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穎一身淺粉的錦緞衣裙,裙上以銀線繡的百花齊鳴栩栩如生,在她走動間形成美麗的花海,她的肌膚白皙如雪,鵝蛋臉上揚著微微的笑意,略施薄妝便顯得水靈靈的,正是青蔥粉嫩的年紀,自然是人比花嬌。
孫磊中看著梁冬穎移不開眼,他們今日選擇在七彩園的拱橋下幽會,兩岸綠樹成蔭,縱然園里萬紫千紅、花木繁多,卻怎么也比不上梁冬穎嬌美的容顏。
想到每每在他身下嬌啼的梁冬穎身子是那么嫵媚動人,他心里一熱,由衣襟里取出一個小巧錦盒,打開露出里頭那一只疊翠百蝶手環。
梁冬穎一看,目光驚喜,想到這是情郎要送她的禮物,又粉頰飛紅,兩人之間頓時洋溢著一股暖烘烘春天般的氣息。
“穎兒,昨日到鳳城,見到這只手環極是襯你,沒多想就買回來了,你戴看看大小合不合適!
梁冬穎驚喜不已,“這真的是要送我的嗎?”
“自然是了,不送你還能送誰?”孫磊中執起心上人的小手!拔規湍愦魃。”
梁冬穎笑容柔美,嗓音婉轉地道:“好!
手環像是為梁冬穎量身打造的一般,大小適中,又特別襯她雪白的肌膚,梁冬穎越看越喜歡,喜孜孜的輕撫著。
驀地,她悄然抬眉,“磊哥哥,那件事,你跟伯父伯母提了沒有?”
“尚未……”孫磊中吞吞吐吐!拔疑磉叺拇笱诀邞蚜松碓,府里有點鬧,不是提你的事的時候。”
梁冬穎臉色一變,一陣氣苦。“你說我將身子交給你,你便不會再碰別的女人,如今又讓身邊的大丫鬟懷了身孕,我要怎么相信你,怎么將終身托付給你?這手環,不要也罷!”
她說著便要將手環取下,孫磊中連忙包住她的手阻止。
“穎兒!你先別氣,那日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那丫頭來伺候更衣,我以為是你,一時不察……”
縱然情有可原,可梁冬穎還是余怒難消,“那現在怎么辦?”
孫磊中小聲地道:“如今悅音失蹤,她還是我的元配妻子,若丫鬟有孕之事傳出去,怕會損及孫家名聲,母親正在設法封住那丫鬟的口,你的事,恐怕得延些時候再提了……”
梁冬穎咬牙切齒的說道:“可肚子里那個不等人,等肚子大起來,便人盡皆知了,你覺得我爺爺和父親會讓我給你做妾嗎?”
孫磊中連忙哄道:“當然不是妾,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么舍得讓你為妾,而且你是什么身分,當然不能為妾……”
梁冬穎不太高興的嘟囔,“不然你想怎么樣?”
孫磊中好聲好氣的安撫道:“當然是娶為平妻了,平妻與正妻沒差多少,都是妻……”
“怎么會沒差多少?”梁冬穎可不是傻子,氣惱地叫道:“你的元配夫人只有一個,就是悅音,平妻能與正妻相提并論嗎?”
“當然不能!”
一個令他們感到熟悉的聲音橫空冒了出來,兩人同時一愣,夏侯悅音帶著淺淺笑容從拱橋后現身了,后頭還跟著一個戴帷帽、看不到真容的頎長男子。
孫磊中、梁冬穎都嚇了一大跳,孫磊中甚至踉蹌得差點跌倒,梁冬穎連忙扶住他,他眼神慌亂的看著夏侯悅音。
“悅、悅、悅音……你何時在那里的?不不,你、你何時回京的?”
“回京?”夏侯悅音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人不在京城里?”
孫磊中再度怔住,他回過神來,裝出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肯定不在啊,若是在,我爹派出去的人馬怎么會找不到你?足見你是離開京城了。”
夏侯悅音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孫磊中,“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們把我和妙蓉送到京城之外?我們醒來時,并不在京城里!
孫磊中有絲慌亂,他強做鎮定地道:“悅音,你在胡說什么,新婚之夜你不見了,我也很焦急,我爹派了人馬到處找你,你可不要含血噴人。”
夏侯悅音逼近了一步,瞇了眼,“你是說,我為何會從新房里不見,你也不知道?”
孫磊中退了一步,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曉得!咱們的親事是我爹定下的,成婚的日子是我爹安排的,我哪里會知道你為何會在新婚之夜不見?”
夏侯悅音恨恨道:“你還真敢撇得一干二凈,那你說說你們剛才講的是什么鬼話?梁冬穎與你私通,懷了你的孩子?”
孫磊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
梁冬穎怯生生的開口道:“悅音,你不要怪磊哥哥了,都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
夏侯悅音驀地轉頭瞪著她,“你當然有錯!”
梁冬穎嚇得心肝亂顫,她揪著衣襟,眼神驚慌,“悅音……你……你要做什么……不、不要嚇我……”
“我偏要嚇你,你要如何?”夏侯悅音臉色沉了下來!疤澪野涯惝敽面⒚,你卻趁我家遭難,我生死不明時搶走我的夫君,如今還懷了我夫君的孩子,你對得起我嗎?你良心被狗吃了?不,狗都會嫌你的心腥,不屑吃!”
梁冬穎臉色瞬間煞白,“我不是……真的不是你家遭難才這樣……我……我原來就喜歡磊哥哥……可孫伯父要磊哥哥娶你……”
夏侯悅音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我家遭罪了正好,我失縱了正好,我若死了更好,磊哥哥就可以娶你了,是不是?”
梁冬穎的淚水漸漸彌漫了眼眶,“不不,悅音,我真沒那么想過,我很擔心你,我天天在跟佛祖祈求你平安無事,我很怕你會出事,也怕伯父伯母會出事……”
夏侯悅音眼里滿是不屑,“你騙誰?貓哭耗子假慈悲!事到如今我都撞破你們的私情了,你還要演好人!”
孫磊中于心不忍,囁嚅道:“是真的,悅音,你不要再罵穎兒了,她真的很擔心你……”
夏侯悅驀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倆,“擔心我還能跟你私通?擔心我還能在此跟你幽會?”
孫磊中面色如土,梁冬穎臉色灰敗,兩個人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夏侯悅音趁勢拿出一張紙來。
她有備而來,帶了梁冬穎寫的情書,原是打算若孫磊中矢口否認,她就要出示證據逼他就范,現在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聽見了他們的私密情事,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情書派不上用場,真是老天都在幫她。
“廢話少說,我們和離吧!”她從袖袋里掏出另一份信紙和印盒丟給孫磊中。
孫磊中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竟是一份已經寫好的和離書,不禁錯愕的道:“悅音,你說什么?”
夏侯悅音滿眼的不耐煩!澳愣嘲!我說我們和離,蓋指印吧,立即,馬上!”
“和離嗎?”孫磊中確定了她的意思之后很是驚慌。“可是——可是——這種事不是我能決定的……要跟我……我爹商量……”
“你不能決定,誰能決定?”夏侯悅音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威脅道:“如果你現在不蓋指印,我就去告官,告你們私通,梁冬穎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梁冬穎臉色煞白,“磊哥哥……”
“我蓋!我馬上蓋!”孫磊中克難的趴在地上,打開印盒,很快蓋了手印,蓋好后,他一骨碌的爬起來,膝蓋都臟了!吧w好了,已經蓋好了,你不要去告官……”
夏侯悅音奪過那紙和離書,看了看,很是滿意的摺好,收入衣襟里!皬拇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懶得理你們這對狗男女!
兩人默不作聲,由著她罵。
“對了,你們知道我現在是官府的通緝要犯吧?若你們還有一絲絲良心,就不要說見過我,我只想隱姓埋名的過日子!
兩人連忙點頭如搗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們不會對別人說的!”
梁冬穎甚至火速將身上所有值錢的首飾都卸下來,用絹子小心包好,一股腦的塞到夏侯悅音懷里。
“悅音,這些你拿去變賣應急吧!跑路需要盤纏,我身上只有這么多,若你還需要銀子,我可以回去取給你……”
夏侯悅音見她說得情真意切,彷佛良心發現了,想著不要白不要,便替原主收下了,當成精神補償金。
她把首飾包遞給帷帽男子,“衛大哥,這太重了,你幫我收著!
和離書都到手了,衛青馳沒必要再隱瞞身分,他摘下了帷帽,替夏侯悅音將金飾收好。
“衛青馳?”孫嘉中頓時臉色一變,眼中迸出不敢置信!澳、你為何在此?”
衛青馳淡淡的看了孫嘉中一眼,說這家伙是情敵,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家父是夏侯大人至交,我護送悅音來京城不是理所當然之事嗎?”
夏侯悅音補刀道:“是啊,哪像某人,都拜過堂了還棄我于不顧,衛大哥可比某人有情有義太多了。”
“衛大哥?悅音?”孫磊中不理會她的嘲諷,只狐疑的看著他倆!澳銈儍扇耸呛侮P系?不是普通關系吧?”
衛青馳興趣缺缺的說道:“是何關系又與你何干了?你管得著嗎?”
孫磊中卻是氣急敗壞,“衛青馳,你這小子,讓鳳姑娘傷心,又來招惹悅音……”
鳳姑娘?夏侯悅音看著衛青馳。
衛青馳臉色一正,“孫磊中,造謠也有個限度,衛某從不識得什么鳳姑娘!
孫磊中理直氣壯道:“難道不是嗎?鳳姑娘有意招你成為入幕之賓,你卻拒絕了,若不是你,我、我早就能一親芳澤……”
衛青馳嘖嘖兩聲,“想不到一件區區小事,你竟記到如今,看來對于不能成為鳳姑娘的入幕之賓,你是深引為憾!
梁冬穎急急問道:“什么鳳姑娘,那是何人?”
“媚香樓的花魁!睂O磊中心有不甘的說道:“我都預定了好久,好不容易輪到我見鳳姑娘,可那一日她居然因為在茶館里見到這家伙——”他指著衛青馳,撇了撇唇說道:“對這家伙一見傾心,邀這家伙到媚香樓過夜,這家伙當場拒絕,弄得鳳姑娘沒臉,連生了一個月的悶氣,不見客!
夏侯悅音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孫磊中一眼,幸好她不必嫁給他,嫁給這種白目真是災難。
“磊哥哥!”梁冬穎一臉的惱怒,氣急敗壞的問道:“你不是說不會再上煙花之地了嗎?還眼巴巴的排著隊要去跟個娼妓見面!”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現在又沒去,你鬧騰什么?”孫磊中又極不茍同地反駿:“再說,鳳姑娘才不是娼妓,你不知道她多有才華,色藝雙全……”
“真是看不下去!毕暮類傄魮u了搖頭!靶l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走遠了幾步,就聽得梁冬穎在后頭喊道:“悅音!你去找我爺爺吧!我爺爺對我和磊哥哥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設法救夏侯伯父……對不起,我是真的當你是好朋友、好姊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和離書攤在衛青馳書房的桌上,夏侯悅音只差沒拿起來親一親了,她終于恢復自由身了。
衛青馳將她擁入懷里,認真無比地說:“待事情水落石出,夏侯大人被釋放之日,我便上門向你提親。”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暗饶闾嵊H。”
衛青馳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瓣,這一吻的滋味格外不同,她的身上不再有孫家人的標簽,他們的感情不再見不得光。
兩人分開后,夏侯悅音問道:“衛大哥,你看那些證據要拿給梁大人嗎?我倒是相信梁冬穎的話,也相信梁大人的為人!
衛青馳沉吟,“雖然我也信得過梁大人,不過,眼下孫磊中和梁姑娘有了孩子,勢必要糾纏在一起了,兩家日后也會是親家,若是咱們去找梁大人,將來他會為難,所以比起梁大人,還是郭大人為好。”
“郭大人嗎?”夏侯悅音點了點頭!笆虏灰诉t,咱們快去找郭大人!”
原主的記憶中,郭慶同郭大人是廣陽殿大學士,是三朝重臣,與夏侯邑禮也有交情。
衛青馳明白夏侯悅音急著營救父母,卻不得不勸阻道:“郭大人那里,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少出府為妙,免得被人察覺了!
夏侯悅音點頭,抿唇一笑,“那有勞你了,衛大哥,我在府里煮一頓好吃的等你回來。”
衛青馳摸了摸她的臉頰,露出一抹笑意,“這正是我想聽的話!
兩人出了書房,卻好像見到有抹人影飛快的走開。
“衛大哥,剛才這里好像有人?”
衛青馳不以為意,“應該是寄安要找我,聽到屋里有人聲便先離開吧!
夏侯悅音于是也沒追問,送他出了院落。
之后,她一頭鉆進了廚房,大廚房里的廚娘等人都以為她是衛青馳的奴婢,要來給少爺做晚膳,連忙把她要的食材找出來,幫著她清洗食材,給她打下手。
衛青馳回府時,正好一頓香噴噴、色香味倶全的飯菜上桌了。
夏侯悅音忙將他拉到一旁問他,“郭大人怎么說?”
衛青馳道:“郭大人看了證據,神色很是凝重,他說還有許多事需要厘清,可能得花幾日時間,他會暫時告假去調查,若他查明了,便會向皇上稟報此案。另外,郭大人要我轉告你,若夏侯大人是受人算計,他絕不會讓夏侯大人蒙受冤屈,讓你好好保重,全家定有團聚的一日。”
夏侯悅音大大的松了口氣,原主的記憶中,郭慶同大人為人正直清廉,看不過不公不義之事,一身的傲骨,因此與夏侯邑禮十分投契,是可以信賴之人。
解決了心頭大事,兩個人都有無事一身輕之感,進了府里的梅廳。
出去辦事的言武、褚練云、宋忻龍、陳善泰都分別回來了,圍坐在桌邊等著用膳,還有一個不請自來的魏纖懿,坐得很是優雅,彷佛被邀請來似的。
夏侯悅音不介意她一塊兒吃,反正相處的時日也不會太多了,等夏侯家平反,她便會回家去,而魏纖懿若是找到她的親人也會離開,相識一場,也是緣分。
寄安、妙蓉在幫忙擺碗筷,程伯一直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嘖嘖稱奇道:“妙音姑娘年紀輕輕,真是好手藝!”
夏侯悅音化名妙音,跟妙蓉差不多,叫起來不顯眼。
夏侯悅音甜甜一笑,“程伯一塊兒來嘗嗜,看看我做的菜及不及格!
程伯嚇得連連搖手!拔以趺茨芘c少爺同桌共食,不可,萬萬不可!”
衛青馳笑了笑!俺滩,您就坐下吧!妙音喜歡有人吃她做的菜,越多人吃,她越開心。”
褚練云也笑道:“程伯,妙音姑娘的手藝在邊關是出了名的,不吃是您的損失!
程伯小心翼翼道:“那……那老奴就僭越了!
程伯又誤會了,誤會他家少主是在討寵婢高興,所以他才會勉為其難的坐下。
衛青馳又道:“寄安、妙蓉、菊青,你們三人也坐下!
妙蓉原是很守主仆分際的,可她現在扮演的是衛青馳丫鬟的角色,也不得不聽令行事,坐了下來。
見所有人都落坐了,夏侯悅音愉快地介紹道:“今天的主食是藥膳粥,用了大量的蔬果和我自己調配的藥膳包熬煮,熱熱的更好吃,大家快嘗嘗吧!”
一入口,所有人頓時都驚艷了,獨特的蔬果香配上藥材散發的清香,令人停不下來……
夏侯悅音見他們每個人都吃得頭也不抬,笑咪咪地道:“蒸魚也很新鮮哦!用了三種不同的酸甜水果和我自己調制的蒸魚醬,有層次,又解膩,保證能嘗到海鮮的原味!
沒一會兒,一盤清蒸魚已被分食光了。
夏侯悅音微笑道:“現在嘗嘗京醬蝦吧!大蝦已去須去殼,醬爆烹調,還有橙汁排骨也不容錯過,另外金沙水蓮、風味清醬雞、水果泡菜、皮蛋豆腐煲、燉螺肉,道道美味,飯后一杯熱茶,再來一片糖漬橙片,人間享受。”
衛青馳唇畔浮起了微笑,“你像開食堂飯館的主人家似的。”
魏纖懿難得贊道:“妙音姑娘確實是好手藝,哪像我,連個粥都不會煮!
夏侯悅音對魏纖懿的贊美真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雖然魏纖懿早在邊關某一日開始便不再針對她了,可對她的態度也始終是淡淡的,今天不但不請自來,又開金口夸她,讓她直覺要下紅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