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上官武玥用最短的時間來回京城與江南。
去京城,是為了呈上六王爺的喜服,回江南,是希望早日回家陪懷著第二胎的小娘子。
歸心似箭,足足比預定日子早了五日。
可是進入絲湖莊,卻沒有往常年前的喜氣,非但不熱鬧,反而顯得有些沉靜,下人們平日就對他十分畏懼,現在更是連看一眼都不敢。
“少爺、少爺,您可回來了。”永伯遠遠見到他,一路便跑著過來,老臉上一片欣慰之色,“您回來了就好。”
“永伯,家里是怎么了!
“哎,少爺,這說來話長啊,這個要從哪里說起,哎呀,這個可真是的,怎會出這樣大事……”
上官武玥素知永伯說話抓不到重點的毛病,連忙打斷他,“讓永齊到書房來見我。”
進了書房后,丫頭連忙奉上熱茶。
“去跟少夫人說我回來了!
“少、少夫人……”
上官武玥長眉一掀,“怎么,不認得少夫人,還是不知道少爺已經娶親了?”
丫頭嚇得立刻跪下,“少、少爺恕罪,少夫人……少夫人……不不不在!
不在?
“去哪了?”
那丫頭囁嚅道:“婢、婢子不敢過問!
小娘子能去哪?
真是奇怪了,年節將至,家里一點喜氣都沒有,每個人小心翼翼的好像隨時怕發生什么事情似的。
看那丫頭抖得不像話,上官武玥不耐煩的揮揮手,看出可退下的意思,那丫頭如獲大赦似的,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就在上官武玥的煩躁中,永齊來了。
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跟永伯一樣,“你回來就好了!
“家里出了什么事?”
“事情很多,你要冷靜!庇例R深吸一口氣,“第一件,老夫人把少夫人趕出去了!
上官武玥不可置信的揚起眉,奶奶把小娘子趕出去?!
奶奶明明很疼她啊,小娘子又一向乖巧小心,就算做錯了什么事情,說她幾句也就是了,怎會嚴重到要趕她出去?
外頭已是冬天,白雪漫漫,她一個人懷著身孕,又要去哪?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上京后沒多久,少夫人的奶娘來找她,兩人說些什么我不清楚,總之,是被多事的丫頭給偷聽去了,那丫頭貪賞,就去跟老夫人報告,說原來何家千金早跟長工私奔去了,府里的少夫人其實只是何家的丫頭,至于那私奔的小姐,最近才找回來,正在府中休養!
“老夫人聽了立刻找少夫人來問是否屬實,少夫人承認后,老夫人氣得不得了,直說要告官,讓何家繡坊給個交代,說,明明是要娶小姐的,怎么可以給個丫頭了事?!”
“所以奶奶……就把……就把她趕出去了?”
“老夫人要少夫人……滾回何家!
永齊看著上官武玥的臉色,完全沒有驚訝的樣子,微覺奇怪,“你……該不會早知道了吧?”
“我數月前便已知道!
當時張賈跟他說時,他還以為是開玩笑,直到他拿出下人名冊,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金花開,出身:莘集村”,而他的小娘子偏偏就在這之前,苦苦哀求要一同前往這個村子。
想想,很多事情也就通了。
她跟畫像不像的事,她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的事,她服侍他比任何丫頭還要俐落,何大方夫妻可以對這女兒不聞不問,應該是十八歲但看起來卻又不像有那個歲數,還有,她力大得可以自己端起大盆水。
她會捕魚,挖過大蚌……
剛開始當然是很受沖擊,可想想,何家繡坊又算什么,他自己已經家大業大了,有何家繡坊不過錦上添花,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金花開就金花開吧,反正他很喜歡。
她既然瞞著他,一定有不得已之處,在她對他坦白前,他告訴自己,就把她當何芍藥,別讓她以為自己有破綻而不安心。
奶奶居然因為這樣趕她出去——幸好是趕她回何家,至少不會挨餓凍著,等他跟奶奶說好,再去接她回來就是。
“其他還有什么事嗎?”
“秀兒的大哥來尋她了!
上官武玥點點頭,“這倒是好事。”
“一點都不好!庇例R神色很是難看,“秀兒的大哥當初投靠父親那邊的親戚,前幾年因為碰巧救了落難的文官,那文官膝下無子,又見他身手不凡,于是收為義子,還推薦入宮當差,現在是御林軍的小隊長,娶了尚書之女為妻,聽說跟京城一些大小官員都有些交情,尋到秀兒他本是很高興,可是在知道妹妹還待在府上仍無婚配,當下便臉色不善,以為是我們上官家故意苛難秀兒!
“沒人跟他說是秀兒不愿嫁嗎?”
“我們怎么說都沒用,重點是秀兒跟哥哥哭訴,老夫人不讓她嫁,她哥哥現在還在府上說要等少爺回來當面談,老夫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前幾日居然跟她哥哥提議說,不如讓你娶秀兒吧。”
上官武玥一陣頭疼。
雖然他很尊敬奶奶,可是對于她有些做法,他還是無法認同。
譬如,因為發現小娘子不是千金小姐,而趕她回府。
譬如,因為知道秀兒的哥哥是御林軍小隊長,還娶了尚書之女,于是就希望他娶秀兒,結為親家。
“除了這兩件,還有嗎?”
“還有一件——少夫人把小公子帶走了!
慢,小娘子把繁盛帶走了?
那奶奶怎么會悶不作聲?就算不要這媳婦,也會要曾孫,怎么可能任憑小娘子將曾孫抱走?
依奶奶的性格,絕對會上門要人的,除非……除非小娘子沒回何家。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上官武玥立刻覺得無法冷靜。
霍地一下馬上站起,大步朝外走去。
。
冬去春來,百物復蘇。
黃河邊上莘集村村底一間小小的房子,前院沿著籬笆種了幾盆花,幾只兔子在里面跳來跳去,一個約莫有五、六個月身孕的少婦拿著繃子刺繡,縫個幾針,便轉頭逗逗一旁的兒子。
“金~~繁盛!
“娘!毙呵宕嗟穆曇羰挚蓯。
“再喊一聲!
“娘!
“好乖、好乖!被ㄩ_蹭蹭兒子的臉頰,表情極是滿意。
繁盛會說話也是最近的事情,雖然會的也就是娘、飯飯、睡睡、洗洗這幾句,但她已經聽得十分滿足。
當初聽到奶奶要趕她出來,真是心也慌了,求情無用,奶奶只給她一盞茶時間收拾衣物。
當下她想也不想,抱了繁盛便走。
她已經失去夫君,絕不能再失去繁盛。
而若想要跟兒子在一起,就絕不能回何家,花開想了想,便往她們日常進香的廟宇去。
接待她的湊巧是那個她攀談過幾句話的女尼。
女尼自是認得她的。
花開需要幫忙,不敢隱瞞,將事情老老實實說了一遍,女尼于是將他們母子安置在無人的空柴房。
原本“汪家兄妹”就住在那里。
說來也奇怪,原本她拿鐲子是要幫小姐還有汪大哥添衣添被,沒想到添的東西后來居然是自己跟兒子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