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薇爾聽見腦海里理智崩裂的聲音,她伸手揪住耳朵,不安的火焰開始在胸口燃燒著,她的手轉而揪住胸前的衣衫,眼眸水澄得像是隨時都能滴出水一樣。
紀薇爾瞪著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因為她需要一個注視的焦點,否則她會發瘋。
「你亂說!長安現在改名叫作西安了!辜o薇爾心里的萬般焦急搶在她說話之時,便已化成了淚意,懸在眼眶邊,蓄勢待發。
「什么西安不西安?長安便是長安!辜槿善婀值仄乘谎郏抗鈪s是再也挪不開了。
這位姑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明明就是快哭出來了,可她卻固執地睜大眼,硬是不讓淚水滑下,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就像三歲小娃偷吃東西,被娘親責罵一樣的委屈。
「妳的眼淚什么時候要掉下來。俊辜槿煽吹萌肷,干脆開口問道。
「我才不會掉眼淚。」她瞪他一眼,卻差點被他看好戲的表情,氣到眼珠子凸出來。
「是嗎?」吉祥壬狡黠眸子一轉,故意大聲地說道:「長安不是西安喔!」
「長安現在叫西安!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亂說話!你以為你還活在唐朝嗎?」紀薇爾握緊拳頭,拚命地反駁。
吉祥壬最經不起人激,他雙手扠腰,不服輸地大吼:
「妳才亂說話!妳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待久了,連腦子都給凍壞了,F今原本就是大唐盛世!大--唐,大唐--妳聽懂了嗎?!」
「現在才不是什么大唐!現在是民國九十四年!不是什么狗屁大唐!」紀薇爾一拍矮幾,雙手拱成喇叭狀,用最大音量對他咆哮出聲。
這種古今時空交錯的匪夷所思之事,怎么可能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狗屁大唐,聽起來有趣!有趣!」吉祥壬興致盎然地猛點頭,顯然被那幾個字逗得很樂。
他手舞足蹈地繞著她兜圈子,一副尋覓到知音的欣喜若狂狀。他還以為和他一樣看似正常,實則瘋瘋癲癲的人不多了。沒想到她也是其中翹楚!
「姑娘,再多說一點狗屁大唐的事!
「你瘋了!」紀薇爾伸手揉著眼睛,所有的心酸與害怕在瞬間奪眶而出。
吉祥壬睜大眼,看著她的淚水滑下她那細致如雪白軟糕的肌膚。他眨著眼,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吃飽,所以才會想知道她的淚水嘗起來是什么味道。
「姑娘--」他扯著銀發,抓著腮幫子,覺得喉嚨癢癢的。
「你走開啦!」紀薇爾把臉埋到手掌里,淚水拚命地滑出手掌指縫間,滴答滴答地落在幾案上。
她要回家啦!她不要和一個瘋子留在唐朝!
吉祥壬瞪著她不停顫抖的雙肩,俊容頓時皺成一團。
他師父和他徒弟也是女人啊,可他這輩子就沒看她們二個掉過一滴眼淚,反倒是他哇哇大哭的機會,還比她們多一點咧。
「妳又不是奶娃兒,哭個什么勁!」吉祥壬揉了下耳朵,咕噥了一句。
紀薇爾一聽,心酸更甚,她扯開喉嚨,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起來。
她在家是最受寵的么兒,每次一哭,就會有無數個擁抱來安撫她,可現在完全嗅有人來擁抱她……一念及此,她哭得更慘烈了。
她哭得沒法子呼吸,哭得驚天動地,哭到吉祥壬嚇得躲到離她最遠的角落。
天。〖移迫送,也不用哭成這副德性吧!吉祥壬走到柜子邊,找出幾塊乳糖槌,放在齒間啃啊啃地,苦思著有何好法子讓她停止哭泣。
啊,只要找點事給她做,她就不會哭了吧?小時候,師父便是這樣待他的!
吉祥壬吞下點心,腳步飛快地奔向她身邊。
「姑娘,別哭了!妳欠我的巧克力呢?」吉祥壬臉色未變地對她撒著謊。
紀薇爾哭得正傷心,哪有法子說停就停?她只隱約聽到他說了什么巧克力,可腦子無法一下子轉過來。
「姑娘,巧克力呢?妳說過只要我救了妳,妳便會給我巧克力的。妳說話可得算話喔!辜槿缮滤龥]聽見,加大音量又問了一次。
這一回,紀薇爾聽清楚他的話了,她的淚水也因此而打停了。
她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筆直地對他射出兇光,只想將他大卸成十八塊。
她紀某人雖不是天仙大美女,但至少是個氣質優雅、樣貌甜美的女人,她剛才哭得正傷心斷魂,而他竟然只想到巧克力!
「看什么看,快找巧克力啦!」否則,待會兒她又哭起來了,那還得了?
「我找一下……」紀薇爾聲音冷硬得像是冰塊在互相撞擊。
「快一點--」吉祥壬手心朝上往前一伸,死皮賴臉地道。
紀薇爾瞪著那個不停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白袍身影,一股怒氣直沖上腦門。
「你給我閉嘴!」她沒好氣地吼,雙眸似火。
「敢叫我閉嘴!我這輩子沒見過這么潑辣的姑娘!我好害怕喔。」吉祥壬拍著自己的胸口,佯裝受驚。
當今世上,除了他徒兒歲平安之外,可不是一天到晚都有人敢叨罵他的。吉祥壬愈想愈樂,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在屋里繞起圈來。
紀薇爾瞪著他足下如飛、銀發似風的快捷姿態,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愛賣弄的神經!
「看什么看!巧克力呢?」吉祥壬雙手扠腰,一臉要她負責到底的表情。
紀薇爾瞪他一眼,低頭沖向她的外套,在口袋里搜尋著巧克力,卻遍尋不著那只密封袋。
「我找不到……巧克力可能掉到河里了。」她一想起自己的遭遇,眼眶馬上又紅了起來。
不,她不相信她真的掉回唐朝,她只是遇到了一個亂說話的瘋子而已。紀薇爾握緊拳頭,拚命壓抑著鼻問的酸楚。
糟了!她又要哭了!吉祥壬一見她又愁眉苦臉了起來,他馬上「好心」地說了一句鐵定會讓她火冒三丈的話--
「沒有巧克力是吧?妳這個騙子!」
「我不是!」紀薇爾從她第二件外套的小密封袋里,拿出她的珍藏--三顆GODIVA純巧克力。
她遞給他一顆,吉祥壬眼睛一亮,樂得只差沒飛上天。
啊哈,就知道做人如果太老實,就得不到山珍海味的。這顆巧克力模樣更精致,味道想必肯定更加「出神入化」。
紀薇爾看著他將巧克力握得死緊的模樣,她突然后悔了。如果……如果她真的掉到了唐朝,那巧克力便是她最后的鄉愁了。
「巧克力還我!」她脫口說道。
吉祥壬一見她欲搶食,馬上在屋內左跳右閃地奔跳。小小的屋內,但見他的白色身影如飛,還繞著她打起轉來。
紀薇爾盯他盯到頭昏腦脹,眼淚也被氣干了,只好扁著嘴,坐在榻上,不服輸地用眼睛瞪他。
吉祥壬得了個清靜,立刻拆了巧克力包裝,用一種膜拜的心情將其放進嘴里。
紀薇爾心疼地看著那顆巧克力消失在他的嘴里,卻忍不住好奇地猜想,這個俊怪美男子會覺得巧克力好吃嗎?
她抬頭瞄他一眼--嚇!他眼眶泛紅,鼻尖染紅,一副隨時要嚎啕大哭的樣子。
「你哭什么?」她脫口問道。巧克力有那么難吃嗎?
吉祥壬舍不得撥空開口,只好搖著頭,淚眼凝然地瞅著她,揮手抬腳地拚命在她身邊打轉,試圖傳遞他此時的感覺。
「如果你告訴我你為什么哭的話,我就再給你一顆巧克力。」她看不懂他的肢體語言,可她天生就是好奇寶寶,什么事都要問清楚。
吉祥壬聞言,垂眉斂眸如老儈入定,其收勢之快、氣息之平穩,彷若他剛才的嬉鬧之舉全是場夢。紀薇爾看著他,驚訝得連嘴巴都闔不攏。
他毫不客氣地朝她伸出手,她則乖乖地送出了第二顆巧克力。
「感謝施主!辜槿梢粋呶嘴,把半邊未融化的巧克力推到左邊腮幫子,撥了個空,一臉正氣凜然地說道:「我哭的原因,是因為巧克力太好吃了!」
「你瘋了!辜o薇爾皺起眉,根本當他是在裝瘋賣傻。
「施主,若您同情在下,便請將第三顆巧克力一并賜予我!辜槿杀牬箅p眼,一副托缽化緣的虔誠姿態。
「你作夢!」紀薇爾緊握著最后一顆巧克力,死都不松手。
「不如這樣吧,妳再給我一顆巧克力,我就告訴妳朝廷現在是誰在當家!辜槿珊喼毕霝樽约旱穆斆鞑胖谴舐暫炔闪。
這姑娘是化外之民,一定會上鉤的。
「不給!」紀薇爾瞧他小人得志的樣子,她就有氣。
「不給就算了。反正我這還有一顆!」吉祥壬拿起巧克力,在她面前虛晃一下。
「你告訴我現在是誰當家,我就告訴你我這巧克力在哪里買的!购撸彩情_店做生意的人,真要談判也是不會輸他太多的。
「如今是李世民當家。」吉祥壬才丟出話,整個人就已經激動地躍到她前方!盖煽肆Υ蚰睦镔I?」
紀薇爾搖著頭,根本沒聽進他的問題,因為「李世民」三個字就像巨雷一樣轟上她的腦袋,轟得她無法思考,一陣暈眩襲上她的腦門,她伸出扶住墻壁,勉強撐住自己。
「你是說,現在是那個唐太宗李世民當家?」她嗄聲問道。 .
「什么太宗不太宗?皇帝死了,才準加謐號什么宗、什么宗的。妳別詛咒他死,李世民這個皇帝當得還不差!」吉祥壬急著要知道巧克力的下落,臉龐朝她愈逼愈近。「妳快說說這巧克力該去哪兒買。
「你發誓現在是唐朝!發誓現在當家的人是李世民!如果說謊的話,你便一輩子都再也吃不到巧克力!」她兇巴巴地指著他的鼻子命令,可惜顫抖的聲音破壞了整體氣勢。
「我發誓現在是唐朝,我發誓現今當家的人是李世民!辜槿啥挷徽f地舉起雙手起誓!笂吙旄嬖V我,巧克力在哪兒買。俊
紀薇爾正在天旋地轉中,下意識地拿起巧克力就往吉祥壬的臉丟。
「恩同再造!恩同再造啊!」吉祥壬右手一舉,俐落地捕捉住那顆巧克力。
紀薇爾伸出顫抖的手,忿忿地指著他的臉,她張開口,還來不及說些什么,便已白眼一翻,身子往后一倒,旋即不省人事,吉祥壬見狀,迅速沖到她身邊,在她還來不及把自己摔成重傷前,他揪住她的肩膀,大驚失色地叫嚷起來--
「喂,妳別因為不想告訴我巧克力于何處販賣,就給我裝死裝蒜啊!」
可當他搖晃了她幾次,她卻仍然臉色慘白地躺在他的臂彎時,吉祥壬的醫者天性開始取代了他的嘻皮笑臉。
咕!改銊e盡挑這時候肚餓搗亂,我現在可有救人大事要做。 辜槿砂粗亩瞧ぃl頻告誡著。
他坐上榻邊,認真地按住她的脈門診斷。他出門前才替她把過脈,他自認判脈不曾出過亂子,這位姑娘身體應該沒什么大礙才是。
咕嚕咕!槿墒栈亓藶樗衙}的手,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的肚子。
咕嚕咕嚕咕!珟茁曫嚹c轆轆的聲音從她的肚子里頻頻傳出!
天老爺,原來她昏倒是因為肚子餓啊!吉祥壬仰頭哈哈大笑出聲,從柜子里拿出一小包雜糧粉末,和著水攪成了稀泥軟食。
「要不是因為妳知道巧克力的下落,本大爺平時可不時興這么伺候人的!辜槿勺炖镟止局掷飫t是一湯匙、一湯匙地把食物送進她的嘴里。
既是喂她,眼睛便要盯著她。吉祥壬瞧得認真,連眉頭都擰了起來。
她白皙的臉龐,看起來實在挺像一片貼上了櫻花花瓣的甜餅,而且這姑娘的嘴巴紅紅小小的,看起來香香軟軟的,感覺似乎滿好吃的樣子。
他猛眨了好幾下眼睛,突然間覺得肚子餓了起來,他順手舀了一勺軟糊送進了自己嘴里。
味道還不錯……啊!吉祥壬瞪著她微張的唇,湯勺突然卡在嘴里,一抹窘紅從他的脖子直竄上他的臉頰。
他……剛才的舉動算是輕薄了她嗎?吉祥壬嚇得奔離榻邊,眼睛卻仍然緊盯著她的容顏。
「大不了,在妳還不知道如何回家之前,我多擔待妳一些就是了。」吉祥壬大聲地對著昏迷中的她承諾。
下一刻,向來不愛擔心、掛心、操心的他,已經踱開了腳步,再度于室內覓食去也。
畢竟,即便這姑娘長得再美味可口,總還是不能拿來填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