照湖光、蓊郁的山林清露云之間,她的妙語如珠、知心識意、機變百出,讓她博得滿堂采;即便無人之時,她也是詠花贊柳、撫琴高歌,或只是端坐靜觀天地遞檀!

  這些樣貌落在潮生眼底,鑲記在潮生心版。

  本是要停下思緒舒緩心神,不知怎地竟轉念到陸云瑛身上。

  “這是怎么啦,做啥盡想著她!”潮生努力欲甩開此念,才一抬頭,恰好目光又對上云瑛的居室仍舊是微微光暈灑落窗前廊道。

  一彎冷月,清風伴影,潮生陷入深深迷思中。不知多久,待他回神復望向云瑛居室,只見早熄了燈。

  有一股淡淡惆悵纏繞心頭,潮生不知道這份失落從何而生,一切好像再回不去了。潮生不愿深思,合上窗門,倒臥床榻,又是一夜難眠。

  *  *  *  

  “云瑛,你就快別忙了,這些瑣事要下人做了便是,你這孩子真是的!”宋雨容舍不得云瑛這兩、三日來的勞累,正開口勸說著。

  云瑛從月鈴兒手邊接過藥盅,仔細且體貼的喂著宋雨容喝完藥汁。宋雨容瞧這兒媳婦這般賢孝,心頭暖和和的,拉著云瑛右手笑道:

  “你這傻孩子,你幾日沒合眼了?你不用這般勞瘁呀!”

  宋雨容又朝丫環嬤嬤們放話:“你們一瞧見二少奶奶,就樂得偷閑啦!”

  香鈴兒忙討饒:“夫人,奴才們哪能有二少奶的巧手。”

  “這能侍奉爹娘乃是福氣。”云瑛打著精神陪宋雨容話家常,但因兩日幾乎沒合眼,笑容中難掩倦意。

  宋雨容輕拍云瑛纖細素手,嘆道:

  “這福氣,恁也苦了”

  云瑛搖首!安豢啵豢。”

  月鈴兒早奉了云瑛的指示替宋雨容換上一杯參茶,宋雨容呷口茶,轉神看向云瑛,有些無奈的笑語:

  “云兒,你真是個貼心知意的好孩子,可惜就是……唉!”

  云瑛察言觀色的功力豈是等閑。瞧婆婆這語氣、模樣,定是又在為她與程二少擔憂啦!

  就聽程母開口:

  “潮生這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云瑛越發覺得自己猜謎的本事高超。她溫婉巧言解語:

  “娘,何必掛心呢?不是有句話: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

  “這個潮生……你們至今都還是有名無實。∧惝斦娌辉乖蹅兂碳?”

  云瑛上前替宋雨容坐臥的床頭多加一只錦墊,一面笑道:

  “娘說這話便是不將云瑛當作自家人了。娘,我沒有什么好怨的,嫁進來我才有個娘疼我、護我,還多了可人的小妹子,云瑛還能怨什么呢?再說,子湘也沒虧待我啊。”

  宋雨容挽著她手,輕拍了拍,滿臉詳和。

  “我們程家能娶到你這么識大體的媳婦兒,可真是福氣!

  云瑛連忙搖首。

  “娘別這樣說,真是折煞云瑛了!”

  程潮生的出現使得原本和樂的氣氛突然中斷,云瑛一見他,只點個頭算是招呼,就退回坐榻不語。

  “連著兩日娘都沒醒眼,剛才聽金鈴兒通報娘已經醒來的消息,兒子馬上趕來。娘,現正值時令遞檀時候,得多注意戒慎!

  宋雨容聞言,體恤溫言:

  “沒什么大毛病,就是風寒罷了!

  突然,潮生拋擲聲謝:“多謝你了!”

  云瑛輕輕一笑,即斂裙微福。

  “娘,這沒云瑛的事,云瑛下去了!

  云瑛一福起身,身子微微一晃,所幸暮霞在側攙她一把。

  宋雨容眼瞧她累得人都瘦一圈似的,氣色蒼白,便溫慰道:

  “你就快回去休息吧,別我一病愈,你就倒啦!”

  云瑛背過身,在暮霞扶持下離開。

  人家母子總也有幾句體己話要說,自己一個新婦要怎么插足呢?再者,她已經兩天沒好好睡上一覺,現下第一重要大事,便是倒頭大睡一場。

  *  *  *  

  再度睜眼,已過申時。云瑛覺得精神好多了,至少,有了吃喝玩樂的興致。

  云瑛人下得床來,琴兒早將擱放在椅上的外褂套在云瑛身上。

  “暮霞人呢?”

  “霞姐姐人不知道上哪去了,我想應該是上膳房幫小姐點幾個點心吧。”

  云瑛不再言語,遣退了琴兒,揭過竹簾,走進一間素雅別致的書齋。

  拈了一小勺素馨,抖落在小香爐中,打開雕花云紋衣柜,衣柜中不是滿衣物,卻是一層層的書冊與些許文墨擺設;擇木架上層次分明擺上幾只茗壺、古玩、金石玉器,還有置于底帳的碑帖篆刻。

  裊裊香煙浮動于一小隅世界,云瑛拿出茶經,及另外一本手記。云瑛持筆沾墨,思索片刻,便快速在手記書面振筆舞墨。

  “小姐,我讓膳房替您做了幾道點心!

  開口說話之人正是暮霞,她剛從膳房繞了一圈回香藕齋。

  云瑛直覺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她揭開竹簾,人行至外堂,明眸望向云石桌上的吃食。暮霞端呈來的是蟹粉湯包一碟、雞油卷兒一碟、小面兒果一碟和野雞患子湯。

  “雞油卷兒賞給瑟兒吧,瑟兒丫頭最愛吃這道點心;湯不要,換個梗米粥。”

  云瑛舉箸揀個湯包入口。油水足,味道鮮,不愧是蘇杭著名細點。

  正在嘗鮮呢,暮霞就托了盅綠畦香稻梗米粥至云瑛面前。

  “你又上膳房點粥,沒叫人以為這二少奶是個貪食鬼轉世!”云瑛先用銀匙舀湯沾唇,一邊出言調笑。

  “誰敢?小姐現在可是夫人身邊的貼心人,誰敢亂嚼舌根胡說!”

  “叩叩”兩聲,門外有人叩門。

  云瑛抬頭望向暮霞,問道:“你說會是誰?”

  暮霞直接以行動為云瑛解疑,“嘩”的一聲開了門。

  “二少奶,一會兒廚子會送來云南的汽鍋雞,這是主子特命膳房為您補身所做的!闭f話的人是潮生身邊的使廝——舞文。

  云瑛溫柔一笑。

  “就請你代我向你家主子道謝!

  “這倒不用,少爺一會兒便來!

  云瑛眉頭一皺,實在是不想與閑雜人等應酬。那個程二公子真是不懂得挑時間。嘖,有的人就是不識相!

  暮霞瞧小姐沒理人,反而專心一致的吃起粥來,只得自行引舞文出門。

  云瑛思索著:那位貴公子沒事大駕光臨做什么來著?就算他太閑,也不用要拉著她下水吧!他們這樣一對相敬如“冰”的神仙佳偶,能說得出啥有趣的話題才有鬼呢!

  想著想著,云瑛獨自咯咯嬌笑,甫踏入廳堂的暮霞見狀,不禁好奇問道:

  “小姐,你又有什么好玩的點子嗎?”

  暮霞望著云瑛那惹人憐惜的俏顏,盈眸流動之際,閃爍一絲慧黠,暮霞心一虛,人退了一步。這小姐,該不會又想到啥啦?

  只見雪瑛盈盈站起身,優雅的向暮霞行去,笑得賊兮兮。

  “就只要我的好暮霞……”一句話沒完,云瑛纖指早往暮霞脅下搔癢去。

  暮霞哪猜得出云瑛竟有這一著,一面跑,一面求饒:“小姐,暮霞求您別來了!”

  “我說嘛!我只要我的好暮霞一展笑顏!痹歧谥姓f著,腳也沒閑著。

  兩人繞著屋室追逐,兩人由內往外繼續追逐游戲。

  云瑛清脆如鈴的笑聲蕩漾開來,隨風飄逸到香藕齋外,回響于鳥語燕囀中。

  倚廬外,潮生正要上云瑛處探視,沒想到聽得陣陣笑聲漫開來,方向應該是由西廂那傳出的。

  潮生心下惱意頓升。是哪些婢女跑到倚廬嬉鬧?倏地,閃過一念:云瑛不是宿于西廂嗎,婢女們在這擾人,她要怎么得到休息?

  腳步行至西廂的香藕齋,正想對吵嚷的丫頭興師問罪,本欲傾巢而出的怒氣,在行至月洞門邊,卻叫眼簾映見的美景訝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是一幅絕美畫面——兩位風情各異的佳人,青衣美環巧若流螢,白衫佳人娉似飛燕。潮生的目光不自主的放柔了,唇角也不知何時浮起一抹淺笑。

  第一次覺得“可愛”這形容詞可以放在陸云瑛身上,她一向犀利且譏誚,沒想到也有這樣大笑大叫的模樣。潮生本是要來責難的聲勢,在目睹眼前的這一幕后,早將滿腹的怒氣丟到九霄云外。此時,他不愿唐突佳人。

  云瑛突然站定不追,一面喘噓噓的吐著大氣,一手也沒閑置,忙拍撫胸口。暮霞見狀,急得上前要扶她回房。

  暮霞口氣略帶埋怨:“我的好小姐,暮霞我總有一天會讓您嚇傻的。”

  暮霞伸出右臂,環過云瑛腰肢,豈知云瑛整個人往她身上癱軟,暮霞急得低首問道:

  “小姐,你……”

  下面的話讓云瑛消音,以唇。

  暮霞整個人呆若木雞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小姐竟然……竟然……吻了自己!這是不對的呀!她們兩人都是大姑娘家,小姐怎么可以對她這樣!

  云瑛得到她所想要的效果后,唇瓣才退離暮霞的。云瑛瞧暮霞一愣一愣的,眨動水靈眼睫,如泣如訴的幽怨道來:

  “暮霞,你將我這個做主子的輕薄啦!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放你走啦!”

  暮霞只覺冤枉。該悲鳴的人應該是自己吧,小姐怎么把她的角色給搶去呢?

  而一直立于月洞門畔的潮生,讓云瑛此舉驚愕得下巴早掉落至腳邊,一張嘴怎么也合不攏。待他回過神,一股隱諱的情緒頓時盈滿胸懷,他惱意漸升。這個陸云瑛究竟有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暮霞才要申辯,乍現于月洞門邊的人影讓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姑爺,暮霞向您請安!

  云瑛回眸直視來者,俏臉一紅,隨即又復自然。

  潮生瞥了暮霞一眼,冷淡吩咐:

  “你這就下去吧,沒我的命令,不準踏入香藕齋半步,知道了嗎?”

  說完,潮生拂袖往香藕齋廳堂前去?此荒槼裟,云瑛吐了吐舌,尾隨他進廳堂。

  沒了暮霞,凡事只得親力親為,云瑛克盡主人之責,替潮生斟上一杯茶。

  潮生冷冷的直盯著云瑛俏臉。這會兒她又是一派端賢閨秀模樣。潮生強壓抑將欲傾瀉的怒氣,輕描淡寫的道:

  “你身為主母,卻這般失德,若讓下人瞧見剛才情景,你該如何服眾?”

  潮生信步行至云瑛面前,只手抬起她尖小細致的下顎,沉聲低問: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云瑛揮去他手,卻讓他順勢得以雙手環住她的腰肢,兩人反靠得更近。云瑛硬生生的別過臉不正視潮生,不以為然的笑語:

  “我只是好奇……四唇甫就的滋味!

  潮生沒有惱意,他只是怔怔的凝視云瑛嬌美的容顏,空出只手輕拂過云瑛青絲,再以指腹點觸云瑛櫻口。他有股欲親芳澤的沖動。

  云瑛瞠圓美目。他……他這是在做什么?潮生的鼻息好近,讓云瑛不由自主的想逃,這詭異的氛圍令云瑛忐忑,腦海念頭一閃,忙不迭脫口而出:

  “我們可是約法三章的,你答應我的!

  潮生如遭雷極的倏地放手。他不敢再瞧云瑛臉龐,旋身快步踱至門畔。

  “我明兒個得上京述職,這一行為時約一個月!

  聽他言語又回復一派清冷,云瑛松口氣。

  “你放心,我明白我該怎么做!痹歧o予保證。

  潮生點了點頭,回眸遞個感謝的眼神予云瑛。

  “那便麻煩你了。若有遇上什么麻煩事,找然生相助便成。然生乃富貴閑人一個,找點事讓他操持,免他閑過頭了!背鄙f到最后,不禁失笑。

  云瑛淡淡的問道:

  “你這回上京應該是接受正式的冊封,不僅接掌蘇杭織造,還有爵位。冒昧一問,這是你娶我的主因嗎?”

  潮生不發一語,心弦因為云瑛的有意探問而泛起漣漪。他沒回應云瑛,徑自匆匆離開香藕齋。

  云瑛見他有意回避,喃喃自語:“這就是主因嗎?”

  一連串的疑問,滑過云瑛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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