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美目閃閃發亮,“你該不會恰巧能知過去、斷未來吧?若是這樣的話,我正好有些問題想請教——”
見她愈說愈起勁,嚴馭堂不得不打斷,“你誤會了,在下的名字是名譽的譽,言語的言!
“哦!”她有些失望,“那就算了,當我沒說……我扶你回房吧!受傷的人應該多休息比較好。”
她落寞的原因嚴馭堂不怎么有興趣,只是轉眼望著周遭的風景,“我想在這里多坐一會兒!
仰望湛藍的晴空,嗅著花草的香氣,他覺得心情平靜了不少。
也是方才他才發現,暫住的處所外還有小河流經,岸旁的青翠草地上百花爭妍,雖不若宮里的奇花異草搶眼,卻是十分的賞心悅目。
“你可以嗎?”元千夢懷疑的問。
“我一向很知道輕重。”他揚唇輕笑。
“那你自便吧!不行的話再說。”丟下他,她回頭重拾釣竿,“希望天黑前可以再多釣幾條。”
“你很喜歡吃魚嗎?”
“是啊!可惜功虧一簣……”
聽到她再度嘆息,嚴馭堂總覺得自己應該禮貌性的這么問——“要幫忙嗎?”
“你是傷患耶!休息就好了,免得待會兒傷口又疼了,反而拖累我的進度!
“那你好好努力吧!”她都這么說了,他當然不會再自討沒趣。
沒想到她卻有些沒好氣的說:“你怎么這么快就放棄了?就算不是看在我很想吃魚的分上,你好歹也該看在我救過你的分上,多堅持一會兒吧!”
嚴馭堂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考模式,“你是說,在下應該要堅持幫忙嗎?”
“不是嗎?”她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著,“以往即使我不要別人幫忙,大家通常還是會堅持要幫我——你是第一個這么快就收手的人!
“看來你一直很受寵愛。”這些話若是出自其他人口中,他大概只會覺得自以為是,然而由她說出,他卻感到有些羌爾。
“我不值得別人這么對我嗎?”她奇怪的睨他。
“不是!逼叫亩,光憑她的外表,應該就有不少男人想將她捧在手中細心呵護,“只是我以為你是真心體諒我受了傷!
“我當然是真心的,只是我以為你會看在我奮不顧身救你的分上,也不顧一切回報我的……古人不是都說要投桃報李嗎?”
嚴馭堂沒預期自己會笑,但他的確是不可自抑的揚起唇角,不過在她星眸的瞪視下,他忍住了。
見義勇為、投桃報李……看樣子,她的世界還真是非黑即白。
“算了!你還是去休息好了!彼龥]再奢望他的幫忙,“反正對現在的你而言,早點康復才是最重要的事!
“沒關系,我來幫你吧!”對從小到大幾乎不曾受過傷的他,這次的傷是重了一些,但只是坐著釣魚,應該也還好。
“這……”見他真要動手,元千夢反倒遲疑了,“我只是隨口說說,你不需要勉強,免得我被冠上虐待傷患的罪名……”
“你放心,若真不行,我會視情況停手的。”
“可是……”才開口,元千夢就瞥見不遠處多出一群陌生男子,“你們不是今日吃壞肚子,上門求診的那群人嗎?”稍早她在前頭見過他們。
“我們正在找茅房呢!”領頭的青衫男子歉然道,望向嚴馭堂的目光卻帶著十足的敬畏!
“茅房的方向是在另一側,不是這里!泵χ嘎返乃龥]發現,身后的人對那群陌生男子輕輕的搖了頭。
見他們沒動靜,她回身道:“還是不明白嗎?要不要我帶你們過去?”
“沒關系,他們自己去就行了!
“沒錯,不敢勞駕姑娘,我們知道了,很抱歉打擾兩位,謝謝!鼻嗌滥凶右粋頷首,很快領著其他人離去。
“他們真的知道路嗎?”元千夢總覺得他們看來還是不知方向。
“他們也不像你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嗎?”
“是不像,而且他們還挺慘的!”她同情道:“他們是來自北方的旅人,不慎在路上吃壞肚子,上吐下瀉,看了好幾間藥鋪都沒用,最后輾轉尋到這里,偏偏碰上人最多的時候,還等了好一陣子呢!真可憐,不過反正有黃叔在,就沒什么好擔心的,我要做點更實際的事去了!逼炔患按淖呋睾舆叄艟砥鹨滦,準備重新和魚兒搏斗。
后頭的嚴馭堂則是微蹙起眉,對他而言,她對人的戒心確實太低了一點,也確如黃春回所言——她有時熱心過頭,這不能算是好事,若是遇上好人便罷,假如不幸碰上壞人,后果可能會不堪設想……
但元千夢對他的憂慮渾然不知,只是清出旁邊的位置,“如果你真想幫忙的話,就坐在這里吧!”
嚴馭堂揚唇,收起心緒,對一臉企盼的她邁開步伐……
“。『蔑栢!”摸著圓鼓鼓的肚子,元千夢看起來樂不可支。
沒想到眼前男子的身手竟是這般了得——從他坐下后,不過幾個眨眼的工夫。便以短刀射下好幾條在水里來回悠游的魚兒。
大喜過望的她當下便決定就地升火,先烤幾條來吃,剩下的則留待之后讓映畫一展廚藝。
歡天喜地的吃下第五條魚后,她總算萌生飽足感。
“你還頗能吃的……”散落滿地的魚骨頭讓嚴馭堂甚為驚訝。
除了原本食量就不大的芷茵外,他見過的其他女子多半對美食都只是蜻蜓點水般的淺嘗即止,教他一度懷疑她們是否都有胃口不佳的問題,后來才知那是當著他的面不好意思吃太多,
但她卻不同……
“不好嗎?”澄澈的水眸朝他一橫,“你沒聽過能吃、能睡就是福嗎?而且這已算克制了——要不是擔心吃太多,晚上會吃不下映畫做的美食,我的成績可不只這樣!話說回來,沒想到你
的功夫這么好耶!“
面對她的贊賞,嚴馭堂只是云淡風輕的一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在忙了一個卑上才釣起三條魚的人面前這么說,似乎有些失禮吧?”星眸朝他一瞥。
“否則在下該怎么說?”為免她又面露不快,他索性直接詢問。
“你可以說要教我啊!這樣以后不靠你,我也能自己張羅。
你沒聽過嗎?給一個人魚吃,倒不如直接教那人釣魚!
“你很有骨氣!彼詾槎鄶蹬又幌氘斠栏脚}的菟絲。
“當然!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自立更生,不仰人鼻息,也不必看人臉色!”
“有誰給你臉色看了嗎?”她不太像是會受人欺負的模樣。
“以前是很少,就算有,我也不太理會,但今后……我無法確定!钡痛寡劢蓿粲幸幌、沒一下的撥著剩下的半條烤魚,嘆了一口氣。
記起她不愿意他過問太多,嚴馭堂識相的沒再追問,只是建議,“要不要多烤兩條魚?”
“你也太看得起我的食量了吧!”她又拉下臉,“我看起來像蝗蟲嗎?”
“在下沒有貶意……”他只是覺得她大快朵頤時,看起來很快樂。
“算了!”眼下她也沒跟他斗嘴的興致,“我只是有點煩!
“你會有煩心的事?”
“當然!”元千夢像看呆子似的睨著他,“我也是人耶!怎么可能會無憂無慮?”
事實上,嚴馭堂還真有她應該無憂無慮的錯覺,因為他不太能想像光是看到魚就樂陶陶的她煩憂的模樣,再說她似乎很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過得很快樂——
比方說,滿心以為“救”了他而沾沾自喜……
見他不語,元千夢不禁反問:“通常這時,你不是應該要問我在煩惱什么嗎?”
“我可以問嗎?”他以為,若她想講,自然會往下說,何況他其實對探人隱私壓根沒興趣。
“這……”元千夢有些下不了臺,“所以我才說——通常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要問對方怎么了嗎?不然先開口的那個人要怎么往下說啊?”
嚴馭堂總算有點理解跟她說話的竅門了,“是有什么事讓你心煩嗎?”
“就是……”把玩著發絲,她低聲道:“我想去算命!
“江湖術士的話可信嗎?”黑眸閃過一抹嘲弄的神采。
“可以參考看看啊!”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微變,元千夢逕自道:“我的人生面臨了一些難題,這讓我感到心煩意亂,所以想聽聽不同的意見……”
俊顏迅速一沉,“若在下沒記錯,這個國家禁止卜筮之術不是嗎?民間還有人在用這些荒謬可笑的方法來誤導世人嗎?”
“如果你問的是還有沒有人敢這么做一皇榜都說‘有違者斬’了,大概也沒人敢冒生命危險替人鐵口直斷,不過若還找得到人算命的話,我還真想試試——”
“在下完全不信命理這類荒唐之言!”嚴馭堂按捺不住的打斷,“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事在人為’才是真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很多人也這么想,否則當朝天子不會下令禁止卜筮之術,但人生有很多困惑的時候——”
“即使是那樣,也不該求助那種愚人之術!算的好便罷,算不好豈非賠上一生,甚至殃及旁人?”
“你說得是有道理,但人在旁徨無助時,占斷之言也是一種參考——”
“在下寧可自主一切,也不愿別人插手改變我的人生!”
“若能自主一切當然很好,但事情常常沒你想的那么簡單,還必須考量許多人事物,這種難以抉擇的時候,聽聽不同的意見未嘗不好——”
“若你曾經受過那些滿嘴胡言的術士之害,或許就會像當朝天平一樣,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愿放過一人了!”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愿放過一人……”望著他冷淡的面容,元千夢完全無法認同,“這也太矯枉過正了吧?即使你們都因算命結果失準而吃過虧,也不能全盤否認它的存在價值,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人在無助不安時會想尋求這方面的幫助——即使只是心靈上的慰籍也好!
“心靈上的慰籍?”嚴馭堂冷笑,“那跟自欺有何兩樣?”
“不要擅自將你的想法套用到別人身上,你這樣跟獨裁的暴君又有什么不同?”她不悅的反問。
“你……”很少有人敢公然對他大唱反調,嚴馭堂不禁面色鐵青。
“算了!”不顧他的臉色欠佳,元千夢霍然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你爭論,你好好休息吧!”
提起木桶,她轉身離去,卻在回頭的剎那,瞥及黃春回與映畫的身影。
“丫頭,你怎么了?”見她怒氣沖沖,后頭的嚴馭堂則是神色僵硬,黃春回十分疑惑。
“我正打算將捕到的魚送去讓映畫料理呢!”元千夢若無其事的笑著。
“你還吃得下嗎?”黃春回取笑,“從地上的殘骸看來,你在這里吃掉的魚應該足以祭飽你的五臟廟了。”
映畫也上前朝桶中望了一眼,“奴婢以為依小姐對魚的喜愛程度,應該會烤得一條也不剩才對。”
“喂!再怎么喜歡吃魚,我的胃也不是無底洞好嗎?”元千夢抗議。
“既然如此,這些魚就改日再處理吧!”
“不行啦!說好的事是不能反悔的,否則除了可能被天打雷劈外,還可能會下拔舌地獄喔!”
“小姐如果再不多留點口德的話,應該會比奴婢更需要擔心這些問題!
“你這是在詛咒我,還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好了,別斗嘴了,要料理魚兒就趕緊去吧!忙了一天,我的肚子已在大唱空城計了!秉S春回出面調停紛爭。
“說得也是,時間寶貴,咱們快走吧!”想到晚上又有魚可吃,元千夢重新露出笑瞇瞇的表情,“待會兒我也可以幫忙喔!”
“若小姐懂得何謂時間寶貴的話,袖手旁觀就好,切莫插手。”
“哎呀!你這是什么話?不要瞧不起我!”沒再多看嚴馭堂一眼,她自顧自拉著映畫走了。
送走唇槍舌戰個沒完的她們,黃春回轉向臉色僵硬的嚴馭堂,“你和那丫頭吵架了嗎?”他看得出他們之間不太對勁。
“也沒什么……只是對某些事的看法不一樣罷了!眹礼S堂四兩撥千斤道。
“那丫頭涉世未深,歷練也不夠,很多想法還很單純,你可別跟她一般計較!秉S春回提醒。
“我知道,或許是我太武斷了……”抿抿唇,嚴馭堂道。
的確,她和有切身之痛的他一點都不一樣……他應該要想到這一點,卻因事關芷茵而情緒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