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幾日的雪,總是下個不停呢?
墨兒獨坐房內,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全京城內最隆重盛大的婚禮。
雖然所有迎娶事宜已打點完畢,可大家都不知道新娘人選究竟是誰,不過裴府上下仍是洋溢著歡欣鼓舞的氣氛。
墨兒絲毫未感染到這份快樂,只是靜靜聽著門外鑼鼓喧天,充滿笑鬧聲,心頭紛亂猶如窗外飛雪。
為了迎接這場婚事,她為他點了最華麗的琉璃錦燈,好祝賀他的新婚;為他布置最喜氣的新房;還去廟里拜佛,祈禱他在往后日子里能平安喜樂……
墨兒坐在窗前,眼底寫滿絕望,她并沒大方到愿意看見別的女人依偎在他懷抱里,然后再扯出虛偽的笑容,客套的祝賀新人白頭偕老,因此,她沒勇氣離開房間。
門外傳來匆匆腳步聲,裴弁進門,意外見到她的淚水。
“你又在哭什么?”
“沒有,是雪融化在我臉上!蹦珒耗ㄈッ骖a上的水痕,收起多余的情緒,從容應對。
裴弁冷冷凝視她,薄唇抿緊,似在質疑她話里的真實性究竟有幾分。
“怎么了?你還沒換上喜服呢!”見他身后跟了兩名丫鬟,手里捧著大紅嫁衣和鳳冠,她覺得意外。“莫非是新娘子的嫁衣不合身嗎?”
“沒有!”他答道,順勢抬手將殘留在她臉上的細雪撫去,不悅那張嬌俏的小臉凍得紅透。
“你們還不趕快拿去給新娘子換上,若耽擱了,會誤了良辰吉時!彼愿乐莾蓚丫鬟,哪知她們動也不動。“快點!再拖拖拉拉下去,真的會誤事!
“東西放著,你們出去吧!”他抬手趕人,丫鬟們不敢怠慢,全退了出去。
“你……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蹦珒阂苫蟮赝,掙扎著要離開他。
見她急于離開他,裴弁也不甚在意,只是將窗子關緊以免她受寒。
“那我該待的地方,又在哪里?”他回過頭來問她。
“當然是你的新房!彼摽诙觯尚牡讌s抽痛了下。
他難得見她把話說得這般冷絕,好似急于在今日跟他撇清關系。
“我見過你布置的新房,我很喜歡!彼馍铄,慢慢說道。
“若新娘子也喜歡的話,墨兒會更高興的。”她言不由衷地道。
裴弁邁近一步,見她始終和他保持距離,那雙鷹眼也瞇了起來。
“沒有新娘在的屋子,就不能算是新房!
“新娘子馬上到了,大當家您稍安勿躁。”
“我會如你所愿。穿上!”他將桌上那套嫁衣、鳳冠推到她面前。
“你說什么?”她瞠大眼,他到底把她當什么了?
“我說穿上!你聽不懂嗎?”她質疑的模樣惹惱他了,她最好能識相點,別讓他大動肝火。
“我不要!”她推開衣服向后退一步,只想離開這無理取鬧的男人越遠越好。
裴弁將她拖進懷里,也顧不得是否會弄痛她。
“你待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你當真以為還有人敢要你?”誰敢跟他搶人!
她若不是將其它男人看得太有膽量,就是太輕視他的占有欲。
她注定與他糾纏不休,一輩子待在他身邊,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這些日子,她的強顏歡笑,他全都看在眼里。打從答應成親,他心底的對象就只有她,不告訴她,只是想試探她是否會在乎他迎娶別的女人。
“我從未如此癡心妄想過!泵靼琢怂捴械囊馑迹齾s無半分喜悅,有的只是驚愕。
“是誰說每個女人都渴望有人愛的?別告訴我那不包括你。”他瞇起眼,在她唇邊低問。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態度,墨兒很想逃卻無處可躲,只能慌張的看著他,仿佛心事全遭他洞悉。
“離開我,你能去哪里?你又能走多遠?是天涯,還是海角?”他笑得冷酷,擒住她的力道又重一分!盁o論你的人身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
“你為什么總不放過我?”難道見到她傷心,他就會感到快樂嗎?
“我由衷希望那不是你的心聲!北〈劫N在她的唇瓣上,裴弁低語威脅!胺胚^你?呵!我、辦、不、到!”
他曾想過要放她自由,可一旦放手讓她飛走,只怕孤苦伶仃的她會再度淪為乞兒,回復當初可憐的模樣,既然如此,她要自由有何用?
“你對我好殘忍!彼郎I流滿面,因為他殘酷的對待。
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不同以往的親吻,而是帶有很憤怒的情緒。
“你越是恨我,就越離不開我,別以為你能逃走,不會有人敢收留你,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更不會有人在你充滿絕望的時刻拉你一把!”
她在他的狂吻中顫抖,面對他的狠絕,她無力抵抗,只能手足無措地待在原地默默承受,任憑他由她身上掠奪想要的一切。
“你的淚簡直多到讓人心煩,可無論你流下多少眼淚,我都會不厭其煩地抹去它,直至你再也流不出淚為止。”
自從十二年前那天起,他便肩負著抹去她淚水的重責大任,他絕歪讓人瞧見她落淚。她的傷心難過、無助脆弱,只能夠對他訴說。
“我話說得夠明白嗎?”他用手托高她小巧的下巴,俯身輕咬住她的唇。“別再掙扎了,沒有新娘成什么親?你比誰都明白裴家丟不起這個臉。”見她遲遲不肯動手換衣服,裴弁再度撂下重話。“要你為我穿上嫁衣很痛苦嗎?”
她害怕見到他冷寂的面容,那是在僅僅面對她時才會有的殘酷,他是絕對不會就此打住的,她相信為了逼迫她,他什么手段都做得出來。
“你若再堅持、再抗拒下去,我也能找到別人成親,不過那個女人將會永遠生活在煉獄之中。我要讓你親眼瞧她嘗到比你更甚千百萬倍的苦頭。我會告訴她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教你一輩子良心不安!”他威脅她。
他不擇手段就是要得到她,讓她深感恐慌、無計可施。
“你以為逃得了嗎?你注定逃不了!”他不在乎她怎么想,她的命一開始就不屬于自己,打從相逢的那刻起,就緊緊捏在他掌心里,而他的人生中,也不會有她之外的任何女人。
“為什么?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她問。
“我不覺得這個選擇哪里不好!
“我們的世界,是相當不同!
縱然她很不想去回顧自己低賤的出身,可那是事實呀!
“不同?”他抬高眉,似笑非笑!暗拇_,你的美麗的確很與眾不同,我喜歡你待在我身旁的樣子!彼囊磺,他比誰都喜愛,也比誰還想徹底占有。
“那不是你的真心!”所謂的愛情,不是同情!她見不到他眼底的感情,他將她比喻成一件喜愛的物品呀。
“我的真心究竟在哪,那不重要,也不是你該管的事。我厭惡重新適應其它女人,更討厭別人待在我身邊,說你,就是你了!”
“你能夠承受旁人的指指點點,說裴府的當家夫人是個出身卑賤的乞兒?”世人有多殘酷,她不是未曾見識過。
“你又何苦讓小六他們因為你一時興起,陪你受罪。”
“我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我也不是一時興起……你少拿身分這種可笑的理由來逃避!
“你別總不當成一回事!边@些年來,她盡心盡力維護整個裴府,說是私心也行,欲藉由這方式報答他也行,但他不能如此摧毀她多年來的辛苦。
因為這座宅邸,不知從何時起已成為她唯一可棲息的歸所了。
“我要你永永遠遠都留在這里,這座大宅誰能撐起,我就交給誰。誰敢多話,我不會讓他好過的!彼麑⑺o緊擁在懷里!坝涀。視猿霰匦。”
。
墨兒從沒想過這頂鳳冠最后會壓在自己頭上,它的重量是她無法負荷的沉重,她沒想過自己往后的人生,注定要和他糾葛不清。
到現在她的掌心還留有他的余溫,方才拜堂時,他不顧禮儀,將她的手握得好緊、好牢,像是怕她臨陣脫逃,她幾乎是在他的脅迫下被逼著拜堂。
精致的妝容藏在蓋頭之下,墨兒帶著淡淡倦意,好幾次都差點合上眼皮,打起盹來。
她像尊木娃娃端坐在新房,鳳冠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只覺得頭重腳輕,眼皮發酸變重,她想假寐片刻,舒緩波濤洶涌的睡意。哪知不過才合眼,門突然被人推開,外頭傳來嘈雜聲,掃去她的倦意。
有人進來了!墨兒連忙打直腰桿端坐,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門轉眼又合上,腳步聲在桌前停了下來。
裴弁沒有繼續向前的意思,若不是他身上穿著和新娘同樣繡工的大紅喜服,他臉上的表情,真不像是剛拜完堂的新郎官。
墨兒知道進門的人是裴弁,也只有他,才有如此懾人的壓迫感,對他的氣息她已非常熟悉了。
裴弁凝視穿著大紅嫁衣的墨兒,微低著頭,看似含羞帶怯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呵護她。
直至婚宴結束,裴府里里外外,包括前來祝賀的賓客,還是沒人知道裴大當家迎娶的新娘是何人,不過沒人敢問他,當然更沒人想到是墨兒。
裴弁嘴角噙著笑,眼底有絲快意,明白自己對她勢在必得,無論她百般不愿,他總有辦法治得了她。
“過來!彼麚P聲朝她喚道。今晚見她,似乎比以往更加秀麗魅人。
墨兒緩緩起身,舉步維艱,每接近他一步,她的心就越往下沉。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美麗。”他說完,突然伸手擁住她,掀開她的紅蓋頭輕吻住她,攫取她的甜蜜,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才放過她。
他替她將鳳冠和珠寶首飾全部摘掉,見她輕松些,才又調侃道:“我該說你老實,還是不知變通?”
她能說是因為害怕他的喜怒無常,所以不敢拿掉這些嗎?她一向不擅作主張,不想讓他逮著機會就羞辱她一番。
“吃吧!”見她正襟危坐,他不甚在意,將碗筷擱在她面前。
“要先喝合巹酒!蹦珒弘m已餓到前胸貼后背,卻忍不住要提醒他。
裴弁看著她打趣道:“如果今天我娶的是別人,你隔天進來看見桌上合巹酒沒喝,會不會將我們挖起來,逼我們喝下?”
“不會,我會等新人全醒來后!彼卮。
裴弁聽到她的答案,不禁輕笑!澳愫喼惫虐暹^了頭!
“這是禮數,我們要遵循古禮!彼⑧傩∽,不太高興地道。
她的固執也同樣可愛過了頭!裴弁將碗筷推近。她餓了一晚,不像他在外頭吃吃喝喝、交際應酬!跋瘸詵|西再和我談論喝不喝酒的事!
“你不吃嗎?”桌上僅有一副碗筷,那么他呢?
“吃得夠多了!彼粗
“真不餓?”墨兒端起碗筷,頭一回見到他如此輕松,好似先前的新郎官不是他,他不過是來觀禮的賓客。
“我必須還要讓肚里留點空間!
“做什么?”
“吃掉你!
“你……你說什么?”象牙筷啪地一聲摔在桌面上,墨兒驚恐地看著他。
裴弁老神在在,絲毫不意外她的反應,只是將筷子重新塞回她手心。
“我以為你也做好心理準備了。”
嬌俏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差點捧不住碗筷!拔、我還……”
“你快點吃,還有酒要喝,喝完就該辦正事了。”不顧她話還未說完,他匆匆打斷,沒讓她繼續。
墨兒驚得將碗筷擱在桌上不敢妄動,她絕對不要把飯吃完。
“吃飽了?這么一點你就飽了?”她緊張的神色,他沒放進眼底!澳呛茫F在可以喝了!”
若不是曾見識過他折磨人的陰狠,墨兒當真會從新房里落荒而逃,但這么做,只怕被他揪回來又是一頓責難。
她遲遲不肯動作,裴弁百般無聊的看著!斑@么看來,你是還想再吃了,那就別拖拖拉拉,壞了我的好心情!
墨兒沉默地端起碗,卻已經食之無味,由于怕再面對他,只好埋首猛吃,并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因為這些年來,和他的親密不在話下,這會兒也不過是袒裎相對而已……
雖她早做好心理準備,但仍怕得兩手直發抖。
裴弁盯著她燒紅的面頰,興味盎然,她嬌羞的模樣讓人心動不已。
“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那么慌張!
墨兒差點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是她太大驚小怪,還是他壓根不當一回事?
“噢,只剩下一點了,你再吃快些,很快就可以讓我飽餐一頓了!币娝肜锏娘埶o幾,裴弁頻頻打氣,不過聽來卻很惡質。
“這里還有!彼龑⑵渌P上的菜挾進碗中,重新累積一回合。
難道她真以為他看不出她的小聰明?
“看來,你今晚真是餓壞了!迸巅兔髦胪涎訒r間,卻絲毫不在意。