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芷是逃了出來了。
但是,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翡翠樓的保鏢阿誠,帶著三、四名男子疾步的追趕著。
她是陪著春花出來買東西時,趁著大伙兒不注意,偷偷溜走的,由于她個頭小,在人群中,一溜煙就不見了,所以保鏢們想捉她,可還得費一番功夫。
小芷拼命地跑向半年前小順子帶她乞討的地方,她繞了一圈又一圈,終于教她給找著了。
站在那日她乞討的地方,她左顧右盼,單純的她,以為只要來到這地方,就可以見到小順叔叔?墒,她等了又等,還是見不到小順叔叔。
其實,都過了大半年了,小順子哪有可能還會找她?
事實上,那日小順子找到可以投宿的寺廟后,立刻折回來找她,可是回到此地,卻不見小芷的蹤影,他焦急的找人詢問,可是沒人理他。
他在城里等了兩天,心想,小芷大概是被人拐走了,他去衙門報了案,可他身無分文,衙門對此案也愛理不理的。在遍尋不著之際,他只好獨自啟程回鄉(xiāng),并向村人佯稱把小芷送到寺廟去——
這會兒,小芷還在原地癡癡地等,但瞟兒阿誠已往她這邊追來,她一驚,拔腿又開溜——
轉(zhuǎn)呀轉(zhuǎn),逃呀逃,眼看四下沒有能藏身之處,她心一慌,直奔停在街角的那頂大轎——
轎簾一掀,她忙不迭地鉆了進(jìn)去。
***
「喂,什么人這么大膽,敢擅闖我家阿哥的花轎!」
一個奴仆見小芷大剌剌地鉆進(jìn)轎子里,便掀開轎簾,想把小芷給揪出。
小芷死命的賴著,小小的眉頭緊皺,一言不吭,眼巴巴的直瞅著要趕她下轎的奴仆。
「喲,你還賴著呀!快出來,否則我就叫人拿木棍侍候你……」
小芷瑟縮了一下,嬌弱的身子更加往里頭靠。
「什么事吵吵鬧鬧的?」在那奴仆義要趨趕小芷的當(dāng)兒,一道冷聲突降。
「大阿哥,有……有個女娃兒坐進(jìn)轎里去,奴才這正在趕她走,請大阿哥稍歇!古突炭值氐。
突地,阿誠帶著三、四名男子往這兒來。
「喂,你們有沒有瞧見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往這邊走來?」
「有呢,個就在這……」那奴仆正愁趕不走小女孩,阿誠這一來,正好稱了他的心。
他還想罵阿誠,沒好好管教孩子,讓孩子野到他家阿哥的坐轎里來——但話才到一半,甚至還未道出小女孩在轎里一事,突然站在他身邊的俊美少年又開口了:
「不在這兒!」俊美少年順著奴仆未完的話,接下道。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私藏了她?」阿誠才不信他的話,伸手欲扯開轎簾,瞧個究竟。
「誰敢掀轎簾,我就垛了他的手!」俊美少年眼神冷厲的瞪著阿誠。
那奴仆見狀,跟著推開阿城:「我們家阿哥都說了,你們要找的人不在這,你們?nèi)舾以诖巳鲆,?dāng)心我家王爺坎了你們!」
直到俊美少年的身份不凡,阿誠心中縱有千般疑慮也不敢造次,只能悻悻然的離去。
「好了,這下人都走了,你也可以出來了吧?別礙著我們阿哥回府!古蛺郝晲簹獾某谵I里的小芷喊道。
經(jīng)過方才那一刻,阿誠雖然沒捉走她,她卻早嚇得渾身發(fā)抖。因為她知道,若讓阿誠捉回去,何大媽定讓阿誠把她關(guān)到柴房,打的她昏昏死死。
「耶,還不出來——」
那奴仆正想伸手再揪小芷出來時,身旁的俊美少年卻以眼神示意奴仆退到一旁去,而他自個兒則彎了個身,一眨眼,人已坐進(jìn)轎子里去。
小芷發(fā)現(xiàn)有人進(jìn)來,驚恐的瑟縮著,身子仍是不住的顫抖著。
「別怕,我是好人!」俊美少年柔聲的安撫她!改切┫胱侥愕娜硕甲吡耍悻F(xiàn)在安全了!」
他可不像他家的奴仆見識少、目光短,好人、壞人部分不清。她之所以坐到轎子里來,就是在躲那一幫人,而那一幫人鷹鼻鷂眼的,面相兇惡,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大混蛋——
若以兩方來論,他當(dāng)然幫她羅!
她果然如他所料,是個柔弱的小女娃,只是他壓根沒料到,她竟長的如此亮眼,是個水當(dāng)當(dāng)?shù)拿廊伺吣兀?br />
年已十六的他,這可是頭一回對女孩子動了心;蕦m里有多少格格、才女拼命向他獻(xiàn)殷勤,為的只是想博得他能多看她們一眼。
但,他誰都愛;可也——誰都不愛!
偏偏就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女孩,輕易地觸動了他的心弦,更可笑的是,他們才見第一面呢!
他心想,若是讓皇宮里頭那些想對他獻(xiàn)愛的格格、才女們知道這事,怕不氣的齜牙咧嘴,全沒了優(yōu)雅、高貴的形象。
思及此,他不禁縱聲一笑。
他突然發(fā)笑,讓小芷心里更加恐懼;她驚懼地仰視他俊美的臉孔,眼底凈是無名的懼意。
「叫什么名字?」他郎若春風(fēng)的俊逸面容,突地逼至她面前。
小芷嚇了一跳,直覺往后縮。她知道是他救了她,她才能討過阿誠那一關(guān),可方才的余悸猶存,此刻的她,是禁不起任何嚇的……
但她確定的知道一點——他的確是個好人!
「我……我的名字叫小芷!
「小芷?方才那些人為什么要捉你?」
「我……他……他們是壞人。」小芷陡地仰高小臉!高@位小哥,你……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小順叔叔?」
小芷還以為人人都認(rèn)識小順子呢!
「小順叔叔?不認(rèn)識!箍∶郎倌昊问纵p笑!覆贿^,在皇宮里倒有個小順子公公!
他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她竟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膿u著頭說:
「我要找的事小順子叔叔,不是小順子公公!
他錯愕的瞅著她,教她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
他用食指勾起她的下顎,她無邪的雙瞳,美的令人眩目。
「小哥,你……你住在北京城里頭的嗎?」
「嗯,是的。」
「那……那你認(rèn)不認(rèn)識王爺?」
俊美少年當(dāng)她只是同一般的小女孩對『王爺』這個名詞,抱著很大的好奇心,遂淡然笑道:
「王爺?我阿瑪就是王爺。等我再長大一些,皇上也會封我當(dāng)王爺?shù)。」他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旋即低下頭笑睨著她!傅綍r候——小芷,我要你當(dāng)我的侍妾!」
聽到『侍妾』兩個字,小芷嬌小的身軀渾然一震,臉上才泛起的欣喜表情,瞬時間又隱了去。
村里的人告訴她,她的娘就是被王爺給搶去當(dāng)侍妾的。難道,只要是當(dāng)王爺?shù)娜,都可以隨便抓人當(dāng)侍妾的嗎?
心頭涌上一陣恐慌,不,她還小呢,怎么可以當(dāng)他的侍妾呢?
小芷趁他未防備之際,猛地一把推開他,跑山轎子,拔腿想跑,誰知才跑了一步,她的小繡鞋就掉了——
那是娘給她做的新繡鞋,她一直帶在身邊舍不得穿,但是因為前一雙鞋穿了大半年,又從村里長途跋涉到兒京城來,那雙鞋,破了又補(bǔ)、補(bǔ)了又破。
今兒個,因為春花姐要上街,她便央求春花姐帶她一塊出來,但春花姐嫌她的鞋太舊、太丑、太破,若帶她一起出門,會很沒面子的……
于是,她才將娘幫她繡的新鞋給拿出來穿。
可是這會兒,繡鞋掉了……
小芷旋身想回去撿鞋,赫然發(fā)現(xiàn)鞋已經(jīng)讓那俊美少年給握在手中。
「你的鞋……」俊美少年單手負(fù)背,手中拿著她的繡鞋,略一挑眉!竵砟醚剑
小芷杵在原地,猶豫了好半晌。不行,她個能過去拿鞋,他會趁機(jī)捉她的——
不舍地看了那只繡鞋兩眼,她身一旋,跑的無影無蹤。
「款,怎么鞋都不要了呢?」
俊美少年扯了一抹笑痕,低首俯視手中那雙樣式簡單的小繡鞋,粉色的鞋上,什么花樣也沒有,就單單繡了個『芷』字——
「小芷、小芷……」他玩味地反復(fù)念誦著。
***
十二年后。
「不要……何大媽您救救我,我不去、我不要去……」
一個面貌清麗的細(xì)瘦女子,教兩名粗漢給硬拖上轎,哀哀的求饒聲,劃過整條大街。
她跪在轎子旁,手拽住轎子的扶手,淚水把她臉上的妝都哭花了;不管粗漢如何拳打腳踢,她還是拼命搖頭,像是丟了命,也不肯上轎一般。
「你喲,年紀(jì)也不小了,這次,就當(dāng)是個賭注吧!別說大媽我待你刻薄,這個別人想求都求不得的機(jī)會,我可是把它讓給了你喲——」
何大媽義正嚴(yán)辭,慷慨地道。
是的,這個何大媽就是翡翠樓的老鴇。今日,她是領(lǐng)了雍王府侍衛(wèi)傳來的親王口諭,說是在天黑之前,要送個歌姬到王府內(nèi)。
這一年多來,她每回送進(jìn)雍王府內(nèi)的歌姬,不是一去無回,就是回得來的,也無法再替她賺錢了——
死的死、傷的傷……
這回她可聰明了,不再挑那些特紅牌、特漂亮的,就挑阿雪這個長得算是清秀,但年級已不小、又沒幫她賺到什么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