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繞經天母、石牌那一帶,車速快得令韓秋水不得不用力抱住他;他的體溫,透過二人身上薄薄的衣料,燃燒蔓延至她的身上,她感到滾燙的炙火狂烈地沖擊著她,韓秋水竟荒謬地覺得自己彷佛要熔化在這一片火海之中。
雷默平是“烈火”呵!而她是“秋水”,似乎注定是理當被蒸發、消失的那一位,就如化作泡沫的人魚公主,終究無法得到所愛王子的愛情。
一思及此,她的心頭倏地一驚,所愛的王子難道……難道她……
“呀——”猛然地一個急轉彎,韓秋水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只見原本由天母直行中山北路的方向突然改變了,她壓根弄不清楚他要去哪里,而那個急轉彎驚險到讓她嚇了一大跳,害她驚魂未定地不得不破口大罵:“Shit!”人一生氣,壓根管不到言語文不文雅:“很危險耶!你不要命,我可還要——呀——”
他竟然充耳未聞地又開始連續轉彎
“你——”真是氣死她也!
雷默平這部迪爵之所以性能好、馬力足,乃是因為他改裝過了,所以,他在幾個連續轉彎后,已經把那部一直跟著他們的FZR給甩得老遠。他看了一下照后鏡,確定再也沒看見對方的車影之后,才懶洋洋地露出一抹迷人又自信的笑容,把車頭轉向往內湖至忠孝東路的方向駛去,“放心!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什么意思韓秋水不由得怔忡住了,這句話他也曾對簡夢涵說過。
“是因為學姐的關系嗎?”事到如今,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她絕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會背棄對簡夢涵的承諾而愛上她。依照他優秀的條件,像她這樣的丑小鴨,而且還是不會變天鵝的那只,恐怕只能像人魚公主一樣,眼睜睜地看著王子——她的心猛然一陣揪痛,彷佛明白了。
“你說是就是!崩啄降拇竭叿浩鹨荒ǖ豢梢姷目嘈Γ宓h忽的嗓音回蕩在呼嘯的風中,好似只要稍稍用力一戳,就會消失破滅。
韓秋水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她不知為何下意識緊抱住他的腰身,感受那安詳堅定的氣息,一股莫名的情愫漸漸滲透進她的心底,她竟不知羞恥的希望,能就此緊摟住他,直到地老天荒。
“嘿!你要抱到什么時候呀!”他戲謔十足的聲音自她的頭頂響起,體貼地替她解下了頭上的安全帽,好似只是想看她困窘的樣子!跋萝嚵耍
到了韓秋水有些茫然地四處張望,奇怪,這里好眼熟!直到一顆含笑的可惡大頭出現在視線內時,她才回過神來,反射性嫌惡地推開他的臉,不著痕跡地藉由生氣來掩飾自己心中的翻覆情潮:“你到底會不會騎車呀!”她刻意板起臉,不能泄露出自己對他所存在的特殊情愫,不能有任何閑雜因素混在其中,否則,她會有背叛學姐的罪惡感。
尤其是徜徉在風中,有乘風展翼之感受的狂飆,簡直過癮極了!
可惜這個男人不是屬于她的,她必須把所有一切感動和依戀的情緒全數埋葬;不然,她怕自己真的會愛上他。明知道這只熊貓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浪子”,卻還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她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啊——
“不要問這種有損我智商的廢話,你人不都已經站在這兒了?”他噘起唇來,做了個小小的抱怨,旋即笑得不懷好意地湊近她問:“你抱住我的時候,真的沒有感覺嗎?”
“什么感覺?”她屏住呼吸,不去汲取他身上特有的男性體息。
“觸電……”他放懶了語調,害她心跳漏了一拍,差點被口水噎著!盎蚴蔷鞈佟
“誰會對一只熊貓有感覺?”打死她都不會承認她有!她故意用很鄙夷的眼光斜睨著他。
“熊貓”這會兒雷默平可傻眼了,非常無辜地反手用食指比著自己:“我像熊貓”
“對啦!就是姓雷名默平的那個人,不要懷疑!”她說完快步走向位于忠孝東路上的“以琳書房”,俏皮地暗自吐了吐舌頭。
“喂!等等!”他跨步追上前來,“你確定你指的是長得既英俊又瀟灑、風度翩翩、斯文又一表人才、氣宇軒昂,才氣縱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才又有智慧的我嗎?”
哪有人這樣夸自己的,真不怕遭天打雷劈,鼻子變長和小木偶比賽金氏世界紀錄!
“你本來就是熊貓!辈饺氲昀锖,韓秋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個衛生眼。
“有哪只熊貓比我英俊的?”這小妮子,竟夸獎他這帥氣的墨鏡帥哥為熊貓嗯,雖然他在她心目中的身價,只從“金莎”升級到“熊貓”;不過也不錯了,至少由“東西”進化成“動物”了。
“熊貓不都長成一個樣?哪有什么英不英俊可言?”她步往錄音帶區去梭巡,暗自竊笑著,就是不愿承認這個自以為是的自戀狂生得俊美又懾人心魄,無法不令人著迷。
“這就對了!”他唇邊浮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我長得這么帥,怎么會像是動物?”
“那就瞎子好了!”她一邊挑選著錄音帶,一邊漫不經心、意興闌珊地接口。
現在她全副注意力全放在這些錄音帶上,根本懶得理他。
“哦?”他挑起一道眉,笑容中透著危險和邪魅。
“再不然叫‘黑輪’也可以。”她簡直愈說愈上癮,語氣中有著惡作劇似的報復和快意。老是被他欺負,她也要欺負回來呀!她才不要老是矮他一截呢!
“是嗎?”他拖長語調,口氣中溢滿不以為然,別有深意的問:“你這是在稱贊我秀色可餐嗎?”
“啪!”她手上的錄音帶掉到地板上了。
“你這是在暗示我……”他笑得很壞很邪惡地由地板上拾起錄音帶來,放回她手上:“你想把我吃了嗎?”他伸出舌頭來,舔舔自己性感溫潤的薄唇。
她的心跳聲如雷鳴般,唔!她是不是聯想到什么好吃的水果了?他的嘴巴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可口的樣子?
“。∮憛捓!你怎么用色女的眼光看人家啦!我要告你視覺強殲!”
這個八婆男,竟然裝模作樣地嬌嗔著,害她立即氣得七竅生煙,簡直是登徒子一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視覺強殲你,你要感到榮幸了!”她強壓怒火高熾的情緒,恨恨硬硬地說:“憑你那副爛德行,任誰都懶得多看你一眼。不要自視過高了!”
違心背意地假裝自己對他無動于衷,聽見店里播放的英文歌,她隨口也哼了起來,想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此時,一陣亮如天籟的男高音和聲突然插了進來,和的是那么的理所當然和協調,音色中透著溫暖柔和;她的心不可思議地被輕柔地包圍住了,彷佛沈淀在柔情似水的暖流中。她睜大了眼睛,望著身旁的他;她從來沒聽過他唱歌,聽學姐說他來臺灣之后就不再唱歌了,沒想到他的歌聲竟美得像天使一樣令人迷醉。
好美!她幾乎已經愛上那不沾染塵世、清澈純凈、無絲毫雜質的明亮嗓音。
她的眼神一定已經出賣她的心緒了,因為她看見他正在笑,而且是幾乎要淹死人的那種笑,啊……好美……
“我來臺灣以前,都在美國‘自由飛行’總校的合唱團中!彼獯鹆怂囊苫。
“那為什么現在不再唱了呢?”她竟有一種很自私的想法,不希望和任何人分享這么嘹亮的歌聲,只想自己獨占這種幸福;如被疼愛包圍住的幸福。
上帝!她是不是很自私?很下賤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那是不能愛的人啊!
言 氣氛陷入極其微妙詭譎的一刻中,她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正盯著自己,而她卻無法動彈,只能膠著在他的眸光之中。
情 良久,他低囈出聲,那聲音如同愛撫一般地摩挲過她的耳際、腦海,烙印進她的心底:“只要你喜歡,我隨時可以為你……”
小 最后幾個字他含在嘴里,韓秋水聽不清楚他究竟說了什么。
說“我聽不清楚,你說什么?”她開口問。
獨“好話不說第二遍!”他吊兒郎當的模樣又擺了出來,指了指她手上的卡帶:
家“你喜歡聽這些?”
“嗯!我喜歡宗教音樂,尤其是帶有民族風的非洲和猶太民族的音樂!
很有默契的,二人都同時甩開方才那異樣且意亂情迷的氣氛;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愫纏繞住他們?她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該松一口氣了,或是有著些微的……失落感
“喔!真巧!我也喜歡!币娝豢芍眯诺谋砬,他揚了眉附加一句:“我爺爺是猶太人!
“可是……你不是白人嗎?”她一直以為白人都有種族岐視的,卻沒料到他竟有猶太人的血統。
“種族算什么?我一直認為愛是沒有顏色和年齡分別的。”
說這些話時的他,有著不被了解的微慍,她不明白他為何要生氣。
“就像我父親愛上了比他小了二十歲的女孩子。依照常理,這似乎是違反常倫的,但我認為愛就是愛,是沒有道理可循的。只要不是破壞別人家庭,或是愛上自己親人或同性,我想那應該都是合法,而且可以被接受的吧!只要那個人,是你所遺失的那一根肋骨,在你看見他的那一刻,你就能知道,那會是今生的唯一!
她從不知道他也有如此成熟感性,而且正經的一面,他的話字字句句勾動了她的心,引起了她的共鳴;他溫柔又熱烈的語調,令她好渴望能成為他今生的唯一。
此刻,她看見了另一個惹人憐愛,令人想保護珍藏的雷默平,但……他卻不是屬于她的,她只能永遠地把這份心情埋葬在內心深處,暗暗的喜歡!
“更何況……”他后面的話,虛無縹緲地飄散在空氣中,如易碎的泡沫,她無法看清它的真面目:“我所愛的……是一個中國……”
中國他是指有二分之一中國血統的簡夢涵?或是完全的中國人
氣氛持續在詭譎中蔓延,韓秋水感到自己的心迷失在他的柔情與濃烈的愛情中,她好想,好想……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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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沒告訴過你嗎?”簡夢涵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那副黑粗框的眼鏡,邊看了看自家學校的籃球場一眼,“他爺爺是美國的首富之一,是猶太人,在二次世界大戰時期,也就是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時候去美國的,之后和一名美國的美女結婚后,才在美國定居,白手起家。”
今天是大專杯籃球比賽,“海天”的第一戰,主場就在自己學校內,說起來該是占了不少優勢;來觀看的人數眾多,不過大部分都是女性觀眾,而且還是沖著雷默平來的,尖叫聲此起彼落,惹得對方的球員非常看不順眼——因為他實在俊逸挺拔地讓人眼紅。
“咦?那邊在吵什么呀?”韓秋水的目光被對方球員走向裁判張牙舞爪地不知道在爭些什么而吸引住了。
“大概是雷默平的‘血統’吧!”簡夢涵意興闌珊地瞥了場中一眼,漠不關心地哼著。
“你不緊張嗎?那是你男朋友耶!”韓秋水轉著手中的筆,非常佩服簡夢涵的老神在在。
“你認識他起碼也有二年多了,難道還不了解他的個性嗎?除非他不想做,否則……”簡夢涵調整了一下手上的照相機,冷不防地為前方向自己打招呼的人失了神,一會之后才又道:“任十輛大卡車也拉不動他鋼鐵般的頑固!
“喔?那就算了!”韓秋水也看見向她們這邊招手的沉默,他是雷默平的好朋友;連籃球隊隊長都朝她們這里看,她不禁蹙眉:“學姐!你和狄倫學長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