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后。
一個晴朗的午后,一輛豪華的哈雷機車,停在一所女校門口的對面,車上的機車騎士脫下了安全帽,露出俊美的臉孔。
徼徼的風吹動著他的短發,來往的人看見了,莫不多看他一眼。很多人都以為,是不是什么大明星到這里來拍戲?
這一天,盛中天和戴少平約在這里見面,這是一家餐廳的門口,正好對著馬路那一頭的女校。
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女學生一個一個從學校里面走出來,她們個個清秀美麗,清純簡單,和他平日所見到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是兩個世界的人。
隔著這條馬路,盛中天頓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這條馬路,正好是天堂和地獄的界線所在。
在馬路的那一頭,充滿著青春洋溢,充滿著夢想和真摯:而馬路這一頭的他,卻身陷險惡的黑白兩道斗爭之中。
為此,盛中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個世界,像一道光,就算是他伸出手,也抓不到的光。
正當他陷入迷惘之中的時候,突然間,他感覺到有人跳上他的車。
"嘿!"一個女聲喊了一聲"嘿",算是和他打招呼。
盛中天從后照鏡一看,發現是一個女學生。
而且這個女學生還老實不客氣地攬住他的腰,對他說:"我們走吧!"盛中天頗為疑惑地轉頭看她一眼,而穿著制服的女學生則露出雛菊般的燦爛笑容迎向他,那一剎那,迷惑住他了。
天使?
她是誰?從哪里來的?為什么要跳上他的車?她認識他嗎?他又認識她嗎?
"你愣什么呀?我肚子好餓,我們先去吃飯吧,好不好?"女學生提議。
盛中天沒有想很久,他轉頭回來,再度發動車子,對車后座的人說:"那么,抓緊了。"隨后,"呼"的一聲,奔馳而去。
這是什么奇怪的感覺,緣分仿佛來得那么自然。即使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也不曾自我介紹,可是,為什么她突然跳上車,這樣唐突的舉動,沒有讓平日多疑的他起半點疑心?
他沒有懷疑這可能是某一種陰謀算計,也沒有懷疑這是否是個誤會。
如果這是誤會,也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女學生纖細的雙手把他抓得很緊,在他的身后,她像一只隨時都可能被拋得遠遠的小鳥。
"弋,你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事情嗎?我跟你說喔,就是那個……"女學生在他的背后呱啦呱啦地說著自己的事情,毫無戒心地說著,似乎把他當成親人一般地自在說著。
雖然在呼呼的風聲中,他聽得不是很明白,可是她的聲音,卻給他-種心安的感覺。
其實他大可以就在馬路旁邊把車子停下來,直接問她:"你是誰?為什么跳上我的車子?"如果是平常,他早就這么做了。
可是現在他不想這么做。
因為就算是夢,那么能夠夢見天使,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情。槭裁此脝栴}去趕走這個夢呢?
盛中天想著,加快了速度,女學生嚇了一跳,緊緊地抱住盛中天。
"好像在飛喔!"女學生忍不住開心尖叫:"這種感覺好棒!喔!YA!"兩個人從市區一路飛奔到仰德大道上,速度越來越快。幾個超速的轉彎,都沒有讓女學生驚恐。
她其實是膽小的,但是她不驚恐。因為她深深地相信這個男人的技術。
機車在一棟獨立華廈面前停下來。
這里,是洪堂的招待所。
楚心云跳下車,看見這棟美輪美奐的華廈,看傻了眼。
她踮著腳尖看,可是圍墻太高,她根本看不到。
于是,她只好用跳的,在原地跳來跳去,才可以稍微探到這庭院里面的屋子一點點。
"你跳什么?"盛中天好奇地問。"我們就要進去了,你不需要看得這么辛苦。"說完,盛中天便拿出遙控器,打開紅色雕花大門。紅色大門從兩旁順著滑輪移開,眼前立刻出現這房子的全景。
光是用目測的,就可以看出來,門前的院子起碼超過百坪。
楚心云露出驚訝的表情,久久合不上嘴巴。"啊……好美。"盛中天走在前面,發現楚心云并沒有跟上來,便停下腳步回頭看。
看見她的表情,他覺得很有趣。
有那么夸張嗎?他自己可一點都不這么覺得。
"你不進來嗎?"盛中天溫柔地問她。
她露出非常疑惑的表情,問盛中天:"我們,真的可以在這里吃飯嗎?這是餐廳嗎?"盛中天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情地回答楚心云說:"是的,我們在這里用餐。"他的冷靜,是為了讓楚心云心安,讓她可以感覺,這里沒有像她想像中那么了不起的。
他自己知道這棟建筑物的外觀,給別人的感覺是多么氣派、多么震撼、和平凡人有著距離,可是,他不希望她的心里和它也有距離。
楚心云依然仰著頭看著這棟美麗的建筑物,很難回神。
因為這是第一次,她看見這么美麗的建筑,而且,她居然要進去里面用餐?
她從來就沒有親眼看過這么漂亮的建筑物,更不要說是進去里面用餐了。還有,臺北市里面,居然有這么漂亮的餐廳?!
多么不可思議啊!她兩顆滾動的眼珠子,直直地打量著這棟建筑物,模樣看起來很像是一只好奇的小松鼠。
盛中天走到楚心云的身邊。
"你還在看?不是要吃飯嗎?"
"是啊,可是……在這里面吃飯一定很貴吧?我想,我們還是別在這么貴的地方吃飯。"楚心云話一說完,就緊張得掉頭要離開。
"等等。"盛中天拉住了她的手,然后仿佛下令般地說:"我們在這里吃。"見她回頭,他繼續用溫柔的眼神詢問。"嗯?"這一拉手一個柔情的眼神,教楚心云的臉都紅了。
在這交往的一個月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的男朋友拉起了她的手。
原本,她以為他一定要等到她答應,才敢做這個動作?墒菦]有想到,他居然在這一天,突如其來地對她做了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原來并沒有她想像中那么嚴重,只是……只是有一點點害羞。她也沒有想到要抽離他的手。
她不敢再正眼瞧他了……
這也是盛中天第二次拉起女孩子的手。
在盛中天的記憶里面,他曾經牽過一個女孩子的手,就是那個總是在他的腦海里出現的女孩子。
那-天,一些男孩子圍著要搶女孩子手上的項煉,盛中天看到了,前去解圍,和那些人打了一架,然后拉起了那個女孩子的手,跑開。
那種手心里面握著棉花糖的感覺,盛中天一直沒有忘懷。
軟綿綿的手,像棉花糖一樣。
而眼前這個女孩子,也像棉花糖一樣,蓬松甜美。
這么久以來,他一直對女孩子興趣缺缺。
愿來啊,原來他不是不喜歡女孩子,原來他只是一直在尋找天使,等到天使來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就伸出了他的手,握緊。
時間仿佛在這一秒鐘,停住。
楚心云首先忍受不了,趕緊把話題扯開,以免尷尬。
"那要花很多錢耶!你都不知道賺錢有多辛苦嗎?哎!"楚心云像個媽媽一樣地勸他要節儉。
不過,盛中天還真的是不知道賺錢有多辛苦的那一種人。
因為他是含著"黑金湯匙"出生的,所以,他沒有辦法回答楚心云的問題。
盛中天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再次說道:"我們在這里吃晚餐。"她的男朋友什么時侯變得那么固執又鴨霸了?
說話的語氣,好像也有一點不一樣。
怪怪的。
在這一刻,楚心云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和往常不大一樣。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他,卻反而非常地吸引她。
這是交往一個月來,她第一次感覺到,她對他心動了。
怎么會這樣呢?
楚心云轉頭,任由盛中天牽著她的手,走進這棟華麗的別墅里面。
來應門的是-個中年婦人,必恭必敬地對著他們鞠躬哈腰。
楚心云邊脫鞋邊好奇地問盛中天:"這餐廳為什么只有一個服務人員?這里那么大,她一個人忙得過來嗎?"盛中天灑然一笑,沒有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反正,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他直接對著那個中年婦人吩咐:"顧嫂,我們要在這里晚餐,麻煩你了。"
"好好好,難得你帶女性朋友回來,我一定會好好準備的。"顧嫂高興的笑說。
她過去是盛中天母親的閨中密友,在盛中天的母親過世之后,顧嫂的丈夫也在不久之后去世了,她膝下無子女,于是,盛中天的父親就把顧嫂安排到這個招待所來幫忙,也算是給無依無靠的顧嫂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對于盛中天來說,顧嫂的存在,等于是彌補了他失去的母愛。
回來?楚心云這時候總算有一點清楚了。"她說'回來'?這是你家嗎?" "不……不太算是。"盛中天不知道怎么對她解釋"招待所"這種地方。
楚心云滿臉疑惑。
"親戚的家,她是我的阿姨。"盛中天選擇最簡單又不失真的解說,好安撫楚心云的心。
"你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個地方耶。" "喔,是嗎?"盛中天開始想到,這個女孩子口中的"你",究竟是誰?是她誤認的對象嗎?
如果是,那么這個對象……必然是跟他長得有幾分神似了。
而在這個世界上,和他的相貌神似的人,除了他的親兄弟,還會有誰?
這個對象難道就是……
盛中天想到這里,雙眸一凝。他有預感,可能會有事情發生了。
除了盛中天的頸邊多了一顆紅痣之外,兩兄弟的樣貌,外人一向很難分辨。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的母親和顧嫂,可以一眼就看出來,誰是盛中天,誰又是盛中鳴。
"嗯。"楚心云對他說:"你不早點跟我說,我應該帶點見面禮來見人的,不然好像很沒有禮貌耶。" "不必。"盛中天簡單回道。
顧嫂這個時候已經從廚房里面,把熱騰騰的菜肴端上桌了。這些都是盛中天最喜歡吃的家常菜,也是盛中天母親的拿手菜。
"來來來,"顧嫂說:"你應該常常帶你的好朋友來的,這漂亮屋子就要招待一些像小姐這么可愛的客人才對呢!"
"顧嫂好!"楚心云大聲地向顧嫂問好,笑得雙眼都瞇了起來。
顧嫂的善意令她原本緊繃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打從心里喜歡這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
顧嫂把雙手擦了擦,上前去和楚心云握手。"小妹妹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作楚心云,楚國的楚,心情的心,云朵的云,請多多指教。"
"楚心云……真優美的名字,很配得上你的人呢!你看看你的眼睛那么大,像洋娃娃一樣可愛,顧嫂真喜歡你。你以后要常來喔!這小中和他哥哥不一樣,他可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呢!"顧嫂對兄弟倆的稱呼,一個是小中,一個是大中。小中是弟弟盛中天,大中則是哥哥盛中鳴。
在她的印象里面,盛中鳴曾經帶過不同的女孩子來這個招待所;可是盛中天不一樣,他每天除了和戴少平在一起,好像也沒有見過他的其他朋友,更別說是女孩子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顧嫂當著盛中天的面,貼近楚心云的耳邊說:"幸好你來了,不然我這陣子已經開始懷疑,這小中是不是有問題呢!"
"問題?什么問題呀?" "我懷疑他和我們家戴少平是一對。"顧嫂老實不客氣的看著盛中天,對著楚心云說。
盛中天聽到這話,沒好氣地別過頭去說:"我就算是個Gay,也不會挑一個像戴少平一樣花心的對象好嗎?"顧嫂和楚心云聽到這句話,很有默契地對看了一眼,笑了出來。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戴少平是誰,但還是覺得很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顧嫂邊說邊往廚房走去。"我先去看我的魚,你們慢聊、慢聊。呵呵。"真是個八卦又愛胡思亂想的中年婦女。盛中天這樣想。要換成是別人,這樣質疑他的性向,肯定當場就被砍成兩截。
今天是顧嫂,他就沒轍了。誰教他對顧嫂的感情像母親一樣。
見顧嫂走遠,盛中天仔細端詳起楚心云。
在她雪白的臉蛋、雪白的制服之外,盛中天覺得她的背后似乎還藏了一對雪白的翅膀。
他沒有說話,看在楚心云的眼里,那表情像在生氣。
這男人不笑的時候,雖然也是很好看,但是他臉上那剛烈的線條,顯得嚴肅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干嘛不說話呢?" "我不是Gay."盛中天突然說了這么一句。很顯然,他很在意這件事情給楚心云的看法。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楚心云一笑,"我知道了呀!" "你不懷疑?" "有什么好懷疑的?你都說了、顧嫂也說了。那有什么好懷疑的?"
"你對人都這么深信不疑嗎?"
"當然羅。"楚心云笑著說:"沒有人會欺騙我,我知道的。我沒有遇見過。"不是你沒有遇見過,而是你從來不知道事實的真相是什么,當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被欺騙了。盛中天這樣想著。
這個女孩子,天真得可愛,到現在卻仍毫發無傷。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公疼好人吧?
話說回來,他算不算是欺騙了她呢?
但,是她自己硬跳上他的機車,又催著他要吃飯的。嚴格來說,好像……也不算吧。
美好的燭光晚餐,在意外的安靜氣氛之下度過。
楚心云再次覺得有點不尋常。
因為,她所認識的盛中鳴既幽默又風趣,很會逗女孩子開心,怎么今天晚上話那么少,而且每一句話都俐落干凈,不拖泥帶水。
這實在不像她所認識的盛中鳴。
突然,楚心云感覺到,她包包里面的手機在震動。
它恐怕已經震動很久了,因為,當她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發現里面有二十八通未接來電。
她急急地把手機接起來。
對方傳來的聲音是氣急敗壞的——"你人在哪里?不是說好了下課去校門口接你的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電話又不接,"對方撂下一句話:"你在耍我嗎?楚心云!"聽到這一連串的責難,又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楚心云當場嚇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電話里面的人是盛中鳴,那么,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又是誰?為什么他和他……他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
她抓著電話,雙眼緊緊瞅著餐桌對面,正慢條斯理吃著食物的男人,覺得心臟就快要停止跳動了。
電話另一頭的人繼續說下去:"你干嘛不說話?你發生什么事情了?楚心云,你說話呀!你為什么不說話?!你人到底在哪里?!"這個時候,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才悠悠地抬起頭來,看見楚心云像一只驚弓之鳥一樣呆著,滿臉疑惑地問:
"你怎么啦?誰打來的電話?"楚心云此刻完全僵住了。
她愣愣地說:"你……是誰?"她不確定問的對象是電話里面的那個人,還是坐在她面前的這個人。
她這個時候已經六神無主,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電話里面的那個人,一聽到這個問題,首先發飆:"你在說什么話呀?我是盛中鳴!你在裝傻嗎?楚大小姐!你醒醒好不好?不要想用裝傻那-套來敷衍我,這種招數,我盛中鳴看得太多了,對我來說沒有用。你現在最好給我交代清楚,你在搞什么?"而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聽到這個問題,表情也斂下來。
他此刻已經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盛中天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對她說:"我是盛中天。"一聽到這句話,楚心云驚愕得再也抓不住手機,"啪"的一聲,手機直直地掉落到地面上去。
盛中天眼明手快地接住了那只手機,并且冷靜地將它放到耳邊。
楚心云眼看著他對著電話那頭喊了一句:"哥。"哥?他們是兄弟?盛中鳴是他的哥哥?
"盛中天?!"對方驚訝到不行。"你為什么會接這個電話?!你和我的女朋友在搞什么把戲?你們聯合起來耍我嗎?"盛中天聽著對方的叫罵,表現得十分平靜。
他對盛中鳴說:"你不要緊張,楚心云在洪堂的招待所。" "盛中天,你在搞什么把戲……你居然悶不吭聲地接走我的女朋友?你這是什么居心?"
"哥;你先冷靜。"盛中天還是面不改色。"事情并沒有你想像中那么復雜。我想,她應該是認錯人了。"
"她認錯人了?呵!是啊,她是認錯人了,那你也認錯人了把她帶回去是不是?盛中天,你好樣的,你好樣的!你最好給我在那里別走,我立刻過去!"說完,對方不客氣地先掛下電話。
盛中天看著嚇傻的楚心云,心疼地想給她一個擁抱。可是,此時這個動作恐怕只會令她更驚慌無助吧?盛中天的心里隱隱感到抱歉,也感到不忍。
他深深地、充滿歉意地看著她。他想道歉,可是楚心云并沒有心思,也沒有膽子看他。
她一直喃喃地自問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我怎么會認錯人?你們怎么長得那么像?真是……可怕呀……"盛中天對她說:"不要緊張,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我們是孿生兄弟,被認錯是很常發生的事情。我叫作盛中天,我的哥哥是盛中鳴。我想,你應該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吧。"盛中天依然保持風度,也保持冷靜。
他當下只覺得,他必須,也有義務,安撫眼前這個受到驚嚇的十八歲小女孩。
這是他目前的責任。
雖然,答案揭曉之后,對他而言也是深受打擊。
因為,他可以奪任何人的所愛,唯獨他哥哥盛中鳴的所愛,他不能奪。
即便盛中鳴對他早就失去了手足之情,可是他卻還是不能對他無義。
楚心云還是惶惶不安。
這一切對她來說簡直太可怕了。
她居然這樣莫名其妙地跳上一個陌生男人的機車,躡著他回來,還跟他一起共進晚餐。
而在這一段期間當中,她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假的……
她怎么會那么大意呀!
更荒唐的是,這個男人還是盛中鳴的弟弟?!
她抬起眼來,又偷偷地看了盛中天一眼,想要再次確認。
那眼睛長成那樣,那鼻子長成那樣,那嘴巴也長成那樣……根本沒有-個地方不像盛中鳴的嘛!就連盛中鳴沉思的時候,表情也和現在差不多。
根本就是很難分辨的兩個人呀!
"你……居然……沒有跟我說。"楚心云顫抖著,激動得從牙縫里面擠出這句話來。"我被你……害慘了。"
"我一時也很難跟你解釋。"盛中天還是很抱歉:"我從來不對人解釋我和我哥哥長相的這件事情。而且,你就這樣跳上我的車,又催促著我,我也不知道一時之間,該怎么把這么可愛的女孩子趕下車。"盛中天說的是實話。
在他的眼里,從來就只有分成敵人和自己人,沒有什么男人女人。他不太懂得和女人打交道要用什么方式,也沒有經驗。
"你這樣悶不吭聲的,真是可怕。"楚心云全身都在發抖。
她感覺到對面這個男人的可怕,因為他居然可以把別人錯認他這件事情,用這么冷然的態度來應付。
正常人會這樣子嗎?
正常人應該當下就會把話說開來吧?
他是怎么做到這樣沉住氣的?而這背后到底又是何種居心?楚心云的心里想著,越想越是感覺可怕。
所以,她再也沒有辦法多留在這里一秒鐘了。她推開椅子,站起來,準備走人。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什么陰謀?這樣偷偷摸摸的。"楚心云說:"我不要待在這里,太恐怖了!"她轉身要離去,盛中天趕緊從背后抓住她的手。
知道了他不是盛中鳴之后,楚心云哪里還肯讓他拉手,當然二話不說地甩開,"你不要碰我!"可是,她甩不掉。
這個女人受到極大的驚嚇,此刻情緒非常激動。盛中天他能了解。
他也想對她說明,他沒有其他的不良居心,只是被她的天使模樣打動了,直覺地邀請她共進晚餐,當然還想貪婪地愛上她,可是以目前兩個人的身分,他不但不可以這么做,這些話他也不能說。
畢竟,她不但名花有主,而且那個主還是盛中鳴。
那個從小到大,覺得什么都被他奪走了的盛中鳴。
要是這個女孩也被他奪走,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峙,多年來還勉強維系的一絲兄弟恩情,就會斷送在一夕之間。
此刻盛中天的心情五味雜陳。老天是多么會捉弄人呀!
"你冷靜一點,我哥哥馬上就到了。"盛中天語調平穩地對她說。"這么晚了,你不要一個人回去,這樣很危險的。"
"跟你在一起才危險!"楚心云不客氣地回他:"你這個可怕的男人,悶不作聲地騙了我一個晚上都跟你耗在一起。我覺得你好可怕!我不想要繼續待在這里!"
"你不要這么情緒化!"盛中天使用蠻力,強行抓住楚心云的雙臂,對她說:"這只是一個很小的誤會,你不要那么緊張。你知道這一出門要怎么回家?從仰德大道一路走下去嗎?你知不知道這里晚上進出的分子很復雜?隨時都可能出事情的。你如果這么任性的話,只會害了你自己。"這一番話似乎打動了楚心云的心。因為,她怕黑、怕老鼠蟑螂、怕壞人……而這些全部加起來,就剛好符合盛中天此刻所說的危險。
她停止掙扎了。
這個時候,顧嫂從廚房里沖了出來,邊嚷著:"發生什么事情了?你們小兩口干嘛吵起來了?有話好說嘛,年輕人…"楚心云沮喪得低下頭去。
顧嫂則繼續嚷著:"小中,你干嘛把小女生抓得這么緊,你的力道那么大,會弄傷她的,放手!"顧嫂邊說邊去抓盛中天的手。
盛中天這才終于放手。
"是怎么了?"顧嫂問。
盛中天丟下一句:"認錯人了。等一下盛中鳴會來接她。" "啊!"簡單的兩句話,馬上就讓顧嫂一清二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著楚心云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這兩兄弟從小到大,不知道已經發生過多少次被錯認的事情了。偏偏這兩個兄弟又有仇似的,很排斥被拿來相提并論。
顧嫂拉拉楚心云的手,對她說:"你也不要反應那么激烈嘛!小中不是壞人。這樣正好,你不就認識了大中的弟弟嗎?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嗯?"
"顧嫂,他都沒有跟我說實話。"楚心云還是很固執著盛中天的"不對".
"他沒有惡意的,他只是不擅長言辭。"顧嫂說:"對著小女生,那就更沒有辦法了。他恐怕是太緊張了。你放心吧,小中可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盛中天聽到這里,覺得別扭,臉一紅,阻止顧嫂繼續說下去,"你不要再說了。"
"那好,沒事的。你們就坐下來嘛。心云,不要這么晚一個人回家,要是急著回去,就請小中送你;如果不急呢,就等著大中來,好嗎?"顧嫂親切地對楚心云說:"顧嫂可不希望這么可愛的小姑娘,發生什么意外呢!"事實上,這一天最大的意外已經發生過了。
兩個人就這么地坐下來,一個坐在西邊,一個坐在東邊。兩個人沒有再看彼此一眼。
顧嫂也就由著他們,獨自上樓去歇息了。
楚心云不時地把眼光飄過去偷看盛中天。
她看著他的背影,越看越覺得,他很像……很像她那天在白沙灣看見的那個男人。
雖然盛中鳴也有同樣的背影,可是她總覺得,盛中鳴的背沒有盛中天的那么厚實,而且也沒有盛中天看起來這么筆挺。
或許這和性格有關吧。
盛中鳴的性格比較陰柔,而盛中天的個性比較剛烈。
如果盛中天行走江湖這么多年,"被偷窺"這種事情還察覺不出來,那就不要混下去了,更別說要成為洪堂里面最炙手可熱的接班人。
所以、他當然感覺到自己背后的那一道好奇眼光。
"你在看什么?"盛中天背著楚心云,沒好氣地問。
"沒……沒有。"被發現了,糟!
偷看男生,這是她的第一次。而這第一次,就已經出師不利了。
"你分辨出來了嗎?我不是他。"盛中天看穿了楚心云的心思,知道這小女子必然在打量他們兄弟之間的差別。
而當盛中天口中說出"他"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那語氣是有點酸的。
"你的背影……有點眼熟。"楚心云老實地對他說。
"和他一樣嗎?"盛中天的語氣更不好了。
"不是,和另一個人。" "不會吧,這世界上還有多少人,長得和我們兩兄弟一樣?" "我想也是,那個人還是個黑道呢!"楚心云說:
"我想一定不是。" "黑道?"盛中天感到有點兒興趣了。
因為,他就是黑道。既然如此,那么這整件事情就更有機會連在一起了。
他轉過身來,對著楚心云說:"說說看,你在哪里見過?" "白沙灣。"楚心云老實說。
雖然,佬佬一再交代這種事情不可以到處說,可她沒有辦法,她就是有話藏不住的那種人。
"白……白沙灣?"盛中天臉色一凝。"你去那兒做什么?你看見了什么?這件事情你說出去了嗎?"
"我看見一些外國人……"楚心云咽了一口口水,回想起那血腥的狀況,至今她的心里還是很不好受的。"死了。"盛中天跟著回想起當天的槍戰。
"一陣槍擊,那些外國人就死了,然后那個黑道……那群黑道……就很快走掉了。" "你最好忘了那件事情。"盛中天好心提醒她。
"為什么?" "你知道目擊證人……處境很危險。" "那…那你也不會告訴別人吧?"笨蛋!他怎么可能自己去告訴別人,他可是里頭的頭子呢!
"不會。"他回答。
這個時候,門被踢開了,一個和盛中天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沖進來,表情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