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思考了一夜的季雅決定做個改變。
既然文的沒興趣,那么改上「九章算術(shù)」,說不定能夠另有轉(zhuǎn)機(jī),發(fā)生奇跡吧。
雞兔同籠、勾三股四弦五個好半天,官至寶卻一樣沒啥興趣,最后她只好從最簡單的開始了,她讓他數(shù)數(shù)。
怪的是他乖乖照做,卻只會從一數(shù)到十二。
「為什么?」季雅幾乎無力了,瞪著擺在桌上一顆顆不同顏色的小石頭,「你既然懂得了二后面是三,那么十二后面,自然就是十三了呀!」
「不對不對!」他故意刁難,「十二后面明明就沒了嘛!我娘不就只生到了十二嗎?」
「十二是你們家里孩子的總數(shù),但在天地間,十二后面還有綿綿無盡的數(shù)字的!
「夫子的意思是,十二的后面還有躲著人啰?」
「那不是一個人,那是一個數(shù)字!
「什么樹籽不樹籽的,聽不懂啦!」官至寶懶懶地?fù)]手,一心只想下課,「這道題目太難,夫子換一個吧!
這叫太難?
天底下還能找出比數(shù)數(shù)更簡單的算術(shù)題嗎?
「你別泄氣,咱們重新來過,如果你想用人做譬喻,咱們就依你,你數(shù)數(shù),如果你們十二個孩子后面多站了個人,那么現(xiàn)在總共是幾個人了呢?」
「一個人?那是誰?」
「要不,咱們就用郭家小姐來充數(shù)了吧!
刺激兼提醒,得了「蠻童癥」的官至寶,記憶大幅退化,雖然家人親戚都認(rèn)得,卻對他那訂下了婚事的郭家小姐印象全無。
「她是誰呀?」
「郭虹珠,你想起來了嗎?」她在旁鼓勵,加強(qiáng)他的記憶。
「一點(diǎn)也不記得了!顾B眼皮都懶得多抬了。
「記不得沒關(guān)系,你總會慢慢想起,咱們就先用她作數(shù)了吧--」
「我不要!」他大吼一聲,嚇了她一跳!肝覊焊筒徽J(rèn)得她的,怎么作數(shù)?」
季雅嘆口氣,眼前只是個蠻孩子,她卻老是忘記。
「好,既然你不想提郭家千金,那咱們就別提了。那十二想用誰做譬喻呢?」
他眸底快速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不如就用夫子了吧!
「我?!」她一臉訝異,「干嘛?」搖搖頭,她想起身上未消的淤腫,沒啥好氣的開口,「你該不會又在想要怎么整蠱夫子了吧?」
「才不是呢……」他拉長尾音,笑得很是曖昧,「那是因?yàn)槭矚g夫子呀!」
季雅瞪大眼睛徹底被嚇傻,且還瞬間嚇紅了小臉蛋。
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他是個孩子,但事實(shí)上,他卻是個昂藏七尺的大男人。
一個大男人跟她說這種話,又叫她怎么能不被嚇住?
呃……如果這也是逆徒惡整夫子的把戲之一,那么,他是真的成功了。
回過神后,她慌張地退了三步,突然億起了她昨夜在手札上寫下的:
我衷心期盼,官至寶能夠喜歡上他的夫子!
為什么會這么巧?
他有沒有偷看她的手札?
還是說這又是個整人游戲?
如果是,她的心臟不夠強(qiáng),實(shí)在是玩不下去了。
「夫子干嘛嚇成這副德行?」真好玩,輕松逗她兩句,就嚇成了這副樣。
「因?yàn)槟愕脑挕顾纳碜訋缀跽麄貼在墻壁上了,且還在吞咽口水,「有些嚇人。」
「為什么會嚇人呢?」官至寶故意斂起眼里的惡芒,用著孩子似的無辜眼神,「世間的學(xué)生,不都該敬愛他們的夫子嗎?且就因?yàn)橛袗郏圆艜怨月犜挼!?br />
原來如此!
她狼狽地長呼了一口氣。
「是敬愛不是愛,下回你要說清楚!顾m正道。
「好,既然我都說了,那么夫子是不是也該『偷桃飽李』了?」
「是投桃報(bào)李!」她再度糾正,并且皺起了眉心,「你是想要夫子也說一聲……」她再度不安地吞口口水,「喜歡十二的嗎?如果你要我說,我……」
「不!」
他搖頭,她松口氣,接著卻聽見他繼續(xù)說。
「夫子常說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學(xué)生可以用說的,但老師就得用做的。」話說完,一抹壞笑再度浮起,因?yàn)樗匆娏怂求@惶無措的表情。
怪哉!
在面對他未婚妻的時(shí)候,他中規(guī)中矩毫無想干壞事的念頭,卻在面對這保守?zé)o趣的笨笨夫子時(shí),那種想要欺負(fù)人的邪惡沖動,卻是愈來愈明顯了。
「做?!」她的后背已然緊貼著墻壁,「做……做……什么?」
他慢條斯理地逼近,沒有想要放過她的意思,因?yàn)檫@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說停就停?
「當(dāng)然是要親親嘍!」他說得里所當(dāng)然,「就像幾個娘親常常給十二的親親一樣!
不會吧?他這么大的男人,還會跟娘要親親?
噢!她忘了,眼前的是個孩子,不是個大男人。
可……他明明就是的呀!
臉是,身子也是,但心不是……但心不是……心不是……他是大人卻也是孩子……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給弄暈了前,她再度掙扎。
「但是至寶,夫子并不是你的娘親,夫子是夫子,是負(fù)責(zé)傳授你學(xué)問知識的人,而且夫子還是個……」是個云英未嫁的女子。
她努力說解,他卻冷冷噴氣。
「不親就代表夫子所說的喜歡是騙人的,如果連夫子都會撒謊了,那么我又何必還要再學(xué)下去?我不學(xué)了!」
官至寶一邊跳腳吼叫,一邊大發(fā)脾氣,在書房里惡搞了一陣之后,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快樂離去,反正她擺不平他,他就有權(quán)罷課。
驀地,一雙冰涼的柔荑,由后方將他拉住了。
很好!
他還沒回頭,心底已經(jīng)開始冒生得意了。
因?yàn)橹浪潜勘糠蜃,又再度輸了這一局。
季雅拉住他,神情局促,好半晌才擠出聲音。
「如果夫子做了,你就要聽話守規(guī)矩嘍!
他不置可否地點(diǎn)頭同意,朝身后的她微側(cè)著偉岸身軀,好讓她可以踮高腳尖,將兩瓣香唇朝他移近,看得出她想用蜻蜓點(diǎn)水的方式,來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wù)。
她的眼神不安,芳唇噙滿不自在,他斜睞著俊眸,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打算要放過她。
他原是想胡鬧到她放棄,然后哭著去辭工,卻沒想到這丫頭還挺倔強(qiáng)的,并且固執(zhí),很傻氣的固執(zhí)。
他垂下視線,看見了她正在凝聚勇氣的努力,一吸再吸……用力吸氣。
他盯緊著她的動作,原只是想拿來在心底嘲諷著,卻不小心看得失了神。
她的黛眉好細(xì)好勻,且未曾經(jīng)修飾。
她的羽睫好長、好密,不時(shí)淺淺振動,像粉蝶輕舞在春日的野地里。
還有那讓羽睫密妥地護(hù)衛(wèi)著的兩泓深池,正是整張小臉上最動人的部位,喜怒哀樂,輕易現(xiàn)形。
至于她的唇,雖不豐腴也不飽滿,卻始終噙著溫柔恬靜,那種溫柔,容人自在,那種恬靜,予人安心,湊在一起,會讓人想到天長地久的詩句。
瘋了你呀!官至寶!
回過神,他罵自己無緣無故起了文人似的癲氣,對個討厭的女子太過在意。
就在此時(shí),輕吻如顫羽般觸及,兩人都沒有聲音,卻不約而同地領(lǐng)略到了一股破天荒的強(qiáng)烈震撼。
季雅退開身猛吸氣,官至寶也難得起了不自在,對于這個吻,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只知道那種感覺真的是……棒呆了!
「好了,至寶,夫子已經(jīng)做出了證明,從現(xiàn)在開始,你都要乖乖聽話上課了!
真好笑,這個笨笨夫子。
她的警告讓他回了神,暗撇俊唇,天底不會有這么好的事情嗎?只是一個親親,就要守一輩子的規(guī)矩?
想他官至寶可是那種會做賠本生意的人嗎?
無奸不成商,她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但沒關(guān)系,他會讓她慢慢認(rèn)清楚事實(shí)的。
呵呵,他還真是愈來愈喜歡這個游戲了,因?yàn)槌藧赫膺有親親,是的,還有那軟如綿、甜如蜜的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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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雅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想法過于天真,那個親親只是個開始,她的學(xué)生,很不可思議地,索吻索上了癮!
既開了先例,后頭乖乖比照辦理,只要他寫了幾幅字、背了幾首詩,或是乖乖伏案解決完了幾道算數(shù)題,就會向她要求一個臉頰親親。
不親不學(xué),不親不聽,不親不親,一切免談!
可惡!
她真不知是該慶幸他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變得積極,還是要?dú)鈵浪е呛髴n厚臉皮。
但老實(shí)說,她用這種犧牲小我的方法,出乎意料外地看到了他的「驚人」進(jìn)步。
十日之后,官家人來到書齋驗(yàn)收成果。
當(dāng)娘子軍們發(fā)現(xiàn)官至寶竟然可以背誦千字文,可以辨出一堆難字,還可以用算盤算到百位的數(shù)字時(shí),不禁互擁尖叫,人人歡喜狂舞。
一整天下來官宅鞭炮聲不絕,眾多女眷加上了一個官老爺,一個個都抱在一塊興奮淌淚,并對著季雅千恩萬謝。
感染所及,季雅也跟著心情大好了。
就沖著東家對她如此的知遇恩情,她更決定了要全力以赴、勇往無懼,即使天知道為了要能夠循循善「誘」這個學(xué)生,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夫子加油!
夫子萬歲!
這兩句話已成了近日官家上下最愛掛在嘴邊的詞了。
這一夜,官家女眷娘子兵團(tuán)再度齊聚開會,所謂女眷,自是包括了官老爺?shù)陌藗妻妾及十一個女兒。
開會的主題及內(nèi)容,自然都還是圍繞在官十二這個至寶弟弟的身上。
「老七,妳最聰明了,妳瞧至寶現(xiàn)在這個模樣,是不是代表已經(jīng)有救了?」
「大姊,妳別折煞我了。不過十二弟目前的狀況,真的要比先前的好太多了!
嘰嘰喳喳,唏哩嘩啦,眾女眷紛紛舉出自己所見到的,有關(guān)于官至寶日漸康復(fù)的「奇跡」。
「他用箸不用手了。」真是感動!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咬毛筆了!拐媸切牢浚
「他甚至……」開口的老三玉唇微顫,「認(rèn)得他三姊夫了。」謝謝祖宗!
「還有哇,他那天還笑咪咪地塞給我兩籠蔥肉包,說讓我?guī)Щ胤蚣胰,還說記得六姊是最愛吃蔥肉包子的!惯抵x天恩哪!
「說來說去,這一切還是要感謝季夫子!」
眾人聽得一致點(diǎn)頭。
「趕明兒個我就去找人為季夫子寫區(qū)額,寫『作育英材』,妳們說好不好?」
「不好不好,太過通俗,該寫『鬼斧神功』!」因?yàn)樗澴列嗄荆?br />
「書讀得少就少說話,省得惹人笑話,要我說啊,寫『夫子萬歲』,通俗易懂!」
「妳瘋啦!『萬歲』那兩個字是天子在用的,咱們私底下開玩笑是一回事,當(dāng)真寫到了區(qū)額上,妳不怕連累季夫子同咱們一塊人頭落地?」
「沒這么嚴(yán)重吧?那不過是一句贊美詞……」
意見分歧,會議開始亂了。
「夠了!」
在場面即將失控前,官家老七官盼弟伸手阻止眾議,因?yàn)樘私膺@種過程了,十九個女人十九張嘴,如果不在失控之前先行擋住,這會議就算是開了三天三夜也不會有結(jié)果的。
官盼弟瞥了一眼咬唇靜下來的眾人,悠悠開口。
「如何答謝季夫子,并不是眼前最要緊的事情!
「是的!是的!」官家大娘幽幽吐氣,溫柔地蹙眉,「如何安撫郭家干金,才是眼前最要緊的事情!
「她又派人送信來了呀?」
眾人皆知,自從官至寶生病后,郭虹珠已派人捎訊了幾次,吵著說要上門瞧瞧未婚夫,卻讓眾娘子軍以各種借口給婉拒了。
「是呀!」官家大娘無奈地點(diǎn)頭,「而且已經(jīng)由兩日一封成了一日兩封,信差送到腿軟,我收到了手軟!
「提起了郭家千金,除去些許驕氣,實(shí)在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是啊,是啊,再加上她家世顯赫,配上咱們家十二還真是郎才女貌!
「只可惜……」眾人整齊劃一地嘆氣,「十二無端端地生了這場病!
「要不這樣吧!」
靈光乍現(xiàn),官盼弟美眸轉(zhuǎn)了轉(zhuǎn)。
「咱們就讓郭虹珠來,并將十二弟的病情源源本本告知,讓她心里先有個底,一方面讓她幫忙瞞住郭相爺,另一方面虹珠喜歡至寶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她應(yīng)該會站在咱們這一邊幫忙的,或許經(jīng)由她的柔情攻勢,十二的病情能夠有所轉(zhuǎn)機(jī)。」
「好耶!我贊成!」
「事到如今,離婚期也只剩下兩個多月了,不多下點(diǎn)猛藥也不行的,好,我也贊成。」
官盼弟喊了一聲「表決」,瞬間見著了十九只或肥或瘦,鑲金戴玉的手一一高舉,很好很好,全數(shù)通過!
「既然如此……」官家大娘緩下了神情,終于露齒笑了,「就由我來寫信告訴虹珠,讓她快些過來吧!
十九顆螓首,一致重點(diǎn),會議至此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