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悠居高臨下,睥睨傲世地睇著他,豈料他竟然--
「弓箭手!」他驀地一呼,隨即連退數步。
慕容悠微愕,耳邊傳來弓箭架弦的聲響,不由朝聲音來源看去,瞥見對面屋檐上頭竟然站了一列弓箭手。
渾帳,玩真的?
他暗咒了幾聲,扯出軟鞭欲應敵之際,眼角余光瞥見一抹纖細身影奔來……時空像是叫人劃開了一般,所有的動作全都慢了半拍,眼見弓箭手射出箭,亂箭似雨,直往他身上撲來,而一旁的狄心良更是不知死活地朝他奔來。
渾蛋,她不知道冷箭是不長眼的嗎?以為她能幫他擋箭下成?她太自以為是,也太不自量力了!
正惱正怒著,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抹身影撲向她,而他也在瞬間朝她奔去,不忘揮開銀鞭掃落箭雨,然而箭雨滂沱,削過他的衣袍,劃過他的腿,而來不及掃落的箭卻落在--
「馮大哥!」狄心良被撲倒在地,壓根不管身體所傳來的疼痛,掙扎著就要起身,直盯著趴臥在她身上,背上已中箭的馮雋日。
他緊咬著牙,怒喊著,「攻擊他,不準傷害我家小姐!」
狄心良聞言,不禁有些微愕,壓根不能理解眼前究竟是什么狀況。
慕容悠咬了咬牙,抬眼睇著弓箭手張弦欲發,趕忙跳開,就怕會波及到她,然而箭狂似風暴、如疾雨,叫他疲于閃避,他不禁有些光火了。
再避下去也不是辦法,待他體力盡失,可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怎能死?那丫頭沒他在身旁保護,早不知道已經死了幾百回,他不保護她,還有誰能夠保護她?
心思紛亂,冷不防一支冷箭劃過他的俊顏,刮出一道血痕。
他無力地瞪著依舊如雨撲來的飛箭,心里又惱又氣?蓯,他真的會命喪在此嗎?就死在這一群渾蛋手中?
就算是死,他也不瞑目!
正想著,突地瞧見一抹不知打哪飛來的身影,凌空抓下兩支箭,反手射回,屋檐上的弓箭手隨即倒下兩個。
「小悠,你到底在搞什么?」
熟悉的嗓音帶著幾分惱意傳來,他抬眼探去,感動地喊了聲,「三哥!」
總算是來了,而且還是來得恰好!就知道他有難,他的好兄長絕對不會棄他于不顧的。
正想著時,一旁拱門突地竄出幾個衛兵,不由分說地跳上屋檐,輕而易舉地將一列弓箭手拿下。
不過是轉瞬間,情局全然逆轉。
。
「我不相信!」
狄心良一雙小手緊握成拳,小臉始終垂下。
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
她從慕容悠的話語中感覺到不對勁,但怎么猜,也沒猜到是這般駭人的事,若不是她心生不安,轉而踅回的話,真不敢相信她屆時回府,究竟會瞧見什么樣的可怕景象。
坐在大廳,甫讓慕容真擦完藥的慕容悠一臉嚴肅地瞪著她,良久,咬了咬牙惱道:「妳眼睛是瞎了不成?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妳還不信?!妳是沒瞧見那一陣陣的箭雨快要把我給埋了不成?」
死丫頭,居然敢懷疑他說的話,簡直是氣死他了!
沒瞧見他的傷嗎?怎么,得像姓馮的那樣,在背上插上一箭才算是重傷不成?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馮大哥和知縣大人勾結,想要謀奪狄府家產!」不信不信,她不相信待她若手足的馮大哥會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
「倘若不是與知縣勾結,為何會有那么多的衙役幫他的忙?若不是為了謀奪家產,他又為什么和知縣勾結?」慕容悠氣得牙癢癢的。「妳能不能用妳的小腦袋瓜子好生想想?」
「可若真是如此,他為什么要救我?」她驀地抬眼!改阌H眼瞧見了,他奮不顧身地撲向我,這總騙不了人!
「那又怎么樣?」慕容悠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隱忍著怒火,壓低嗓音道:「妳沒聽見他喊著攻擊他,不準傷害我家小姐?這些字眼,妳應該聽得很清楚吧?就算他對妳狄府沒有貳心,可他要別人殺我卻是罪證確鑿,若不是我三哥帶著知州大人及時趕到,天曉得我會變成什么樣子。」
「也許他……」
「我到徐州也不過就這么一段時日,妳以為我和他之間能有什么天大的心結,叫他非殺了我不可?」
「也許是……」
「他為什么要殺我?他說了,是因為這菩薩筆本來是他馮家的所有物,所以要我還他,而我不打算還,他便打算殺我,這是什么樣的心眼?只為一樣珍寶便想殺人性命?這珍寶有多值錢,就算價值連城又如何?抵得上人命嗎?而他又憑什么有這么大的勢力,說要取一個人的性命,便能夠取一個人的性命?若說他與知縣沒有特別的交情,我可是壓根不信!
頓了頓,他索性將懷中的錦囊丟給她,惱火地瞇起黑眸,續道:「再者,我同妳說過了,我那日在酒樓,親耳聽見他和知縣的對話,而妳卻完全不信,反倒寧可信他,妳真是頑固如石,簡直是要把我給氣死了!」
蠢!笨!這兩個字都無法描述他想發泄的怒火!
「也許你聽錯了,也許是誤會,也許是……」
「也許也許也許!妳說的都是也許,妳分明就是不相信我!究竟是什么樣的原因,叫妳寧可信他也不愿信我?!」怎么,就因為他以往老愛逗她欺她,她便認定他是個壞蛋?他的話便不足以采信?
「因為馮大哥待我的好,是你所不能想象的,倘若他真是要謀奪狄家家產,他可以在我爹過世之后,便將無心打理御筆莊的我趕出家門,隨而掌控整個大權,而不是幫著我,讓御筆莊回到正軌!」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他說的話,而是馮大哥他若真是要謀奪家產,多得是機會,不需急于在這當頭!
「是妳蠢、是妳笨,壓根不懂得防人之心,我要是不說,妳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妳爹就是遭人毒死的!笨丫頭!」
狄心良聞言,為之一愣,好半晌才找回虛弱的聲音,「不、不可能的!」
「誰有本事在這宅子里下毒?」他瞇起黑眸,一針見血地道:「不瞞妳說,就連妳身上也有微量的毒,自從和妳一道用過晚膳之后,我便發覺晚膳的每一道菜里全摻有微量的毒,這些毒一時之間是不會要了妳的命,但只要時間一久,妳就會跟妳爹一樣撒手人寰!而我,就我笨,真心地想救妳,所以親自抓藥為妳熬煮,甚至每頓膳食都由我親自到場監視!」
他的用心良苦,她可感受到了?
不,沒有,她壓根沒感受到,甚至還當他是個想要挑撥離間的渾球!
他是怎么著?她不信便罷,他何必這么作賤自己非要她信了他的話不可?她要是真想死,由著她!
「可他若真是要我的命,他方才為何還要救我?」
于理不合?若他要她的命、要她的家產,他又何必待她如此之好?
「妳去問他。査烤故呛尉有陌。閵厯跸乱患乃,人就在后院院落靜養著,妳大可以去問他!妳問我有什么用?想要妳命的人又不是我!」光火地撂下狠話,他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小悠,先拿回菩薩筆啊!鼓饺菡骐m是一頭霧水,但依舊及時提點了弟弟。
「我不要了!」他還要那種玩意兒做什么?
「可沒有菩薩筆,你回去怎么跟大哥交差?你別忘了,找回菩薩筆才是首重之事。 顾谏砗蠛爸。
聽著慕容真疾如暴雷的嗓音,狄心良感覺心頭一陣抽痛,覆上薄霧的眼睇著他決絕的背影,淚水成串滑落,她抹去淚,意外她居然掉了淚,完全不懂自個兒為何會掉淚,然心真是好痛。
究竟是因為這一場叫她百思不得其解釣殺戮,還是慕容真說的一番話?但,無論如何,事情原由就是這一支菩薩筆!
斂眼睇著手中的菩薩筆,她不禁死命緊握著。
思緒紛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讓淚水無助地爬滿蒼白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