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龍王朝
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狂奔于曠野之中,頗具靈性的它意識到主人的狂怒,急亂的步伐顯得焦躁不安。
馬匹上的男人抿緊了唇,繃緊的臉部線條顯示出內心極度壓抑的怒氣,如夜般深邃的眼瞳此刻正閃著遭人背叛的傷心和不敢置信。他猝然仰頭狂嘯一聲,手中緊握的韁繩用力一扯,黑馬更賣力地向前奔馳。
然而就在此時,從樹林內竄出了兩匹馬,飛快地接近他。
“皇兄,你等等我!”看著兄長不要命地騎馬狂奔,緊追在后頭的龍捍 急喚道。
“滾開!”情緒失控的龍捍天怒吼。
“爺,今兒個可是皇太子大婚,您擅自離宮,若讓圣皇知曉怪罪下來……”忠心的貼身護衛羲過進諫言。
不料,羲過的話觸碰到龍捍天的痛處,他緊握韁繩的手頓時青筋暴露,臉色陰沉地朝后方瞪了一眼,暴喝道:“滾!你們統統給本王滾!”不理會背后那兩個纏人精,他催促著身下的馬匹加快腳步。
奔馳之中,冷風吹亂了他的發,飛沙刮痛了他的臉,然而遠比不上他遭人背叛的心痛。
她口口聲聲宣誓愛他不渝,最后卻選擇別人委付終身……這就是她口中所謂的愛情?
對于她選擇離他而去的決定,他僅能像個縮頭烏龜一般,獨自挫敗地舔著傷口,發狂的宣泄內心的悲痛,礙于情勢,他沒有能力也無任何立場去搶回他心愛的女人。
他是個懦夫!
狂烈奔馳了許久,馬兒的力氣逐漸散盡,在跳躍過一處障礙落地時腳一軟,跪倒在地上,也將背上的龍捍天甩飛出去。一個措手不及,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掉落下來,幸好從小習武多少有點功夫底子,他反應極快地側過身子,減輕身體下墜的力道。
“皇兄!”見狀,龍捍 停下馬驚慌地奔了過去。
“走開!”龍捍天狼狽地撐起身子,才發覺這一摔沖擊力有多強,全身劇痛不已。
“爺……”尾隨而至的羲過立即跳下馬背,冒死接近龍捍天,扶起了盛怒中的主子。
站穩身子后,龍捍天氣喘吁吁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怒氣未消的他快步穿過一大片濃密的樹林,不想理會身后亦步亦趨跟著他的那兩人。樹林外是一條鋪滿小石子的筆直官道,他的腳步仍未停止,繼續行走了約莫一里路,來到路旁的露天茶棧。
“大爺們,想吃點什么?”店小二見有客人上門,立即上前招呼。
“隨便!饼埡刺鞆阶岳_椅子坐下,口氣仍顯暴戾。
“隨便?”他的回答頓時讓店小二傻了眼。
“小二哥,就來壺茶,順便再端上幾盤茶點!饼埡础〔焕頃埡刺焱渡溥^來的殺人目光,厚著臉皮硬是跟著坐下,順便好心地為店小二解圍。
“我沒請你坐下。”龍捍天冷言。
“哎喲,反正我們是好兄弟嘛,何必計較那么多。”龍捍 皮皮地道,“羲過,你干么像根木頭似地杵在一旁?一起坐嘛!”
“謝七皇爺好意,羲過心領!彼窬艿氐。
“真是的,你怎么跟你主子一樣冥頑不靈!
“哼!”聽到他指桑罵槐的嘲諷,龍捍天冷哼一聲,不想搭理他。
“皇兄,回去吧!”趁著兄長的怒氣已平息許多,龍捍 好言相勸。
“你要回去就請便,我沒強拉著你留下。”
“誰說我要回去了?”龍捍 馬上見風轉舵。
“想待在這里也成,那就好好的給我閉上你的嘴,若再提起要我回去的話,小心本王對你不客氣!”他不假辭色地說,俊朗的臉上堆滿凌厲威嚴的王者氣勢,眼神十分認真。
“成、成!我不提就是!背灾晷《蜕系牟椟c,龍捍 非常識時務地閉上嘴巴。從小一起長大,對兄長的脾氣倒也熟諳幾分,當他口出威脅時,通常表示他的忍耐已到極限。
不再挑釁兄長脾氣的龍捍 飲著茶水,讓茶;謴土硕虝旱陌矊帯
片刻之后,有馬蹄聲緩慢地由遠而近一步一步踱來,到達茶棧后停住。由于茶棧內只有他們一桌客人,龍捍 自然而然地將視線投注到茶棧外。
停在茶棧前的是一輛由一匹老馬拖著的木板車,木板車是由長短不一的木板拼湊釘成,車主自個兒在車頂上加了遮雨防日的頂蓋,不過從頂蓋損壞的程度來看,它的存在等于不存在,放在那里實在很難發揮它的作用,甚至整輛木板車在行走時都恐有解體的危險,能將這些物件拼組在一塊兒,真是令人不得不豎起大拇指敬佩車主的“鬼斧神工”。
“店家,麻煩來一壺茶。”跳下車的是位老人家,爽朗的吆喝聲顯示身子骨還十分硬朗。
“馬上來!钡晷《置α似饋。
收到店小二的回應后,老人走到木板車后頭,將車簾子掀起一小角,只見在木板車內那個狹窄的空間里,堆滿了如小山般的卷軸字畫。
“客倌,您要的茶!
“就先擱在那里吧!”老人指了張靠他最近的桌子,隨即又開口問:“對了,店家,借問這里離京都還有多遠的距離?”
“約莫再五里路吧!”
“五里路?那就快到了嘛!”他整了整成堆的卷軸,從堆積如小山的字畫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畫,輕輕吹掉覆在紙上的塵土。
店小二見客人不多,便和老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老丈可是要到京都做生意?”
“是啊,老夫聽說今兒個皇太子大婚,京都連續三日有盛大的慶典活動,特地從內地趕過來,想趁此機會多兜售一些字畫!崩先俗聛盹嬃丝跓岵!暗昙,再來兩個肉包子!
“好!钡晷《D身要去準備,順便熱心的叮嚀,“老丈,既然您是要趕去參加慶典活動,那您得快點起程,否則等會兒太陽下了山,天色暗下來,可就不好趕路嘍。”
“店家說得有理,那……包子就幫我打包起來吧!”原本坐在木椅上歇腳的老人聽完店小二的建議后,馬上站起身。他將之前拿出的那幅畫懸掛在車側的小釘上,接著放下簾子準備上路。
店小二捧來打包好的肉包子,交給老人的同時,也瞧見了他身后的那幅畫,忍不住發出贊嘆聲,“哇,這幅畫畫得可真是好!”
店小二夸張的贊嘆聲配上天生的大嗓門,在人少的茶棧內顯得格外清晰,也成功地引起龍捍天他們的注意力。
龍捍天微慍地掃了店小二一眼,氣惱在這個想安靜追悼他已逝愛情的時刻,有人膽敢破壞他的安寧。
相較于龍捍天的怒氣,在一旁的龍捍 倒是顯得悠閑自在,他先是含笑看著兄長的反應,而后才將視線轉移到忘情攀談的兩人身上。
聽到店小二的贊美,老人喜孜孜地道了聲謝。
“這畫中人的神韻、表情角度捕捉得太好了,這位畫師的畫功著實讓人佩服,敢問老丈,這幅畫作可是出自您之手?”
老人微笑地點頭,“是啊,獻丑了!
龍捍天輕蔑的視線越過兩人,朝懸掛于車側的那幅畫望去,猝然,視線定格——
畫中人是一位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面貌奇美動人,細長的柳葉眉配上慧黠精靈的大眼,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從少女的神韻可看出畫師的畫功果然了得,連那張巧笑倩兮的小臉上閃著無憂無慮的表情,也能捕捉入畫。
凡美之物,人皆愛之。
可是這幅畫中的小美人卻無法令他看得順眼,甚至愈仔細瞧她,先前那股強壓抑的怒氣就愈加高漲,似要掙脫理智的束縛。畫中人與他并無深仇大恨,但他就是愈瞧愈不舒服,這是為了什么?
“老丈,這畫中的小姑娘貌似天仙,您瞧瞧,她那抹笑容可真是讓人通體舒暢!”店小二指著畫中人道。
龍捍天眼一瞇,像是被點醒般。
是了,就是那朵笑容,笑得太醒目、太燦爛,也太……刺眼了,讓他不禁嫉妒起她的快樂無憂。和她渾身散發的光彩相比,他的世界簡直是灰暗一片,沒有任何顏色。同樣都是人,是什么原因讓她可以如此快樂?她沒有煩惱,沒有任何讓她煩心憂慮的事情嗎?他不相信人活著會沒有煩惱,這朵無憂的笑容不該存在!
“是啊,這幅畫可是老夫的得意之作呢!”老人笑道,抬頭望了天空一眼,
“糟,講到老夫的得意之處,一時忘了還要趕路這一回事,時候不早,可得要起程了!
龍捍 目不轉睛地望著兄長那一臉陰晴不定的表情,心里有了譜。
“這位老丈,暫請留步。”他出聲道。
突來的制止聲讓老人停下動作,這時他才注意到茶棧內尚有一桌客人!斑@位爺,您可是要買字畫!”他打量著出聲喚住他的男子,這人渾身上下貴氣不凡,應當是出身名門的貴公子。
“是!辈焕頃珠L投射過來的疑問目光,他點點頭。
“爺想買哪一類的字畫?老夫車內的畫作包羅萬象,應有盡有!彼崎_簾子,抽出數卷畫軸一一在他面前攤開,口沫橫飛地推銷,“這卷是八大仙人著名的人物畫軸,您瞧瞧,這畫中人物栩栩如生,線條粗硬是八大仙人的畫風,老夫拍胸脯保證這卷畫絕對是真品!币婟埡础]有反應,老人推敲道:“爺是不愛人物畫像?沒關系,這里還有山水畫,不然也有本朝著名詩人秦崢巡親筆所題的詩詞字畫……”
“等等,老丈!”龍捍 制止他的推銷,指著他的木板車車側問:“那幅畫要多少錢?”
聞言,老人面有難色。
“爺,您真是個識貨人!”他為難地開口,“可那幅畫是不賣的!
“不賣?”龍捍 挑起眉,對老人將生意往門外推的舉動有些訝然。
“是啊,這幅畫是不賣的。”老人解釋,“這畫中的小姑娘對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特地畫了這一幅畫欲贈予她,誰知那位小姑娘將它回送給老夫當護身符,還說以后若有難纏身,可拿這卷畫軸上門救助。”他回憶起當日情景,忍不住笑瞇了一雙老眼!罢媸莻可愛的小姑娘。”
“哼,她的口氣可真不!”龍捍天嗤之以鼻。小娃兒就是小娃兒!只有初生之犢才會這般目中無人,頭腦簡單。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長得極美,深深吸引他。
“這么說來,這位小姑娘不是老丈您虛構的嘍!饼埡础〕烈鞯。
“是確有其人,而且美似天仙。老夫窮盡畢生所學,手中的畫筆仍僅能將她的靈氣捕捉到萬分之一,若親眼見到她本人,那可真是驚為天人!
“喔,世間真有這種女子!”龍捍 的好奇心升起。
老人點頭!叭舴抢戏蛴H眼所見,也絕不相信!
“這可讓我好奇了!饼埡础“碘,世上不乏絕色的紅顏,但皆屬柔順荏弱之流,若畫中女子真如老人所言,有著靈氣活潑的氣息,可就值得瞧一瞧了!罢垎柪险,何處可以尋到此女?”
“這位小姑娘性好游山玩水,要找尋她的落腳處并不容易!
游山玩水?很對他的味兒!
但年紀這么小,又是一介小女子,哪來的謀生能力?更何況,她難道沒有家人束縛嗎?一堆疑問不斷從龍捍 的心中冒出頭。
原本靜默不語的龍捍天突然開口,“敢問老丈是在哪里遇著這位小姑娘的!您可知這位姑娘喚何名?”他已暗自決定非尋到她不可。
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在中原遇著的,小姑娘名喚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