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薇亞和千鐘之間的愛情習題,正陷入低迷難解的膠著狀態(tài),但是人只要還活著,日子總要想辦法過下去。
在計算機教室上課久了,金薇亞漸漸熟悉了霜哲偉。計算機班的學員,下課后經(jīng)常相約到附近茶坊吃點心,有幾次,霜哲偉也參加了,當在場的女學員七嘴八舌、說說笑英時,霜哲偉只是聽著,他不大說話。金薇亞總是偷偷觀察著霜哲偉,霜哲偉秀氣的臉龐,配上一對深沉專注的眼神,常令金薇亞感到好奇與迷惑。
聰明如霜哲偉,當然察覺了金薇亞經(jīng)常投注過來的眼神,偶爾,他也會回報給金薇亞一個澀澀的微笑,那讓金薇亞不免有著受寵若驚的喜悅,和一絲絲的驕傲,她以為霜哲偉對她有著特別的注意,心里難免暗自得意
男人終究是男人,再怎么聰明的男人,也總是敵不過女人的美麗風情吧?她認為霜哲偉遲早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是,經(jīng)過好長一段時間之后,金薇亞終于了解---有些男人其實比女人活在更深沉的夢里。
霜哲偉就是這樣的男人,霜哲偉的眼里似乎只有電腦,大部分時間,他凝神專注于計算機屏幕,不在乎外界的紛憂擾嚷與人事滄桑。偶爾,他用著靜譏沉思的表情,接受了金薇亞的溫柔注視,然而,光是善意的承受,那畢竟還是不夠,霜哲偉的沉默被動,終于逼使金薇亞沉不住氣。于是有那么一天,金薇亞故意逗留在計算機教室,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霜哲偉,她走到霜哲偉身邊,假裝平常的語調(diào)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也好!我知道有一家餐廳菜色不錯,不過離這里遠一點,大概要走十五分鐘的路程,我常常自己散步到那邊吃飯,你要不要試試?”霜哲偉沉思了一會兒,態(tài)度自然地說。
金薇亞當然對這樣的提議,充滿興趣。
華燈初上,夜光如晝,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頭時,金薇亞才驚覺外表斯文秀氣的霜哲偉,在人群中,竟是那么的孤傲與落落寡歡。
“你覺不覺得奇怪,社會上有些人,成天吃飽了沒事,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街頭閑逛,真是浪費生命,那些人看起來大多兩眼空洞、目光無神,簡直就是行尸走肉,為什么他們不好好規(guī)劃人生,找些有意義的事情做呢?”
“也許他們只是很單純地把逛街色作一種休閑方式吧!”金薇亞努力讓臉上的笑容維持在不尷尬的狀態(tài),雖然她被霜哲偉的話,隱約刺了一下,但回頭一想,霜哲偉又不知道她平常沒事也愛逛街,因此這些話,鐵定不是針對她個人,她又何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自尋煩惱呢?
“可是根據(jù)我的觀察,逛街似乎達不到休閑的效果!
“那要怎樣才能達到休閑效果?”
“看書或運動?磿茏尵癯鋵,運動可以鍛練身體,放松壓力!
“可是住在都市里,很難找到運動的空間……”
“說的也是,都市文明的擁擠與污染,很容易使人心腐敗墮落,你想不想離開都市,偶爾到鄉(xiāng)間看看秋天的蘆葦?”
“好。〉侥抢锶?”
“到嘉義去!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那里馬路邊的水溝旁,常常有野生的蘆葦……”
就這樣,于是在某一個晚秋的假日里,金薇亞隨著霜哲瑋,驅(qū)車前往嘉義市。嘉義對金薇亞而言,是個陌生的地方,然而這件事情的本身,就金薇亞看來,是多么浪漫溫馨---男人帶著他傾慕的女人,回到兒時的故鄉(xiāng),著那童年熟悉的蘆葦花,開在秋天的馬路旁……
金薇亞陶醉在這深情浪漫的幻想中,可是這一路上,從臺中到嘉義,霜哲偉并不多話。他只是專注于開車,那種神情和專注于計算機屏幕,幾乎沒有兩樣。金薇亞不習慣這種沉默的氣氛,她的眼屠常常偷瞄著霜哲偉,霜哲偉臉上的表情卻非常沉靜安然,他完全浸淫在這種無言的旅途中,享受著人我兩忘的相處哲學,看他的模樣是那么容易沉醉,境界是那么高深難測,使得金薇亞也小心翼翼,不敢隨意開口驚擾他。
偶爾,當霜哲偉開口說話、發(fā)表感觸時,金薇亞總是松了一口氣,雖然她急于想附和,或參予討論,但是霜何偉的話題,卻讓她插不上嘴。霜哲偉要不就是分析計算機科技的展望與前途,要不就是批評時政,或議論社會的種種矛盾現(xiàn)象,碰巧這些都不是金薇亞精通的談天資料。雖然如此,金薇亞還是努力說些話,讓自己著起來像個有見識的新女性,即使她所能做的,只是把霜哲偉的意見,重新用自己的話陳述一遍,因此她不知不覺里,老是重復著相同一句開場白:“哦!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
“薇亞,一個人最重要的是---要培養(yǎng)獨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你有空的時候,要多看點書,最好能養(yǎng)成閱讀的習慣……”最后霜哲偉語重心長地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凡事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金薇亞不由自主地回答。
霜哲偉終于把車停泊下來,他領著金薇亞穿過擁擠的市集,走進一條彎曲狹長的窄巷里,那窄巷兩旁,盡是簡陋陳舊的屋舍,窄巷中還有窄巷,屋舍同樣是釘釘補補、拼拼湊湊的。金薇亞著見有一戶人家門前,破藤椅上坐著目光呆滯的老人,老人穿著泛黃的汗衫,和洗薄了的寬松睡褲,臉上的皺紋像是用刀刻劃上去的,歲月的風霜在他的沉思中靜止著,宇宙的光陰和他的視野一起遺失了:金薇亞以為老人是睡著的,但走近了著,才發(fā)覺,那厚重的眼袋中,里藏著一雙醒著的眼睛。
“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是你小時候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吧?”
“這里就是眷村,聽過吧?看見這些人沒有,他們是一堆爛肉,活著只是在等死罷了!我在這里住過,太了解這些人了……”
霜哲偉冷漠調(diào)侃的語氣,讓金薇亞打從腳底冒起一陣不自在,她倉惶地把眼睛轉(zhuǎn)開,怕那老人其實是聽得兒的,雖然她不了解眷村,但是霜哲偉的話,在她聽起來是那么樣的惡毒!她不能了解:為什么霜哲偉要如此無情地批評自己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為什么有這么多憤世嫉俗的情緒?
就金薇亞所知,社會上大部分的人都在致力于包裝自己,塑造自己的形象,對于自己的過去出身,總要把那不好的部分忽略掉或極力隱瞞,若是不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了真相,也要裝出滿腹委屈的樣子,想辦法說個謊掩飾過去。至于那發(fā)覺真相的人,也會將心比心,懂得體貼別人的苦衷,凡事點到為止,不必深究,大家心照不宣,所謂“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這不是社會上約定俗成的游戲規(guī)則嗎?為什么霜哲偉孤傲的眼里,彷佛沒有這個游戲規(guī)則的存在,她揪了霜哲偉一眼,只見霜哲偉一臉冷漠,完全沒有感受到金薇亞的擔憂。
“我們?yōu)槭裁匆獊磉@里?不是說來看秋天的蘆葦嗎?”金薇亞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沒什么:只是剛好經(jīng)過這里,順便帶你來參觀一下,讓你見識見識人間的活墓園……”霜哲偉忽然笑著說。
金薇亞聽見霜哲偉講話那么詭異辛辣,心底忽然有股莫名的畏懼。
幸好不久之后,他們離開了眷村,霜哲偉的話題才開始多了起來。當他們來到郊區(qū),著見山溝旁的蘆葦花飄白的時候,霜哲偉一反平常的深沉,忽然變得像個小男孩一般,眼里閃動著稚氣的光彩,臉上浮現(xiàn)難得一見的開朗笑容,他對金薇亞訴說童年孤苦的歲月,回憶曾經(jīng)獨自騎著卻踏車,來到山溝前看煎葦花的故事。說著說著,他淘氣地跳下山溝,采了一把野生的蘆葦花,送給金薇亞,金薇亞感動地握著那把蘆葦花,陪霜哲偉站在溝堤上,眺望白云遠方。
“薇亞,你對末來有什么規(guī)劃?”
“我?我想的不多,也許先找個穩(wěn)定的工作再說吧:你呢?你有什么夢想:“
“過兩年,我打算出國丟念博士,目前的工作也許只是過渡期……”霜哲偉講起他的夢想時,臉上浮現(xiàn)堅毅執(zhí)著的神情。金薇亞覺得霜哲偉的話,不是說給她聽的,他只是在對蘆葦花說話。
“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夢想,想去日本學服裝設計……”金薇亞說這話,只是想湊趣,她的聲調(diào)既不執(zhí)著,也沒有任何自信。
“服裝設計?你是說學做衣服?又不是做和服,為什么要去日本學?國內(nèi)不是有很多縫紉教室……”霜哲偉一臉納悶。
對于霜哲偉的疑惑,金薇亞無言以對,她只覺得怔忡不安與難堪,是。∷苌僖鈺阶约旱膲粝胧嵌嗝疵煨,她一向只想到眼前的事情---想著愛情,想著生活,想著如何變成衣著光鮮、意氣風發(fā)的美麗女強人。她從媒體信息的大海中,努力拼湊出自己所要認同的價值觀,構筑自己的生活形象,但有時候她不得不感到挫折,不得不羞愧,因為她發(fā)覺自己身上有著和美麗女強人格格不入的劣根性---她喜歡烹飪、喜歡縫紉、喜歡打毛衣。更可恥的是,雖然她鄙視傳統(tǒng)女性的附庸角色,認同現(xiàn)代女性應該從男人的奴役夢里覺醒,追求平權與獨立自主,但是潛意識里,她對愛情婚姻的渴望程度,依舊強烈……
金薇亞的迷憫與難堪,并沒有獲得霜哲偉的體諒,反而讓他感到百思不解,他向來對任何問題,都抱有追根究柢的好學精神,因此,從嘉義回到臺中之后,事隔多天,他仍然鍥而不舍地追問金薇亞:
“你真的打算去日本學服裝設計?”
“只是隨便說說,聊天的話題嘛!”
“如果你有心念書,我建議你不如在國內(nèi)隨便考個大學念念……”
“我知道!”
對于霜哲偉的建議,金薇亞只好采取敷衍的態(tài)度,勉強應付,誰說她不想念大學,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這是自然的定律,但是問題就在于:現(xiàn)實狀況絕不是像霜哲偉所講的那樣,“隨便”就能考個大學來念念!連續(xù)三年沒考上大學,這個殘酷的事情,對金薇亞而言,曾經(jīng)足一場什么樣的傷痛,也許霜哲偉永遠無法理解吧?
一整個冬天,金薇亞嘗試要走入霜哲偉那屬于菁英份子,知識與理性交織的世界里,但愈走下去,她就愈覺得今年的冬天會很冷。每當他們走在大街上,霜哲偉總是獨自走在前面,有時金薇亞快步跟上來,想和霜哲偉并肩同行,但不知不覺里,金薇亞卻又遠遠落后……
總之,像霜哲偉這樣的男人,似乎連走路都非常專注,因此金薇亞只要稍一分神,就失落了和他并肩同行的機會,久而久之,他們只好維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一前一后的走路態(tài)度,在彼此之間形成了慣性定律
十二月底,霜哲偉生日那天,金薇亞親手編織了一條茶色圍巾,藏在牛皮紙袋里,趁著霜哲偉正在操作電腦時,悄悄遞給了他。霜哲偉打開袋口看見那條圍巾,他似乎有點驚訝,但是目光很快又冷靜下來,重新回到計算機屏幕上,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晚上到我家,我們一起吃火鍋!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去超市買火鍋料,一起回到霜哲偉住的公寓里。火鍋的熱氣驅(qū)走了不少寒冷,霜哲偉在餐桌前,談了很多個人的身世,原來在高中時代,他就已經(jīng)父母雙亡,全由年長十歲左右的哥哥和姊姊照顧他。霜哲偉的哥哥是大學教授,姊姊是高中數(shù)學老師,面對自己的坎坷身世,高中時代的霜哲偉,曾經(jīng)有一段時期意志非常消沉,就是那個時候,他常常放下書本,獨自騎著腳踏車去看山溝的蘆葦花。有一回,被他嚴厲的姊姊發(fā)現(xiàn),姊姊冷冷瞪著他說:“霜哲偉,你要是沒考上國立大學,就去念軍校,別想我會浪費錢讓你去念私立大學,想混吃等死,你還沒那個命!”
霜哲偉非常感激姊姊當年對他的當頭棒喝,一語驚醒夢中人,要不是姊姊的嚴厲激將,他不敢想象自己要如何度過那段動蕩不安的危險成長期,說不定今天的他,就會和別人一樣隨波逐流,浪費生命呢!
如今,姊姊結了婚,和姊夫住在臺北,哥哥雖然在臺中買了這棟公寓,但是為了做研究方便,經(jīng)常住在學校的宿舍里,并不是每天回來。當然,他住在哥哥的房子里,也不是全然沒貢獻,霜哲偉指著廚房里那座超大容量的冰霜,得意地告訴金薇亞:“這冰箱是我買的!”
金薇亞溫柔地傾聽著,臉上照例堆滿了體貼的笑意,只是這頓火鍋吃得愈久,她的心情就愈迷櫚,交往這么久了,霜哲偉與她之間,從來沒有任何具體的親密動作,連手都不曾碰觸過。今天她陪霜哲偉回來,一路上,霜哲偉提著金薇亞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沒多說什么,入門以后,霜哲偉把裝圍巾的紙袋,碩手放在客膚的沙發(fā)上,從此好象忘了似的,再也不曾提起。
“你要不要試試新圍巾,那是我用棒針織的,花樣很特別,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金薇亞終于忍不住說。
她逃離了餐桌,跑到客廳來找那條圍巾,霜哲偉跟隨過來,金薇亞把圍巾捧在手上,一副忍不住要幫霜哲偉披上的焦慮模樣,霜哲偉只好接過那軟茸茸的毛織物,難為情地將圍巾勉強披掛在脖子上……他是難為情!女孩子親手為他纖的圍巾,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承受,他不習慣溫情,只好以冷漠來掩飾:
“臺灣的冬天似乎沒冷到需要圍巾……”
“寒流來的時候,還是可以派上用場……:“
金薇亞的眼底,有一股很深很深的失望,她覺得自己永遠沒有能力走進霜哲偉的世界,霜哲偉的世界是那么深沉冷靜,甚至深奧晦澀。吃過了這一夜的火鍋,他們的關系仍然若即若離。霜哲偉依舊習慣走在金薇亞前面,金薇亞只能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
于是有那么有一天,當他們走在街頭人群中時,金薇亞望著霜哲偉專注行走的背影,她忽然停住腳步,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決定轉(zhuǎn)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霜哲偉發(fā)覺了,他在人群中只駐足回首了幾秒鐘,就毅然而然地繼續(xù)向前邁進……
金薇亞赤裸著身體,妻在葉千鐘身上。大過年期間,外頭飄著濕風冷雨,寒夜里,男人的體熱,讓人分外覺得溫暖安適。街道外的空虛寂寞,驚擾不到汽車旅館內(nèi)---浪漫套房里的醉人燈光,縱然只是短暫的取暖火花,又何必白白浪費能源呢?還是及時行樂吧!
金薇亞嬌吟地索求,葉千鐘奮力挺住男人的尊嚴,然而自從半年前,金薇亞與羅冬美攤牌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他總是有著力不從心的感覺,也許是內(nèi)心深處的愧咎感在作祟吧?金薇亞也著得出來葉千鐘的疲倦窘態(tài),因此她意興闌姍地從葉千鐘身上滑下來。
“千鐘,你最近身體好象不大好?”
“沒什么,我休息一下,待會兒就恢復了……”
“我問你,你跟她還有接觸嗎?”
“偶爾,她會要求,我只好勉強敷衍,總不能……”葉千鐘羞愧地回答。
“她是不是很貪婪?要不你怎么……”金薇亞冷冷地說。
“沒有啦!你不要胡思亂想……”
“世間事就是這么不公平?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可是我呢?我只是你兩個女人當中的一個。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勸你多愛惜自己的身體,能不要就不要!”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跟她只是不得已才在一起,我的一顆心全都在你身上,她發(fā)育不良又生過小孩,怎么能跟你比呢?像你這么豐滿的女人,真的會迷死男人!”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這么有魅力?”金薇亞眼里有著蒙隴的笑意。
“相信我,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葉千鐘輕聲說。
金薇亞忽然從被窩里爬起來,她光溜溜地站在鏡前,望著自己的恫體,發(fā)了一會兒呆,千鐘躺在床上納悶地看著她,以為她又想到了什么新鮮花招,正想問她,卻看見她在鏡子里笑起來,回頭對千鐘說:“改天趁我媽不在家時,我偷偷燉個人參雞,給你補補身子!”過完了舊歷年,金薇亞結束了計算機訓練課程,她在一家計算機代理商的門市部,找到一個展示員的工作。春末夏初的季節(jié)里,金薇亞任職的計算機公司,參加了一項全國性的計算機信息展,金薇亞隨著公司的安排,在展覽會場里,充當解說員。
在為期兩星期的展覽活動期間,金薇亞天天把自己梳理得光鮮耀目,賣計算機畢竟和賣車不一樣,賣車需要對客人巴結討好、察顏觀色,賣計算機只要擁有專業(yè)的解說能力,等著客人謙卑地過來求教就可以了,因為高科技的東西常使普通人心生敬畏,所以金薇亞在展覽會場里,總是把腰桿挺得直直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當個電腦解說員,除了力求口齒清晰、態(tài)度自信之外,需要操作示范時,金薇亞的手指敲落在計算機鍵盤上的姿勢,也刻意維持著最完美的專業(yè)角度,就好象鋼琴家優(yōu)雅的手指,精采地滑過琴鍵一樣。金薇亞簡直把計算機解說員的工作,扮演得入木三分!
自信加上美麗,使金薇亞在展覽會場上,贏得不少參觀者的贊賞,這些贊賞讓金薇亞的笑容,一天一天更加迷人。本來,愛表現(xiàn)只是金薇亞天性里的一部分,是她自得其樂的一種生存方式罷了,沒想到在展覽會即將落幕前,卻為她吸引來一段始料未及的美麗邏遁!
那是一個人潮冷清的下午,金薇亞獨自守著公司的展示區(qū),正因為一個人無聊,她坐在那兒輪動手指玩弄著鋼盤,紜習著計算機給固的游戲,玩到沉迷時,隱約覺得有人靠近身邊來,她抬頭一望,看見一對放肆的男人眼神,正凝視著自己。
“需要為你解說或示范嗎?”金薇亞坐在旋轉(zhuǎn)椅上說話,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自信地回看著男人。
“你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天幫我做過解說兼示范了,如果你愿意再解說一遍,我當然不反對,畢竟聽你說話也是一種享受!”男人故作灑脫的聲調(diào)里,暗藏著一股不容別人忽視的傲氣。
“哦!是嗎?很抱歉,這次計算機展,來參觀的人很多,要記住每一個人的臉,實在是有點困難……”金薇亞以女性的敏感直覺,多少也意會到對方語氣上的暗示了。
“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嚴格說起來,這是我的錯,因為我一直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湯樹杰,請別誤會我是成天吃飽了沒事做,專門跑來這里閑逛的游民,我目前在一所私立高職教數(shù)學,每天都是趁著沒課的時候來的,沒辦法!貴公司的產(chǎn)品對我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強工,讓我每天都忍不住想來參觀……”
“那你要不要訂購一部我們公司的計算機?”金薇亞眼底輕輕閃過一抹笑意。
“可以啊!如果我有榮幸請金小姐喝杯咖啡,也許我會聽從金小姐的建議……”
“你知道我姓金?”金薇亞明明看見男人手中拿著她的名片,卻故意間。
“那當然,金小姐人如其名,就像一朵金色薔薇。”湯樹杰眼看著金薇亞動了心,語氣就更加昂揚自信。
金薇亞打量著湯樹杰,三十歲左右高壯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米白帥氣的名牌襯衫和休閑褲,頭發(fā)伏貼柔軟,鼻高肉隆,雙眼皮寬深如割,耳垂豐厚,唇色紅潤,胡須刮得很干凈,仔細看起來,是有那么點書卷氣,但是比起一般印象中的老師,當然體面帥氣多了。
“你為什么要請我喝咖啡?”金薇亞的語氣忽然變得既嬌媚又柔軟,她心里正盤算著:該不該立刻答應?或許再多矜持一點時間吧!
“我只是覺得,也許我們邊喝咖啡邊聊計算機,彼此對計算機的印象將會更加深刻,沒有人規(guī)定咖啡跟計算機不能聯(lián)想在一起吧?”湯樹杰說話時,眼神非常認真,只是他一向習慣用傲氣來掩飾不安,因此聲調(diào)上,難免有點強硬。
“可是我現(xiàn)在走不開……”金薇亞的語氣里,忍不住流露出淡淡的遺憾。
“沒關系!晚上六點半,戎在大門口等你下班,我們一起吃晚餐好嗎?”
“嗯……”金薇亞故作考慮狀,腮邊卻掛著微笑。
“那就一言為定了,我們不見不散!笨蕵浣苴s緊乘勝追擊。
金薇亞眠唇微笑,她目送著湯樹杰瀟灑離去的身影,內(nèi)心那般沾沾自喜的虛榮感,飄然若夢。一切宛如命定!在她經(jīng)歷過葉千錢的優(yōu)柔寡斷,和電哲偉的理性孤高之后,這個名叫湯樹杰的男人,就這么突然---戲劇化地出現(xiàn)了!也許人生的際遇就像玩賓果游戲,當你刻意追求輸贏的時候,常常人算不如天算,當你放棄執(zhí)著迷戀的時候,機會卻突然憑空而降,讓你美夢成真……
像這樣的美麗避遁,是很多女人在少女階段都做過的春夢,雖然金薇亞已不再是花樣年齡的夢幻少女了,但是她內(nèi)心深處依然忍不住雀雀躍動,她并非對那個陌生男人湯樹杰一見鐘情,她只是愛上被男人傾慕的感覺:是的:她向來喜歡這種感覺,她想起了高中時代,有一回她和麥玉霞走在操場上,背對著夕陽余暉,她們陶醉在編織未來的人生美夢:
“將來,我希望自己能夠奉獻真情,從事靈修以及幫助不幸的人……”麥玉霞的夢,和一般人不一樣,她總是那么清高寧靜。
“我是一個比較自私的人,我的夢想就是---希望全世界的男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想當一雙炫麗耀眼的金孔雀,只要能夠擁有那么一刻贏得世人的羨慕眼光,就算要用一生的寂寞辛酸當代價去換取,我也在所不惜!”
當年,金薇亞是這么對麥玉霞說的,而今想起,少女時代的癡言夢語,雖然已經(jīng)隨著歲月的流轉(zhuǎn),被成長的現(xiàn)實心境所取代,逐漸遺忘在記憶的深處,但是那屬于悲劇情調(diào)的壯烈唯美精神,卻也還偷偷留著一絲絲的殘夢碎影,徘徊不去……
金薇亞從隨身皮包里,拿出粉餅唇膏,仔細地補妝,她因為過度地注意著時間,所以常?词直,偶然才想起,手腕上戴著的那只金色手表,是葉千鐘送她的,明知是夜市里買來的鍍金廉價表,當初她可也沒嫌棄,可見自己并不是愛慕虛榮的膚淺女子,想到這一層,金薇亞心里倒也覺得欣慰。不過,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鉆戒---那也是千鐘送的,金薇亞忽然把鉆戒從指上取下來,本想收在皮包里,但是又覺得可惜,好好的一只鉆戒,何必藏著呢?要是有人間起,大不了就說是自己花錢員的,反正這個時代,也沒規(guī)定女人戴的戒指都得是男人送的,想想覺得有道理,于是金薇亞依舊把鉆戒套回手指上。
夕陽西沉,向晚時刻,金薇亞準時走出展覽會場,湯樹杰果然如約等在會場出口,他還是早先那一身瀟灑的米白色服飾,所不同的是,此刻他手中多了一朵粉紅玫瑰。金薇亞走近前,湯樹杰把玫瑰花遞給了她,金薇亞接過玫瑰花,一雙盈滿笑意的眼睛,溜過湯樹杰、揪著玫瑰花瓣,作出驚喜的陶醉情態(tài)。湯樹杰領著她來到停車場,風度翩翩幫她開了車門,金薇亞生進湯樹梁的白色跑車里,來到湯樹杰所挑選的浪漫西餐廳。
在西餐廳刻意營造的浪漫燈光下,他們心情愉快地吃著精致套餐,并且品嘗飯后咖啡,在醉人的輕柔音樂中,他們互相欣賞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一螢一笑,彼此的眼神不時地在空中交會。
“你知道嗎?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湯樹杰用傲意的目光注視著金薇亞,語氣堅定地說:“今生今世,我要定你了!”
“為什么?你并不了解我,萬一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種完美的女人呢:“金薇亞笑意盈盈的眼神里,似乎有著一絲絲難以消解的顧慮。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絕對不會看錯的,女人就是要像你這樣,既美麗又充滿自信。我大學讀的是數(shù)學系,但是我對哲學一向很感興趣,什么尼采、叔本華、黑格爾……我都讀過,我覺得人應該學會駕馭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駕馭,我可以請教你大學讀那個系嗎?”
“我沒有讀過大學……”金薇亞的語氣非常淡然,她的內(nèi)心雖然起了防衛(wèi),但臉上的自信表情,始終沒有松懈下來。
“那你的表現(xiàn)就更加難得了!很多人雖然念過大學,但思想?yún)s很膚淺,人格也毫無成熟度可言。其實書念到最后,還不是要出社會找工作,可見讀書只是在為就業(yè)做準備而已,很多事情的價值,根本不能用一紙文憑來定義它,比如說,我雖然是私立大學畢業(yè)的,但是我不認為自己就不如國立大學的畢業(yè)生,甚至我還覺得自己比他們更優(yōu)秀,人一定要活得有自信,生命才會有意義,你懂嗎?”
“我當然懂!我在社會上工作這么多年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我常在想:無風無浪的人生到底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悲哀?很多人終其一生躲在學術的象牙塔里,也許他們很會讀書,但是生命卻顯得好蒼白、好脆弱,我不羨慕他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覺得任何人---也許除了我母親之外---都沒有資格評斷我,因為我又不是菜市場里賣的豬肉,別人憑什么對我挑肥揀瘦,稱斤論兩,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尊嚴……”金薇亞覺得自己一開始講得挺流暢的,但后來卻因為急切,舌頭有點打結,不知所云!她期望湯樹保能聽懂它的話,因此,她停下來,靜靜望著他。
楊樹杰深深地回望她,他給了金薇亞一個激賞的眼神之后,開始訴說起他自己的身世背景,他用著不平凡的語氣告訴金薇亞,他出身于南投的鹿谷鄉(xiāng)下,父親在小學教書,母親是個家庭主婦。但是,他驕傲地指出,父親可不是一般人印象中那種窮酸教員,而是個非常具有經(jīng)濟頭腦的精明生意人。鹿谷盛產(chǎn)檳榔,因此湯樹杰的父親,除了教書之外,也從事檳榔的承包生意,賺取轉(zhuǎn)手間的高額利潤,從中累積了不少財富。
幾年前,當湯樹杰大學畢業(yè),服完兵役重返社會時,他向父親表明要在臺中市定居就業(yè),父親于是給了他一千萬,讓他在臺中市買了一棟店鋪式的透天樓房。當初,湯樹杰本想買一棟漂亮的花園別墅來住,但是考慮到將來開設補習班的計畫,還是選擇了店鋪,父親對他的舍別墅、買店鋪的決定,感到很欣慰,畢竟店鋪的實用價值高,增值潛力也較大。
至于說到個人的成就,湯樹杰略顯得意地提示,他當然跟父親一樣,身上有著不甘平凡的基因特質(zhì);厮葑约涸缒昵髮W過程的表現(xiàn)成績,雖不敢說光輝燦爛,但也頗有值得驕傲的地方。小學時代,他是個成績優(yōu)異、領導才能卓越的班長;國中時期,他仍舊是個考試經(jīng)常第一名的明星班長:高中他讀的是第一志愿的明星學校:大學時代的他,選擇了信息豐富、人文匯萃的臺北市,當作他青年成長期的知識磨煉場。
大學畢業(yè)之后,回到熟悉的中部地區(qū),經(jīng)過激烈的求職競爭,他在臺中市順利謀得一份私校的教職工作。當然,這只是一個過渡期的踏腳階,他的目標是通過教師資格甄試,轉(zhuǎn)往公立學校教書,畢竟這些年來經(jīng)濟不景氣,就業(yè)市場載浮載沉,一片風波險惡,先擁有一份鐵飯碗工作,將來再圖謀副業(yè),開設補習班,既有穩(wěn)定收入,又有他項事業(yè),如此一來,人生前途便充滿了無限希望。
金薇亞靜靜傾聽著,她發(fā)覺眼前的男人,眉宇之間流露著一股堅強的生存傲意,那種彷佛優(yōu)勢者艘步的勝利姿態(tài),正是她向來所渴望的,她不知不覺里,對男人散發(fā)出崇拜的眼波,她知道男人喜歡被女人的眼神崇拜,就像女人貪戀男人的愛慕追求一樣。
那一晚,他們聊了很多,金薇亞發(fā)覺,她和湯樹杰彼此之間,竟有很多相似點,比如說,他們都相信暢意追求致富的目標,認為那才是一種真實無悔的人生境界,他們承認自己是庸俗的,因為他們重視實質(zhì)的利益,但是他們并不認為那些孤芳自賞的家伙,有什么清高之處,他們譏諷那些人為現(xiàn)實的失敗者,至于他們自己呢?他們欣賞自己的人生見解,對白己身上那股優(yōu)勝劣敗的現(xiàn)實氣息,感到沾沾自喜……
只是,金薇亞對眼前這個男人,隱約里有股不安,那種感覺來自生命最深沉的部份,飄忽檬隴,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也許問題就出在于---她太了解男人那種對現(xiàn)實生存所采取的態(tài)度以及策略……
“像你這么帥的男老師,在學校里,會不會有女學生崇拜你?”
“應該是有吧!那些高商女生,最愛在周記上賣弄多愁善感,試圖引起我的注意!
“你怎么處理?”
“我喜歡成熟撫媚型的女人,不喜歡多愁善感型的,我覺得多愁善感是一種病態(tài),那種人其實都應該去看心理醫(yī)生!”楊樹杰語帶調(diào)侃地說。
金薇亞笑了!她想起從前在學校念書時,老師都喜歡麥玉霞、贊美麥玉霞,對她卻冷淡得很,不是視若無睹,就是當她是個浪費教育資源的學生,這種偏差待遇,曾經(jīng)讓她心里累積了不少委屈,今天晚上聽見湯樹杰這番話,好象為她當年的委屈,出了一口怨氣似的。她暗自想著,得找個適當機會,把湯樹杰這些話,說給麥玉霞聽聽……
當天晚上,離開西餐廳時,金薇亞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新女性獨立特質(zhì),于是主動提議各自付帳,他們之間誰也不請誰,誰也不欠誰,因為她覺得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經(jīng)濟能力,相處時,應該發(fā)展出比較成熟的作風,彼此之間,不要有任何壓力和負擔。湯樹杰完全贊同金薇亞的想法,這也正是他所要追求的新時代男女關系,因此,他樂得少付一半的錢。
一個禮拜之后,那個周末夜晚,金薇亞和湯樹杰相約一起吃晚飯,然后他們?nèi)ノ鑸鎏琛T诨貌世_紛的雷射燈光下,舞池里,一對對衣著光鮮、打扮入時的男女,隨著震耳的音樂節(jié)拍,相擁起舞,渾然忘我。湯樹杰領著金薇亞走入舞池,踩出熟練的舞步,金薇亞風騷地扭動腰枝,前后左右移動著腳步。
跳累了快節(jié)奏的拉丁舞之后,在燈光幽微的慢步舞曲里,他們緊貼著彼此的身體,踩著沉醉的步伐,繞著舞池旋轉(zhuǎn),他們嗅著彼此身上的香精、古龍水味道,沉膩在耳安廝磨的體熱當中,不必交談或刻意的挑逗,彼此體內(nèi)那般強烈的渴欲知覺,禁不起舞影交錯的探觸,早已交換了蠢蠢欲動的訊息。
“想不到當老師的人,竟然這么會跳舞!”金薇亞低聲附耳對湯樹杰說話。
“想不想體驗一下,當老師的人的另一種內(nèi)涵?”湯樹杰故意語氣曖昧地回答。
“什么內(nèi)涵?”金薇亞癡笑著明知故問。
“親我一下,我才肯告訴你……”湯樹杰兩眼定定地凝視著金薇亞。
金薇亞順從地把兩片紅撰的香唇,湊近湯樹杰的臉頰,正要親吻他的頰,湯樹杰卻狡滑地用嘴唇來接,然后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調(diào)笑:“好乖!等一下到?jīng)]人的地方,我再告訴你,這種秘密不能讓第三者聽見……”走出舞場不遠,處處賓館林立。湯樹杰帶著金薇亞走進其中一家賓館,他們選了一間有浪漫紗帳,以及電動床設備的新潮套房。一跨進套房里,湯樹杰立刻迫不及待將金薇亞按在房門上,用力頂住她,男人對女人身體的探觸、擠壓和索吻,始終像狂風暴雨般進行著,當衣物剝除殆盡、散落滿地之后,兩人終于滾進了那張裝飾著白紗帳的電動床里。
湯樹杰的沸騰熱情,像一座熔漿迸射的活火山,爆發(fā)出驚人的毀滅性熔度,金薇亞嬌聲哀吟,花心顫動,彷佛至今她才真正醉倒在情欲解放的滋味里,享受著天地飄搖,紗帳旋繞,恍如隔世的激情快感。
午夜時分剛過,金薇亞鉆出紗帳,撿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回身上,準備離去。
“明天放假,我們可以一直睡到中午……”樹杰對金薇亞的舉動似乎不解。
“我知道,我也很想留下來,可是我母親不喜歡我在外面過夜,不是我不夠獨立,我只是不想讓她覺得不被尊重,對不起!”金薇亞有點難堪地解釋。
“早知道如此,剛才應該跟柜臺說明只是休息不是住宿,那就不會多浪費一半的錢了,不曉得現(xiàn)在可不可以要求退錢!算了!回去也好,畢竟你是女孩子嘛!”
湯樹杰強忍著睡意,勉強從床上爬起來,金薇亞愧咎地說她可以自己搭計乘車回家,湯樹杰聽了卻毫無反應,他只是一言不發(fā)地穿妥衣服,走出賓館,開車護送她回到住處的公寓樓下。臨到分別時,金薇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乞憐似地望著湯樹杰。湯樹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指著自己的臉頰對她示意,金薇亞彷佛得了特赦令,趕緊俯身在湯樹杰臉上親吻,甜蜜地道別。
織香聽見女兒開門的聲音,特地從臥室里走出來,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強忍著怒氣說話:
“你真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又跟葉千鐘鬼混到現(xiàn)在才回來,你是不是沒有男人會死?為什么你的頭腦不能清醒一點?你要是被人家捉到證據(jù),就一輩子洗不掉那個污點……”“媽,你不要那么緊張好不好?我沒有跟葉千鐘在一起,我今天跟一群同事去PuB……”
“你別演戲了,你若只是跟一般的同事出門,不會打扮得這么妖艷,一定是跟男人在一起,我猜對了沒?我告訴你,打從你出生那天開始,我看著你長大的,你的一言一行,逃得過我的觀察嗎?我光著你的衣著,就嗅得出你跟什么樣的人出去!”
“媽,你為什么要觀察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壓力很大?都是因為你的生活太無聊了,你要是個正常的職業(yè)婦女就好了!
“金薇亞,你說話太過份了!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正常?葉千鐘到底用什么邪符控制你,讓你變得這么目中無人?你憑什么這樣看不起我?就算我這輩子真的做過什么錯里,老天爺自會懲罰我,還輪不到你來替天行道!你沒資格懲罰我,你千萬別忘了,你是我生、我養(yǎng)的,從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我可曾讓你貧窮、讓你吃過苦?你心里要是有恨,為什么不去恨你父親,卻要恨我?”織香氣得眼里迸出淚水。
“媽,你別這樣,我沒有恨你,我真的不是跟葉千鐘在一起,你不要懷疑我好不好?”薇亞把聲調(diào)降低,語氣放緩,一雙眼睛故意睜大直望著母親,以顯示自己的清白無辜。
“要我不懷疑,除非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最近我剛認識一個朋友,他的名字叫湯樹杰,職業(yè)是高中數(shù)學老師,我整晚都跟他在一起!稗眮喼缓脽o奈地表白。
“既然才剛認識,何必約會到三更半夜,你一個女孩子,連最起碼的矜持都沒有,人家會尊重你嗎?”織香對女兒的話還是半信半疑。
“今天是周末夜,PuB里人多,一下子就忘了時間!
“如果你想跟正派的男人交往,我勸你以后不要濃妝艷抹,臉上的粉涂得這么厚做什么?難道你希望男人只愛你的外表,不看重你的真心:我這輩子跟男人虛情假意是不得已的,你有什么苦衷?有空多學學麥玉霞,人家有內(nèi)涵的女孩子看起來氣質(zhì)多端莊……”
織香語帶滄桑、感觸良多地說著,薇亞沉默不語地聽著。薇亞不反駁,并不是信服了母親的話,而是不想繼續(xù)和母親做無意義的爭論,畢竟母親成長的年代和她不同,有些觀念上的差距,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溝通清楚的。每一代人們的成長過程,都有他們信息背景和環(huán)境條件的差異,各自的人生只好各自體會,她又何必和母親多寶唇舌,母親的脾氣她了解,話說多了,母親的情緒一旦崩潰,倒霉的還是她,干脆忍一時、免百日憂吧!
但是嘴里不說,她心里卻很不服氣,回到自己的臥房里,坐在桌前卸妝,金薇亞暗自惱火地想著:母親老是判定麥玉霞處處強過她,她倒看不出來,麥玉霞那平淡乏味約五官,和發(fā)育不良的身材,有那一點能勝過她?母親根本不了解,時代不同了!正派的男人不再等于刻板木諮死腦筋,正派的男人很多是思想前衛(wèi)、積極上進卻也懂得及時行樂的。比如說湯樹杰吧!他不是親口說過他討厭多愁善感的女人,也瞧不起自命清高的人嗎?金薇亞心里忽然有個念頭,明天她故意引湯樹杰去見見麥玉霞,看他會怎么批評麥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