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風起云涌,幾個皇子對掐得你死我活的當兒,在平慶伯府暗中看好戲看得樂不可支的容如花這日一早,忽然被容太夫人召到了敬壽堂。
“小九見過祖母!彼郎匮庞卸Y地屈身一福。
“好孩子,快來祖母這兒。”容太夫人慈藹親切地對著她招手。
容如花心中暗暗冷笑,面上依然是有些受寵若驚地嬌憨笑著上前,在容太夫人身邊的錦榻挨著坐下!白婺附鼇須馍t潤,光彩照人,夜里也睡得好吧?”
“好,好!比萏蛉诵χp拍她的手,“多虧了有小九,給了祖母侯府神醫的養顏安神方子,祖母不只氣色好,連身子都松快了不少,這全是你的孝心和功勞。
“若不是有幸得祖母庇護,小九又哪能在伯府中這般安居自在,別說幾個神醫方子了,便是要小九為祖母豁出性命去,小九也心甘情愿的!彼郎\淺笑道。
祖孫兩個各自心思肚腸,可面上自然還是要維持一副祖孫和樂融融的親熱模樣,容太夫人是內宅后院的老狐貍了,數十年的功底信手捻來自是真假難辨,而飽經世情磨難鍛煉的容如花也不遑多讓,那眼神那笑容那情狀滿滿都是真誠的孺慕,讓容太夫人心中都忍不住啐一聲——這丫頭都賊成精了!
幾番話交手下來,容太夫人終究人老憋不住氣性,似笑非笑地道。
“好孩子,聽說長公主宿疾終于好了些,延宕了的賞花會近日就要重開,咱們伯府已經接到了花帖,可上頭除了你母親和你之外,再別無他人……”
容太夫人話意未盡,懸在半空等著她接,容如花嘴角微微上揚,狀若天真溫馴地問:“祖母的意思是?”
“你幾個姊姊也適逢婚齡,正是相看良婿的時候,偏偏你母親近來大病小病不斷的,精力不濟了好陣子,好不容易這兩天她身子恢復了不少,也同祖母說,想著領你幾個姊姊一起去賞花會逛逛。”容太夫人頓了頓,語氣更加親切。“可全京城都知道,長公主的花帖最難得,不是指了名兒下帖的,縱使攀親帶戚的也進不去長公主府……祖母是想,小九能不能請冠玉侯相幫上一幫?”
容如花眸光低垂,做出猶豫沉吟狀。“這……”
容太夫人眼神微微冷厲,面上笑容猶在,語氣已威嚴了三分!皩砟愠黾抟磺惺乱俗杂凶婺富I劃,至于你幾個姊姊,小九也該出些力才好!
她如何聽不出容太夫人話語里潛藏的警告?
“自然是這個道理!比萑缁ㄒЯ艘麓,小聲地應了下來。
“好,好,就知道祖母的小九最是友愛姊妹了!比萏蛉藵M意地笑著。
稍后,容如花親手抱著容太夫人賞給她的一小匣子珍珠,自敬壽堂而出。在她身后的栗兒面上高傲,實則心中隱隱為她擔憂。
長公主的花帖又豈是那么好拿的?若是一有不慎,甚至會連累得小九姑子遭長公主厭棄。
“小九姑子,花帖一事當是由宮嬤嬤打理的,不如奴去求宮嬤嬤悄悄地把名字添了?”栗兒低聲提議。
“不妥!比萑缁〒u了搖頭,小臉上的那抹憂心立時收拾得干干凈凈,溫和笑道:“我應該親自修書一封,求請長公主允可才是。長公主溫柔和善,若覺得此事妥當的話,是不會為難我這小輩的!
過去這些年來,她可以清楚感覺到長公主對自己的關心疼愛,是真的將她當成了子侄輩那樣地照拂的,縱使不同意阿瑯哥哥和她在一起,也從沒惡言相向過。
正因如此,她更不能傷長公主的心……
“小九!币粋熟悉的女聲響起。
容如花心一凜,迅速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立時屈膝行禮,乖巧笑喚道:“給母親請安!
平慶伯夫人今日穿了件繡著金色牡丹的大紅緋色華衣,烏發梳堆如云,珠玉簪環華麗地綴于其間,面若滿月朱唇翹鼻,美眸眉梢底隱約有一絲蕩漾的媚色……
顯是近來日子舒爽,被滋潤得十分稱心。
“小九這些天可忙得很哪,”平慶伯夫人笑著,美眸里精光閃動!敖駜嚎捎锌臻e陪母親說說話兒?”
“只要母親不嫌棄,小九自然樂于兩老承歡膝下!彼残Φ煤貌惶煺婵蓯邸
平慶伯夫人眼神森冷了一瞬,面上喜色越歡,甚至親手牽起了她往另一頭臨水而筑的水榭上走。“母親就知道小九是個有孝心的……雖說比不上你那做了郡王側妃的大姊姊,可也比你其他幾個姊姊聽話多多了——對了,你們都在這兒候著吧,我們娘倆兒說說私話!
“諾。”許媽媽和一干侍女便留在九曲橋這頭守著。
栗兒也恭敬地站到了許媽媽身邊,卻是不著痕跡地瞄了早已掠影飄至水榭頂上潛伏的青索一眼——
誰知道這個惡毒的伯夫人又想下什么狠手?幸好還有青五在。
平慶伯夫人和容如花在水榭內只停留了約莫盞茶辰光,后來離開的時候,“母女倆”都是笑著的。
……待回到寢堂后,始終面露深思的容如花終于對滿臉關切的栗兒開口道。
“她說胡媽媽的兒子向她哭求想接回母親侍奉盡孝,做主子的也不該離分人家骨肉至親,這是造孽。”她嘴角隱有一絲諷刺。
伯夫人毒殺她親娘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造不造孽呢?
“真真可笑。”栗兒冷笑,頓了一頓,警覺問:“只是,伯夫人怎么會突然又想起這個人?您允了嗎?”
“我自然拿話遮掩了過去。胡媽媽已尸骨無存,阿瑯哥哥當初故意命人將她的尸首帶走,只留了她的一根銀簪和幾片被撕扯破的衣衫與血跡,蒙了伯府的人……”
過往記憶躍現眼前,她下意識揉捏著隱隱作痛的傷腿!安蛉私袢湛跉夥滞鈴娪,似有幾分試探,好像已經懷疑胡媽媽根本不在我手上了。”
栗兒神情嚴肅起來!澳鷳岩墒怯腥诵沽丝陲L?”
“不,冠玉侯府上下一心固若金湯,向來內言不出。”容如花吁了一口氣,自嘲地笑笑道:“當時拿胡媽媽的事兒也只是想分一分她的心神,讓她驚疑顧忌,咱們好趁亂行事,本也不指望這事兒能給她造成多大的阻絆,不過她能這么快就反應過來,不愧是掌中饋多年的伯府夫人!
栗兒擔憂地看著她。
“后來她倒也緩和了口氣,還讓我賞花會都跟著她——”容如花停下揉捏膝蓋的動作,蹙眉道:“事情不太對勁!”
“小九姑子?”
“讓府里的暗線們都查查,最近伯夫人除了劉太醫外還見了什么人?許媽媽那兒更要注意!
“奴明白!崩鮾好嫔珖烂C,迅速地領命而去。
冠玉侯府安插在平慶伯府的釘子果然了得,不到半炷香就傳來了容如蘭的奶媽媽最近頻頻回府求見伯夫人,卻總被許媽媽攔住,帶回了自己的居處,不知兩人商議了什么,可奶媽媽離去時每每面色不善。
“容如蘭……”容如花喃喃。
“小九姑子,可要命人盯著她?”
她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道:“現在京城情勢緊張,各府想必都加強了戒備,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落了行跡,咱們自己謹慎些便是!
“這……”栗兒猶豫!斑是讓青五跟主子稟一聲吧?”
“阿瑯哥哥正忙著,我不能給他添亂!彼龍远ǖ氐溃骸罢l都不準說去,知道嗎?”
栗兒遲疑了一下,還是頷首聽命。
“青五哥也不行喔!”容如花沒忘記仰頭對隱于高處的青索巴巴兒地叮嚀。
青五哥不行……
“……咳,”青索嘴角抽抽,“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