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逸寒離開翠環山至天家作客之時,翠環山上那個搗蛋鬼——李湘涵,因為沒有蕭逸寒在身邊督促,便如同脫了疆的野馬般,到處亂跑。先到山后的小溪玩耍,搞得全身濕淋淋的。然后再到「怡心亭」中捉捉蝶兒、斗斗蟋蟀;玩得不亦樂乎。
正當她正玩得起勁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清幽的琴音自紫竹園中傳來。琴音柔和卻帶著些許的憂愁和相思,聽了令人也不禁傷感了起來。
「奇怪了?」湘涵偏著頭想著,「為什么霜姊的琴音中,帶著憂愁呢?她愁什么?是戀人嗎?還是她想家了?對了!我從未曾聽過霜姊提起她的家人。走!去問問她!
湘涵三步并作二步的向紫竹園中跑去。
「霜姊!霜姊——」湘涵人還未進入房中,聲音便已傳至翎霜的耳中了,翎霜趕忙拭去了留在臉上的眼淚,整衣坐好等著湘涵。
「哈——呼——累死我了!」湘涵氣喘吁吁的跑進了房中,見到翎霜臉上似乎有著淚痕。她攀于琴桌上趕忙問道:「霜姊!你怎么了,為什么哭了?」
「啊!沒什么事情!刽崴獜娬褡髌鹁駚,「你看你又全身濕淋淋的了,看師父回來不好好的處罰你才怪」
「別想扯開話題了!瓜婧驍嗔唆崴脑,「霜姊,你告訴我,為何你會哭呢?又為何你的琴音中帶著愁緒和相思呢?你在想什么人?」
「你——你聽得出我琴中有相思之意?」翎霜不可思議的說道,湘涵尚未正式學習琴道呢!
「這是當然的了,你琴中所傳遞的訊息,很明白的說出了你的相思心情!瓜婧f道。
「你真是名天才,師父都還沒有教導你有關琴道的事情呢!」翎霜說完便低下頭來說道:「沒錯!我的確是在想念著我的親人,但是,雖然我很想念他們,卻是無法見面了!
「為什么呢?霜姊……」湘涵不解的仰起小臉看著翎霜:「你可以向師父告假,回去見他們,相信師父會答應你的請求才是!
「不是我不向師父請求!刽崴忉尩溃骸付恰
「師父不答應」湘涵插口說道:「那師父便太過分了,怎么可以叫人家親子離散,這樣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我要去和師父理論去。」
「別胡來了!湘涵。」翎霜制止道:「并非是師父不讓我回去見我的親人,而是……我根本就已經沒有親人在這世間了!拐f完翎霜的眼淚便又掉了下來。
「什么……霜姊你……」湘涵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才好,自己實在太過于魯莽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平白惹來翎霜的傷心,看見翎霜現在淚如雨下,湘涵不禁慌了手腳了。
「霜姊,你別哭嘛!」湘涵安慰翎霜說道:「你還有很多親人在這世間啊!有句俗話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是你的父母親;而我李湘涵便是你打著燈籠也難找到的……天底下最好的妹妹。∧氵有我們這些親人呢!怎么可以說你沒有親人在這世間了呢?」
「你啊——」翎霜聽完了湘涵的話不禁破涕為笑,「你也敢自稱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嗎?」
「怎么不是」湘涵不服氣的說道:「你傷心的時候,我可以讓你快樂;你快樂的時候,我可以帶給你更多的快樂;無時無刻只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效勞的,這樣的妹妹你要去哪里找呢?」
「呵呵!你還真是大言不慚!刽崴α似饋,「真是鬼靈精一個!對了,你身上的衣服全濕了,你帶的衣物又不實穿。不如,你就穿我的衣服吧!」
「嗯!不過,霜姊——」湘涵促狹的笑笑,「你的衣服我真能穿嗎?」
「那是當然的了!刽崴α,打開柜子取出了一件水藍色的衣衫,「快些換上吧,免得受了風寒,著涼了那就不好!
「才不會呢!我的身體——」湘涵話還沒有說完便——哈啾一聲。
「哈哈!還逞強,快些換上吧!」翎霜捂著嘴笑著:「否則真要受風寒了!
湘涵進入內房,將自己身上全濕的衣服換掉,穿上了那件水藍色的衣衫。又將自己凌亂的發絲解開來,整個披在肩上,又取了一件水藍色的巾子披在發上。一切弄好了之后,才又走了出來。
「霜姊!你幫我梳頭好嗎?」湘涵望著自己的頭發,無奈的對翎霜說道:「我實在拿它們沒辦法了!
「怎么?又要我幫你梳頭嗎?」翎霜笑著說道:「為什么你自己不梳呢?」
「不要再取笑我了嘛!」湘涵為難的說道:「你明知道,我不會梳頭的,如果讓我自己梳的話,那么不久便又會成了一頭稻草了!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刽崴c點頭取出了發束及梳子,幫坐在梳妝鏡前的湘涵梳頭。
湘涵靜靜的望著翎霜,她想要問翎霜為何她的親人會不在人世的原因?墒撬趾ε氯糍Q然的問,翎霜又會觸景傷情,那更不好;可是不問,湘涵又感到十分的難捱,總是覺得心頭有事。一時之間難以拿定主意,便坐立難安起來了。
翎霜看到湘涵這種模樣,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她心里想,反正自己對于那些陳年往事也一直耿耿于懷,長時間以來都找不到人可以訴說。現在,她有了這個情同姊妹的湘涵;她是如此的關心自己,告訴她也是無妨的,說不定還可以讓自己心中的壓力減輕一些。
「湘涵,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有關于我家人的事情呢?」過了許久,翎霜開口說道。
「呃——是!」湘涵小心的說道:「不過,如果霜姊你不想說的話,那就別說了!」
「沒有關系的!」翎霜盡力的使自己平靜下來,「這些陳年往事都已經過了好久了。在我的心目中,一直都很想將它忘掉,但是卻無法忘懷。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就告訴你吧!」
翎霜收起了梳子,回到了琴桌前。平心靜氣的將那十年前的往事慢慢的訴說——
「我本是歐陽山莊的少莊主,由于體弱多病,所以父親特地叫李嫂細心照料我,而家中的生意繁忙,所以爹親請來了一群幫手,結果沒想到這群人的主要目的,竟是謀奪我歐陽山莊的財產,家人在祖母壽辰的元宵夜晚全部死于非命!連李嫂也為了保護我而喪生,整個歐陽山莊就只剩下我這名孤苦伶仃的遺孤,為師父所救。我被師父帶來翠環山之后,因為師父深諳歧黃之術,讓我善加調養,可是因為先天之不足,以及那次所受到的驚嚇所致,所以我的身體狀況一向都不是很好!刽崴挠娜坏恼f道:「而那年元宵夜所發生的事情,每每都令我于佳節中倍加創痛,當時雖然我年紀方幼,尚不知道何謂仇恨、報復;可是那些匪徒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卻一直無法令我忘懷;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分,我總是會淚濕衣襟而不自知。而且我還連累了李嫂為我喪命,她就死在我的跟前,那種目睹親如母親之人死于跟前的心碎感覺至今猶存……」
說罷她淚如雨下,想起這隱藏了十年的傷心往事,難免會心傷吧!
「翎霜姊……」湘涵不知如何是好,又見到翎霜淚痕斑斑的,更加手忙腳亂了,「你別哭嘛!你這樣哭泣令湘涵好生不忍,你別再傷心了嘛!」
「天涯雖大何處是我家……人海茫茫孤女何來親?唉……」翎霜因為一時情緒激動,以至于感到頭痛欲裂——「我的頭、我的頭好痛!」
「翎霜姊!你怎么了?為何突然之間會頭痛呢?」湘涵一時間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早知翎霜想起往事會如斯痛苦,她當時就不問了,現在可好,翎霜非但情緒激動,還因此而引發頭痛;而自己又不懂醫術無法為翎霜治療,再加上師父又到長安城了,這該怎么辦呢?
「沒有什么關系的!湘涵——」翎霜勉強振作起精神、壓抑自己的痛苦說道:「可否勞煩你將放置于柜上的小方盒拿來給我呢?」
「小方盒……小方盒……」湘涵在柜子上東翻西找的,「。∮辛!這盒是嗎?」
「嗯——」翎霜已經痛得沒有辦法開口回答了,她點頭示意湘涵將它拿過來。湘涵拿了小方盒并且倒了一杯溫水一起遞給翎霜,而翎霜接到水和方盒之后將那不起眼的小方盒打開,里頭有著數粒小小的白色丸子,模樣小巧玲瓏煞是可愛;當盒子一打開時,整間紫竹苑里面——頓時間散滿了陣陣不知名的香味,令人聞之精神大增。
「好香!」湘涵開口贊嘆道:「是什么的香味呢?怎么我在侯府中未曾聞過。
翎霜和水吞下了一粒白色小丸,又喝了幾口水之后方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是凝香丸,是師父特別為我所調制的,專門治療我頭痛的病癥。湘涵謝謝你了,如果你沒有在我的身旁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呢!方才我的情形有沒有嚇到你呢?」
「說沒有是騙人的。」湘涵吐了吐舌頭說道:「可是我心中愧疚比驚嚇多出數倍,如果我不強問你有關你的過去的事情的話,你也就不會發病了,所以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我為你服務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藥是師父所調制的,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其實這也不能全部怪你一人啊,你就別太自責了!刽崴銖娧b起笑容安慰湘涵道:「是我自己身體太虛弱了,更何況這件陳年往事一直積存在我心中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我正愁沒有人可以讓我傾吐呢!現在我終于將它說出來了,心中真是感到十分輕松的!
「是真的嗎?」湘涵大為放心的望著翎霜,「霜姊,你沒有騙我嗎?說出來真的有讓你感覺到比較好嗎?」
「當然是真的了,我騙你又如何呢?」翎霜半開玩笑的說道。
「我相信霜姊你是不會騙湘涵才對的。」湘涵很肯定的說道:「而且我希望霜姊你以后就別再想那些會令你難過的事情了嘛!反正現在的你住在這翠環山上,鎮日快樂的過日子就好了,別去想那些擾人的往事了,免得想起來又感到心傷了,好嗎?」
「……好吧!我盡量試試就是了!刽崴赃t疑一下之后說道。自己真的能夠將這永難忘懷的往事不再想起嗎?
「先別管這些了!瓜婧姷紧崴盟苹謴土舜蟀胫螅耐嫘挠执髣恿,「霜姊,趁現在師父他老人家不在的時候,我帶你到一處很漂亮的地方玩耍吧!」
「這怎么行呢?」翎霜一聽愣住了,湘涵自師父離山之后,便一天到晚的玩,師父所交代的一切功課,她都已經將它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一旦師父回來的話,她不被處罰才怪「你的功課大半都還沒有做呢!不怕師父回來會處罰你嗎?」
「不會的!瓜婧故呛苡邪盐盏恼f道:「師父說他要離山去拜訪一位老友,少說也要十來天才會回來的,這一段時間不玩,更待何時呢?」
「瞧你……真不知道你是來這兒做什么的!刽崴唤麚u頭,湘涵畢竟還只是一名小女孩,要她乖乖的待在這翠環山上讀書、學習知識,這簡直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嘛!「難道你忘了是你自己要求要在翠環山上學藝的,怎么現在的你只知道玩耍呢?」
「我沒有忘記我是來這兒學習的!」湘涵一副煞有其事的說道:「其實我只不過是發現到后山有一處水池,里頭種滿了白蓮花,現在的時節應該是看不到蓮花才是!可是那池中的白蓮花卻是開得十分茂盛,相當漂亮呢!霜姊,我們一同去觀賞這冬天的白蓮花吧!」
「開滿白蓮花的水池?」翎霜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怎么可能呢?現在是冬季,照理說蓮花是不可能開花的;而且我在翠環山上這么久了,就是不曾看過有什么白蓮花的水池!該不會是湘涵你哄我的吧?」
「我怎么可能會哄你呢?霜姊!」湘涵一臉無辜的表情,「是真的有一個開滿了白蓮花的水池!而且就是因為這種時節不可能開白蓮花,所以我才會找你一同去欣賞!」
「非其時節而開花……這不是很好的預兆哦!」翎霜念念有詞的說道。
「霜姊,你在說些什么呢?」湘涵定定的望著翎霜。
「沒有什么……你不是要帶我去看白蓮花嗎?等我披上外衣就走吧!」翎霜起身來披上了一件雪白色的外衣,也順手取了一件紫色的羽毛衣披在湘涵的肩上。「披著吧,免得屆時著涼了可不太好。」
「謝謝霜姊!」湘涵披著這件輕盈溫暖的羽毛外衣,聞到陣陣的香味——翎霜焚香的味道。便開口說道:「霜姊,你常常都焚香是為什么呢?」
「焚香的目的有很多種!刽崴呑哌吔忉尩溃骸赣腥藶榱似砀6傧,有人為靜心而焚香,而我呢?則是為了紀念家人而焚香!
「喔?」湘涵一時體會不過來,焚香和紀念家人有著什么關系呢?「為什么霜姊你說是為了紀念家人而焚香呢?」
「歐陽山莊被滅于元宵夜,那時正好是十五;是我奶奶壽辰之日,而奶奶生前最喜歡以焚檀香來讓整間屋子都充滿了檀香的氣味。所以每當到了十五的這一天我便會祭禱天地神明及我那已逝的家人,希望他們能在九泉之下保佑我能夠早日手刃兇手為他們報仇!」翎霜說到最后,連語氣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久而久之,這便成了一種習慣了。」
「霜姊……」湘涵小聲的問道:「你真的那么想報仇嗎?」
「這……這是必然的!刽崴獮殡y的說:「歐陽山莊血案,我的家人全都在一夜之間命喪黃泉,這種仇恨我是如何也不能忘記的,尤其是李嫂她竟為了保護這不中用的我而……我怎能忘記這血海深仇呢?可是我……因為體質虛弱,所以師父他遲遲不能教導我武功,日后要報仇怕是很困難的了。」
「霜姊……」湘涵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你并不一定要親自報仇的。「螞r你是一名女孩,要報仇畢竟也是很困難的;倒不如你告訴湘涵,到底是誰滅了歐陽山莊的,我叫我二哥去幫你將他們通通都抓起來,將他們砍頭;然后再將他們的頭讓你拿去祭拜你的父母親及眾位家人,這樣一來你就可以不必自己動手了,你說好不好呢?」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刽崴獡u搖頭說道:「其實歐陽山莊的仇我打算自己報就可以了,師父他老人家也曾經應允過,不久的將來,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他會安排讓我到江湖上去行走,認識一些江湖上的事情;他說日后有人可以幫助我完成復仇大事,而且這個人將會是我一生中所依持的人!
「為什么師父他不自個兒殺了那些沒有良心的家伙呢?」湘涵氣憤填膺的說道:「這樣一來霜姊你的仇老早就報了,何必還在這兒痛苦呢?我看是師父不敢得罪那班賊人吧」
「湘涵,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師父呢?」翎霜趕緊制止湘涵說:「師父他有他的顧忌,我們不可以太過于勉強他的,師父能救我脫險,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更何況我待在翠環山的這段日子以來,師父他照顧我就如同是照顧自己的女兒一般的疼惜,對于師父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該如何回報了,豈可再勞煩他呢?我相信我自個兒就可以報仇了。更何況師父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有個人會幫助我完成復仇大事,而且這個人還會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主人!
「可是,霜姊……」湘涵有些依依不舍的說:「如果照師父所說的話,那么你不久即將要離開翠環山了?那么屆時湘涵就只剩單獨一人了。」
「你真是的!」翎霜拍拍湘涵的頭說:「放心吧!我又不是現在就要離開翠環山了,更何況以后就算我真的離開了翠環山,我還是可以常;貋砜茨愕。而且日后等你學成返家的時候,我還是可以前往貴府探視你的吧!你何苦擔心會單獨一個人呢?而且你不是也知道,此次師父離山訪友的目的,便是要為你找一個同修嗎?你還會擔心沒有伴嗎?」
「可是師父所要找的人是一名男孩子耶!」湘涵嘟著小嘴說道:「男孩子要怎么和我談心呢?而且也不知道那名男孩子是否都像我們侯府中的那些雜役一般——傻傻愣愣的,叫他一聲他才會回你一句,簡直就是木頭嘛!一點樂趣都沒有,我才不喜歡和這種人作伴呢!」
「你又還沒有見到他本人,不需要那么早下定論的!刽崴χf道:「好了,我們就先別談論這些事情了,一切等到師父帶那名男孩回來之后,便知分曉了!
「嗯!」湘涵順從的點點頭,說實在的,她的確也對這名未曾謀面的男孩抱持著滿懷的希望,以前在府中所見到的男孩子都好似沒有骨頭一般,見到她不是下跪就是哈腰——這當然是和她那高貴的郡主身分有關——可是在她的想法中,她就是不喜歡這種男孩子。所以她希望師父將要帶來和自己作伴的是一名真正有骨氣的男孩子——唉……她也太早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