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皇城門外,像征大禮的紅色步毯已筆直的鋪好,直落于前方看似樸素、實則貴 氣凜然的馬車下,待一臉臭臭的加那利斯站定后,立于兩旁的侍衛才在他的眼色下掀開 竹簾。
隨即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張淺笑吟吟的貴氣臉龐,垂落于身后的及腰發絲迎風起 舞,一襲純白的長袍將他襯托得更高雅脫俗。
他有種獨然的純凈氣息。才現身一會兒工夫,他就攫獲眾人的好感及歡迎的目光。
惟獨加那利斯例外。
不情愿的伸出手,他按照禮儀將祭司恩維請下來,臉色深沉的他和恩維和煦的笑容 ,形成強烈的對比。
從容的迎上他那不友善的眸光,恩維笑了笑。
“好久不曾問候過王了,不知王最近過得如何?恩維可是牽掛得很呢。”
誠摯的語氣在加那利斯聽來簡直暗藏諷刺。眉一挑,他冷哼道:“祭司可真費心。 ”要不是現場耳目?多,他才不甩他呢!
哪還會待在這兒和他廢話一堆。
恩維好脾氣的笑了笑,“心系于王本是祭司該有的責任,我還覺得自己怠忽了職守 ,不能常?王祈福、分憂解勞!
“這就是你飛奔而回的原因?”他冷笑,不過他掩飾得很好,完全沒露出嫌惡的神 情。
“再不速回,祭司一職可能將由他人頂替了!睖睾偷男θ堇锊灰娨唤z暗嘲,聽來 反而像在陳述一件事實,毫無摻雜其他的情緒成分。
“你不笨嘛!”他冷然的掃他一眼,語含冷諷。
恩維并沒有情緒上的起伏,仍然保持著超然的冷靜,微微一笑。
“有些智慧是被磨練出來的,隨著經驗而累積!卑档乩,他反將加那利斯一軍。
揚揚眉,加那利斯笑得極危險,狂戾的光芒在眸中跳躍,迸出點點火花。
“真是句至理名言哪!本王會謹記于心的!
該死的里蘇,該死的喀里托,怎么沒能攔下恩維?怎么沒探到他秘密返國的消息?
看來,他必須再把他追派出去,最好是到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陰沈的神情一閃而逝,卻巧妙的被恩維捕捉到,他自若的笑著,并沒有放在心上。
這次能突襲般的回來,就代表他不會再給王有任何機會,找借口再遣派他出去,他 是待定了。
兩人就這樣各懷鬼胎的結束這場盛大莊重的迎接儀式,末了,還有個宴會等著?他 洗塵。
不過,他可沒打算參加。
???前頭的熱鬧似不屬于她,也不是她能分享的,看著前方熱鬧的一片,她突然 有種被遺忘的孤立感覺。那強烈的隔閡如同一道無形的墻將她結實的摒除于外,讓她有 種不歸屬感。
呵……就當是自己自憐自艾吧!從來她就不認為她是屬于這皇宮的,既然如此,何 來所謂的歸屬感?
許是空蕩無依的心遭受莫名的沖擊吧!在這兒,她尚不知該如何定位自己。
王的侍寢?
她還稱不上,既沒有特別的寵幸,又沒有正式的名分,勉強稱得上是王的獵物吧!
他專屬的……可惜她不喜歡這個名詞。
獵物?多可笑的代名詞。
皺皺鼻頭,干脆就讓她像個多余人般消失在這人群中吧!
反正也沒人會在乎。
主意既定,她亦隨之消失。
。??由于恩維回來得倉促,事前沒有半點通知,而回來的時間也選得妙,竟然在 一大清早,所以宴會的籌措也顯得局促,尚未準備完善,于是城蘭斯伊請他到偏苑小敘 一番。
“真是許久不曾踏入皇城了,想來還真有些感慨!遍e逸的環視四周一圈,恩維依 然漾著淺淺的笑意。
城蘭斯伊了然的輕拂羽扇,嬌滴滴的輕笑道:“就不知祭司這回能待多久?”
加那利斯不可能放任他這個眼中釘在他的視線里閑晃,若她沒猜錯,幾天后恩維就 又會被外放了。
“這次好不容易才能回來,我決定死賴在皇城里,就算王用盡任何借口、名義,我 全不依了!毙Σ[瞇的面容上有股八風吹不動的堅決。
“這可由不得你!背翘m斯伊不甚樂觀的揚起秀眉!巴醯钠饽阌植皇遣磺宄, 想想當年被架上船的糗態吧!”當年,他硬是推托不肯接受親善大使的宮封,結果下場 是被王強架上船,在王的嘲弄下揮揮衣袖,告別利日比。不過,當年歸當年,現今他警 戒心提高許多,有自信足以應付王的陰招。
“我自有對策,必要時還懇請王后你幫忙哩。”
“我?”城蘭斯伊自嘲一番,“別?舉我了,我的影響對王來說幾乎是零。你不怕 我愈幫愈忙?”
恩維斯文溫和的面容露出一抹驚訝。
“你們的關系仍舊如此?我還以為王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改變,肯花些心思在你身上 !
據他所知,王自從和王后結縞以來,很少流連于其他女人身上,根本沒封個妃嬪留 在身邊。這種假像讓他有了錯覺,讓他以為王是在乎王后的。
看來,他是錯了。
“王仍在意當年的事?”頓了頓,恩維試探的問。
城蘭斯伊讓目光飄得好遠,迷蒙的黑瞳中有些怨嗔。
“在意……呵,他依然耿耿于懷呀!不曾忘卻,只能說時間無法沖淡他心中的恨意 !
“他是該恨的,畢竟上天待他并不公平!倍骶S嘆口氣,他也想化去加那利斯心中 的死結,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無此能力。
幽幽的吐一口氣,城蘭斯伊望了他一眼,有些悲涼、有些無奈。
“上天何曾待我公平過?她對每個人都不公平!
“王后……”恩維輕嘆息。“再給上蒼一些時間,她會還大家一個公道的。”
“時間?呵,我還有多少青春可耗?”幽幽的神情中隱約透露著孤寂。“我浪費太 多時間了!
他是明白她的無奈的。
“我想終有一天,王會解開心結,敞開心胸接納過去的一切!彼孕钠矶\。
希望厄運能盡速遠離,還給大家心靈祥和。
“那一天何時會來臨呢?”
何時?
城蘭斯伊嬌艷的臉龐蒙上黯然──加那利斯是否會有頓悟的一天?
就在氣氛正低落之際,侍女辛雅急匆匆的腳步聲微微打散僵滯。
“不好了,王不見了。”
兩人有默契的對望一眼。
加那利斯是故意的!
。??湖畔邊,一雙光滑白皙的腳丫子正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水,時而用力,時而 乏力,端賴腳丫子主人臉上的神情而變化。
像現在,沒頭沒腦的甩起一陣老高的水花,不僅弄皺無波的湖面,也弄濕她自己的 裙擺。
格楠雅可沒空花費心思去理這等綠豆般大小的瑣事,她的精力全在應付自找來的煩 惱,忙得找不出一絲空閑。
此刻的他正在享受著宴會吧!
落寞的勾勾嘴角,她以臂?枕,就這么大咧咧的躺下,也不管合不合禮儀、不管合 不合一般淑女應有的端莊,她豁出去了。
反正這湖偏僻得很,沒必要時,沒人會來的,對吧!
才這么想著,一道人影就已從旁邊的樹叢走出來,直挺挺的止住腳步,一雙充滿玩 味與嘲弄的眼眸對上格楠雅訝然的視線──倏地,她反射的彈坐起來。坐直上半身,眸 中的錯愕顯露無遺。
他不是該待在大殿上的嗎?好迎接那尊貴不凡的祭司,怎么會出現在這?
尚在思索著原因,加那利斯已悍然的闖入她的小天地中,不羈的立于她的身旁。
“你好大的膽子哪!”他斜睨著她,冒出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來。
原本一肚子火已被恩維燒得火旺,苦悶得無處發泄,無端又看到她這般愜意你在此 美景中享受,心中的無明火更熾烈了。
她的“愉悅”顯然在諷刺自己,令他非常不悅。
面對他莫須有的指控,她茫然無措,不過倒可猜得出原因。
他在生氣。
而自己可能又將成為他的遷怒對像了。
“王!睔馊醯陌祰@一口氣,格楠雅小心翼翼的揪著裙角,眼里凈是瑟縮,對于喜 怒無常的他她仍舊會怕呀!“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語氣危險的挑高,加那利斯愿長的身影籠罩著一層冷凜。
“是的!蔽ㄎㄖZ諾的聲音低低傳來。
加那利斯驀地回頭,任綰于后的發束旋了一圈,垂落于耳側,披覆在胸前,背光的 面容迸射出的冷厲之色,直直的朝她的方向射去,像是生根似的,他的目光始終不曾游 離。
格楠雅驚悚了下,但覺自己的心漸漸地碎了,不單只為他冷冽森寒的猙獰目光,似 乎可從他的眸中,感覺到一縷微弱的哀傷……徹底絕望的悲涼正撕裂著他眸中的另一個 自己。
霎時,她心碎了。
為了那縷眸光。
緩緩的,加那利斯走向她,以單手支地,迎向她的俏?,視線是這般的貼近、膠著 ,他幾乎要掉進她的瞳海中。
半晌,他輕道:“為什么掉淚?”
“淚?”恍惚的摸摸臉頰,她才驚覺到自己兩頰的濕熱。
“我哭了嗎?”
“為什么?”輕掬起她的下巴,加那利斯低喃的問道。
格楠雅不語,抑制不住的清淚汩汩而出,泄露出她的心疼憐惜。她看到一頭受傷的 野獸,狂吼嘶喊后仍得不到一絲安慰,仍得不到一絲解放,只讓身軀、心靈俱疲,傷痕 愈來愈大。
她真的心碎了,心好疼、好疼。
“格楠雅……”他不自覺的喚著她的名,少了平日的刻薄、冷殘,不可思議的多了 一抹溫柔。
狂亂郁悶的心也漸漸平緩,一身的冷厲孤絕點滴的褪去。
加那利斯的目光有些癡了、茫了,呆掉的焦距全集中在她的俏?
上。
輕輕的,他拭去她臉上的淚,滴落于他手指上的淚珠隱約灼痛他的心,也釋放出些 許來自他心田的溫柔。
只愿對她展現的柔情。
“別哭,格楠雅!
滿腔的心疼讓她止不住淚,他一閃而逝的脆弱已烙印在心底,無法磨滅了,縱使他 的本質是個佞殘、冷酷的無情惡魔,她也認了。
不該否認的,她的心早已遺落。
“為什么你的眸中有哀傷?”伸出手,她輕柔的將手掌貼在他的臉頰,揪著心低喃 道。
她好想好想拭去他眼底深藏的脆弱哀絕,好想好想心疼他,他可知道?
他靜默,任由她手掌傳來的微溫注入體內。
“為什么我看不見你的快樂?”心揪得更緊了。
他仍不語,只是專注的看著她。
隨著她的低喃,他一步一步沉入回憶,每深一層畫面就清晰一分。
終至完全鮮明──那是個美艷嬌弱、氣質脫俗無塵的娉婷身影,姣好的面容上漾著 淺淺的笑意,盈盈雙眸更流露出百般慈愛──那是他的母親,給他相似容貌的親生母親 。
他是知道的,他的母親呵!
痛苦的神情漸至扭曲了原本無波的臉孔,陰鷙的神色也漸漸顯現……他恨,好恨哪 !
恨他的母親,恨給予他生命的人,恨那些曾經成為他回憶的烙痕,他多希望自己有 能力扼殺這一切,只盼能永遠埋葬過去。
他以為他可以的,可是他錯了,錯得離譜。
睜著猙獰的眼,泛著血紅的殺意,他瘋狂的甩掉他身上的桎梧,全身凝聚著駭人的 森冷。
“給我滾!”指著格楠雅,字字冷冽得有如刀刃般直刺向她心房。
踉蹌倒地的她看著他起伏的神色滿是憤怒、瘋狂,一時間,她被他的猙獰駭住了。
他竟是如此的痛苦。
“為什么要折磨你自己?”明亮的雙眸中泛滿心疼,他讓她心痛如刀割。
加那利斯有剎那的震動──因她這句話。不過隨后爆發的是更大的怒氣,如巨浪般 席卷而來。
“有意思!哈,敢這么對我說話的你是第一人,敢膽大的挑起我怒氣,你也是第一 人!蓖Π蔚纳碛盎\罩著層層森冷,加那利斯一步一步的欺近,宛如從地獄來索魂的惡 鬼。
“有膽子挑戰我的怒氣就要有種承受其后果!
她不語,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他。
她不敢奢求自己這一番挑釁能帶來怎樣的契機,她十分清楚惹惱他會有什么下場, 也明白自己的舉動已深深?自己帶來危險,也許,她就要喪命于此了。
可是,她就是放心不下,她無法眼睜睜的看他這么折磨自己……她心疼,?他心痛 哪。
悲涼的一笑,她突地撲上前去,緊緊的抱住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她只想好好的擁 抱他,在這一刻。
這樣,她才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存在,縱然他的軀體是冰冷的,心是冷寂的、沒有一 絲溫暖,但至少她確定他是有生命的。
“你……”加那利斯怔住了。
下意識的就要推開她,卻發現自己使不上力,全身仿佛遭電極般動彈不得,他惘然 了。
“為什么……”混沌的喃喃低語,他陷入自我情緒拉扯的混沌中。
一切都亂了,亂得讓他無力招架,亂得讓他失了方寸、失了自我,此刻,除了滿腦 子的轟然,他實在無法思考。
“我不愿見你折磨自己!彼煅,小手抱得老緊。
加那利斯再度啞然,怔忡的望向天邊。他真的如她所言的摧殘自己嗎?
他迷惑,卻抵不住全身的輕顫……不!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為了一 個公道,世人無權評判他的所作所?,這是他的信念。
可為何他還有一絲動搖,慢慢崩解他的信念?
他無言了,靜靜的任由時光流逝。
心也隨之慢慢沉淀,濾出難以言喻的清澄來,一時間,他幾乎忘記過去種種的恨怨 糾葛。
僅有一剎那,過往的殘留記憶又立即飛撲而來,搗毀一片清明。
他是不可能埋葬心中的恨火,除非他死,否則這一切還是會繼續持續下去。
他這么告訴自己。
???“這就是我成為笑話的原因?”恩維閃著深思的眸光,直回想方才在湖畔邊 所撞及的畫面。
那女孩──托著腮,城蘭斯伊一雙媚眼水靈靈的飄呀飄,語氣凈是自嘲!皼]想到 我也成了笑柄!
原來他們偉大的王會丟下整個宴會不管,視王后和祭司的面子于無物是為了她呀!
那個叫格楠雅的女孩。
有些復雜難言的滋味縈繞在心底,化成千百種感觸,令城蘭斯伊覺得若有所失,彷 彿心缺了一角,不再完整。
幽幽的吐一口氣,她漫不經心的搖著羽扇,落寞難掩的一閃而逝。
她的反應,恩維全看在眼底,他優雅的笑了笑。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似乎宮里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
“是呀,例如那女孩!彼靼姿囊馑,索性直截了當的挑明,反正事實擺在眼 前,怎么隱瞞也瞞不了,瞞了只會徒增尷尬而已。
“那女孩對王的意義不同,看得出來她在王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彼烈鳌
若是以往,王絕對不允會許任何人觸犯到他,不論是言語上、態度上,更不用說是 肢體上的冒犯了。
對于此他是相當忌諱的,也可說是極端厭惡。還記得二年前,有一歌妓不察,硬是 主動投懷送抱,結果勾引不成,反而丟了性命。
染血的教訓猶歷歷在目,但湖畔的一切卻又引人遐思,或許那女孩真的不一樣。
城蘭斯伊何嘗不明白?
“格楠雅是王從加爾達擄獲的獵物,回宮后被王收?貼身侍女,不受女官的管束, 這樣的關系是不是更令人容易想入非非?”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漾出一抹曖昧的風情 來。
恩維卻嘆氣了。
“王愈來愈恣意妄為了,連民女都敢搶奪,不怕落人笑柄嗎?他可是一國之君,行 ?卻和盜匪如出一轍!币,大可用正式的禮儀把人家迎進皇城,何必用如此低下的 方法?
有失君主的風范哪!他搖頭。
聽到這番論調,城蘭斯伊不覺莞爾。
“祭司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加那利斯,硬是把大道理往他身上冠,他可不吃這一套 ,只會徒落得被外放的下場罷了。”
這就是加那利斯絞盡腦汁不讓他回國的原因,他太會叨念了,自負孤傲的他怎可能 容忍一只蒼蠅在他耳邊嗡嗡的飛,而揮之不去呢!
加那利斯的排拒,恩維明白得很,其實誰愿當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若不是先王的 托付及身為祭司該盡的職責,他老早就想卸下祭司身份,云游四方去也。
何苦死守在狂狷不羈、孤傲成性的王身邊?
他責任未了呀!
“若是格楠雅真在王的心中占有份量,那么至少可以肯定王學會‘在乎’了。”城 蘭斯伊淡淡地笑。
那也好,加那利斯是該走出過往的傷痛,不能一味任由傷痕存留于心底,時時刻刻 像個烙記隨時提醒著他,那么他永遠也無法真正擺脫過往的陰霾。
這也不是他所樂見的。
斂斂心神,恩維定定的看著她。
“王后之意是王最近有所改變,而改變之因是來自格楠雅?”微微錯愕之余,他也 希望真有人能慰藉王殘缺破碎的心靈。
“我不敢妄下斷語!陛p拂著發絲,她輕嘆道:“王太令人捉摸不定,如風般詭譎 難測,我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我還以為最了解王的非王后你莫屬!碑敵跫幽抢箞桃庖⒊翘m斯伊?后的強 硬作風猶鮮明,令人覺得他是深受她的吸引才立她?后,如今想來卻覺不對勁,有種錯 覺之感。
再加上加那利斯待王后的態度過于輕忽、淡然,不似一般所謂的相敬如賓,有失甜 蜜親匿之感,如此模糊的相處方式暴露了不合常理的?象。
恩維不是沒有懷疑之心,只是甫歸國,尚來不及消化種種訊息。
沉默良久,城蘭斯伊才微彎朱唇,嬌笑道:“我是不了解加那利斯,他的心積壓太 多的怨、太多的恨,旁人無從消去這些怨慰,以窺得其內心想法,我無能?力呀!”
換言之,是他排拒讓別人了解親近,一個人若想和旁人保持距離,必然會對人心存 一股不信任感。
“王仍在意那件事?”話一出口,恩維就自覺自己在說廢話。
城蘭斯伊也有同感的睨他一眼。
“任誰都沒有辦法釋懷吧!畢竟要置加那利斯于死地是他的母后,他的親生母親哪 !”一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她不免?
加那利斯難過。
雖然自己也是當年政變下的受害者,但比起加那利斯所受的苦,那根本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心卻突地刺痛了。
“我明白王的感受。被親人背叛的滋味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起,我佩服他堅強的毅 力!比魶]有超強的韌性,恐怕會捱不住風餐露宿的逃亡日子,遑論要時常躲避隨之而 來的狙殺行動。
加那利斯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平空掉下來的,而是他用無比的血汗換來的,即使帝位 原本就屬于他。
他得之艱苦坎坷,也得之心酸呀。
“王的確堅強!币渤删土怂陌翚庾载。
城蘭斯伊輕輕嘆息。
恩維自是對加那利斯有股憐惜之情,不單是先王的托付而已。捫心而論,他的確想 幫助他走出悲情的陰霾,畢竟他是利日比的王呀,身系一國之存亡,怎不教人對他的行 徑感到憂心忡忡?
目前的他只能以祭司的身份在他身邊多加教導勸誡,約束一下他的行?舉止,做些 表面工夫罷了,對于化解他和先后間的恨,他著實力不從心。
看來,先王的托付,他恐怕有辜負之虞了。
???一連好幾天,加那利斯的臉色是臭的,臭得可以熏死人了,生人見了莫不回 避,要不即小心翼翼的屏住氣息,提著心伺候著,生怕惹怒龍?提早見閻羅去也。
像現在,他就繃著臉、抿著唇,整個人挨在花閣樓臺上的欄桿平臺旁,渾身凝聚著 不悅的氣息,暗藏欲爆裂的怒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可接近,一接近便會惹禍上 身。
格楠雅當然清楚服侍一個陰晴不定的人是件多?自虐的事,可她就是放不下他,明 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得不到任何回報的,甚至會落得被奚落的下場,可她就是心疼他,離 不開的后果就是隨時得承受他的情緒。
出乎意料的,連日來,他僅對她橫眉豎眼、冷淡如昔,“鮮少”把怒氣發在她身上 ,也極少對她惡言相向,讓她不禁暗自思忖著,莫非王對她另眼相待了?
胡思亂想歸胡思亂想,她可不敢有所企望,畢竟她是他的獵物呵,這點認知仍鮮明 的烙在腦海里,她不敢稍加忘卻。一旦忘了,讓他察覺出她的些許情樣來,那后果可真 不堪設想。
她會真的被毀掉,如同他之前所說的──他會毀滅她,無論是軀體或靈魂。
她也是會害怕的呀!
縱使她和他之間的關系有微妙的轉變及莫名的情愫在醞釀,但她就是不敢貿然,怕 破壞了關系,她是很珍惜這轉變的。
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更親近他一些。很可笑對吧!但她卻無力去理清。
把端來的膳食放在石桌上后,她怯怯的看向一臉冷凝的加那利斯,猶疑著要不要喚 他用膳,他可是好幾餐不曾用食了。
正在猶豫不決的當口,加那利斯冷冷的聲音傳來──“撤下去!比缤皫状蔚呐_ 詞。
躊躇了下,格楠雅鼓足勇氣??地道:“王……好歹吃一些。”
一記殺人的白眼劈過來,嚇得她當下噤口,雖早有心理準備接受他接下來的怒火, 卻意外他竟到此?止。
愣了愣,她偷瞄了他一眼,正好和他深思的目光相觸,心倏地漏跳一拍。
“你怕我?”有時,他很懷疑她是否真的怕他。
格楠雅忙不?地點頭,忽略他話背后的涵義。
加那利斯卻不置可否的揚眉。
“怕我,卻又有膽子接近我,我可沒忘記湖畔那一幕及你傷我的冒犯行徑!彼S 刺道。
“那是……”驀地住口,格雅覺得自己怎么說都不妥當,索性閉上嘴。
“怎么不說話?”隱約感覺不對勁,加那利斯瞇起雙眸。
她連忙搖頭,下意識的往后退一步。她該怎么自圓其說?她有些慌了。
“我把膳食端下去!边@是好借口,雖然得挨喀里托一頓罵,總好過承受王的逼視 。
慌亂之余,不免有些笨拙遲鈍,手滑了下,乒乒砰砰的灑了一地,登時她更手足無 措了。
“你──真是笨手笨腳。”加那利斯蹙起雙眉,埋怨的盯著一地狼藉。
她又惹惱了王。
“我馬上清理!闭f完,人已蹲下去,開始動手撿拾一地的碎片。
說時遲那時快,一塊尖銳的碎瓷片就這樣劃過她的手指,鮮紅的血滲了出來,染滿 半個手掌。
她低號了聲──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