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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萬歲 第二章
作者:娃娃
   
  好!逆徒不受教的問題終于解決,但接下來的,還有個更大的問題。

  憤怒的女夫子一心只想上樹逮逆徒,卻忘了除去爬樹,有個難題叫做下樹。

  季雅在樹上努力培養(yǎng)勇氣,但時間緩緩過去,那個叫做勇氣的東西,卻始終與她失之交臂。

  「夫子!」樹下逆徒雙臂環(huán)胸,嗓音清懶,「妳讓我別在樹上睡覺浪費(fèi)時間,怎么自個兒倒在上頭玩了起來?」

  「夫子不是在玩,是在……」她思索理由,不想讓逆徒瞧不起。「在思考人生的大道理!」這個理由還不錯吧?

  「是嗎?」

  時間繼續(xù)緩緩流逝,樹下再度傳來了問句。

  「那么夫子到底是想出來了沒有呢?」

  「這種問題很難的,還需要再想想……再想想……」勇氣、勇氣、你到底在哪里?

  「那夫子慢慢想,十二要去找四喜玩了!顾南彩枪僦翆毜馁N身小廝。

  「不行!」她立刻拉下了臉,「你今兒個什么都還沒學(xué)到,若你爹問起……」

  「爹若問起,我就說是因?yàn)榉蜃釉跇渖舷肴松拇蟮览恚詻]空搭理。」這個理由也不錯吧?

  「千萬不能這么說!十二,你再等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了……」她安撫學(xué)生及自己,一雙顫抖的腿準(zhǔn)備往下探,「夫子已經(jīng)想好了道理,就……就……要下去了。」

  如果她的雙腿能夠暫時停止顫抖,或許她就能尋回些許爬下樹的勇氣了吧。

  「夫子是不是會害怕?」

  他直爽的問句讓她無力反駁,見此情況他倒也爽快,二話不說張開懷抱。

  「夫子怕,十二不怕,夫子跳,十二接!」

  「我跳你接?!」

  季雅瞠大美眸往下看,透過枝橙審視著那副看來還挺結(jié)實(shí)的胸懷,雖然心智變成幼童,但他的體格及力氣,卻仍是屬于成熟男人所有的,應(yīng)該……沒問題吧?

  「你……真的可以嗎?」語帶試探,她尋求保證。

  「當(dāng)然沒問題了!」官至寶笑嘻嘻地回答,不過那雙燦爛笑眸里卻暗藏了一絲詭芒,但隔得太遠(yuǎn),她沒有瞧見。

  見她半天沒動作,他不耐煩了,「夫子不跳,莫非是想坐在那里等我爹和姊姊們來,聽聽妳所悟得的道理?若是這樣,夫子請等等,讓我去把大家都叫來。」

  「千萬不要!」季雅發(fā)出了尖叫,「我跳!我跳!我相信你!」用力咬著牙,她閉上眼睛下定決心,「我喊一二三就會跳,你要接住我……一、二、三!」

  她的「三」和他的「等一下」同時出口,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松開雙手的她砰的一聲直墜落地,疼得她好半晌只能扶著腰、揉著臀、齜著牙,就是爬不起身。

  「夫子,喔唷,妳還好吧?」

  官至寶在她身旁蹲下審視著,嗯,背脊和骨頭都還完整無缺,死不了人的!

  他細(xì)細(xì)瞧,語帶關(guān)心,事實(shí)上卻是在審視自己的「戰(zhàn)績」。

  怪的是,他原是一心想要整她的,卻在看見她吃疼難受的表情時,有一絲絲的心疼了,怪哉!他甩甩頭,甩去心軟。

  季雅深深呼吸,好半天才能自齒縫間擠出話來,「你不是和夫子說好,要接住我的嗎?」

  「是呀!」官至寶點(diǎn)點(diǎn)頭,「可是剛剛我在地上看見了三只小螞蟻……」

  「三只小螞蟻?」這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是呀,三只小螞蟻,牠們脫離了隊(duì)伍,我怕牠們迷路,不能夠回家去,所以想先把牠們放進(jìn)隊(duì)伍里再過來接妳……」無辜至極,是這個男人的表情。

  季雅再度深深吸氣,無言以對。

  如果這種爛理由是由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說出來的,她大可將他痛捶至死,但眼前這是個擁有童稚想法的大男人,為什么她總會忘記?

  結(jié)果今天的課被迫取消,因?yàn)榉蜃邮芰藗,自顧不暇?br />
  季雅悶悶不樂地由著逆徒將她抱起,送到花廳讓人去喊了大夫過來,為她檢查傷處并開了方子。

  早點(diǎn)休息!

  這是大夫給她的建議。

  于是天才黑下她就回房了,回房沒多久,官家?guī)讉姑娘陸續(xù)來探過她。

  一半搖頭,一半嘆氣,甭多問也知道她會受傷是因誰的關(guān)系,這幾日里這位可憐的女夫子幾乎天天掛彩,而她們就會趕快跑來為她勉勵打氣。

  「堅(jiān)持下去!」

  大家都過來握她的手,甚至還有人熱淚盈眶,「我們相信,妳一定辦得到的!」

  致完了勉勵詞的娘子軍呼嘯離去。

  季雅環(huán)顧著安靜下來的房間,原是想睡了,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咬牙撐起身子,來到桌子旁邊。

  她坐下,打開放在桌上的木匣子,取出紙筆,倒了一杯干凈的水,在燭光下動筆寫著。

  對于這寶物她尚未參透奧秘,只知道那支筆,是可以用任意的水來留下筆跡的。

  她本來就有寫日記的習(xí)慣,再加上此時身在別人家里,沒人能夠傾吐心事,于是在睡前寫下這一天的心情以及對于未來的展望,就成了她的每日功課了。

  今日跌下樹,好慘!

  但這一跤或許沒白摔,因?yàn)橹翆毐е胰ソ腥苏掖蠓蛄恕?br />
  感覺上,他好像有些關(guān)心我了,也比較接納我了……唉!只希望這不走我的一相情愿。

  我知道要打進(jìn)一個人的心、并且獲得認(rèn)同并不容易,所以我還要努力。

  相信等到至寶愿意接受我之后,一切就能夠好轉(zhuǎn)了。

  而我對官老爺和官姑娘的承諾,也就能夠順利的完成了。

  我不能夠退縮,因?yàn)檫@是我自己答應(yīng)下來的工作,既然接了,就該做好。

  我衷心期盼,官至寶能夠喜歡上他的夫子!

  她又寫了很多,寫今日,想未來,就是絕口不提從前,包括那個她正在努力遺忘的男人。

  隨著時日滑去,管束逆徒成了她心底的唯一思緒,對于洛伯虎,思念一天比一天淡去,受傷的感覺也在緩緩消失了。

  這樣也好,這樣最好,她告訴自己。

  她順手翻了翻前面寫過的內(nèi)容,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巧合。

  來到官家之前,她寫下:

  希望能順利找到一份差事。

  沒想到她當(dāng)真順利在官家住下,一點(diǎn)也沒因?yàn)樗莻女夫子而遭到排斥,反倒是在這女口眾多,女權(quán)為大的娘子兵團(tuán)家族里,很快就得到了眾人的認(rèn)同。

  在見到官至寶之前,她在冊子上寫下:

  希望他就算是再不喜歡我,也千萬不要當(dāng)眾把我趕出去。

  聽說之前那些上門應(yīng)聘的夫子,個個都是讓他揮舞著掃把、兇神惡煞地趕出去的。

  但兩人頭一次面對面時,他并沒有這么做,雖說他還是砸爛了桌椅、咬爛了毛筆,卻沒動用到掃把,不給面子地把她趕走,也就是因?yàn)檫@樣,她在官家眾女的叫好聲中,勉強(qiáng)算是得到官家十二少的接受了。

  還有一回她寫了:

  希望至寶能給我一個真心的微笑!

  結(jié)果那一天他竟然頭一回沒有對她怒目相向。

  她又翻、再翻,翻了翻。

  看到有回她寫了想要至寶乖乖坐在椅子上,別老像只潑猴似地蹲在桌上咬毛筆,還有一回她寫了要至寶乖乖用箸吃飯,別用手抓飯,更別故意含了滿口的水,一口噴出還好心地說要幫她洗臉,還有一回……

  現(xiàn)在回想起,只要是她寫在手札上的愿望,尤其是和至寶有關(guān)系的,幾乎都會實(shí)現(xiàn)。

  她突然想起洛伯虎在將木匣子交給她時所說的話了。

  他說這是個寶物,希望它能為她帶來幸福!

  莫非……這就是它的神奇之處?

  寫下心愿,然后愿望實(shí)現(xiàn)……

  不!不可能!

  她立刻推翻了這個無稽的想法。

  如果這東西真有如此神力,洛伯虎不會給她的,這么好的寶物,就算是再無私的人也會舍不得將它送人的,在他心里,她不過是那蠢蠢地愛上他的七個女子之一,沒半點(diǎn)獨(dú)特的。

  停下紛亂的思緒,熄滅燭火,季雅回到床上閉上眼睛,決定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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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頭,在官至寶的房里。

  呵,他想,他是真的有些愛上了這個游戲了。

  十二歲中了秀才,十七歲中舉,二十二歲時于殿試中掙了個探花頭銜。

  當(dāng)今天子原是大力招攬他入主翰林,卻讓他以家中男丁單薄,必須回鄉(xiāng)協(xié)助父業(yè)為由,婉拒了圣恩。

  為了此事皇上還特地派人去查,在得悉他家中有十一個姊姊,以及官家老爺為了求子的斑斑血淚史之后,不得不松了手,任由著他了。

  很多人不懂,不懂他既然無意為官,又何苦要去參加科舉考試?

  官至寶卻很清楚,他只是不想太早接下那個他生下來就注定了要扛的龐大家業(yè)。

  其實(shí)他并不討厭當(dāng)個商賈的,但如果人生只有一次,他總會忍不住好奇,想要試試別種生活方式。

  而參加科舉的最大好處,就是他可以打著準(zhǔn)備考試的名義,到山中別業(yè)去伏居數(shù)年。

  在那幾年里山中苦讀只是掛名,他真正做的,是到處游歷學(xué)武。

  他訪遍了名山大川,上天山下龍泉,到處結(jié)交異人,廣結(jié)善緣,學(xué)了不少本事。

  約定的時間到了,他乖乖回家,也乖乖上京去考試,卻一個「不小心」地,撈到了個探花頭銜。

  狀元、榜眼、探花,此乃殿試結(jié)果的前三名,自唐朝起,所謂的探花郎,多半都會從新進(jìn)士里公推一位最年輕俊美的男子,再由其來遍探長安名園,勘出何處花枝最盛,以作為游宴之地,故名「探花」,所以要當(dāng)上探花郎,除了學(xué)識要豐富外,儀表俊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就因?yàn)槿绱,一些家中有著閨女的將相貴族,偏愛將新任的探花郎,視做是擇婿的最佳人選。

  輪到他時也不例外,他雖然能夠順利地辭去了皇恩,卻沒能甩脫那死纏爛打想要結(jié)親的郭丞相。

  他再三婉拒,并逃回了故里。

  偏偏那不死心的郭丞相還是追來了,不但直接找上他父親,甚至還說服了他家的娘子軍,兩個家族一個有財一個有勢,一拍即合,共同協(xié)議了這樁兒女親事,還約定了要在他二十五歲、郭家小姐十七歲時完婚。

  從那時候起,當(dāng)時年僅十四的郭家小姐郭虹珠,每年都會找借口帶著丫鬟、仆役到寶應(yīng)城來玩,一住就是半個月,硬拉著他放下公事到處游山玩水,說是要培養(yǎng)感情。

  其實(shí)她不來還好,至少他還可以存有些許幻想,但他一年一年地看著她長大,對她的感覺除了妹子還是妹子,在她身旁,他心跳正常,眼波不轉(zhuǎn),沒有半點(diǎn)心動的感覺。

  這么說并不代表他的未婚妻生得不好,事實(shí)上郭虹珠生得很亮眼,除了因?yàn)榧覄蒿@貴難免有些驕氣外,她其實(shí)不難相處的。

  就因?yàn)樗莻好姑娘,他實(shí)在不愿意直接傷害她,更因?yàn)殛P(guān)系到官家的商脈前途,他不能和郭丞相交惡,推不得、解不去,這樁婚事就這么一年一年地拖了下去。

  直至這一年他二十五了,眼看著再也拖不下去了。

  他思考了很久,確定郭虹珠絕非他想要的女人,因?yàn)樗麖乃砩,感受不到會令他想要長相廝守的沖動。

  喜歡一個人就會沖動,想要做壞事的沖動。

  但他對于郭虹珠沒有,一點(diǎn)也沒有,如果他真的被迫和她滾到床上去,他可能會吐,并且連累官家絕后。

  他和幾個姊姊都說了,卻沒人當(dāng)回事,只是被拿來當(dāng)成笑話聽聽,還說姊姊們的決定都是為他好的,等他將來再大了點(diǎn)就會懂了。

  眼見被綁的日子逼近,他只好故意摔跤撞到頭,然后「生病」了。

  他先逼著四喜點(diǎn)頭,聽從他的安排并且保密,再胡鬧得幾乎逼瘋?cè)业娜思八姆搅坚t(yī),最后再故意讓四喜透露「鬼手神醫(yī)」這條「明路」。

  「鬼手神醫(yī)」喬東風(fēng)風(fēng)塵仆仆地由關(guān)外趕來,在仔細(xì)診視過后,他大聲宣布官至寶智力受損,得到「蠻童癥」的怪病,不會致命,卻是無藥可醫(yī),只能等待奇跡。

  喬東風(fēng)的話讓官家上下憂喜參半,開心的是終于尋出了病因,愁的卻是擔(dān)心這種奇跡,要到哪一天才能夠出現(xiàn)?

  其實(shí)奇跡是會出現(xiàn)的,他在心里暗忖,只要婚約解除,奇跡自然會出現(xiàn)了。

  沒人知道喬東風(fēng),其實(shí)是官至寶的好朋友之一。

  更沒人知道所謂的「蠻童癥」,其實(shí)只是喬東風(fēng)和官至寶聯(lián)手,所胡謅出來的一個假病癥。

  他原意只是想逼家人去向郭家透露病情,讓愛面子的郭丞相自個兒提出取消婚約的要求。

  如此一來,不但不會傷了郭虹珠的心,也不會危害官家的商場人脈了。

  卻沒想到官家的娘子軍開會,都說這門親事好,不可以輕言放棄,硬是要官應(yīng)熊出面去向未來親家多延了半年的婚期,好讓她們爭取時間想辦法治弟軋的病。

  怎么?

  官至寶冷眼旁觀,不死心是吧?

  那他就繼續(xù)和大家玩下去!

  為了幫寶貝弟弟重啟智蒙,官家姑娘們?nèi)绽镩_會、夜里拔頭發(fā)求祖宗,陸陸續(xù)續(xù)尋來了幾個在外地頗有名氣的名師,甚至還有法師,卻個個都讓他用掃把趕走了,卻沒想到幾天前,來了個不怕死的女夫子!

  雖說這女夫子要比前面幾個老頭來得賞心悅目,但一樣別想他會手下留情。

  但怪的是,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那日兩人初次相見,他就讓她那一雙澄澈清靈的美眸,給弄得有些閃神了。

  他只記得要砸桌子、要咬毛筆、要學(xué)猴子尖叫耍賴,卻忘了拿掃把將她給趕出門去。

  沒拿掃把趕人?!

  他這項(xiàng)無心之失看在官家人眼里,被解讀成了默許的暗示,個個都認(rèn)定他愿意接受這個女夫子了。

  那一夜,官家人焚香禱天,終夜慶祝。

  沒關(guān)系!

  雖然他也不懂自己怎會突然起了婦人之仁,但來日方長,多得是惡整機(jī)會,他就不信這個外表柔弱的小女人,能夠承受得住一個有心惡男的蓄意折磨!

  但一日、兩日,日復(fù)一日過去,這個笨夫子的手上、臉上不斷增加傷痕,眼睛里有紅絲,似乎沒睡好,向來溫柔的嗓音變成沙啞,原是一絲不茍的云鬢及嬌容,經(jīng)過了他的每日問候「摧殘」,一整天下來,總會變得有些狼狽。

  但她就是固執(zhí)地不肯開口求去,更沒有放棄任何可以在他耳邊啰唆的機(jī)會。

  叩叩叩叩叩……

  她的聲音,讓他轉(zhuǎn)成了念經(jīng)。

  她做得認(rèn)真,他聽得煩憎,那個會大喊著受不了的人,就快要是他了嗎?

  算了!他轉(zhuǎn)換心思,臉上浮現(xiàn)一絲壞笑,或許惡整夫子,會是比裝瘋賣傻更要有趣的游戲。

  難怪他會覺得……

  呵,他是真的有些愛上了這個游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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