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關戎在德國的電話,她甚至帶著一些怯意的撥著號碼,只因他去柏林的兩年內,這竟是她第一次生動打電話給他。
現在該是柏林深夜三點了吧!但是,秋涼不管這些,她想聽他的聲音,想……想告訴他,他回到臺灣后,想要和她同居就同居吧!
他會很錯愕吧!他或許會笑,或許會很跩,或許會故意刁難她,但肯定不會放過這次取笑她的機會。
想著想著,她微顫的手指也有幾分的不安。
“Hello!”話筒里傳來一個嬌軟的女聲,帶著濃濃的睡意。
秋涼的血液一凝,呼吸也為之停止了。
“喂!你是誰,怎么不說話?”話筒的呢噥軟語,是字正腔圓的英文。
她不能思考了,只覺得腦海里一片混沌,只覺得話筒里的聲音像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傅來。
“關,電話沒有聲音,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也帶著濃濃的睡意傳來!拔梗
秋涼的唇瓣輕顫,怎么也說不出話,一股酸意直沖眼里。
話筒里異于平常的沉默讓關戎升起了不好的預感,登時,他的睡意全失,馬上坐了起來。“秋涼?!”
“……”
“秋涼,是不是你?”
“……”
“你說話,該死的,你快說話!”他的聲音緊繃而焦急的響起。
喀!
她掛斷電話,只覺得如墜冰窖般的寒冷。呆了好一會后,她的腦袋才開始瘋狂的轉動,血液不受控制的直沖腦門,耳里聽到的是鼓鳴似的聲音,眼淚不受控制的布滿小臉。
背叛,錯愕、痛心,在此時嗡的一下子在她腦門里炸開。
秋涼咬緊牙,恨恨的將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匡啷一聲,玻璃杯子瞬間摔得粉碎。
渾身的血液在逆轉,她快爆炸了,眼前都花了,整個人混亂而迷離,她死命的咬著下唇,再將桌旁的大花瓶高高舉起,再奮力一擲,匡當巨響,頓時,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桌上的相片框被她扯下來,一把將它摔得粉碎,帶著恨意,怒意,她咬牙切齒的將照片全撕爛,一張張的碎片飛揚了起來,破璃碎片扎得她滿手是傷,隱約可見血跡斑斑,而已成碎片的他凝視著她,那是關戎堅持放在她床前的獨照還有合照。
滿腔的怒火燒得秋涼快瘋了,一揮手,將茶幾上的東西都掃了下去,電視、椅廣、花盆、小瓷器,全狠狠的砸碎,屋內不斷發出巨大的聲響,嘩啦啦的,聽來駭人。
開戎……
她捏緊了手,指甲掐入肉里,但她渾然不覺疼痛!拔以撓嘈抛约旱闹庇X,不應該去招惹他,就算招惹了他,也應該趁他去德國時,和他斷得一干二凈,偏偏還藕斷絲連,現在居然還執迷不悟!
錯!錯!錯!連三錯,一錯再錯,終于鑄成大禍,對她而言,是滔天大禍,是讓她就此萬劫不復的大禍。
此時,電話鈴聲瘋狂的響起,仿彿象征著打電話人焦慮的心情。
秋涼翻出床下的行李箱,隨便塞了一些衣服,拿起一件外套,換上球鞋,不到三分鐘,她關上門離開了。
電話鈴聲仍舊瘋狂的響著,但早已喚不回離開的人。
。
搭最近的一班飛機離開臺灣后,她也沒有目的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當秋涼站在香港機場時,看著琳瑯滿目的飛機班次,不禁深深嘆氣,世界這么大,自己卻無處可去。她坐在椅上發呆,看著外面的飛機一架架的降落又起飛。
他們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
自己從哪里來?又能到哪里去?
唉~~她讓自己陷入了怎樣兩難的境地啊!
“嗨,請問這里是飛北京的班機嗎?”
聽到一個悅耳的男中音揚起,秋涼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肩扛著重重的東西,一臉的陽光笑意,讓人看了就很舒服。
柜臺沒有服務小姐,偌大的機場候機室里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人,難怪他會問離他最近的她了。
“我不知道。”她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還好,此時廣播響起,看來這男人要坐的班機確實是在這個閘口等候,而且還嚴重誤點了。
于是,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沒有想到他們越聊越投機,也許是基于出生在同一個城市,走過共同街道的緣故,能夠在異地碰面更覺得親切。
他叫亞力,是一個自由攝影師,受血液里好流浪的分子影響,他一年到頭總在外四處游走。“我從小就是好動兒,到老了也是好動兒。”
“那么這一次你要去哪里?”秋涼好奇的問。
“敦煌!
敦煌?
“嗯,中國絲路上的其中一個城市,那里是諸佛的所在地!
經他這么一講,她頓時對那個神秘的地方有了興趣。
“你要去哪里?”他扯著淺笑問。
“我也要去敦煌。”她笑盈盈的,離開臺北后,這是她第一次打心眼里笑了!澳憬椴唤橐舛鄠跟班呢?”
“哈哈,一點都不介意,你是個可愛的跟班。”
就這樣,一時的興之所至,兩個一見投機的年輕人,干脆結伴同行了,拜現代交通之便,才兩天,他們已經置身在絲路。
當秋涼躺在黃沙上,望著滿天的彩霞,已是黃昏時候,沙漠的彩霞顯得絢麗多姿,美的讓人贊嘆。
“這里就是敦煌。”她輕聲道,怕驚擾了此刻的靜謐,
“是,這里就是諸佛的所在!
亞力仍忙著架他的攝影器材,光是今天,在他手底下的膠卷,最少已經用掉了幾百張。
見他的鏡頭對準了她,她似笑非笑的說:“可不可以選在我最漂亮的時候拍,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
“放心,今天我拍的主題就是一個三天沒洗澡的女人!眮喠φUQ郏哪牡溃骸懊魈焓桥哪闼奶觳幌丛璧臉幼,我打算拍一個系列,看一個文明人變身的過程!
秋涼啞然失笑的說:“拜托,我還有點虛榮心,等我打扮打扮好不好!
“不用啦!自然的樣子最美,放心吧!我會把你拍得漂漂亮亮的。”他一邊說話,一邊忙祿著,只見鎂光燈連閃了數下。
她微翹臀部,輕噘著櫻唇,下巴上仰30度,“這個姿勢可以嗎?”
“噢~~老天,我要的是自然的樣子!彼高^相機看著秋涼,嚷了一聲。
“那我在地上打滾怎么樣?”
亞力竟然認真的想了想,“可以。”
望著柔軟起伏的黃沙,她也一時興起!昂,我滾!
秋涼往前奔跑,輕躍了幾下,往地上的黃沙一倒,順著坡勢滾了下去,滾了幾圈后,她呈大字型躺在黃沙上,仰頭看見絢爛美麗的彩霞,已經漸漸的黯淡下來,此時天際也悄悄拉上夜幕。
她不想動,也不愿意動,亞力仍忙碌著他的工作,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也躺在她身邊的黃沙上,同樣仰望滿天的星星。
“嗨,你有沒有情人?”
“他死了!彼龕灺暤卮。
亞力低低地笑了,“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
“他說他是最倒楣的男人,他是遭到報應了才會遇到我!”
他有趣的哈哈大笑,“你們吵架了?”
秋涼悶哼一聲,她才懶得和他吵咧!
“你看看那些星星和這些黃沙,它們是歷經幾千年、幾萬年、幾十萬年,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眮喠呐W醒澙锾统鰺煟龡l靳理的抽著。
她微蹙起眉,“嗯,然后呢?”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和它們比起來,你不覺得人類太渺小,生命太短暫嗎?若是因為一些事情生氣就太不值得了!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黃沙,又跳了幾下,甩了甩頭發,“我是凡人,我只知道我現在在生氣,而且短期內氣不會消,我不會原諒他,他要付出代價!
“我想……”亞力慢吞吞的道:“愛上你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很倒楣。”
秋涼惱怒的瞪了他一眼,他又在笑,爽朗的笑聲順苦風在敦煌傳了開來。
就這樣,她和亞力兩人,順著絲路一直走下去,敦煌、戈壁沙漠,再到青海,然后到西藏,看了蒙古男人的摔角、西藏的曬大佛,吃了烤全羊肉、羊奶茶,就這樣,不知不覺他們在這塊美麗土地上已經待了三個月。
秋涼對一切都興致盎然,充滿好奇,邊走邊看,倒也覺得有趣?亞力則用鏡頭捕捉這一切,而她成了他的模特兒。
亞力常拚命的鼓吹她去挑戰體力的極限,即使她生性閑散,但總有幾次被他說動了。
今天天還沒有亮,亞力就已叫醒了她!拔,快起床,這種美景一輩子看不到幾次,不要再浪費生命了!
聽了這個家伙的話,她勉強睜開眼,背起行囊,兩人趁黑趕路,目的地是當地人說的一座山。
他們從天未亮時就開始爬,到了正午時分,秋涼早已氣喘如牛的伏在路邊的大石上,死也不愿再多走一步。
“嘿,加油,離山頂不遠了。”亞力精神奕奕的鼓勵她。
她恨恨的瞪著亞力,這家伙不是人,居然連一滴汗都沒有流。
“我爬不動了……我今天的運動量,是我以前一個月的運動量。”秋涼氣喘吁吁的說。
“嘖嘖嘖,可見得你以前的生活有多不健康,起來吧!再跨幾步就到了!
“你已經這樣講了五個小時,”她惡聲惡氣地說:“你當在騙小孩呀!明明山頂還那么遠!
“真的不遠,你看,你都走那么遠了,不差再多走幾步路!眮喠χ钢干较。
她往山下一看,已是云霧繚繞,她有點不敢置信,她已攀到高峰了。
“你看,人生就是那樣,不愿意也得走,走了之后就覺得沒想像中的可怕!
“你怎么每句話講來都像是哲學問題,這比解物理題還要累。”她沒好氣地扯扯唇。
他又是笑,伸出厚實的大手,牽著她往上走,她也提起精神,再往上爬。
直到一陣風吹來,她緩緩的吐了一口氣,再沒有高處,他們已在山巔了。
這一刻,秋涼屏息,忘記呼吸,層層疊疊的云像海浪似的翻涌著,放眼望去,只見云浪洶涌,瞬息萬變,太陽像個大大的火球,躲在重重的云層后,散發出絢麗的色彩,此刻,群山萬壑盡在腳下。
在這奇妙的一刻,他們兩人都不說話,靜靜的聆聽風的聲音,看這壯麗的美景,凡人在此時只能靜默,只能贊嘆造物主的手。
直到亞力的手指溫柔的拭了拭她的淚,她才發覺自己哭了。
“好美!”
他微微一笑!白匀豢偸亲屓烁袆。”
秋涼眨了眨眼,在這不尋常的一刻,在群山環繞的山巔上,在這扣人心弦的美景里,盡管向來理性冷靜的她,竟也有這樣感動的一刻。
他拿起攝像器材,“我幫你拍幾張照。”
她不置可否的,仍是看著眼前的美景,這一幕,她要好好的珍藏,亞力逕自的拍攝著,秋涼只聽到不斷按快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