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順王府何其大,除了主宅、廂房外,光院子就高達五重。
疊山噴泉,曲水流觴,各座建筑之間并以走廊聯接起來,人們可通過走廊遙望廊外 的景致,享受深邃的視野與寧靜舒適的氣氛。
寧兒兩手握拳擱在胸前、伸長脖子,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俯瞰腳下結冰的池水。如 她所想的,那面結冰的湖面,立刻反射出一張扭曲的影子來。
“嬤嬤、嬤嬤,你快來看啊,這種跨越水面上的長廊好奇特,以前從來沒見過。敢 在水面上建路,太偉大了!
年約六十歲的老嬤嬤一板一眼地說:“格格,這種長廊叫做水廊,在京城的富貴人 家處處可見,是造園的形式之一。”
“聽都沒聽過。格格說我是井底之蛙,半點不假,現在才從淳親王府搬到華順王府 ,立刻顯出自己的膚淺。”
她將手肘撐在欄桿上輕輕嘆息,有感而發。
老嬤嬤聽出她語氣中的挫敗和失落感,開導道:“知識是一點一滴往上累積,不懂 可以學,格格不該妄自菲薄!
“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兒。”她推翻。“你猜煒雪怎么形容我?他說下人就是下人, 穿上龍袍也變不了皇帝。你也別叫我格格了,只會令我更汗?!
十八年來,人們譏笑的嘴臉她看太多,逆來順受慣了,可昨晚她竟在一個陌生人的 面前全盤崩潰,像個不乖的小孩,哭得死去活來,然后累得睡著,她是怎么了?何時變 得如此不堪一擊。
老嬤嬤下巴緊縮,正色地道:“下人穿上龍袍當然變不了皇帝,早砍頭了。你聽老 嬤嬤說,格格就是格格,金枝玉葉,懂了嗎?”
寧兒漾開一抹笑,好生無奈地接道:“只怕外表看起來是金枝王葉,實地里全是稻 草。”
“格格!”老嬤嬤聲色俱厲地叫著!安辉S你用稻草形容自己。”
“真的。”寧兒嚷嚷。“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都看開了,你也別騙自己了 ,演給誰看呢?煒雪可精明呢,今早他不見了,可能已經去磨刀準備殺了我這個小騙子 !
所以,她下了一個決定,一個不悔的決定!
“殺?你在說什么?”
“沒什么。對了嬤嬤,現在快春天了,這結凍的湖面下,大概都是流動的水,跳下 去應該可以溺斃吧?”寧兒一本正經地問著,忙著把裙擺撩起,方便等一下一鼓作氣的 往下跳。
“溺斃?格格,你在說什么?你這……這是在做什么?快把裙子放好,太高了,里 面的綢褲都跑出來了,不雅觀、不雅觀!”
老嬤嬤嚇飛了魂,彎著老腰,急忙要拉好她的裙子。
“嬤嬤、嬤嬤!這件事太復雜,說了會嚇壞你老人家,無知是一種幸福,我就不說 了!睂巸焊纬衫彂,細心地講給她懂!暗跓樠┗貋碇,我一定要先了斷 自己,煒雪見我很有悔意,就不會為難你;蛘撸愕任姨氯ズ,立刻逃回淳親王府 ,他們不會發現的。你千萬不能阻止我,否則你會很慘的!
與其牽累一堆人,不如她先行了結,計劃將如最初的打算進行,她犧牲,換來淳親 王府永久的安寧。
“什么悔意、什么為難?老嬤嬤一句也聽不懂。來人呀,快來人呀!格格要尋短見 ,快來人呀!”
她老母雞似的聲音,啼得人人皆知,很快引來一大群仆役趕上來,要拉住這個找死 的小格格。
“不能跳啊,有話好說啊,快下來……”
“湖水冰,你會受傷的!”
“格格!別跳呀……”
人聲諠嘩,聲勢浩大,沖上來要阻止她的人,多得由四面八方涌過來。一個剛娶進 門的格格莫名其妙地跳湖自盡,他們這些人全完了,怠忽職守不說,光一項見死不救的 罪名扣下來,全部進棺木陪葬。
“格格,你快下來啊,求求你,不要嚇老奴了,老奴禁不起嚇的!”老嬤嬤抓著她 不放。
“嬤嬤,你不明白,只有給煒雪一具尸首,才能讓事件圓滿落幕,就算不能圓滿落 幕,至少有一定的效力,所以……”
“快點,就在眼前了!”
“沖上去抱住她,別讓她跳!”
寧兒見大家都來了!拔乙欢ㄒ。嬤嬤,對不起了……”她忍心推開老嬤嬤,在 老嬤嬤一屁股摔在地上時,她倏地爬上欄桿,閉緊眼睛嘴巴,悶聲不吭一口氣住下跳。
“格格──”
老嬤嬤絕望地吶喊,臉色霍然鐵青。
直墜而下的速度令寧兒想尖叫,然而身體在撞碎湖面冰層的那一瞬間,立刻有如鉛 重般往下沉。冰冷的湖水淹沒她的聲音,沖垮她的意識,令她心跳紊亂不堪,好痛苦… …她一直不喜歡渾身濕透了感覺,沒想到萬不得已之下,她竟必須選擇跳湖自盡一途, 來了結自己的生命。
湖水好冷,凍澈心肺,她可以想象得出,她無生命的軀殼,將如何漂浮在清波映月 的湖心,披頭散發,唇瓣浮腫,眼珠子空洞的大睜……她心都涼了。
黑暗在吞噬她的視線,肺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格格再見了、嬤嬤再見了、煒雪……我會惦記著你,雖然你很殘忍,但一夜夫妻百 世恩,我……一定是不行了,居然?生幻影看見煒雪游向自己,游得那么好,游得那么 快……呃!什么──“啊?唔!”
她瞠大眼睛,在驚惑之余,嘴巴不小心張開,立時灌進一嘴的湖水,她連忙用手捂 住,但她的心跳卻亂成一團。
天啊,那不是幻影,是真的!
更糟糕的是他來了,僅僅一眨眼的時間,她的腰際便有如藤蔓捆住,不容置啄地往 水面上拖去。新鮮的空氣猝然送入她的口腔,喉嚨卻緊得像個綁死的結,她吸不進空氣 ,頓時完全不能自已地大力呼吸。
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胸口開始凝聚熱力,舒暢的起伏時,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粗魯 住上扯!鞍。猛矗
“痛嗎?”煒雪郁冷的神色像一陣夾帶殺氣的疾風,削過她的頭皮,凍得她發麻。
“那個……呃……如果你松開一點點,就不痛了,我站穩了,謝謝你!卑哆厧资 雙眼睛瞅著她看,寧兒努力掩飾尷尬,頭不敢?一下。
“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睙樠╆幒!皝砣,送熱水到我房里。”
“喳。”
“煒雪,事實上,我真有合理的解釋,你沒必要太生氣,我這也是為了大家好,真 的!你必須有耐性聽我說!
“我給你一整天的時間聽你說!彼难鄣撞龥坝浚砬閰s一如平常。
“好啊,可為什么你看起來一副不罷休的樣子?既然你愿意聽我說,可以高興一點 ……”
“走!
“好。不過……我有道理的……真的……你……”
銀鈴般的柔美細語,隨著被丈夫拖走的瘦小身子愈變愈小聲。
所有人都在為他們的少福晉祈禱,貝勒爺從不咆哮揍人,但不表示他就能寬宏大量 禮遇她,如果她聰明就乖乖閉上嘴巴。
*>*>*>“說!
“說……你希望我說什么?”
半個時辰后,梳洗完畢換了一件干凈中衣的寧兒,正坐在炕床上,微垂眼瞼怔忡地 盯著貼在床面上來回擦動的小手。
好奇怪,室溫暖和,火炕也燒著呢,可她的手指竟感覺不出貼在床面上的熱度,那 就好像觸覺被一種無形的東西包里起來,碰到床面之前,先碰到那層無形物,于是什么 感覺都沒有了。
“說你必須告訴我、應該告訴我、希望告訴我的事情。”
煒雪在小侍服侍下,換去一身濕衣著了件淺清色的袍子立在床邊盯她。
“我希望告訴你,我的手指沒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凍壞了?”她有“一點點” 擔心的說,它們是粗了點、是不討人喜歡,但終究是她的手!
“我看看!彼獾娜蓊伩拷
才剛從歌玄那里受氣而回,他的新婚妻子沒殷勤迎接他已萬萬不該,居然還背著他 跳湖玩命。想考驗他什么,耐心還是善心?
如果是,很抱歉,兩種惻隱之心,他全部欠缺。
“喔!睂巸嚎粗麑⒆约旱氖譅科,就在她渾然忘我盯著他修長手指順過她的右 手掌心,感覺胸口怦然心動,臉頰上熱熱時,突然間掌心有如一萬支針扎入,痛得她大 叫。
“痛!好痛……你在干什么?不要按了,我的手要斷了。”
她的眼淚都出來了,周身感覺一陣疼楚直直沖上腦門。
“我在按你掌上的穴道,你渾身都凍僵了,現在我做的只是先舒通你手臂小部分的 血脈!彼麘土P性地加大力道。
“夠了、夠了,我現在感覺很好,不麻木……嗚!”她喊出聲!澳惴攀帧⒎攀 啦,左手……左手……沒凍僵,不需要按穴──好痛!”
她咬住嘴唇,眉心打了幾百個結,在他放她自由的一?那,立刻倒頭跌進被褥,慶 幸他饒她不死。
“我問你,為什么企圖跳湖自盡?”主題來了。
他注視床上氣喘吁吁的人兒,臉上的神采讓人摸不清他的情緒,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他不悅極了。
寧兒抹著臉上的淚坐起身,輕輕地說:“我不是真格格這件事兒,你知道了。既然 你知道,我自然就該畏罪自盡。”
“畏罪自盡?”煒雪哼笑!澳悴挥X得該走遠一點,找一個寂靜無人的地點嗎?”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選人多的地方?”這是一種侮辱。
“我沒這么說,但希望你別給我找麻煩。”他在炕床坐下,突然伸臂將她攬近,冷 睇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寧兒沒預期他會突然抱她,不禁在他胸前反抗起,雙手握拳努力要擋開他雄偉的胸 膛與自己的貼近。
“明天。明天我一定死得神不知鬼不覺,死得不給你找麻煩!彼苌鷼、很沮喪 ,她不期望他同情她,但至少不要輕蔑這件事,她已經夠可憐了,何必再這樣羞辱她?
“你敢。”他瞇眼。
“我敢不敢關你什么事?你這個壞人,根本不了解那種被迫放棄生命的心情有多心 酸?放開我!我討厭你!
她又羞又惱地捶打他,面對他那張不?所動的俊臉,真是氣憤難當極了,世界上怎 有這么壞的人?她不懂!
“呵,原來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而是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彼溲塾^賞她忿怒 小臉的同時,繼續惡言以對!案嬖V我,為什么??你身體無法正常的反應,還是我強 迫你圓房一事?”
寧兒愕然抬頭,無可自制地臉紅!安弧灰、不莊重、不正經,我是為了保 護我家格格,才不是為了你!
她的雙頰燥熱到有燙人之虞,眼光怎么也離不開他。這人怎么這樣?面不改色地說 盡下流話不打緊,還用那種濃得像枕邊匿喃的口吻,輕輕呵在她的耳朵上,害她起了一 身雞皮疙瘩。
煒雪冷做一笑。“好個忠心的喜寧,真榮幸擁有這樣的妻子!彼麛咳,火一般的 電流赫然進入她的衣衫,流竄在她的裸背上。
寧兒渾身一震。“煒雪,你……”
他的手指按住固定的定點。
“我喜歡死心眼的女人,那象征你將同樣忠心待我。”
如她意料,他話一說完,衣料內那兩只大掌立刻攻占她背上的穴道,寧兒頓時哀叫 出來,一股空前絕后的疾痛在她體內漫開。
“我……沒有凍僵……你……你不要按我的穴道……好痛……”她死命抓住他的肩 膀,連膝蓋都發抖,若非抓著他,她一定痛得在床上打滾。
“小聲點。你應該不希望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你、喜寧格格嫁進王府第二天,就被丈 夫處罰,哭得死去活來哀號連天,屆時你的面子就掛不住了!
煒雪垂下陰鸞般的雙眼,盯著寧兒嬌弱不已的神情,賞罰分明一向是他的行事準則 。
“我……才沒有哭得死去活來……我……求求你,輕一點,我不叫,不叫了!”她 抱住他的脖子,刻意將嘴埋進他的頸窩。她才不要面子掛不住,她還要見人呢!
煒雪摟抱她的小身子,他碰過太多比她更香艷的妖姬,?何沒有一個像她一樣,既 可惡又可愛,既可恨又可憐?
“煒雪……還有多久……才結束?好痛……真的……”
她的身子在顫抖,他聽到壓抑不住的啜泣聲音,低低切切地發自她口中。而當松開 她一些,觀察她的表情時,她的臉頰泛著微微的紅光,淚眼婆娑,引動了他最深的疼惜 。
“你全身都凍僵了,所以才會這么痛,刺激你的穴道,是?
了讓血液恢復循環。忍一忍,馬上就過去了。”他壓低音量道,一手持續刺激她的 痛苦,一手則不動聲色愛撫她柔美的背部曲線,輕托她的臀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喜歡 她此刻在他耳畔嬌吟的虛弱模樣。
他愛極了她的無能?力。
“我忍不住了……求求你住手,我要叫了……”
飽滿的雙乳隔著絲薄的中衣在他身上廝磨,封閉的禁地無所遁形地挑動他的欲火, 她一聲聲的抗拒與嬌吟全反應在她不知情的身軀上。
“這樣如何?”他放緩肆虐的大掌,表面上是減輕她的痛苦,實則漫游在她妖嬈的 胴體上,一點一滴占她便宜。
“好多了,謝謝你!睂巸赫V鴾I的雙眼,心無城府地說道。 “以后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對不在冬天涉水……”
“代價太大了,是不?”
“是。 睂巸簩㈩^擱在他肩上休息。
煒雪攬住她的背部,讓兩人貼得更緊!皠e輕易想從我身邊溜走,就算你到鬼門關 口,我依然會有辦法把你揪回來!彼淅涞卣f。
寧兒閉上挹郁的眼臉,淺促地點頭!拔艺J命,不輕易跳湖了……不過你必須答應 我,不找格格麻煩,要找找我好了,我一定忍耐你的殘忍與暴戾,哪怕你要取我的命, 我一定雙手奉上!
皮肉之苦都受不了的人,居然敢大言不慚?可笑!澳阆氡Ф嗑?不怕我了嗎?”
寧兒瞠大眼抬頭,這才發現自己以何種姿勢坐在他身上,頓時慌慌張張地從他腿上 爬下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巴著你身子不放,對不起!”她很認真地道歉,捂住火紅 的雙頰,一顆頭都黏在胸口上。
煒雪以泱泱風范接受道歉!皼]關系,我們是夫妻嘛。”
寧兒眨眨眼睛,赫然迎上他──“你……你承認我是你的妻子?不嫌棄我的身份嗎 ?你不在乎我身體的缺陷,不恨不能殺死我這個小騙子嗎?”她難以置信地問。
“不會,我需要一個格格新娘!
他帶笑的眼中藏著詭變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