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一開,舒晨光立刻十萬火急地沖出電梯,然后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直往轉角處藏。
右手的五指交纏在手機上,左手的五指遮在自己唇辦前,她壓低音量講電話,深怕被別人聽見。
不是她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而是現在是上班時間。
病假后第一天復職就忙著長舌,要是讓副理看見了,不刮她一頓耳根子才怪。
「先生,這已經是你今天的第五通電話了,你除了問我腳痛不痛、早餐吃了沒、午餐吃了沒、下午茶喝了沒,你還有什么事情想問的?」
「我想問你晚餐有沒有計劃?」
劉莫奇莞爾的話語飄進舒晨光的腦中,低柔和善的嗓音聽得她一陣暈陶陶,但隨即被理智拉回。
「現在才下午四點鐘,你說呢?」她故意好聲好氣的反問。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劉莫奇促狹的低笑聲。「我倒是有個主意,你愿意賞臉聽嗎?」他道。
舒晨光被他鬧得哭笑不得。
一抹溫柔的笑意浮上她的嘴角,她說:「當然愿意嘍,快說!」
「去廟街解決。」
「呦!」舒晨光一聽,馬上發出鄙視的夸張語助詞!改阆敫擅囱?那里都賣些黃色雜志、黃色錄影帶,帶我去那里有沒有搞錯?!」
「咦?!怎么跟我得到的訊息不一樣?!」
舒晨光立刻在電話這頭笑得樂不可支!蛤_你的啦,廟街什么都賣,是很熱鬧的夜市!」
聽著她頑皮的笑聲,劉莫奇的胸口涌起一陣暖意。他淺淺一笑,和緩的說:「下班后在飯店出來的第一個十字路口等我,我過去接你!
「過去接我?你不在飯店嗎?」她一直以為他在最頂樓的辦公室辦公,原來不是。
劉莫奇勾起笑容!肝椰F在人在停車場,要去一趟九龍!
「喔,原來如此。」她了然的點點頭。
「就這樣了,再見!
「再見!
「別遲到!顾嵝选
舒晨光翻了一下大白眼,含笑的說:「知道了,有錢人!」
劉莫奇笑了,搖著頭切斷自己的手機,正欲旋身去開車門,一抹陌生的人影赫然佇足在他身旁——
「您好啊,劉先生!
「請問你是?」
「舒晨光你熟識吧?我是她老爸!」舒父略抬下巴,神情帶著得意形色。
「原來是伯父,你好!箘⒛婵蜌獾貑柡,卻在心里懷疑起他的來意。
「我跟你非親非故,別叫得那么親熱!故娓赴谅恼f。
劉莫奇以不變應萬變,先看對方有何意圖再作打算。
舒父瞇起一雙細長的眼眸,摩挲自己的下顎打量了劉莫奇好一晌,才道:「聽說……你最近跟我女兒走得挺近的,是不是?」
「正是!
「不錯嘛,挺坦率的!故娓干⒙胤笱芤痪,隨而再開口說道!改撬袥]有跟你說過我們家目前急需一百萬,需要一大筆資助呢?」
劉莫奇臉色驟變,嚴謹地回道:「從來沒有。」
舒父訕笑兩聲!肝疫@女兒就是不懂事情的輕重緩急,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提都沒跟你提過呢?否則她處心積慮交你這個男朋友干么呢?不就是為了一百萬嗎?」
「處心積慮」四個字霍然竄進劉莫奇腦中,他的心重重震了一下,眼神跟著變得幽暗無比。
「她是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跟你開口。我這老頭,歲數一大把了,不在乎面子問題,就由我來向你開口好了!」
他繞著劉莫奇兜了一圈。又重新開口:「我們舒家目前急需你的施舍,如果你真心愛我的女兒,就請你拿出一百萬來印證你的真心!
劉莫奇的面容霎時僵化,臉色一陣慘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對我及晨光來說,愛是必須要建構在金錢上的,其他的,一概是其次,懂了吧?」
他盯著劉莫奇奸邪的笑了。
☆☆☆
真的嗎?
晨光,你真的處心積慮來接近我,處心積慮跟我在一起的嗎?
不!他不相信,他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
離開停車場,劉莫奇一直旁若無人地重回飯店大廳,花了好幾分鐘才找到舒晨光。
她正和客服部的人在休息室休息。
他從走廊那端走過來,正準備敲門,房里適時傳出交談聲,談話的內容瞬間令他的五官凍結,難以置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你沒說謊?你跟劉先生混上關系了?!」
鐘如君簡直不敢相信,瞠目結舌了大半天,最后以驚天動地的大嗓門高呼出來。
舒晨光被她鬧得渾身不自在,扭扭捏捏的說:「什么混上關系不混上關系的,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會一天打五通電話給你?會請你去大飯店吃大餐?會含情脈脈的請你吃飯跳舞?騙誰!」鐘如君駁斥到底,暖昧的推推她的手肘!改愦蛩阍趺垂ハ菟?!」
「你在胡說什么?」
鐘如君眼神充滿調侃!干賮砹四,好不容易釣上這么一個色香味俱全的金龜婿,不好好把握,未免太愚蠢了?!」
「表姊!」舒晨光拉長音要她別再胡說八道下去。
「從實招來,你是用哪一招釣上他?」
真難聽,她哪有釣啊?「不就是他救我的那一次嘛!」
鐘如君笑得更賊了!改菚r候我還教你要懂得把握時機爬上去,你這小女人,『惦惦吃三碗公飯』!」
舒晨光聽了這毫無根據而且強烈扭曲她人格的話,忍不住大搖其頭,實在佩服她的想像力。
「你別把我講得這么壞,行不行?」她跟他可是玩真的!
「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拜托!」越說越離譜了。
「少來了,別說你從沒注意到他身分背景。」
舒晨光抿了抿唇瓣,說:「想當然想過,但——」她想的完全是自己配不上他的念頭。
鐘如君用力拍了她的背一下,搶白。「那就對了,連幼稚園的學生都知道要嫁有錢人才會幸?鞓罚F在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渴望找到一個有錢的丈夫嫁入豪門,從此以后過著富貴榮華的日子呢!」
「是啊,是啊,你說的都對!故娉抗夥粗S地應道,如君一味的要胡說八道,就隨她去講個高興好了,反正她又找不到機會插嘴。
「況且,一旦有他來當靠山,你那苦惱的一百萬,不就迎刃而解了嗎?」鐘如君的眼睛睜得好大!赋抗獍,我的好表妹,表姊要在這飯店呼風喚風,可就全靠你了!购呛呛!
「好啊,好啊,那有什么問題!故娉抗饣卮鸬靡馀d闌珊,實在不想再理會她。
哪有人這樣的嘛?開口閉口全是錢,有夠受不了!
如果是她啊,什么錢啊權呀,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心心相印的那一份微妙感覺,與其要金碧輝煌的外在物質,她寧愿兩個人靜靜坐在天臺上,依偎在對方的肩上,仿佛天底下只剩他們兩個,那才幸福呀……
舒晨光想著想著,已經開始作起白日夢,半撐在柜子上,邊喝咖啡,邊格格地笑成一團。
接下來,鐘如君講什么、問什么,她都咿咿呀呀亂應過去,聽不見,也看不見,更不知道,休息室門外離去的是劉莫奇黯然的背影。
天曉得,劉莫奇的心都涼了。
☆☆☆
來來往往的車輛,穿過中環市區,閃爍的燈火將香港照得宛如一座不夜城。
距離約定的時間早已經超過了三個鐘頭,舒晨光不斷看表,不斷四處張望,但就是等不到劉莫奇的身影。
擦身而過的路人,對她這樣一個呆站在那里的女人,好奇莫名,走過她身邊時,不禁看她一眼,才繼續前進。
滴!滴!滴——斗大的雨滴落了下來。
「呃?下雨了!」舒晨光嚷道,用手試了一下空氣中飄逝的水珠。
話才在嘴邊,傾盆大雨突然間就落下來,她驚呼一聲,趕忙拿起皮抱頂在頭頂跑向一旁的店家前,但她的衣裙仍濕了一大半。
她連忙用手帕拍打身上的雨滴,擦完抽子,她下意識抹著臉上的雨水,不知不覺地抬頭望向天空,惦念不忘的,還是劉莫奇。
「到底怎么了?撥手機也沒人接……」
「劉先生他不會來了!」突然有人出聲道。
「老王?!」舒晨光一轉頭,立即迎上打著黑傘的老王。
「出了什么事情嗎?!」
「不是。」他搖頭。
「那是他的車子又拋錨了?」
「也不是。」
老王難看的臉色,逼得她只能故作強顏歡笑,沒事樣的問:「那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他不能來赴約?」其實她心里的不安逐漸在筑高。
「是……」老王難以啟齒。
「是什么?」
老王覺得講不出口,但又不得不說,于是硬著頭皮粗聲道——
「劉先生不想見你!」
話一說完,他立刻撇開臉,不想看她受到打擊的模樣。
「不想見我?」舒晨光的臉色霎時刷白。
「對!劉先生不想見你!所以你別再等下去了,他從今而后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也別出現在他面前。已經下雨了,你早點回去!」
「老王,你到底在說什么?」她急聲問。
「總而言之,傘給你,別感冒了!估贤踹f給了她另外一把傘。
「老王,你回答我,為什么劉先生突然不見我?」
她覺得恍如晴天霹靂,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唉!回去問你父親吧!」老王喟嘆,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舒晨光怔悄地瞪大眼,張著口茫然望著他的背影,但說不出半個字……
☆☆☆
放開門把,他搔著后腦勺,逕自回到客廳。
舒晨光跟著進來!改闳フ疫^我的老板,是不是?」她開門見山就問。
舒父看也不看她。「衣服濕成那樣,你沒帶傘嗎?」
「你為什么要去找他?!」
「浴室有干毛巾,去拿來擦吧,別把屋子弄得濕答答,你不在家,沒人替我拖地!
「爸!」舒晨光忍不住忿然出聲!覆灰掖騿≈i,你究竟跟他說了什么?為什么……他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
「你在講什么?我不懂!
舒晨光苦澀地道:「你當然懂!算我求你好不好?請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不要……把我當成你牟利的工具!」
她痛苦的陳述,仿佛已經猜到自己的父親再一次背叛她,背著她去對另外一個人說出令她不堪的話。
面對這樣唯利是圖的父親,叫她如何受得了?
究竟……究竟他要將她逼到什么樣的地步,才肯罷休!
「能不能請你……多少尊重我一點?」她苦口婆心的說著。
舒父被她質問得煞是難為情,愣在那里無從答起。
她是說對了,他確實將她當成牟利工具,但他并不以為自己有錯,畢竟她能站在那里,對他又吼又叫,全是拜他所賜!
養兒防老,他從她身上撈一點好處,又哪里錯了?!
一想到這里,他不禁喝叱回去。
「尊重?你嫌我不夠尊重你嗎?!我就是太尊重你,才縱容你在那里狐假虎威,我就是太尊重你,才讓你自己一個人去外頭住,多花那一筆不必要的房租;我就是太尊重你,才沒一腳把你踢給林勇,讓你三拖四拖,死不肯嫁給他!尊重?!去他媽的,尊重個屁!」他咄咄逼人地恐赫她。
「你不覺得慚愧嗎?」她含著眼淚問。
「我有什么好慚愧的?!」
「你所說的『尊重』,全是為了自己所編造出來的歪理。你如果尊重我,就不會背著我、悶聲不響去找劉先生;你如果尊重我,就不會逼得我連這個家都待不下去,非得到外面;你如果尊重我,就不必逼我去嫁一個我根本就不想嫁的人!」
舒父用力拍桌!改懔R誰啊,我現在有再去逼你嫁給林勇嗎?」
她的眼神梭巡著他飄忽不定的瞳眸,幾乎要將他看穿。
「你現在當然不會,因為有個劉莫奇!顾翡J的洞悉力令他的心臟漏跳一拍。
「你去找劉先生,是不是又拿我的幸福當籌碼,要求人家給你一百萬?」
「我……我哪有?!」他矢口否認,死不承認。
「那你跟他說了什么?」
問題又回到原點。
舒父被逼得沒辦法,終于說:「我只是暗示他我們家急需要一百萬救急,女朋友有難,他當然要拿出一點誠意來。」
「所以你跟他要一百萬!
「我沒那么直接!
「不然呢?你還跟他拐彎抹角,大玩文字游戲的要嗎?」她粗聲地反問。
「我跟他說,你是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跟他開口,所以由我這老頭替你開口。耶,我這也是為你好,你想想,姓劉的那小子,要是愛你的話,肯定馬上去籌一百萬,一旦他這么做,不就向你證明他愛你有多深嗎?」
聽到這里,舒晨光猛然閉上雙眼,吞下那份深惡痛絕的感覺。
「他們這些有錢人啊,有錢歸有錢,但個個小氣得要命。你們老板如果可眼眨也不眨一下把錢給你,我可以拍胸膛跟你保證,他這輩子娶定你!這種愛,不是一般人,付得出來的!」
多荒謬啊,這就是她的父親……
一個領悟的念頭涌上她的心頭,這輩子,她從未像今天這樣看輕過自己的父親。
「你太叫我失望了,爸!
她悲哀地低語,下一秒,便緩緩旋身離去。
「喂!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回答我啊,你!晨光……」
☆☆☆
次日。
劉莫奇的辦公室在飯店的最頂樓,舒晨光從未到過這層樓。
盡管如此,她仍很快的找到他的私人辦公室。
只不過在正式見到他前,她先碰到了他的私人秘書——一位全身名牌、踩著三寸高跟鞋的妙齡女子。
「你說什么?你要見劉先生?!」
女秘書擋在辦公室門前,雙手環胸,以高做的眼神瞟過她全身,一副擺明了狗眼看人低。
「是,麻煩你轉告一聲,就說舒晨光找他!
「劉先生很忙的!古貢搼!改阏f你叫舒晨光?我看我們老板可能連你長得什么樣子,他都記不得哦!」
「不會的,我跟他很熟,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麻煩你去通報一聲。」
「哎,就是有一堆自不量力的小職員,老作一些『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春秋大夢,無端端的增加我們的工作量,真受不了!」女秘書以眼尾瞥她兩眼,不屑地道。
舒晨光垂下眼簾,并沒反駁她的話。
她沒話講,女秘書可有一堆牢騷發。「也不懂你們這些女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空在那里自作多情,還不如專心工作來得實際一些。女孩子啊,要自愛一些,不然是會教人看輕的。轉告!轉告!轉啥告呢?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又何必白跑這一趟,自討沒趣呢?!」
女秘書就這樣一路訓著去開房間里頭的那扉門。
舒晨光佇站不動,讓自己沉著鎮定,她不需要去跟她計較,她來這里只是要見劉莫奇?不是來吵架的。
望著那扇門,她突然覺得心寒,薄薄的一扇門扉竟將她與他分隔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想起和他一起擁有的記憶,他幾乎在一開始出現在她面前時,便牢牢鎖住了她的眼光,一點一滴進入她的生活、一點一滴攻她的心,讓她迷戀上他。
然后,等她意識過來時,她已無可自拔。
所以,她感到錯愕、感到痛苦,著急的想要跟他解釋清楚所有事情,她不要讓他誤會她,那種感覺讓她好難過……
她想見他,想跟他好好的談一談。
沒多久那道門重新被打開,出來的人是女秘書單獨一人。
他還是不愿意見她!舒晨光難過的發現。
「劉先生……怎么說?」她問。
女秘書聳聳肩!杆埬悴灰賮碚宜,他很忙,跟你之間,沒有開始,所以現在也不算結束,大家朋友一場!顾f出一 張支票!竻,這是你要的一百萬。拿了錢之后,就別再糾纏不清了!」女秘書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
舒晨光咽下喉間的不適,堅強的說:「我不要他的錢,話我還沒跟他講清楚,我會再找他的!
沒有收下那一百萬,她轉身走了。
劉莫奇悄然出現的身影,霍地引起女秘書的注意力。
「劉先生?」
劉莫奇一語不發,凝視著舒晨光自制而堅定的姿態,心里很矛盾,他試著說服自己掉頭就走,與她之間沒什么值得留戀,然而在他心底深處,卻力不從心!
☆☆☆
當晚,舒晨光下班后就在飯店門日等劉莫奇。
她想既然去辦公室見不到他的人,在這里等總能碰見。
就這樣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她在冷風中等了足足一個鐘頭,才好不容易看見劉莫奇從飯店走出來。
沒多想,她立刻迎上去。
「莫奇,我知道我爸找你要錢的事,能不能聽我解釋?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沒多考慮脫口就說。
「沒什么好解釋的,舒小姐。我還有事,再見。」
劉莫奇聲音輕柔卻不帶任何感情,話一完,與她擦身而過便準備搭上座車。
「拜托,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舒晨光喚住了他。
劉莫奇微微停住步伐,直視前方。
「你可以誤會我,可以質疑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你知不知道你故作冷漠的態度讓我好難過?」
劉莫奇不語,緩緩回過頭來看她。
她繼續說:「我絕對不是像我爸說的那樣,是為了錢才和你交往。跟你在一起,我是出于真心,從不佯裝!」
「哦?」他冷淡應道。
「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每次當我看著你時,令我感動的是你的溫柔、你獨特的氣質、是你輕而易舉就帶給我的快樂,從來就不是金錢!」
「我不相信!箘⒛孑p輕地說,聲音好沉問、好死寂。
「你敢說你從沒妄想從我這里挖走一百萬?」
「我當然敢啊……」她說,眼神溫柔而懇求。
「你敢說你接近我不是別有用心?」他冷著眼再問。
「什么別有用心,我不懂!」她憤慨地道!改阍谘┐埖陰臀,我很感激,除了感激,我沒有第二種念頭。后來當我遇上車子拋錨的你,提議用腳踏車送你,也是純粹想幫你!我以為走完那段路后,你就會回到你的上流社會,而我也會去過我自己的生活,我們的生活沒有交集,我從來沒預料我們會因為接下來的一場車禍,緊密的碰在一起……一切都巧合、一切都無心的巧遇,這樣的際遇,我又怎么別有用心地去接近你?!」她柔聲的反問他。
「別把我想得那么壞,我不要你的錢,不要你的一百萬,錢對我來說永遠比不上你重要!」
「是嗎?」他仍是一臉不信服。
「當然是!你絕對不知道,在我心里,比起大疊大疊的鈔票來,更令我心動的是和你都肩并肩的靠坐在椅子中,看著天臺上的月光談朋友、談家人、談生活中瑣碎小事情。拜托……請你相信我好嗎?」
她輕聲的說,焦慮地想把心念傳達給他,可惜他終究只說了這句話——
「可惜我再也不相信你!
他低聲的說完便坐上自己的轎車,舒晨光則在一剎那間被他這句話炸空腦袋,只能茫然看著他的車影……
「計程車!」
她幾乎是無意識的攔下計程車。不行!她一定要解釋清楚。
☆☆☆
沉默的坐在計程車中,舒晨光覺得心情好沉重,眉頭深鎖。
對她來說,所有希望都落空了,劉莫奇絕然的反應,已超出她的控制范圍,而且拒絕再相信她。
她沒有錯啊,為什么要如此執意認定她有錯呢?
他們之間還有話沒講清楚,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景物在耳邊呼嘯而過,車窗外的夜色燦爛,然而這段路途駛來卻格外惆悵。
計程車司機尾隨劉莫奇的轎車,在銅鑼灣的一處婚紗禮服店前停下。
舒晨光才剛打開車門便霍然迎上劉莫奇早已等候在外面的身影。
「為什么跟著我?」他問,語氣里有絲不耐煩。
她給了車錢,才在他面前站定。「我不要我們兩人就這樣結束,我必須重申我不是拜金女郎,不是我爸說的那樣!
「我想你搞錯了,問題不是出在你爸身上,而是你!」劉莫奇臉上閃過冰冷的神色。
「我?!」舒晨光愣在原地,怔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面容陰郁,定定的說:「我聽見了你和你表姊的對話。你說就算你注意到我的身分,也是因為我們是主雇關系,從不敢妄想和我有接觸。撒謊!你根本早就開始盤算如何嫁入豪門當少奶奶!
舒晨光全身顫悸。那些話全是她來不及否認的玩笑話!
「沒錯,嫁給我,由我來當靠山,你一直困擾的一百萬,當然能迎刃而解。想在飯店呼風喚風,也輕而易舉!
不是……那些都不是真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不是你能擺布的傀儡!
他銳利的眼神集中的在她臉上掃過一眼,遂冷漠地旋身走掉。
舒晨光困惑地看著他,眼睜睜看他走進婚紗店,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喊住他替自己申辯。
而接下來的情景,就在驚鴻一瞥的剎那之間,令她的心頓時涼透了。
在她眼前,一位身穿白紗禮服的年輕女子看見他進門,立刻笑逐顏開的走向他,兩人交談幾句,年輕的女子便開心地在他面前轉圈,愉快的展示身上禮服。
劉莫奇報以微笑,最后兩人索性親昵的抱在一起。
看到這樣,她全身所有的力氣消失了。
「小姐,來看禮服的嗎?」
一名婚妙店員漾著微笑推開門出來詢問。
「我們公司剛進了這一季的婚妙禮服,有興趣的話,歡迎進來看看。」
「不用了!故娉抗鈶艘宦,苦澀地離開。
劉莫奇望著她逐漸消失在陰暗的人行道盡頭,他的神色也不對勁。
安妮瞥了他一眼,再循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向外頭。
「怎么了?」她問。
劉莫奇擠出一抹笑容!笡]什么。你怎么樣,有沒有喜歡的樣式?」
「我看中了五套禮服,五套我都很喜歡,不知道要選哪一套,你快幫我決定。小姐,麻煩你再幫我把另外四件禮服拿出來好嗎?」
「好,請等一下。」門市小姐馬上照辦,從更衣室里拖出了一件件禮服。
安妮開始一本正經地詢問他的意見!父纾憧催@件怎么樣?大方、素雅,穿起來很有氣質。」
「不錯啊!
「那這件呢?露背的……」
「也不錯……」
「那這件呢……」
☆☆☆
劉莫奇煩擾地緊蹙雙眉,心情紛紛亂亂,所有的感覺都在心底翻騰,這使他筋疲力竭,整個人躺臥在沙發上像虛脫了似的,動也不想動。
心碎!
正是他此刻的心境。
一陣輕微開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他望向開門進來的老王。
老王將手中一大盒東西遞到他面前。
「舒小姐托我送回來的,劉先生!箘⒛娴难凵裱杆賿哌^那盒東西,平平淡淡的問:「里頭是什么?」
「舒小姐說是你之前送她的禮服、項鏈、鞋子等等,反正只要是你出錢買的,她全數歸還。」
「放下吧。」
老王依照指示將東西暫時放在床頭。
等他站挺后,瞥了盒子一眼,才郁悶地說:「劉先生,你會不會誤會舒小姐?她跟你在一起時,一向很坦率,不像刻意裝出來的!
「人心隔肚皮,她是不是裝的,你能保證嗎?」
「我當然不能保證,不過我親眼看見她失落的模樣!
「眼淚是女人的武器,聰明的女人一向善用它。」
「不是啊,劉先生,舒小姐她沒有哭,反而故作輕松的交代我把東西送回來,笑著說一切都結束了,現在物歸原主!她難過的模樣是在跟我講完轉身要走的一剎那,被我不小心看見的。」
老王中肯的描述著,總有份同情蕩漾在語氣間。
「如果我是你,一定會試著去聽她怎么解釋,說不一定事情根本就很單純。況且,你跟舒小姐也相處好幾個星期了,你不相信她,卻寧愿去相信一個突然冒出來老頭子講的話,實在說不過去。」
劉莫奇嘆了一口氣,疲倦地道:「別再說了,我累了!
「哦。」老王乖乖退出房間。
劉莫奇盯了盒子好一晌,猶豫片刻,才靠過去打開大型紙盒。
他首先拿出的是那襲黑色禮服……
兩人在柔和水晶燈下搖曳生姿、翩翩而舞的情境依稀映在眼一則。
「可惜的是,從今而后,恐怕再也回不去那段時光。」
他思緒深邃的呢喃,再拿出他送給她的兩條珍珠項鏈。他還記得他為她戴上時,紅云飄上她臉頰的模樣。
「原來都是謊言,活脫脫耍了我一頓!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冷硬,放任握著項鏈的右手頹然垂下。
閃著迷人光彩的珍珠應時摔入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卻出奇冷淡地跨過它們,看也沒看一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