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舞蓉坐臥不寧地蜷在床上的最角落,當王佑鑫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她迅速閉上眼睛裝睡,惶惶方寸簡直亂如麻絲。
微蒙的夜燈下,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他在房里走動的聲音。大自然所演奏的交響曲,此刻全然變得模糊,接著她感到眼前的光逐漸被巨物隔絕,有股熱氣彌漫在她的周圍。
白舞蓉好奇地掀動眼簾,卻瞥到他愈來愈逼近的闊胸,那泛著恬淡沐浴乳的香味正將她團團吞噬。
“喝!”她駭然滾出他的勢力范圍,連忙把枕頭抵在她一臂遠之處!澳、你……想做什么?”
“你還沒睡呀!蓖跤遇魏眯Φ靥洗病!拔铱茨闼敲赐饷,所以想抱你躺進來一點,免得你摔下去!
“喔……”原來她誤會他了。
“怎么,你以為我想做啥?”王佑鑫以手支頰,悠然側躺著身子瞅著她,嘴角擰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我……我什么都沒有以為!卑孜枞鼐綐O地用枕頭掩住臉,那躁羞的嬌憨樣說明了她的確“很有”以為。
“我想也是!蓖跤遇胃`笑。若非顧及她火起來可能會驚動父母,否則他會繼續逗她。
“你……呃……不穿上衣服嗎?”白舞蓉從枕緣探出眼,窺著他幾近全裸的體魄。這人——真的有暴露狂。
“有呀,我有穿內褲呀。”王佑鑫瞄了一下她身上的“裝備”,不禁想笑。“倒是你穿得那么‘復雜’,小心睡不好!
“要你管?我偏偏就是要穿這樣才睡得著!卑孜枞貧夂艉舻乩罩眍^。還不是為了預防他的毛手毛腳,她特意穿了三條內褲,外加一條難脫的緊身牛仔褲;上身除了胸衣,她又套了兩件小可愛、一件背心,再罩了T恤和襯衫。
幸虧有冷氣,不然此等天氣,她不熱斃才怪。
“早點睡吧,事情尚未解決呢,明天還有場硬戰要撐哩!蓖跤遇涡闹敲鳎膊稽c破,他伸伸懶腰,合眼準備入眠。
“你要睡……這里?”聲音不由得顫抖,知道要和他共睡一間已夠讓她緊繃了,如今他還要黏在她旁邊,她恐怕連呼吸都會有困難。
“你我的爸媽就睡在隔壁,你不怕他們半夜臨檢?”王佑鑫蠕動一下,調整了個舒適的臥姿。
“那……起碼你不該和我同睡在床上呀!”白舞蓉的每一條神經,均呈最高警戒狀態。
“睡覺不睡床,難道要我去睡天花板?”和她共躺一張床,他其實比她還要受煎熬。
“我管你睡哪兒,地板那么大,你不會隨便挑一塊風水好的地方嗎?”白舞蓉提出不怎么樣的建議。
“不要,地板那么硬,我睡不著!蓖跤遇我馀d闌珊地搔搔頸項,絲毫沒有被打動的現象!吧嘲l夠軟吧?你去睡沙發!卑孜枞赜媚_推推他。
“不要,沙發又短又窄,我會睡得全身酸痛!蓖跤遇稳匀粵]有轉移陣地的念頭。
“那你自己去想辦法,反正我不要和你睡一起。”兩腳齊出,白舞蓉準備把他踢下床。
“你真麻煩,睡一起又不會少肉!蓖跤遇巫プ∷哪_踝,心神渙散了兩下。原來覺得一個人性感時,她身上的任何部位,皆能立即刺激體內的反射感應,產生大量的興奮沖動。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你……”白舞蓉張牙舞爪。
“噓!蓖跤遇魏鋈晃孀∷淖煲渎。他躡手躡腳下床走到門邊,將耳朵貼著門扉有一會兒,又躡手躡腳地走回來。
“怎么啦?”白舞蓉低聲問。
“他們在外面偷聽。”王佑鑫輕音答復。
“那怎么辦?”白舞蓉壓著嗓子再問。想當然爾,“他們”指的是雙方家長。
“一切有我!蓖跤遇斡么秸Z告訴她。
他接著打開電視,轉到第四臺的情色頻道,再將音量調大,讓里面嗯嗯哎哎的旖旎呻吟充斥在房內。
“你……”白舞蓉急忙轉身背對屏幕不敢看,但無論她如何掩住雙耳,那銷魂蝕骨的哼聲照樣蕩入她的鼓膜,體內蠢蠢欲動的脈流,攪得她春心蕩漾,她掬住燙手的赧顏斥唾!跋铝!”“小聲點啦,外面偷聽的人可不這么認為喔!惫锹德档难壑樽佑沃B皮的機巧,爾虞我詐,王佑鑫能夠想像老爸老媽的反應。
“你是要讓他們以為……我倆在……”白舞蓉畢竟臉皮薄,底下的話除了用羞澀替代,似乎別無他法。
媽呀,這要她明天怎生見人?嗚嗚,她不要活了。
“我先前就說你很聰明!蓖跤遇涡χc點頭,便不再開口。他需要專心致志,才能壓制脫軌的遐思綺夢。
鏡頭拉到門外,四顆可見白發的頭顱,正緊湊在靠著門板上的玻璃杯旁,細細測取由屋內隱約泛出的男女吟哦聲,混著飄搖柔媚的樂曲,有著越來越起勁的節奏,叫酥了竊聽者的心。
“咳……嗯……我想,他們是……真心相愛。”白爸佯作鎮定。
“是呀,倘使是你猜的假結婚,他們不可能……做得那么……那個。”王爸勾著和王佑鑫神似的爍瞳,瞅著美麗的妻子。
“也許……是吧!”王媽羞怯地垂首。
“我就說是親家母多疑了!卑讒屇樕贤钢t滟。
兩對老夫老妻乍然返至初識的熱戀情懷,他們靈犀相通,各自挽住自己的伴侶,回到自己的窩去。
夜是屬于戀人的,尤其今晚的月色分外迷人,停在窗臺上的兩只小鳥,比翼傾身、眷眷廝磨,啾啾昂揚互道衷曲,為曖昧的氛圍增添了幾許綢繆。
。
白舞蓉渾身僵硬地醒來,猛抬眸,王佑鑫已不在身旁,撫著他躺過的痕跡,她一個人癱在kingSize的雙人床上,顯得有點寂寥。
她匆匆梳洗換裝下樓,大伙兒正坐在飯廳用午膳。王佑鑫一見她來,立刻送上午安吻,并幫她拉開椅子。
“怎不再多睡一會兒?”他知道昨晚打發父母回房后,她整夜未寐,直到天亮了才入寢,因為他和她一樣。
哎,眼見佳人就在伸手可及處,但只能望梅止渴,孰料愈望愈渴,那感覺儼然在沙漠中看到水卻不能喝。
“你好壞,也不早點叫我!彼そ止。
“有什么關系?爸媽又不是外人,他們能了解的。”王佑鑫故意不壓低音調,耐人尋味地煽著眼睫毛。
“對嘛,對嘛,累了就多歇息歇息!眱扇说膶υ捯蛔植宦┻M入四老豎起的順風耳,四人心照不宣地怪笑著,對明年抱孫有望都懷著無比的信心。
“不……”見他們眉來眼去,白舞蓉赫然憶起昨晚的第四臺頻道,腦海隨即漾滿飄香春色的褻吟聲,她猝地明白他們誤會了,當下燒紅了臉,想解釋卻又無從起頭。
“我看你睡得很香嘛!蓖跤遇螕尠。他耐住一夜欲火攻心的慘苦,好不容易讓爸媽相信他倆的假結婚,他可不允許她現在蹦出來砸場。
“還說呢,都是你害我今天腰酸背痛!卑孜枞赜锌陔y言,不禁把氣出在他身上,偷偷在桌下掐他一把。
“哎唷!焙疤鄣臅r候,王佑鑫絕不馬虎。
小倆口的一來一往,怎么瞧都像是打情罵俏,而且她的話乍聽之下委實曖昧,四人幫這下笑得更詭譎,王爸用手肘頂頂王佑鑫!皟鹤,這種‘痛’一定要忍喔!
“你們想歪了啦,我……”天哪,她的名節……白舞蓉是啞巴吃黃連。
可惡!這全要歸功于旁座這位深具巨星氣質、臉龐稍帶稚嫩、眼神溫柔、卻有著邪氣謔笑的王佑鑫,一般人,包括他倆父母,皆被他的外表所蒙蔽,只有她知道他是個偽君子、壞胚子。
偏偏她對他……愛情呀愛情,它為何要來得那么倉促,害她在完全沒有戒心的情形下……
“沒有歪,沒有歪,你愛睡多久就睡多久!彼睦贤瑫r搖手否認,想到昨夜的甜蜜,紛紛朝老伴暗送秋波。
“真的不是……”白舞蓉欲哭無淚。
“爸爸們和媽媽們剛剛還在說,要去二度蜜月呢!”王佑鑫旋踵插播最新消息,并附加注明!跋挛缇妥哙。”
“太好了!”白舞蓉松口氣地大叫,念及似乎表現得過于興奮,忙拗回正常聲調微笑!拔业囊馑际恰@樣很好!
“可不是嘛,他們要一起去非洲玩‘幾個月’。”王佑鑫繼續散布出快樂的音訊。
“太……令人羨慕了!蹦遣痪捅硎舅退泻脦讉月的自由時光嗎?要不是他按住她,她差點起立鼓舞叫好。
“你們小倆口可以和我們一塊去呀,咱們兩代同行,組成一個蜜月團多棒!蓖鯆屢贿吚讒尩氖郑贿呂罩孜枞氐氖,心中盤算著美好藍圖——回來時便有第三代的降臨。
“是啊!绷韮晌坏戎鰻斪州叺模布奔备胶。
“嘩……這……”白舞蓉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和他們共度蜜月,那不是夢魘嗎?她不想夜夜受第四臺折磨呀。
“對不起,我手邊恰好有政府的一個大工程等著開標,所以我先向媽拒絕了。你……不會怪我自私自利又自作主張吧?”王佑鑫執起她的柔荑。他技巧性的問話,不僅暗示她,事情他已料理干凈,又讓旁人誤解他有多體貼、而對他倆產生鶼鰈情深的錯覺。
“不,不會!惫炙克U些要跳到他腿上,抱著他親呢。呵呵,解脫了,真想引吭高歌——我們敬愛你更佩服你,讓我們獻上最敬意。
“別失望嘛,等這陣子忙完后,我倆也效仿爸媽的恩愛,去二度、三度或四度蜜月,只要你喜歡!蓖跤遇吻妇蔚負е乃哐,把臉抵在她的鬢腮間。
那是他最愛黏著她的姿勢,既可嗅聞她的馨香,又能擷取她的柔致。
“喔……”望著父母歡愉的燦靨,白舞蓉不好亂動,只得干著喉嚨任他吃盡豆腐。失落的心則黯然地思忖著:她和他有再次度蜜月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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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聽她的!蓖跤遇慰绲桨孜枞氐拿媲。
他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宰了拓跋剛那位多事、好事、惹事的老婆;也就是婚后仍死性不改的狗仔隊隊長,黎琪。
他好不容易把四只老狐貍送上飛機,“遣返”他們回到屬于他們的國度——非洲大草原;而好不容易外界才相信他的假婚姻,故切莫輕舉妄動,來安撫白舞蓉不要立刻趕回臺北;而也好不容易,萬物似乎就要恢復軌道,卻被黎琪輕易地用一通電話的“新聞快報”給整個摧毀。
“她那人講話向來言過其實,做不得準的!彼弥讣獍鞘嶂^發。那女娃兒不曉得凌晨兩點半是正常人的睡眠時間嗎?
“你是說,她告訴我藝廊現在正在失火的事是假的?”白舞蓉瞪著杵在門口、不許她出門的男主人。
“我想失火的情況應該不嚴重,不然那個華什么的家伙……”王佑鑫試著找出拖住她的說詞。他這些天,日日讓黎琪底下的記者專訪和拍獨家“親密照”,均是在喂狗嗎?
“人家叫胡鐵華,不是‘那個華什么的家伙’!卑孜枞胤壑椴蹇凇
“好,胡鐵華就胡鐵華,要是嚴重,他必會打電話來通知你。”姓胡的一不是國色、二不是天香,王佑鑫管那“肌肉霸”叫什么!
“他沒有這里的電話,你這里也沒有裝電話,你忘了嗎?”白舞蓉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指出重點。“這兒只有你那支大哥大!
不過就算有,她也不敢給,小胡肯定已從媒體得知她嫁給娃娃臉的消息,他會怎么想她?他會生她的氣嗎?
“你沒有跟他說我的大哥大號碼?”不曉得何故,王佑鑫心底竊喜。
“我每天光是應付躲在附近的記者,和你那位不時打大哥大來查勤、問安的‘離奇’弟妹,緊張得覺都睡不好,哪有時間跟朋友聯絡?”她甚至沒膽量去翻報紙,從父母先前的反應,她大概猜得到上面是怎么褒貶她的麻雀變鳳凰。
“都已經這么晚了,你何不等明早再回去?”
“拜拜。”揮一揮衣袖,她打算和藝廊共存亡。
“不然你先撥個電話查詢看看,再決定是否需要咱們提前回臺北!蓖跤遇巫鲎畲蟮淖尣。“咱們?不用了,你不是還想多待幾個星期嗎?我自己回去就行!彼坪跬娴脴凡凰际瘢齾s沒他的好心情。況且黎琪說了,火勢正在蔓延中,所以現況如何,根本還不能確定。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瞞我?”這小子前科太多了,白舞蓉瞇著眼,本能地寒毛直豎,圍起防波堤。
“哪有?”王佑鑫搖頭否認。
“那你為什么一直千方百計阻止我回臺北?”白舞蓉定定地盯著他,企圖從他無辜的眼神中揪出他的小尾巴。
“呃……”是呀,他干么一直不希望她回臺北?她不問他還始終沒去探究理由呢。
“沒話說了吧?”白舞蓉送他一記冷哼!安还芩嚴鹊膿p失如何,那全是我和小胡多年來的心血和夢想。這種白手起家、從零到有的甘苦,絕不是你這位銜著金湯匙出生的紈?子弟所能感悟的!
“對,我不懂你們的夢想、也不能體會你的甘苦,我是紈?子弟、我含著金湯匙出生是我錯!”他在她的眼中,評價這么差嗎?
“我一定要回去,小胡現在非常需要我!彼抗馊缇娴赜曀兩匿J眸,明白她的話是說重了點。
“小胡,小胡!”他鄙夷地嗤著鼻。她就想到小胡需要她,她為何沒想到他也是呢?“你開口小胡、閉口小胡,他不過是多我一身肌肉罷了,我看你急著回去,是想看他,和他在一起!”王佑鑫妒火中燒,捏著拳頭,恨不得馬上和她口里的小胡一決雌雄,拚個你死我活。
“你當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色欲薰心,用下面在思考?”真想吐口水將他淹死,他把她當成什么?
“是你的想法太天真,男人就是男人,我不信他會比我高尚到哪兒去。”王佑鑫怒眼圓睜,付之訕笑。
“隨你怎么說!边@個大白癡,他要誤會她和胡鐵華的關系,她也沒辦法。
越過他,她留他在原地,準備啟程。
“不要去找他!蓖跤遇纬鍪掷霊,低首埋進他最嗜愛的部位,驟然軟下的喁喁私語,意謀打消她的念頭。
“你無理取鬧。”白舞蓉雙臂外撐,掙出他的圈套,她面對他,弄不清他腦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你就這么急著甩掉我去找他?”王佑鑫悻然咆哮。
“對,我就是急著甩掉你去找他!”白舞蓉也火了,她口不擇言地吼出心里的瘡痍!拔矣憛挒榱酥圃煨侣,每天得固定陪你上頂樓花園,或到街坊亮相讓人評頭論足,明明痛苦得要命,又得偽作很恩愛的樣子令我反胃。”
她受不了了,再這么假扮下去,她一定會露出馬腳,她寧愿隱瞞這段愛戀,也不能讓他曉得她對他的感情。
“跟我在一起很痛苦?跟我在一起令你反胃?”王佑鑫面色刷白,他不曾有被女人嫌憎的經驗,尤其對方又令他“有點”心動。
“沒錯!卑孜枞刂浪軅,那個素來自信自若的皮厚男人受傷了,但她仍是狠心地點著頭。
“我明白了!蓖跤遇谓┲槧孔∷庾摺
“你……要去哪兒?”不,他不明白,他什么都不明白。白舞蓉好想對他說,可她缺乏張口的勇氣。
“放心,不會載你去殺掉!蓖跤遇未蜷_車門,做出請的姿勢!凹热缓臀以谝黄疬@么痛苦反胃,咱們就更不該破壞先前的努力。”
他執起她的手背,像是宣戰地烙下一吻。“我會做好丈夫的角色,讓你的委屈和犧牲更有代價!
“……”糟就糟在她絲毫不覺委屈和犧牲,當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她很容易忘記兩人是在演戲。
一樁本來很單純的躲婚事件,為何會越扯越復雜?
白舞蓉瞥著他輪廓立體而優美的側面,怎么想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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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佑鑫坦承,女人和愛情之于他,就如同甜甜圈一樣,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一直認為,女人的柔潤和細致,是上帝的杰作,而愛情,是上帝犒賞男人的禮物。所以他喜歡談戀愛,既能擁抱女人,又能擁有愛情。
故他對感情,總是較別人多了一份灑脫,好比他常自豪地大放厥辭——
“男歡女愛本來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談戀愛講的是好聚好散,從不勉強人;若對方有別的心怡者,我會樂觀其成!
他和白舞蓉定下假結婚的契約之初,也曾那么自夸過。
因為他身旁從不欠缺女伴,對這個厭了、倦了,自會有人立刻上來遞補,套一句成語可謂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說他逢場作戲嘛,似乎又不盡然。他覺得那只是他尚未找到令他停佇的女孩,所以姑且游戲人間,繼續探花問柳,尋尋覓覓,直到他遇見了白舞蓉。
他始終不明白,老爸老媽逼他娶妻,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為何在見著她以后,才突然想出假結婚這個荒謬的方法?也始終參不透,外面的野花如此之多,何以他獨獨對她有著濃烈的霸占欲和情欲?
他一方面珍惜她,一方面又想占有她,這種矛盾的心態,總是無時無刻顛覆他的思緒,戳弄他向來沉著的意志。
亂了,一切都亂了。他亂了方寸,亂了步履。
但他依舊不明白、參不透,直到現在。
他招來專機飛回臺北,又駕車趕赴目的地,在藝廊門前放下白舞蓉。
此時東方將白,警方和消防隊的人員業已收隊,最后幾名寥若晨星的圍觀人群和采訪記者亦紛紛散去,火勢已完全撲絕的殘骸,仍冒著縷縷輕煙,已毀損一半的藝廊,像是座立于薄霧中的廢墟,乍然瞥過,宛似一張灰調的風景明信片。
“小胡……”她匆匆跑進藝廊,奔向頹喪的胡鐵華,留下一抹余香。
王佑鑫透過車窗和藝廊的玻璃,看著她和胡鐵華相擁,兩人接著喁喁細語,靠得很近。他熄掉車子的火,卻熄不滅心中的火。
“可惡!”抱拳重捶了方向盤,他幾乎沒有考慮,便憤然沖出車外,再刮進藝廊,儼若十級颶風,猛地扯住胡鐵華的前襟,在對方尚未反應之際,即揮出一記強而有勁的全壘打。
“啊——”胡鐵華在白舞蓉的驚呼下,直飛出去,落點掉在左外野。
王佑鑫緊接著跳到他的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頭便是一頓老拳,并以堅毅無比的口吻,毫無往常的戲謔輕佻。“該扁的臭小子,你是哪根蔥、哪根蒜?居然敢搶我的老婆!”
煩雜的思維倏地敞亮,所有早先認為沒道理的道理也豁然開朗,他霍地清楚執拗不讓她回臺北的理由,原來……
他根本沒有自己想像得那般灑脫,他怕她被姓胡的搶走,畢竟“肌肉霸”認識她有好幾年,而他認識她不過才幾天,卻已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正如同他之前說的一見鐘情。
真的,他愛她!
“我……唉……”他僵住揍人的動作,怔忡地轉頭愕視勸架的佳人。
“去你的!”胡鐵華藉他發愣的空檔,予以強猛的反擊。
“哎唷……”砰砰兩拳,結實地陷入他的腹腔,力道之悍讓他連退好幾步,還撞到黑焦的墻壁,仍帶余溫的建筑,燙得他哇哇叫,正欲傾訴的萬鈞愛戀盡數被K回肚內。
“媽的小人,趁人不備,我跟你拚了!”王佑鑫渾似被針刺進腳掌里的大野獸,抓狂地撲向胡鐵華,全然忘了是他自己小人在先。
兩個大男人登時在灰燼中扭打成團,拳腳交加,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誰也不吃虧,卻誰也沒占到便宜。
“不要打啦、不要打啦……”白舞蓉喊得聲嘶力竭。
一旁勸架的白舞蓉在數度被他們的余拳敲到后,不禁忍無可忍,她提起一旁裝滿水的容器,朝他們兜頭灑下,爭戰果然遽止。
“你們有完沒完?”白舞蓉大發雌威,格開兩人,并介入兩人之間,以直伸的雙臂隔出距離。
“王佑鑫,你瘋啦?沒事就沖進來亂咬人?”她首先責難最早出手的罪魁禍首。轉過頭,她又叨斥后來跟進的胡鐵華!澳氵@是在干么?他瘋你也跟著瘋?也不想想你大學是跆拳道校隊,你的出手有多重?”
“是他先動手的!焙F華氣喘吁吁地申冤。
“誰叫你碰我老婆?!”同樣狼狽的王佑鑫,怒瞪駁回他的上訴。倒霉!姓胡的原來混過拳道校隊,難怪肌肉這么霸,捶起人來那么痛。
“蓉蓉才不是你的老婆!”胡鐵華齜牙咧嘴!耙欢ㄊ悄惚扑,就和你以前強迫她打電話約你一樣!
“你……胡說八道!”王佑鑫面如槁木。她連那種事都跟“肌肉霸”說,可見兩人的交情匪淺;而對他,她總是沒好臉色。好比剛剛,她先揪住的是他,她先罵的也是他,這么相較之下,勝算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你們吵夠沒?”白舞蓉搖頭。左右兩邊,一個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個是她最心愛的男人,她到底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