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王佑鑫覺得嘴里的甜甜圈這么難吃,味道甚至有點苦澀。
雖說怒怨依舊,但見水柔從臥室出來時,他仍按捺不住心焦地跑向前。
“她……”他該怎么問?是問她好不好,抑或她和“別人”的小孩好不好?
“你倆今天會吵架,我得負大部分的責任,不過我很驚訝,你向來嘴甜,對這種事也不曾在意,何時變那么八股?”水柔不想打擾病人,她走下樓去。
“我……這……”王佑鑫三步并作一步地追著下來。水柔前半部的話是啥意思?難不成蓉蓉她……
“唉,我真是敗給你們這對烏龍夫妻,害我擺了這么大的烏龍!彼崤闹~頭,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她既然敢偷人,就應有這種心理準備!蓖跤遇喂闹鶐妥庸緡。
“如果不是因為我了解你,知道你是太愛她,故反應才會那么激烈,否則連我都想與你絕交!彼岬芍茈y相信他會講出那些蠢話。
“我明白我錯了,我現在也很后悔,可是……我乍聞她懷孕的消息,會有那種反應是正常的嘛。”王佑鑫辯駁!坝心膫男人在戴綠帽子時,會笑著說歡迎歡迎?”
“她根本沒懷孕!彼岜ь^呻吟。
“什么?可是你在電話中不是說……”王佑鑫的下巴掉到地上,歪曲的表情恍若被人結實地打了兩耳光。
“所以我說你們是烏龍夫妻!毙嗅t多年,這回笑話鬧大了。“我哪曉得依你有名的好色采花程度,你們結婚一個多月竟沒同房,因此在聽你的描述,我自然會想到那兒去嘛!
“但她的害喜現象……”冷汗一顆一顆地流下來。
“那是天氣太熱,她成日在外面東奔西跑,故有些中暑,加上她最近精神過于緊張,睡眠不足,壓力又大,所以賀爾蒙不協調,造成生理現象不正常,放輕松一點就會不藥而愈!毙姨澥亲约倚值,不然她的行醫執照大概會被吊銷。
“這……”天哪,他在松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想憋氣悶死自己!八F在怎么樣了?”
“她情緒太過激動,我替她注射了點鎮定劑,讓她好好地休息休息!彼蛟S也該打一針來鎮定一下。
“我現在該怎么辦?”王佑鑫垮著臉,仿佛嘴里含了十斤黃連,這爛攤子要如何收拾?
“假使她今天真的有了,你會逼她墮胎嗎?”水柔黯然輕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那時只是在說氣話,我以為小孩是‘肌肉霸’的,我以為她想利用這個借口離開我,我以為……我愛她呀,你清楚的,我愛她呀,可是我卻說了那么難聽的話,我……”王佑鑫噙著淚光。
“我清楚沒有用,你得讓她明白。 苯忖忂需系鈴人,水柔能做的只是讓他們的誤會澄清,剩下的仍要靠他自個兒。
“但是她不愛我,她愛的是胡鐵華!蓖跤遇晤j然癱進沙發。
“是嗎?”水柔的視線不覺被一旁素描簿上的人像所吸引,她翻了幾頁,便將它交給他。“你何不用你的心和眼仔細地瞧瞧!
“這是……”王佑鑫顫著手,越看心里就越沉重。
十幾頁的畫稿畫的不是風景,而是他的喜怒哀樂,有正面、有側面、有全身、有半身,各種角度的他,以不同的神韻活靈活現躍上白紙,生龍活虎的表情,被瀟灑的線條簡單勾勒出,倘若沒有愛,這些畫像豈會這般栩栩如生?
“從她觀察入微的細膩筆觸,你還認為她愛的是別人嗎?”水柔輕笑。
“她愛我,她愛的是我……”王佑鑫悲喜交集。
“加油!”水柔拍拍他萎靡不振的垂肩,為他打氣。
“蓉蓉對不起……對不起……”王佑鑫惶愧地抱著素描簿,哭得無以復加。
。
水柔按下密碼和經過掌紋掃描器的確認,進入了“特勤組”的二樓。
“特勤組”是政府和“七圣”共同合作組成的打擊犯罪團體,不受國家任何單位管轄,里面的精密儀器和設備,均由“七圣”所提供,專門辦理警方破不了的懸案。
張雄的命案是在警方近兩個月來的努力,仍停在原地沒有進展的情況下,于上個星期移交特勤組負責。
“哈羅,水柔,這邊!饼埥B麟從組長田老的辦公室伸頭來招呼。
“情況如何?”水柔省掉一切客套,一進門便問。
“我們將你從死者指甲內取出的泥土,拿給土壤專家分析,結果和你料的一樣,除了發現該尸骸掩埋的山區土質外,尚有陶土的成分!饼埥B麟略過一堆數據,直接指著報告上的最后一行。
“也就是死者在掙扎時,從兇手或命案現場扒抓下來的!彼崽岢鲆娊狻
“所以偵查的范圍又可縮小了一圈。”田老嚴肅的方正臉總算有點笑容。
“我說的畫刀找得如何?”水柔柔聲詢問。
“哈哈,這是第二個好消息,我找得要命,終于找到你要的size,與傷口的痕跡對照后……”龍紹麟邀功地從口袋中抽出一把油畫用的畫刀。
“答案是剛好符合!彼徭倘徊逶。
“沒錯,我們亦依你建議的方向,朝藝術界去過濾兇嫌!饼埥B麟跳坐到椅子上,也不管有淑女和“頭家”在,兩只長長的腳便往辦公桌上蹺。
“別忘了還有瓷器工廠或各藝術學院,也許歹徒只是借用場地犯案!彼釋λ牟痪行」澰缇退究找姂T。
“那當然,組里的幾個兄弟已經開始在進行了!碧锢蠀s不這么想,他抬起龍紹麟的雙腿往桌子旁邊一擱,惹來后者的一陣咕噥。
“嗯,相信兇手即將現形!彼崮闷甬嫷蹲笥曳粗。
“最好如此,我巴不得馬上回到我老婆的懷抱!饼埥B麟動動筋骨,自從接了這無頭案件,他幾乎以特勤組的辦公室為家。
“對了,綿綿好嗎?我最近忙得都沒時間和她聯絡。”綿綿是龍紹麟的妻子,透過他的關系,她倆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姊妹。
“安啦,有我這么棒的優秀老公,她鐵定好得不能再好,嘿嘿,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喔!饼埥B麟樂陶陶地宣布。
“真的?恭喜恭喜。”水柔笑逐顏開。同一天內她聽到相同的喜訊,兩者所引來的結局卻是多大的不同!
“這家伙現在就在想著當爸爸啦!碧锢洗鴻C會揶揄他。
“嘻嘻嘻,別忘了你比我還急著做干爺爺!饼埥B麟不服輸地反咬一口。接著轉向水柔,壓低音量,他賊眉賊眼地側手掩著嘴,像是匪諜就在他身邊!拔乙炜旖Y束案子好回去陪她,你都不曉得,女人在懷孕時的脾氣好大唷。”
“是嗎?”水柔失笑。田老則點頭如搗蒜,心有戚戚焉。
“等你懷孕了就會知道!饼埥B麟壓驚似地撫胸脯,兩片唇瓣不予置評抿成直線。“噢,王佑鑫那小子的新婚還愉快吧?見了面幫我問候他一下,我始終找不到機會去揍他一頓!彼粗鴥墒种腹,讓它們發出僻僻啪啪的響聲!班,居然偷偷跑去結婚也不告訴我們兄弟一聲,太不夠意思了!”
“沒問題!彼岜苤鼐洼p地頷首,企盼王佑鑫真能有個愉快的新婚。
。
王佑鑫端著果汁和大廚剛做好的皮蛋瘦肉粥,蓉蓉的胃口不佳,需要吃點清淡的食物。
才踏出廚房,白舞蓉正好要開門出去,他瞥到她手上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里?”食物僻哩啪啦撒了一地,王佑鑫震驚得全無知覺。
白舞蓉靜靜地望著他!盎丶摇!笔窃撟鰝了結了。
“這里就是你的家啊!彼G訥地怪叫。
“再見。”她不想贅言,轉身開門。
“不,你不能走,你不要走,我不準你走。”王佑鑫哭喪著臉,一雙乞求的懺眸擰痛了觀者的心。
“哎呀,少爺你衣服都臟啦,快換下來,那粥那么燙……”服侍他二十多年的老仆人聞聲跑出來看。
“走開!你沒見我正在忙嗎?”他脾氣火爆地往老仆面上噴。
“喔。”老仆摸摸鼻子,識趣地消失,讓他繼續“忙”。
王佑鑫沖上前抱住白舞蓉,像個小可憐般地耍著賴!皠e走,你別走,我拜托你別走!
“留下來又如何?你傷我傷得還不夠?”白舞蓉推開他,盡量不看他,免得狠不下心腸拒絕他的要求。
“我已經道歉了好幾次呀!”王佑鑫擺出最最最悲憫的pose,期望能激發出她丁點的同情心。
“沒用的!卑孜枞厝f念俱灰地搖著頭!澳悴荒茉诳乘廊撕螅诺剿膲炃盁阏f對不起!
“我知道我錯了嘛,請你原諒我,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啊!”王佑鑫跪下來圈住她的膝。
“放手吧!”白舞蓉憂愴地看著天花板。
“不要,我一放手你就會走!蓖跤遇窝鲋擅傻耐,仿佛要哭出來地喊著!澳銗畚,我也愛你,兩個相愛的人為什么要分開?”
“你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我未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罷了!碧热羲麗鬯辉撨@么傷害她,她叮囑自己不能心軟,他不過是在使老招演肥皂劇。
“錯,我真的愛你,我第一次在電梯里遇到你時便已經為你心動,不然我干么要一直纏著你?”他該怎樣去贏取她的寬容?
“再見!卑孜枞囟韧崎_他。
“我懂了,你不過是乘機離開我,你愛的其實還是那個姓胡的,你現在要去找他對不對?”王佑鑫被她的冷漠激怒,他呼天搶地,倉皇不安。
“對,我愛的是他。”她先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呼出。
這個超級無敵大笨蛋,虧他自詡唐伯虎,歷經千嬌百媚的千錘百煉,事情都到了這田地,他還說出這樣氣死人的蠢話,她真想拿行李砸開他的腦袋,仔細研究一下里面裝的是什么。
“走走走,你走好了,你去找他之后就不要再回來!”怨入骨髓,王佑鑫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離婚證書我會請霍大哥寄給你!卑孜枞匾闳粵Q然提起行李,在關上大門之前拋下一枚核子彈,轟地炸裂他的血肉。
“離……婚……證……書?”王佑鑫踉蹌地靠上墻壁,失魂落魄地滑坐下來,眼神空洞地呢喃。
她這會兒真的走了,再也不會理他了。
“都是我不好,我為什么控制不住讓嫉妒燒亂的怒焰?”他捂臉嗚咽自疚,坐在地上不知有多久。
門忽然被人推開,他以為是她,連忙抹干眼淚縱身躍起,掛上了滿面的春風迎接。
“蓉蓉,我就曉得你會回……”
欣喜的語聲戛然而止,來者并非他心目中的吉普賽女郎,而是和他一般頎峻的霍旭青。
“是你……”冬雪蓋過才來的春風,他帶著淚痕的愁容,儼如世界杯足球四強賽里,因PK球落敗給巴西、而與冠軍無緣的荷蘭隊球員。
“沒想到我這么受歡迎,哪,你的!蔽餮b筆挺、雍容優雅的霍旭青從公事包中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什……么?”王佑鑫視線渙散地呆視它。
“離婚證書啊,昨晚蓉蓉打電話要我擬的,我本來要用郵寄,但自家弟兄嘛,所以我專程送來!被粜袂嗤埔幌卤橇荷系难坨R。
“你這小子,吃里扒外,你巴不得我和她離婚是嗎?”又一顆核子彈炸來,王佑鑫七孔噴煙,一把扯住他的前襟。
“放輕松,反正你們的婚姻不過是做做戲嘛。”霍旭青溫文笑著扳開他的鉗制,兩只雷同的石鐲,在彼此的腕上相互輝映。
“誰說是做戲來著?”王佑鑫咆哮,心念即轉,他鐵青著臉抖出食指。“難道是……蓉蓉跟你說的?她連我們假結婚的事都告訴你?”
“假結婚?果然不出我所料!毙愿械拇叫屯贿呡p輕地揚起,霍旭青大掌按下他的指責,順勢包復他的拳頭。
“什么意思?”王佑鑫傻了,他是不是不小心泄漏了什么?
“我在墾丁時就發現這婚結得有問題,不過不是她說的,而是你!本季加猩竦难劬Ψ鬟^一絲狡黠。
“我?我什么時候告訴你的?”王佑鑫扒亂一頭墨發,莫非他得了失憶癥?
“戒指呀傻瓜,她戴的是外面銀樓買的鉆戒,而不是咱們七圣該給另一半的那枚石環!被粜袂嘁徽Z點醒夢中人。
“呃……”真是百密一疏,看來水柔和拓跋剛他們也注意到了,只是大伙均配合地佯作不知道。“我愛她啊,我前幾天原本想把石環給她,但是……”
“那你還客氣什么?拿出你和我們搶吃甜甜圈的精神,愛就去把她追回來,哪怕她愛的是別人,憑你的電力,你會輸嗎?”霍旭青的老學究形象,在此時此刻可是相當具有說服效用。
“你真的這么認為?”好不容易鐘情一個女人,卻讓人一腳蹬開,王佑鑫頓覺人生無味,信心大失。
“你到底愛她有多深?”霍旭青反問。
“我愛她甚過甜甜圈!蓖跤遇螞]有經過大腦細胞便迸出口,語畢,他似乎也嚇一跳。甜甜圈素來位居他的“最愛”排行榜首席,如今若不是霍旭青這么一激,他還不曉得他愛她竟深到這等地步!袄咸,我這么愛她呀!”
“這份離婚證書我暫且保留!被粜袂喟雅Fぜ埓湃牍掳,回他一記“那不就結啦”的笑!皩脮r我很樂意幫你撕毀它,你可別讓我失望唷。”
。
月黑星稀,雖然有路燈的照射,重新裝璜的藝廊掛著嶄新的招牌,卻仍暗沉地酷似凋零夜中的孤子。說大不大的藝廊內隱約滲著古怪的氣氛,惟一的光明,是來自角落辦公室的門縫下所透出的微醺燈火。
胡大笙搔著斑白的短發,氣結地倚著辦公桌大罵坐立難安的兒子!澳闶前装V嗎?在電話中跟我談‘那個’?”
“可是今天警察來找我問話……”胡鐵華搓著掌里的汗液。
“問個話就這么慌張,你以后如何成大器?”胡大笙吹胡又瞪目。
“我怕他們發現了什么……”胡鐵華怯懦地低下頭。
“要是真有什么,你現在會好好地坐在這兒?”胡大笙打斷他的話,眼一斜,瞄著兒子問:“況且我們處理得很干凈。倒是你,沒露出破綻吧?”
胡鐵華搖頭,順道揮去額上淋漓的汗水,他忍不住發牢騷。“當初你該聽我的話,把尸體丟到窯里燒掉就沒事!
“你燒陶器的窯火若是平常有在保養,不要選在那天晚上出問題,你我現下不就沒這些煩惱?你說,這要怪誰?難不成你要把尸體丟在里面不管嗎?”胡大笙訓斥得口沫橫飛。
“我們可以先藏起來,待窯火修好……”
“藏?藏在哪兒?你的藝廊有什么地方能藏?放在儲藏室等著你的員工或合伙人欣賞?”胡大笙不讓他說完便再度盤詰。
“總比三更半夜溜到山區里埋掉強。 焙F華嘀咕。
“你的意思是——尸體讓人發現去報警是我的錯?”胡大笙耳聰地捕捉到他的余音。
“我沒那么說,只是本來那間藝廊開得好好地,我不贊成你把它燒了!焙F華想不到父親會做得這么絕,事前又沒同他商量。
“你究竟有沒有腦筋?警方目前已朝咱們藝術界偵訊,你還留著命案的第一現場等人家來抓嗎?你要不要干脆到門口去貼張‘兇手在此’的紅條?”怪咧,他胡大笙機智過人,為何生出來的兒子做事總是顧前不顧后?
“警方哪有那么厲害?”胡鐵華嘲笑。
“哦,剛剛被嚇得全身發顫、立刻打電話給我的人,這會兒又說起大話來啦?”胡大笙睥睨地點了根香煙。
“我……”胡鐵華當場拉不下臉。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警方查到你的工作室要怎么辦?我做事求的是謹慎小心,所以才能活到現在,你可別斷了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市場。”胡大笙出言告誡。冉冉煙塵中,他想到自己在走私界闖蕩多年都沒出什么亂子,偏偏兒子捅了那么大的樓子,不禁哀聲嘆息!鞍,你還需要磨練,年紀輕輕的,要沉得住氣,否則日后要是再出現像張雄這種人,你總不能見一個宰一個呀!”
“當時我會動手也是情非得已……”胡鐵華申辯,門外輕揚的郎郎??聲驚動了他每一條神經,他猝地啟開門扉咋呼:“誰?”
“我……”白舞蓉讓這一喝恫嚇住,才扭過去的粉軀幾乎是用跳的轉回來。
“蓉蓉?”胡鐵華怎么也料不到會是她。
“你站在門口多久了?”胡大笙兇相畢露,背地里握住桌邊的美工刀。
“剛到呀,我見你們兩個好像在談事情,所以正想走。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我馬上離開!卑孜枞靥蛄颂虿稽c而紅的朱唇,表情有些尷尬。她似乎來的非常不是時候,胡家父子倆的氣色猶如踩到狗糞。
“等一等。”胡大笙陰著臉。
“那么晚了,你來藝廊這兒做什么?”胡鐵華收斂滿面的煞氣,暗示父親切勿著急,讓他先探探口風。
“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所以我想你一定會在這里!痹捴链,烏云已密布她的俏顏,甫停歇的幽幽淚雨跟著又在醞釀孵化中。
“找我有事……噢,你哭過?怎么啦?誰欺負你?”見她憂郁垂著臻首,胡鐵華攘臂摑袖,才剛聽完老爸要他沉住的氣,又急速往上升。
“我……”白舞蓉輕咬下唇,這種事她怎好意思在長輩面前提呢。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啦。”胡大笙捻熄煙蒂,以余光要兒子自己看著辦。
“這么晚了,你和伯父在這兒做什么呀?”好奇心人皆有之,白舞蓉試著用同樣的疑惑,來作為她想談論有關與王佑鑫之間問題的開場白。
“呃……我們……”胡鐵華惶惶然。
胡大笙遽止前進,他緩緩地轉過身,再悄悄地掩上門,老眼聚著濃烈的殺氣吩咐胡鐵華!敖鉀Q她!
不能放過她,這丫頭必定聽到了什么。
“解決?”白舞蓉不知禍從天降,她的生命已受死神的威脅,兀自信任地看著同窗好友。
“爸……”胡鐵華為難,正思量著該如何幫她說情,位于藝廊的另一端驟然砰砰兩聲,像是大門被人踹開,接著展覽廳內回繞著陣陣叫囂。
“喔,拜托!”白舞蓉沒好氣地沉吟,捂住耳朵不想聽那熟悉的男中音。
“太好了,是那小子!”胡鐵華活動筋脈,扎穩馬步,猙獰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情敵。
。
“蓉蓉,你別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蓉蓉……”在夜闌人靜中,焦躁的疾行步履,循著燈光,伴著由遠至近的呼喚聲,音效顯得格外唐突驚人。
辦公室的門咚地往兩側分飛,王佑鑫樂不可支地露出編貝皓齒!肮,我四處找你找不著,就猜你在這兒,果然沒錯……”上彎的唇線驀地向下垂,轟隆隆的悶雷自牙縫極出,他瞪著頭號夙仇憤叱!澳恰阍趺匆苍?”
“你是誰?”胡大笙劍拔弩張,睨著一身鮮艷新潮的來者。
“你又是誰?”王佑鑫沒好臉色地瞥眸瞟來。
“不準你對胡伯伯無禮!卑孜枞孛Σ坏局馔希苊馑^續有什么不敬的行為出現。
“胡伯伯?喲,敢情是那‘肌肉霸’的老爹?”兩道劍眉于是成了倒八狀,并在眉心地帶,手牽手地打了幾個結,王佑鑫牛性大發,碩長的身軀仿佛黏在地板上似的不肯移步,他恚然反扣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為什么他和他老爸都在?莫非你們集在此私定終身?”
“懶得跟你解釋。”又來了,唉。白舞蓉搖頭嘆息,不想和他一起丟人現眼,既然拉他不動,她走總可以吧!
“你別溜,把話給我說清楚!”王佑鑫追上前。
“跟著!焙篌铣瘍鹤邮寡凵,說不定那穿得花團錦簇的娃娃臉男子是警察,白舞蓉則是警方派來的眼線,否則事情豈會這么巧?
“嗯!焙F華想的卻是要把白舞蓉搶回來。
“蓉蓉,不要再離開我,求求你……”王佑鑫在大廳擒獲她的倩影,將她囚入他用肉身圈錮的牢籠。
“你到底要我怎么樣?”他的搖尾乞憐令她方寸乍亂,本來已決定不再理睬他的意志隨之動搖,她氣自己總是無法拒絕他的溫情。
“我要你跟我回家,回我們的家!蓖跤遇芜煅省
“我不懂你,真的不懂。你有時很好,有時又很壞。你好的時候能令人對你死心塌地,你壞的時候又令人恨得咬牙,我不曉得該拿你如何!狈e在心頭的懣懟終于爆發,她幽幽地凝睇他,成串的淚珠不由自主沿著粉頰滑落。
“別哭,別哭……”王佑鑫勾指抬起她的下巴,矜憫地拭去那兩泓宛似流不盡的清泉。
“你看,你就是這樣。”她嗔怨地將他推到一臂之外!澳憧梢郧耙环昼姾軌模乱环昼娪肿兊煤脺厝,我根本來不及應戰,你讓我筋疲力竭,我感到好累、好累,再這么耗下去我只會被傷得更重!
她不想藕斷絲連,牽扯不清。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到時被傷得體無完膚,她寧可在尚存一絲甜蜜回憶時逃開。她今天來便是要向胡鐵華道別,她想出國進修一段時間。
“你聽到沒?還不快滾?”胡鐵華乘機把她拉到身邊。
“不,不能放他!”胡大笙嚇阻,他不愿冒險。
“媽的,你們倆是什么東西,敢管我們夫妻的家務事?”王佑鑫光火,軟下語調,他向白舞蓉伸手,朝上的掌心沉穩地等著她的柔荑。“蓉蓉過來!
胡鐵華搶在白舞蓉發話前出拳!跋冗^了我這關再說吧!”
“哎呀……”王佑鑫因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故一時來不及閃避,被擊中的偉岸魁軀,以大樹倒地之姿往后傾斜了幾度,恰好撞到旁翼用做裝飾的柱型陶質花瓶。
“小心……”白舞蓉拔腿奔前營救,但終究慢了一步,花瓶從她伸長的指尖滑過,哐啷落地,古樸的陶土便與大地融為一體。
“糟糕!”胡鐵華駭叫,他突然想到那瓶會不會是……不,不會這么巧。
“哇……”白舞蓉呆望那些碎片,不禁掄起忿拳往王佑鑫的胸膛胡捶一通!扒颇阕龅暮檬拢@只花瓶是小胡第一次改變風格的非賣品,而且是那場火災中惟一幸存的東西,你知道我在現場發現它時有多興奮?你知不知道它對我們的紀念意義?”
“哼,我偏要把它弄壞,我還要把它踐踏得稀巴爛!币娝坪鹾苷湎,王佑鑫本來尚有些許愧色,但一聽是胡鐵華的作品,他立刻幸災樂禍地蹦到土屑上又跳又踩,還孩子氣地將灰末亂踢。
“你這家伙,我跟你拚了!”胡鐵華一記惡狼撲虎將他仆倒,颯颯有勁的拳風旋踵而至。
“誰怕誰?”王佑鑫也非省油的燈,人雖居于下位,卻也沒讓胡鐵華占到優勢,幾個小擒拿便把他的攻擊化解!澳闶呛F花,我是楚留香,故事結局蓉蓉一定會跟著我!
“你們住手,不要打啦!”白舞蓉在一旁勸喊著,她搞不懂這兩位堪稱溫文的讀書人,為什么一碰面就會動干戈。
胡大笙不露聲色,拎著左臨的銅像,悄然無聲地朝兩人接近。
“死吧!”胡鐵華只想獲勝,全然不顧一切,他拾起旁邊尖銳的陶片便往王佑鑫刺去。
“不要!”他的舉動引來白舞蓉的驚嚷,她嚇得用手蒙眼不敢看。
“沒那么容易。”王佑鑫冷笑。
也不知他是怎么撐翻的,下一刻他倆已易位,他得意地將胡鐵華的手反拷在背部,讓他以臉朝地的方式趴著,順手又摸向花瓶殘骸里,抓了個什么好握的東西抵在對方的頸子!霸趺礃樱楷F在是誰去死……”
笑聲倏休,王佑鑫納悶地端詳手中持住之物,它看起來不像是陶器中該有的東西!斑祝窟@啥呀?”
“那不是我掉的那把畫刀嗎?怎會在……”白舞蓉詫然。
“畫……”王佑鑫才想分心問清楚,后腦勺業經遭到重擊,兩眼昏花間,他看見好幾個胡大笙拿著銅像在他面前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