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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追逐 第五章
作者:陳美琳
  謝文清打開大門,很訝異按門鈴的竟是宋依月。  

  “謝老師!”她打招呼。  

  “宋依月?放暑假了,你沒回家嗎?”他問。  

  “林大哥在不在?”她沒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問道。  

  謝文清眨眨眼:“林澈嗎?”  

  她用力點頭。  

  他笑笑:“真不巧,他出去幾天了!  

  “幾天了?他……他有沒有說去了哪里?”她著急了,怎么會這么巧?  

  “我不知道耶!”謝文清說:“他這么大個人了,總不會到哪兒都向我報告,而我  也沒問,只聽我老婆說他有事,要出去幾天!  

  “那林姐……師母在不在呢?”  

  “你……要找她?”謝文清皺眉:“那天你們吵成那個樣子……”  

  “我是專程來道歉的,這件事情……有些誤會!彼φf明來意。想起自己上回刁鉆的模樣,忍不住要臉紅。  

  謝文清了解地點點頭:“不過還是不巧,今天是我老婆一周一次的『逛街購物日』  ,她一早就出門,不到晚上是不會回來的。”他指指屋內笑著說:“我在帶小孩,你要  不要進來坐一會兒,順便實習一下?”  

  “不……不用了!謝謝老師。既然他們都不在,我看……我改天再來好了!  

  依月非常失望地說。  

  “那好吧!我會轉告師母你來過!  

  “謝謝!那再見!”她沒精神地走著,越想越覺得湊巧,為什么她特地趕回來,竟  然見不到他?  

  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依月覺得她一定得見到林澈,向他道歉,并得到他的原諒  。  

  對了!她可以在這兒等,等到林姐姐回來,也許她知道林澈去了哪里。打定主意的  依月找了附近一顆樹下坐了下來,這樣不管林秀打哪個方向回來,她都可以看見。  

  打從快中午一直等,肚子餓得都麻木了,她都不敢離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錯過  了。結果正如老師說,晚上八點多才看見林秀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依月見了很高  興,顧不得自己腰酸背痛便迎上去:“林姐姐!”她跑到她面前。  

  林秀原是哼著歌的,今天買到三折的衣服,還趕上超市大減價,買了一大堆奶粉、尿布、洗衣粉,好開心呀!不過一見到依月,她臉都板起來了:“是你!你在這兒做什  么?又想來數落阿澈嗎?”  

  “林姐姐!你……你聽我說,我是……”  

  “我沒時間再聽你說那些沒理性的話,請你讓一讓,我老公、孩子還等著我回去呢  !”林秀說完徑自往前走。  

  依月又追了上去:“不是的,林姐姐!我……”她想拉住她,又不敢。  

  “別林姐姐、林姐姐地叫得那么親熱,我不敢當。你別跟來了,我很忙!彼叩母欤静豢下犚涝抡f。  

  依月看看是沒法子了,只有站在原地嘆氣。難怪人家理都不肯理她,這只能怪自己沒修養、沒風度,她一點也不怨?墒菦]有問得林大哥的消息,真讓她覺得沮喪。都這  么晚了,回去吧!  

  她垂著頭走開。  

  ☆☆☆  

  林澈匆匆忙忙地趕回臺中,家都沒回去就先到了依月住的地方,誰知敲了幾次門都沒人應。他立刻想起她肯定是去找他了,慕云不是這么說的嗎?  

  “本想立刻回家里去,但忽然停下了。依月找不著他應該會回來,萬一他回去找她  ,兩個人在路上錯過了,豈不是見不著面?  

  考慮了好久,林澈決定在外頭等,他料想依月很快就會回來,哪里知道晚飯時間都  過了還不見她的人影。他害怕她是出事了,幾次想回家里找她,卻又怕他一走她恰好回  來,就這么遲疑猶豫,天色竟已一片黑暗。  

  他等得心焦氣急,等得幾欲發狂,終于看見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垂頭喪氣,走一步,踢塊石頭就這么晃過來。  

  這個小笨蛋,他真該好好搖晃她一下。  

  “依月!”他朝她大叫,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  

  依月聽見有人喚她,一抬頭,人像被釘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是他!他竟然在這里!  

  她等著問問他的去處,而他居然就站在那里!  

  然后就像電影中的慢動作,也許姿勢不是太美妙,依月使勁地朝林澈奔去,最后還  撲進了他懷里。她終于見到她了,心情激動得簡直無法壓抑,淚就那么掉下來了,連她  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要緊是向他認錯:“林大哥!”她哭著:“對  不起!我真的好抱歉,竟然那么說你,還罵你……”  

  林澈擁著她,微笑著:“沒關系,不要緊!  

  “有關系,很要緊……”她叫道:“我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怎么可以胡亂冤枉你?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那么小心眼,我原來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她哭著說。  

  “我知道,我知道!彼麚嶂念^發,注意到他們的頭發差不多一般長。  

  “你怎么可能會知道呢?”她啜泣:“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差勁的人,用  那么惡毒的話來罵你。其實你才是最無辜的……可是我本來不知道,是姐姐告訴我……  ”她忽然抬頭看他,說道:“姐姐回來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今天我見過她!彼f。  

  她的頭很習慣似地又靠回他的胸前,而因為頭腦不很清醒,也沒想到問他怎么會見  到她姐姐。  

  “那她一定告訴你我有多后悔了吧!林大哥!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她又開始抽搐:“我……我真的知道我錯了。”  

  “我沒怪過你,依月!別哭了!彼f道。對這個女孩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感到好奇,原來她也會像小孩子一樣哭,這時的她和指著他罵的那個人根本無法聯想在一塊兒。  真可愛!他想。  

  “我……我希望你罵罵我!彼f:“如果你說你一點也不怪我,那我會……我會  更難過。因為你像個天使一樣,而我……我就像壞心的巫婆。”  

  他笑了!  

  “相信我,你沒有那么可怕,依月!”  

  “我有。”她堅持:“我真的有。”說完又哭的起來,而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竟這么愛哭。  

  “你沒有!彼囍参克骸澳悴恢槁铮《夷阒皇菫榱私憬愫。你是個好人,真的。”  

  她在他胸前搖頭,不相信他會這么說。他就像慕云姐姐說的,無條件便寬恕了她,  而這令她更心疼他曾經遭遇過的。被迫放棄了未婚妻,一個人孤單到現在,還得受她家  人唾棄,他是圣人嗎?否則怎能原諒這一切?  

  “你哭濕了我一大半衣服。”他笑著揉揉她的頭發。  

  依月看見那個笑容,忽然有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直盯著他:“我要代替姐姐來照  顧你!彼f出了驚天動地的一句。  

  林澈楞住了,然后又試圖微笑:“依月!……”  

  “真的!彼稽c也不像在開玩笑:“而且你……你不該拒絕我。我會陪你一輩子  ,永遠也不會丟下你。”  

  他終于弄懂了她是想替慕云贖罪。  

  “你……你不需要這樣,依月!真的!彼f。  

  “可是我想要這樣。”她還是很認真:“林大哥!你……你很討厭我嗎?”  

  “當然不是!彼⒖陶f。他不僅不討厭她,甚至還太喜歡了點。  

  “那就可以了,不是嗎?”  

  “可是……”唉!這……這叫他怎么說呢?  

  依月認真地看他:“你不喜歡?”  

  “不是,我……”  

  “我只是想好好地『疼』你!不行嗎?”  

  “依月……”老天!他好為難。  

  他正無奈地嘆息,她忽然冒出一句:“我肚子好餓!  

  林澈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和剛才的話題相差太遠了。  

  “你……還沒吃晚飯嗎?”  

  “我中午沒吃,晚飯也沒吃!本褪沁@句話讓林澈心疼得忘了他們原先討論的荒謬  問題。  

  “為什么?”他蹙眉:“你怎么這么虐待自己的身體?”  

  “帶我去吃東西,我會告訴你為什么!彼f,臉上還帶著個笑容。這會兒她又很  像原來的依月了,他想。  

  他當然會帶她去吃東西,不過他先遞了條手帕給她:“喏!擦擦臉吧!沒事干嘛哭  成這樣?”幸好他身上習慣帶兩條手帕,今天早上慕云用了一條,另一條剛好現在給依  月用。他知道這對姐妹都不是頂愛哭,為什么到了他面前全像壞了開關的水龍頭?他真  想不透。  

  ☆☆☆  

  “所以,你就傻傻地等了一天?”林澈對著大口吃面的依月說。  

  她點點頭,含糊不清地說:“我也想向林姐姐道歉,順便問問你去了哪里?墒撬是生我的氣,話都不肯對我多說一句!  

  “你慢慢吃,喏!喝湯。”他將湯推到她面前。“我姐姐以為你知道實情,還無理取鬧,所以才會這么生氣,我會替你解釋一下。其實她氣也氣不久,一陣子就好了!  

  “你究竟去了哪里?”她問,忽然想起:“你說你見過姐姐?”她叫道。  

  “我就是下南部去找你們!  

  “你怎么知道姐姐回來了?”她疑惑地問。  

  林澈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陳輝告訴我的!彼。  

  “陳輝?”依月差點拍桌子:“他……那家伙還在當奸細?”  

  林澈皺眉:“你別這么說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也『以為』是我的好朋友!彼狡鹱,有些氣憤。  

  “你生氣了?因為他告訴我你的動向?”他輕聲問。  

  “我?”她不明白。  

  他點頭:“他主要是告訴我你回南部了,慕云的事是順便提起而已!  

  “他干嘛把我的事全告訴你?”  

  林澈這回笑得有些不自然:“這……是我拜托他的,他以為……他以為我在追求你  ,所以……他只是想幫我!  

  依月有點臉紅。她放下筷子,幽幽地說:“你才不會追我,我只是個幼稚的小女生  ,你一定是這么想的!  

  “依月!……”他想解釋他絕對沒有這么認為,卻又找不出話來說。幸而依月很快  笑一笑:“算了!我原諒他,至少他是個不錯的朋友。林大哥!說說你和姐姐見面的經  過吧!你們……你們很久沒見面了,不是嗎?”  

  林澈點頭:“是!我們很久不曾見面了!  

  “那你們都聊了些什么?”她問。  

  “隨便聊聊,談一些分開后彼此的生活狀況,如此而已!  

  “姐姐……她曾提起姐夫嗎?”依月試探地問,不敢看他。  

  “有吧!”林澈想起慕云要他代為保守的秘密,而天生不善說謊的他真的很怕會違  背了和她的約定。  

  “他們……他們很幸福吧?”  

  “嗯……應該是。”他吶吶道。  

  “你……還喜歡姐姐?”她終于問出她真正想問的話,不過頭也垂得更低了。  

  這個問題林澈也曾問過自己不下百次;今早見慕云以后,終于解開了心中的情結。  他憐她紅顏坎坷,愿意傾全力幫她,但其中卻已不見“愛”了!只當她是個親人,是好  友,因此他應該可以誠實地回答這個問題。  

  “你既然問我,怎么又不肯看著我?難道你期望這張桌子會回答你?”他微笑著。  

  依月這才不情愿地抬頭,不過也沒看他,又拿起筷子吃面。  

  林澈見她倔強的模樣,只有嘆氣:“我是喜歡慕云。”他道。  

  依月吃驚地抬頭看他:“可是……姐已經嫁人了!彼械。  

  “終于肯『瞪』著我了?”他笑著說:“我當她是朋友一般地喜歡她,誰說結了婚  就不是朋友了?”  

  “真……真的只是這樣嗎?我知道你始終很關心姐姐……”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  于消失。  

  他搖搖頭,笑道:“我也很關心你。   

  “我……我才不敢跟姐姐比呢!”她說的話里有好大一股醋味兒。  

  “你用不著跟她比,你就是你嘛!”林澈一點也聽不出她的深意,只實在地說。  

  “不管啦!”她嘟起嘴:“反正你不能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你不會的,對不對?  否則你當時也不會成全他們了!  

  “對!我不會!彼麩o奈地笑:“現在你可以好好把面吃完,我好送你回去,已經  不早了呀!”  

  她真不開心。  

  好不容易見著面的,他卻只想早早送她回去。  

  “姐有沒有說她什么時候走?”她決心多問些問題來拖時間。  

  他不疑有詐地搖頭:“沒有,可能是這幾天了吧!”  

  “那……你為什么沒在南部多待幾天,好和姐姐聊聊?”  

  “慕云說你趕回臺中找我,我聽了一急……你笑什么?”他眉頭又輕皺了起來。  

  “沒什么!”依月吃著面,心情好多了。他畢竟是真關心她,不是只嘴上說說。  

  真好!她微笑著想。  

  “那別一直傻笑!快吃吧!”  

  她故意一根一根面條挾著吃,看得他又皺眉了。不過以他的個性是不會說她什么的  。  

  果然他只是很有耐心地等著。依月又笑了,仿佛剛打了一場勝仗。  

  ☆☆☆  

  在回家的路上,依月總忍不住要挽著林澈的手。那是種很寧靜、很安全的感覺。  

  她一路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而他只是靜靜聽著,不時微微笑一笑。就在這樣的氣  氛下。兩人慢慢走到了依月的住處。  

  “你室友回家了嗎?”這幾乎是林澈離開面攤所說的第一句話。  

  “嗯!”她點頭。  

  “你一個人住……”他遲疑著。  

  她倒是明白他想說什么,對他嫣然一笑:“難道你要來陪我嗎?”見他苦笑,似有點臉紅,依月又笑了:“我很安全的,隔壁又不是沒人?”  

  “那你要小心門窗,不確定是誰,別隨便開門!彼愿赖,并拿出記事本和筆:“來!把你的電話給我!  

  “哦?”她嘲弄地說:“怎么陳輝沒告訴你嗎?”  

  他知道她故意捉弄他,所以也沒說什么,只拿著紙筆等著,直到依月說出電話號碼  。  

  “好了,你該休息了,我看你進去再走。”他說。  

  “不進來坐嗎?”她問。  

  “很晚了。   

  她嘟起嘴,轉身要走,林澈拉住她。  

  “干嘛?”她沒好氣地問。不清楚自己在氣什么。  

  “別生氣。”他輕輕說,眼底有著要求。  

  她還能說什么?他總是讓人見了怎么也氣不起來。  

  “你回到家會打電話給我嗎?”她這么問。  

  他點點頭:“那你快進去吧!記得門要鎖好!  

  依月聽他的話進房里去,林澈見她進了屋子才轉身離去。他沒注意到身后有人鬼鬼  祟祟,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不會錯的,明明就是他。  

  紀如芬臉色暗沉。  

  看那身影,還有扎成一束的長發,那人錯不了絕對是何思云。可是……他竟然跟依月這么熟,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直把惠伶和依月當成好朋友,有什么心事全向她們說,結果呢?  

  依月明知道她很迷何思云,卻不肯說出她其實和他認識,而且還很熟呢!她挽著他的手,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分明是關系不同,而她連對她說一句都沒有,這讓她太生氣  了。  

  依月總是認為她任性、花心,嬌嬌女一個,即使不明顯說出來,如芬自己可以感覺得到。可是看看她,宋依月,她才是真正惡心的虛偽者!前一陣子見她那么討厭何思云  ,幾乎在演講會上和他吵起來,之后還氣了好幾天,她甚至撕破了他寫的書。結果現在呢?她交上了個大作家,和他卿卿我我不說,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紀如芬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她惡心,可惜惠伶不在,否則她真該把依月的真面  目對她說清楚。什么與眾不同、什么清高、自成一派,全是放屁。  

  顯然她是沒把她當好朋友,紀如芬想。沒關系,她并不稀罕,大不了她也不要這個朋友了。  

  不過,在這之前,她會好好給宋依月一個教訓。  

  她會的。  

  她會讓她知道背叛朋友該有什么下場。  

  紀如芬冷冷地笑了,美麗的臉龐出現猙獰的表情。  

  ☆☆☆  

  依月在睡夢中被電話鈴聲吵醒,她呻吟著過去接起電話:“喂!”她大大地打了個  哈欠。  

  “依月嗎?我是姐姐!绷硪欢藗鱽砟皆频穆曇。  

  “姐?”依月高興叫道,立刻睡意全消。  

  “我待會兒要上飛機了,我在機場打的電話,想跟你說一聲。怎么?你跟林澈見面  了吧?”  

  “嗯!我已經向他道歉了!币涝孪肫甬敃r自己激動地抱著他,臉一陣紅,嘴角卻  又漾起微笑。  

  “他就像我說的吧!輕易就原諒你了,對不對?”慕云似乎也在笑。  

  “姐!你真是了解他耶!”依月自然地說,卻引起慕云一些傷感,不過她立刻恢復  了。  

  “現在放假,你多回去陪陪爸媽喔!”  

  “我會的。”依月說。  

  “沒零錢了,我掛電話了,再見!”  

  “姐,再見!”  

  依月看看表,才八點多,姐干嘛這么趕呢?  

  她搖搖頭又回床上去,昨天心情太……太特殊了,整晚都沒睡好,再補個眠吧!  

  慕云在高雄小港機場搭上飛機,飛往美國?粗巴饩爸略阶冊叫,終于置身于藍  天白云之間,她心里越覺厭倦。  

  回美國做什么呢?已經沒有人在那兒等著她了。而以她的教育程度,在商店街里當  個店員,又有什么好認真的?難不成還想努力混出什么名堂來?  

  每次回國都想永遠別再出去了,可是一見到家人那一張張安慰、滿足的笑臉,她就  是開不了口。  

  認錯對她來說是件太困難的事!畢竟她從小做過的錯事并不多。為什么?為什么她  就是不行?  

  也許她還是該振作起來。  

  想起林澈交給她的那些東西--一條發帶,她好久以前扎在他頭發上的,還有兩本  何思云寫的書。  

  她很容易就知道何思云就是林澈,因為書的內容并不是誰都寫得出來的,非要有像  他那樣的似水柔情及寬大胸襟才能表達到那種境界。  

  其實她還有什么遺憾?一個那樣完美的好男人曾經那么深刻地愛過她。從保留她的  發帶,還有他書中所流露出款款深情便感覺得到。一個女人一輩子愛過這么一次也就夠  了,不是嗎?  

  是的。她是該振作起來。  

  不管她最后選擇了什么樣的人生,都應該勇敢走下去,這才符合她宋慕云的精神。  

  她忽然覺得心情好多了,信心也增強不少,而這全都因為有了林澈的鼓勵。只要有  他精神上的支持,只要有他給她的那些東西,書和……她楞住了。  

  在哪里?她把那紙袋放哪里去了?  

  慕云強迫自己回想,因為她確定自己沒有把它放進行李箱中,她想隨身帶著,隨時  可以看。  

  可是它現在并不在她身邊。  

  她想著早上匆忙出門……在桌上,她幾乎尖叫,就在她房間的書桌上。  

  老天!她怎么會……怎么會把它忘了呢?再怎么慌忙也不該忘的。  

  她拉住經過身旁的一位空中小姐:“小姐!我要下飛機,讓我回去!”  

  空中小姐皺著秀氣的眉毛,隨即想起這位客人一定是第一次搭飛機,太緊張了。  

  “小姐!你不要緊張,一切都很好,沒事的。”她試圖安慰慕云。  

  “不!我要回去,讓我下去,讓我下去……”慕云忍不住難過地掉眼淚。她何嘗不  知道自己說的是傻話?飛機既已起飛,又怎會因她個人的因素而回頭?可是他們又怎么  知道?她需要所有的精神支柱來支撐她繼續孤單地在異鄉活下去?  

  “小姐!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空中小姐在身旁緊張地問。  

  慕云搖搖頭。  

  全完了。  

  她什么也沒有了。  

  她將身子靠回椅背,閉著眼睛任眼淚滑落。  

  ☆☆☆  

  依月的手握在林澈溫暖而大的手中,他們在校園里漫步。  

  是黃昏了,即使是暑假,校園里還是有許多運動的人們,一點也不冷清。  

  林澈很安靜,很少開口。依月本來也想就這么靜靜地陪他走著,不說話?墒侵贿^  了十分鐘,她想起要說的話已足夠做兩場兩個小時的演講了。最后她忍不住,終于還是  開口:“你怎么都不說話?”她問。  

  “我本來就是這樣!绷殖盒Φ溃骸暗故悄,你怎么了?反常地安靜。”  

  “我怕我話太多會吵了你!  

  “不會!彼中Γ骸拔蚁矚g聽!  

  為什么他自然而然說出的話就好象情話一般,讓她有些害羞,心底又開心?  

  “姐姐回美國了,你知道嗎?”  

  “哦?什么時候?”  

  “今天早上!彼f:“她來過電話。唉!不曉得她為什么要那么趕!  

  “也許……她在那邊還有事。”  

  “有什么事?還不是我姐夫在催她!彼圆粷M的口氣說:“不是我愛挑剔,我姐  姐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好久才回來一次,而我姐夫根本就很少陪她回來。你想想看,到  現在我都沒見過他一次,不是很離譜嗎?怪不得我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得!  

  她又咕噥了一句。  

  “你……你們不覺得奇怪?”林澈問。  

  “什么東西奇怪?”依月看著,他不明白他在問什么。  

  林澈搖頭:“沒……沒什么!  

  她聳聳肩,繼續說:“現在是暑假,我想我該回家多陪陪爸媽!  

  “嗯!”  

  她臉上沒了笑容,嘴都嘟起來了。他是大石頭還是白癡什么的?!為什么連人家舍  不得他都不明白?  

  “你……你會不會來看我?”她忍住氣問。  

  他竟然搖頭,還帶著笑。  

  依月又氣又傷心,甩掉他的手徑自往前走。林澈楞了一下,追上來拉住她:“你怎  么了?”  

  她不回答,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個笨呆子!她想跺腳。  

  “我是想我不該去找你!绷殖核坪踔浪谝馐裁!澳愀改笗桓吲d的!  

  他輕聲告訴她。  

  這是依月沒有考慮到的問題。爸媽還不知道真相,會生氣也是當然的。于是她不再  氣了,腳步也慢下來。  

  “對不起!林大哥!彼f:“我沒想那么多,只是……只是想常常見到你!  

  林澈又握住她的手,兩人再往前走。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也許你爸媽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更別提我還和你在一  起!笨纯此。  

  “可是你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們的!是姐姐!……”  

  他搖頭打斷她:“你姐姐有苦衷,而你該站在她那一邊,絕對不可以告訴伯父伯母  !  

  “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彼械。  

  “我不是你們家的人,你父母怎么看我并不重要。慕云就不同了,如果你父母怪她  ,看不起她,她一定會受不了的。”  

  “其實……姐姐想太多了,哪個父母不為子女好?爸媽再怎么樣也不會看不起她啊  !”  

  “是慕云自尊心強,她沒辦法忍受自己在父母心里是有缺陷的!  

  “有誰是十全十美的呢!”依月道。  

  “等她明白這一點時,也許可以還我清白!彼陂_玩笑似地說,沒有絲毫責備之  意。  

  依月看了不禁又是一陣難過。既為他曾受過的傷害,也為自己,她也許永遠無法取  代姐姐的。  

  “你一定很愛姐姐,才能容忍她這么對你!彼吐曊f,心在陳述一件事實。  

  “已經結束了!彼苍陉愂。  

  依月看看他,不再說什么。他指的“結束”是姐姐已為人妻,并不表示他心里再沒  有她了。  

  “如果我回家,你會不會打電話來?”她將話題轉回原處。  

  林澈似在猶豫,似在思索,好一會兒才對她笑笑:“還是你打給我吧!好不好?”  

  “林姐姐若知道是我,一定不準你接電話!彼f。  

  “不會啦!我會替你向她解釋!  

  她嘆氣:“那我明天就回家!  

  “嗯!”  

  “真的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可以!彼Φ。  

  兩人邊走邊聊,當然還是依月說的多,林澈聽的多。  

  “陳輝好不好?好久不見他了!  

  “應該不錯!  

  “他呀!是個賭亡,亡命之徒的『亡』,就是賭到死都不怕。有一次他拉了我去打  牌……”她看他:“你討厭女生打牌嗎?”  

  他笑了:“不會!泵黠@是指她。  

  她感動地說:“我會改的,我早已不打了。”  

  他笑著點點頭。  

  “那我繼續說那個故事羅!”她挽住他的手又開始說:“我連胡了他四次,結果他  ……”  

  ……☆☆☆  

  夜深人靜。  

  林澈在萬物俱寂時才能勉強自己去面對現實。  

  他不會傻得看不出依月對他的特殊情感;可是他也不會騙自己那是熾熱、毫無理性可言的愛。  

  她只是在替慕云贖罪。而他明明知道這一點卻又無法控制自己。  

  他喜歡和她在一起,聽她說話,聽她笑。他喜歡感覺她的手挽著他,對他撒嬌。  

  他喜歡她的地方太多了,而這會使他深感不安。  

  好久好久了!他不曾感受到情欲的召喚,可是現在,當她在他身邊說話,靠在他胸  前哭泣,甚至嘟起嘴生他的氣,都會令他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產生一股沖動。  

  老天!他居然想盡情地吻她。  

  他竟成了如此缺乏自信的一個人。  

  他苦笑,懷疑自己還能忍受多久這種見她卻不能碰她的日子。而且他還害怕,怕他  對依月的感覺遠超過他對慕云;畢竟從前他很滿意和慕云在一起時的溫暖與自在,卻從  未對她產生過如此熾熱、痛苦的渴望。  

  她提出要回家的事真讓他松了一口氣。  

  是該讓彼此冷靜一下,好好想想他們之間的不可能。  

  其實他從來都很明白自己不能想她、愛她,可是她似乎一點也不了解,還極認真地  告訴他她會替姐姐好好照顧他。  

  他深深嘆口氣,感嘆她的天真。不需要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尤其是她。  

  他討厭想起她全是為了慕云才會如此待他的事實,那真像一種同情,一種補償。  

  電話鈴響起,在夜里顯得異常刺耳。林澈伸手捉起話筒:“喂!”  

  對方沒說話,于是他又對著話筒耐心地說:“喂!請問找哪位?”  

  “林澈?是--是你嗎?”輕柔又略帶顫抖的聲音傳來,他蹙緊眉心。  

  “我是林澈!  

  “來救救我!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喊叫。  

  他終于確定是她,擔心地問:“你怎么了?慕云。生病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非  常不對勁。  

  “我好累,林澈!彼推  

  “怎么回事?你……喝酒了?”他問。  

  “只喝了一點!彼f:“他……他為什么還要纏著我?……我忘了帶……忘了你  給我的那些……”她時而哭,時而笑,神智明顯的不清醒。  

  “慕云!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你喝醉了!逼鋵嵥龝绱,最大原因是壓力太大,  又沒有人可以傾吐。林澈以安慰的語氣說:“相信我,你好好休息一會見,一切都會沒  事的!  

  “你會來嗎?”她低聲問:“你會不會來救我?我……我好想死,死了一定很好…  …”  

  “你不要亂來!绷殖旱谝淮斡妹畹目谖菍λf話:“告訴我,慕云!你吃了什  么東西嗎?你有沒有吃什么藥?”  

  “沒有!彼坪鹾懿荒蜔骸拔抑皇呛攘司,只有酒而已。你……你關心我吧?  ”她又哭了:“那為什么不來救救我?為什么?……”  

  林澈的思緒全讓她攪亂了。  

  她在美國,而他在臺灣,距離遙遠,又什么也無法掌握,他根本不曉得她將會做出  什么事來。萬一她醉得太過分了,跑到街上……他閉上眼,不敢去想象任何狀況的發生  。  

  看來他必須去一趟,她的精神狀況太不穩定。  

  “好!我會去看你!彼f。  

  “真的?你……你沒騙我吧?”  

  “我明天一早就出發!彼WC:“可是你要聽話,在我到達之前好好睡一下,別  再喝酒了,好不好?”  

  “好!我不喝酒!  

  “那現在把你的住址給我!绷殖耗贸黾埞P,在紙上寫下慕云的住址。  

  ☆☆☆  

  依月回到家里的第一天就失眠了。  

  父母因為慕云的離家返美而顯得沒有精神,這種狀況會持續個三、四天吧!她想,  以前總是如此。  

  一整天她都無聊地東摸摸、西摸摸,看電視、吃零食,可是最讓她心神不寧的是找  不到林澈。  

  她打電話去,是謝教授接的,他竟說林澈出國去了。  

  出國?他覺得他是故意躲她,又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測。他自己說會等她電話的!  

  拿起報紙翻了翻,又氣憤地將它們全摔回桌上。新聞?為何不報導些使人感興趣的  新消息呢?  

  比如說作家何思云的最新動向。  

  她懊惱地發現自己想他這么多,這種感覺是她從未感受過的;而他,他心里還是只  有姐姐吧!  

  她是無法取代姐姐的。  

  想到此,她挫折地跺著地板。  

  “干嘛?這么閑?練習踩螞蟻?”宋母推門進來,她剛做完例行的散步。  

  “人家生氣嘛!”依月說。  

  “哦,誰惹你了?”  

  “你和爸啦!”還有林澈,她真想尖叫。  

  “我們怎么了?”宋母將剛才買來的一些蔬菜放到桌上,又走回依月身邊。  

  “你們偏心!  

  “偏心?”宋母皺著眉頭:“不會吧?”  

  “怎么不會?”依月抱怨:“你們只疼姐姐,她一回來你們就開心,她回美國你們  就難過,我特地回來陪你們,結果你和爸還是整天愁眉苦臉,哀聲嘆氣的,好象見了我  就煩!  

  “沒這回事!彼文冈谏嘲l上坐下:“瞧你說成這樣,真沒良心!彼龂@氣:“主  要是你姐姐……嫁那么遠,我生個女兒就像丟了似的,一年不過回來個兩、三次。而你  那個華僑姐夫又不曉得對她好不好……”  

  依月見母親越說越難過,覺得好抱歉,她不是有意這么說的,開玩笑成分居多嘛!  

  “媽!別難過,我亂說的啦!我知道你跟爸都很疼我!币涝旅πχf。  

  “你明白就好了!彼文刚酒饋恚骸澳惆挚煜掳嗔,我得去做菜。”  

  “我幫你!币涝乱舱酒饋。  

  “不用了!彼文感Φ溃骸翱磥砟阏媸翘珢灹,以前你從沒說過要到廚房幫忙!  

  “是你不讓我去,說我笨手笨腳,妨礙你。”依月委屈地說,故意嘟著個嘴。  

  “好啦!你真要幫我的話,不如到你姐姐房里收拾一下,她那天趕很早的飛機,房  里一定沒整理!  

  “好啊!”依月點頭答應。  

  “唉!下次回來也不曉得得等到什么時候。你把床單和棉被收下來,我洗一洗收起  來,免得惹灰塵!  

  依月于是到了姐姐房里。她先把一些衣架擺回衣櫥,再把地掃一掃,垃圾裝一裝綁  好,拿到門外,最后是拉下床單,然后一把抱起棉被和床單準備下樓。  

  抱著這么大體積的東西真不好走路,她小心翼翼,還是碰到了桌子。她手痛得快叫  出來了,桌上也有些東西掉到地上。  

  依月無奈地嘆口氣,只好又把棉被先放回床上,再走過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筆、面紙  盒,還有一個紙袋子。  

  紙袋?重重的,是什么?姐姐忘了拿走的嗎?  

  依月考慮了一會兒,終于好奇地打開它。  

  里頭有兩本書,作者是何思云,還有一個發帶,上頭有一個“云”字,另外是夾在  書里的一封短短的信。  

  她又忍不住看了信,傷心地了解到這些東西是林澈給姐姐。看了書。只大略看了一  會兒,依月明白了許多事。林澈畢竟還是愛著姐姐的,所以才會取了“何思云”  

  這樣的筆名。他是無奈地問自己,何以還苦苦思念一朵遠去的云彩。書中的他游遍  各地,每到一處總是見山慕云彩,見水思佳人,他的書,至少兩本,全為了訴說他對姐  姐的思念而寫的。  

  她無聲地哭泣,說不出心里那么痛是為了什么。依月雙手緊握著書和紙袋,克制著  自己不要失聲痛哭,反正這是她早就明白的,她不是知道她永遠也無法取代姐姐嗎?還  哭什么?  

  可是林澈為什么要把這些東西給姐姐?她傷心地想,難道姐姐已經結婚了,而他還未放棄?  

  不!不會,他親口說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那這一切……她的手將紙袋捏得更緊。  

  就在此時,她發現了紙袋中似乎還有東西,她的手感覺到了。于是她將紙袋反過來  倒了倒,抖了抖,一本東西掉落在地上。  

  依月彎腰去拾,手卻停在一半。  

  她楞住了,只為了那東西上頭的幾個字:“離婚證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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